正文 卷第六  本纪第六  敬帝

类别:史部 作者:唐·姚思廉 书名:梁书

    【原文】

    敬皇帝,讳方智,字慧相,小字法真,世祖第九子也。太清三年,封兴梁侯。承圣元年,封晋安王,邑二千户。二年,出为平南将军、江州刺史。三年十一月,江陵陷,太尉扬州刺史王僧辩、司空南徐州刺史陈霸先定议,以帝为太宰、承制,奉迎还京师。四年二月癸丑,至自寻阳,入居朝堂。以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司空陈霸先班剑三十人。以豫州刺史侯瑱为江州刺史,仪同三司、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仪同三司、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三月,齐遣其上党王高涣送贞阳侯萧渊明来主梁嗣,至东关,遣吴兴太守裴之横与战,败绩,之横死。太尉王僧辩率众出屯姑孰。四月,司徒陆法和以郢州附于齐,遣江州刺史侯瑱讨之。七月辛丑,王僧辩纳贞阳侯萧渊明,自采石济江。甲辰,入于京师,以帝为皇太子。九月甲辰,司空陈霸先举义,袭杀王僧辩,黜萧渊明。丙午,帝即皇帝位。

    绍泰元年冬十月己巳,诏曰:“王室不造,婴罹祸衅,西都失守,朝廷沦覆,先帝梓宫,播越非所,王基倾弛,率土罔戴。朕以荒幼,仍属艰难,泣血枕戈,志复仇逆。大耻未雪,夙宵鲠愤。群公卿尹,勉以大义,越登寡暗,嗣奉洪业。顾惟夙心,念不至此。庶仰凭先灵,傍资将相,克清元恶,谢冤陵寝。今坠命载新,宗祊更祀,庆流亿兆,岂予一人。可改承圣四年为绍泰元年,大赦天下,内外文武赐位一等。”以贞阳侯渊明为司徒,封建安郡公,食邑三千户。壬子,以司空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司空如故。震州刺史杜龛举兵,攻信武将军陈蒨于长城,义兴太守韦载据郡以应之。癸丑,进太尉萧循为太保,新除司徒建安公渊明为太傅,司徒萧勃为太尉。以镇南将军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午,尊所生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镇东将军、扬州刺史张彪进号征东大将军。镇北将军、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进号征北大将军。征南将军、南豫州刺史任约进号征南大将军。辛未,诏司空陈霸先东讨韦载。丙子,任约、徐嗣徽举兵反,乘京师无备,窃据石头。丁丑,韦载降,义兴平。遣晋陵太守周文育率军援长城。十一月庚辰,齐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仕荣、淮州刺史柳达摩率众赴任约,入于石头。庚寅,司空陈霸先旋于京师。十二月庚戌,徐嗣徽、任约又相率至采石,迎齐援。丙辰,遣猛烈将军侯安都水军于江宁邀之,贼众大溃,嗣徽、约等奔于江西。庚申,翟子崇等请降,并放还北。

    太平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天下,其与任约、徐嗣徽协契同谋,一无所问。追赠简文皇帝诸子。以故永安侯确子后袭封邵陵王,奉携王后。癸未,镇东将军、震州刺史杜龛降,诏赐死,曲赦吴兴郡。己亥,以太保、宜豊侯萧循袭封鄱阳王。东扬州刺史张彪围临海太守王怀振于剡岩。二月庚戌,遣周文育、陈茜袭会稽,讨彪。癸丑,彪长史谢岐、司马沈泰、军主吴宝真等举城降,彪败走。以中卫将军临川王大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中护军桂阳王大成为护军将军。丙辰,若耶村人斩张彪,传首京师,曲赦东扬州。己未,罢震州,还复吴兴郡。癸亥,贼徐嗣徽、任约袭采石戍,执戍主明州刺史张怀钧,入于齐。甲子,以东土经杜龛、张彪抄暴,遣大使巡省。三月丙子,罢东扬州,还复会稽郡。壬午,班下远近并杂用古今钱。戊戌,齐遣大将萧轨出栅口,向梁山,司空陈霸先、军主黄{艹取}逆击,大破之。轨退保芜湖。遣周文育、侯安都众军,据梁山拒之。夏四月丁巳,司空陈霸先表诣梁山抚巡将帅。壬申,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俘获万计。五月癸未,太傅建安公渊明薨。庚寅,齐军水步入丹阳县。丙申,至秣陵故冶。敕周文育还顿方丘,徐度顿马牧,杜棱顿大桁。癸卯,齐军进据儿塘,舆驾出顿赵建故篱门,内外纂严。六月甲辰,齐潜军至蒋山龙尾,斜趋莫府山北,至玄武庙西北。乙卯,司空陈霸先授众军节度,与齐军交战,大破之,斩齐北兗州刺史杜方庆及徐嗣徽弟嗣宗,生擒徐嗣产、萧轨、东方老、王敬宝、李希光、裴英起、刘归义等,皆诛之。戊午,大赦天下,军士身殒战场,悉遣敛祭,其无家属,即为瘗埋。辛酉,解严。秋七月丙子,车骑将军、司空陈霸先进位司徒,加中书监,余如故。丁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瑱为司空。八月己酉,太保鄱阳王循薨。九月壬寅,改元大赦,孝悌力田赐爵一级,殊才异行所在奏闻,饥难流移勒归本土。进新除司徒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郡公。中权将军王冲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王通为尚书右仆射。丁巳,以郢州刺史徐度为领军将军。冬十一月乙卯,起云龙、神虎门。十二月壬申,进太尉、镇南将军萧勃为太保、骠骑将军。以新除左卫将军欧阳頠为安南将军、衡州刺史。壬午,平南将军刘法瑜进号安南将军。甲午,以前寿昌令刘睿为汝阴王,前镇西法曹、行参军萧鸑为巴陵王,奉宋、齐二代后。

    二年春正月壬寅,诏曰:“夫子降灵体哲,经仁纬义,允光素王,载阐玄功,仰之者弥高,诲之者不倦。立忠立孝,德被蒸民,制礼作乐,道冠群后。虽泰山颓峻,一篑不遗,而泗水余澜,千载犹在。自皇图屯阻,祀荐不修,奉圣之门,胤嗣歼灭,敬神之寝,簠簋寂寥。永言声烈,实兼钦怆。外可搜举鲁国之族,以为奉圣后;并缮庙堂,供备祀典,四时荐秩,一皆遵旧。”是日,又诏“诸州各置中正,依旧访举。不得辄承单状序官,皆须中正押上,然后量授。详依品制,务使精实。其荆、雍、青、兗虽暂为隔阂,衣冠多寓淮海,犹宜不废司存。会计罢州,尚为大郡,人士殷旷,可别置邑居。至如分割郡县,新号州牧,并系本邑,不劳兼置。其选中正,每求耆德,该悉以他官领之。”以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分寻阳、太原、齐昌、高唐、新蔡五郡,置西江州,即于寻阳仍充州镇。又诏“宗室在朝开国承家者,今犹称世子,可悉听袭本爵。”以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尚书左仆射。丁巳,镇西将军、益州刺史长沙王韶进号征南将军。二月庚午,领军将军徐度入东关。太保、广州刺史萧勃举兵反,遣伪帅欧阳頠、傅泰、勃从子孜为前军,南江州刺史余孝顷以兵会之。诏平西将军周文育、平南将军侯安都等率众军南讨。戊子,徐度至合肥,烧齐船三千艘。癸巳,周文育军于巴山生获欧阳頠。三月庚子,文育前军丁法洪于蹠口生俘傅泰。萧孜、余孝顷军退走。甲辰,以新除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甲寅,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于始兴攻杀萧勃。夏四月癸酉,曲赦江、广、衡三州;并督内为贼所拘逼者,并皆不问。己卯,铸四柱钱,一准二十。齐遣使请和。壬辰,改四柱钱一准十。丙申,复闭细钱。萧勃故主帅前直阁兰敱袭杀谭世远,敱仍为亡命夏侯明彻所杀。勃故记室李宝藏奉怀安侯萧任据广州作乱。戊戌,侯安都进军,余孝顷弃军走,萧孜请降,豫章平。五月乙巳,平西将军周文育进号镇南将军,侯安都进号镇北将军,并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丙午,以镇军将军徐度为南豫州刺史。戊辰,余孝顷遣使诣丞相府乞降。秋八月甲午,加丞相陈霸先黄钺,领太傅,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羽葆、鼓吹。九月辛丑,崇丞相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陈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位在王公上。加相国绿綟绶。置陈国百司。冬十月戊辰,进陈公爵为王,增封十郡,并前为二十郡。命陈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旂,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鋋宫县。王后王子女爵命之典,一依旧仪。辛未,诏曰:

    五运更始,三正迭代,司牧黎庶,是属圣贤,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区宇,大庇黔首,阐扬洪烈。革晦以明,积代同轨,百王踵武,咸由此则。梁德湮微,祸难荐发:太清云始,用困长蛇;承圣之年,又罹封豕;爰至天成,重窃神器。三光亟改,七庙乏祀,含生已泯,鼎命斯坠,我皇之祚,眇若缀旒,静惟《屯》、《剥》,夕惕载怀。相国陈王,有纵自天,降神惟岳,天地合德,晷曜齐明。拯社稷之横流,提亿兆之涂炭。东诛叛逆,北歼獯丑,威加四海,仁渐万国。复张崩乐,重纪绝礼,儒馆聿修,戎亭虚候。虽大功在舜,盛绩维禹,巍巍荡荡,无得而称。来献白环,岂直皇虞之世;入贡素雉,非止隆周之日。故效珍川陆,表瑞烟云,玉露醴泉,旦夕凝涌,嘉禾瑞草,孳植郊甸,道昭于悠代,勋格于皇穹。明明上天,光华日月,革故著于玄象,代德彰于谶图,狱讼有违,讴歌爰适,天之历数,实有攸在。朕虽庸藐,暗于古昔,永稽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遗典,人祇之至愿乎!今便逊位别宫,敬禅于陈,一依唐虞、宋齐故事。

    陈王践阼,奉帝为江阴王,薨于外邸,时年十六,追谥敬皇帝。

    史臣曰:梁季横溃,丧乱屡臻,当此之时,天历去矣,敬皇高让,将同释负焉。

    史臣侍中、郑国公魏征曰:“高祖固天攸纵,聪明稽古,道亚生知,学为博物,允文允武,多艺多才。爰自诸生,有不羁之度,属昏凶肆虐,天伦及祸,收合义旅,将雪家冤。曰纣可伐,不其而会,龙跃樊、汉,电击湘、郢,剪离德如振槁,取独夫如拾遗。其雄才大略,固无得而称矣。既悬白旗之首,方应皇天之眷,布德施惠,悦近来远,开荡荡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教,盛饰礼容,鼓扇玄风,阐扬儒业,介胄仁义,折冲樽俎,声振寰宇,泽流遐裔,干戈载戢,凡数十年。济济焉,洋洋焉,魏、晋已来,未有若斯之盛。然不能息末敦本,斫雕为朴,慕名好事,崇尚浮华,抑扬孔、墨,流连释、老。或经夜不寝,或终日不食,非弘道以利物,惟饰智以惊愚。且心未遗荣,虚厕苍头之伍;高谈脱屣,终恋黄屋之尊。夫人之大欲,在乎饮食男女,至于轩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恋轩冕,得其所难而滞于所易,可谓神有所不达,智有所不通矣。逮夫精华稍竭,凤德已衰,惑于听受,权在奸佞,储后百辟,莫得尽言。险躁之心,暮年愈甚。见利而动,愎谏违卜,开门揖盗,弃好即仇,衅起萧墙,祸成戎羯,身殒非命,灾被亿兆,衣冠敝锋镝之下,老幼粉戎马之足。瞻彼《黍离》,痛深周庙;永言《麦秀》,悲甚殷墟。自古以安为危,既成而败,颠覆之速,书契所未闻也。《易》曰:‘天之所助者信,人之所助者顺。’高祖之遇斯屯剥,不得其死,盖动而之险,不由信顺,失天人之所助,其能免于此乎!

    太宗聪睿过人,神彩秀发,多闻博达,富赡词藻。然文艳用寡,华而不实,体穷淫丽,义罕疏通,哀思之音,遂移风俗,以此而贞万国,异乎周诵、汉庄矣。我生不辰,载离多难,桀逆构扇,巨猾滔天,始自牖里之拘,终类望夷之祸。悠悠苍天,其可问哉!

    昔国步初屯,兵缠魏阙,群后释位,投袂勤王。元帝以盘石之宗,受分陕之任,属君亲之难,居连率之长,不能抚剑尝胆,枕戈泣血,躬先士卒,致命前驱;遂乃拥众逡巡,内怀觖望,坐观时变,以为身幸。不急莽、卓之诛,先行昆弟之戮。又沉猜忌酷,多行无礼。骋智辩以饰非,肆忿戾以害物。爪牙重将,心膂谋臣,或顾眄以就拘囚,或一言而及菹醢。朝之君子,相顾懔然。自谓安若泰山,举无遗策,怵于邪说,即安荆楚。虽元恶克剪,社稷未宁,而西邻责言,祸败旋及。上天降鉴,此焉假手,天道人事,其可诬乎!其笃志艺文,采浮淫而弃忠信;戎昭果毅,先骨肉而后寇仇。虽口诵《六经》,心通百氏,有仲尼之学,有公旦之才,适足以益其骄矜,增其祸患,何补金陵之覆没,何救江陵之灭亡哉!

    敬帝遭家不造,绍兹屯运,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于己,时无伊、霍之辅,焉得不为高让欤?”

    【译文】

    敬皇帝名方智,字慧相,乳名法真,是世祖的第九个儿子。太清三年,被封为兴梁侯。承圣元年,被封为晋安王,食邑二千户。承圣二年,出任平南将军、江州刺史。承圣三年十一月,江陵陷落,太尉扬州刺史王僧辩、司空南徐州刺史陈霸先议定,以敬帝为太宰、承制,迎回京城。承圣四年二月癸丑,敬帝从寻阳到达京城,入居朝堂。任命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司空陈霸先班剑三十人。任命豫州刺史侯填为江州刺史,任命仪同三司、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任命仪同三司、广蛆刺史盖垫为司徒,任命镇束将军退彪为旦幽刺史。

    三月,齐派它的上党王高涣送贞阳侯萧渊明来做梁帝位的继承人,他们行至东关,敬帝派吴兴太守裴之横舆他们交战,结果裴之横战败而死。太尉王僧辩率兵出征驻扎在姑孰。四月。司徒陆法和率郢州军民依附齐军,敬帝派江州刺史侯茎讨伐他。七月辛丑,王僧辩接纳贞阳侯萧渊明,从采石渡长江。甲辰,进入京城,以敬帝为皇太子。九月甲辰,司空陈霸先举义旗,袭击并杀害了王僧辩,废黜萧渊明。丙午,敬帝即皇帝位。

    绍泰元年冬季的十月己巳,敬帝下韶书说:“王室没有成就,因而不停地遭受灾祸,西都失守,朝廷沦丧覆灭,先帝的灵柩,流离失所。国家的基业倾覆松懈,百姓无所拥戴。朕因为年幼无知,加上仍然属于艰难时期,所以泪尽泣血枕戈待旦,志在复仇逆贼。大耻未雪,从早到晚都如鲠在喉悲愤不已。各位公卿长官,以大义勉励自己,摆脱愚昧,继承并从事洪大的事业。顾念自己平素的心情,考虑不能做到这些。期望能仰靠先帝之灵,依傍将相的资助,战胜并扫清元凶,为先帝的陵寝雪冤。现在先帝硕命年岁更新,宗祠重新设祭,福庆流及亿万百姓,岂止我一个人。可以改承圣四年为绍泰元年,大赦天下,内外文武大臣均赐进位一等。”任命贞阳侯萧渊明为司徒,封为建安郡公,食邑三千户。壬子,任命司空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司空之职如旧。震州刺史杜宠兴兵,在长城攻打信武将军陈蓿,义兴太守韦载占据本郡来响应杜宠。癸丑,进太尉萧循为太保,新任司徒建安公萧渊明为太傅,司徒萧勃为太尉。任命镇南将军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午,尊封亲生母亲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镇束将军、束扬州刺史张彪进尊号为征束大将军。镇北将军、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进尊号为征北大将军。征南将军、南豫州刺史任约进尊号为征南大将军。辛未,诏令司空陈霸先束讨韦载。丙子,任约、徐嗣徽举兵造反,乘京城没有防备,窃据石头城。丁丑,韦载投降,义兴平定。敬帝派晋陵太守周文育率军援助长城。

    十一月庚辰,查的窒业刺史翟王塞、楚姐刺史刘仕荣、进业刺史翅达摩率兵投奔任钧,进入互题球。庚寅,司空速玺走回到京城。

    十二月庚戌,徐嗣徽、任约又相序到采石,迎接齐的援军。丙辰,敬帝派遣猛烈将军侯安都的水军在江宁截击他们,贼兵大败,徐嗣徽、任约等奔逃到江西。庚申,翟子崇等请求投降,敬帝把他们一起放回北方。

    太平元年春季的正月戊寅,敬帝大赦天下,那些与任约、徐嗣徽协合同谋的人,一概不追间。追赠简文皇帝的各个儿子。让已故永安侯萧确儿子的后代沿袭封为邵陵王,奉侍携王后代。癸未,镇东将军、震州刺史杜宠投降,敬帝诏令赐杜宠死,特赦吴兴郡。己亥,让太保、宜丰侯萧循袭封为鄱阳王。束扬州刺史张彪在剡岩包围临海太守王怀振。

    二月庚戌,敬帝派周文育、陈蓿袭击会稽,讨伐张彪。癸丑,张彪的长史谢岐、司马沈泰、军主吴实真等人率城投降,张彪失败逃跑。敬帝任命中卫将军临川王大款就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中护军桂阳王大成为护军将军。丙辰,若耶村人杀死张彪,把他的头传送到京城,特赦东扬州。己未,罢震州建制,恢复吴兴郡。癸亥,贼徐嗣徽、任约袭击采石戍,拘囚戍主明州刺史张怀均,进入齐境。甲子,敬帝因为束边国土经过杜宠、张彪的抄掠施暴,所以派遣大使巡察。

    三月丙子,罢去束扬州建制,恢复会稽郡。壬午,颁布下来命令让远近的人一并杂用古今钱。戊戌,齐派大将萧轨前出到栅口,又奔向梁山,司空陈霸先的军主黄荤迎击,大败齐军。萧轨退守芜湖。敬帝派周文育、侯安都的军队,占据梁山抵御齐军。

    夏季的四月丁巳,司空陈霸先上表到梁山去抚慰巡视将帅。壬申,侯安都轻兵在历阳袭击齐行台司马恭,并且大败他们,俘获敌人敷以万计。

    五月癸未,太傅建安公萧渊明去世。庚寅,齐军从水陆两路进入丹阳县。丙申,敬帝到达秣陵旧治。敬帝命令周文言回师停留方山,徐度停留在马牧,杜棱停留在大桁。癸卯,齐军进据儿塘,敬帝的车驾出发并停留在赵建的旧篱门,内外集中戒严。

    六月甲辰,齐偷派军队到蒋山山脉末尾,斜奔莫府山北,到达玄武湖西北。乙卯,司空陈霸先被授予节度众军之权,和齐军交战,大败齐军,斩杀齐北兖州刺史杜方庆和徐嗣徽、徐嗣徽的弟弟徐嗣宗,活捉徐嗣彦、萧轨、东方老、王苞堕、奎重韭、苤茎起、刘归义等人,都杀掉了。戊午,茎堕大赦天下,军在战场上阵亡的,都派人收殓祭奠,那些没有家属的军士,就为他们掩埋。辛酉,解除戒严。

    秋季的七月丙子,车骑将军、司空陈霸先进宫位为司徒,加中书监,其余职位如旧。丁亥,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琐为司空。

    八月己酉,太保鄱阳王萧循去世。

    九月壬寅,改年号为太平并大赦天下,孝敬长辈顺从兄长用力耕田的人都赐爵一级,有特殊才能品行与众不同的人由所在地方奏报,因饥饿灾难流离迁移的人勒令归回本来的乡土。进新任司徒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郡公。中权将军王冲就任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王通任尚书右仆射。丁巳,任命郢州刺史徐度为领军将军。

    冬季的十一月乙卯,开始建云龙门、神虎盟。

    十二月壬申,进太尉、镇南将军萧勃为太保、骠骑将军。任命新除左卫将军欧阳颇为安南将军、衡州刺史。壬午,平南将军刘法瑜进号安南将军。甲午,任命前寿昌令刘散为汝阴王,前镇西法曹、行参军萧鱿为巴陵王,奉侍宋、齐二朝的后代。

    太平二年春正月壬寅,敬帝下韶说:“孔夫子降下灵气体现聪明,以仁为经以义为纬,确实为素王增光,开辟玄妙的功业,敬仰他的人更看高他,他教诲别人不知疲倦。立忠立孝,德行惠及众多百姓,制礼作乐,道德冠盖各位君主。即使泰山崩塌了它高陡的石壁,也不遣忘一老人,而泅水的余波,千年仍在。自从皇位艰难险阻,祭祀不能进行,奉圣之门,继承人被歼灭,敬神的寝庙,盛食物的器具无声无形。虽然总是说的声音很大,但实际上兼有帝王的悲伤。在外可以搜求举荐鲁国的士族,作为奉圣侯;并且修缮庙堂,提供准备祭祀的典仪,四时常祭,一概遵守旧例。”这天,敬帝又下诏说:“各州各置中正,按旧例查访举荐。不得总是凭接受单状就序列官位,都必须中正签押报上,然后量才授官。详细地依照品制,务必使选才精当。其中荆、雍、青、兖虽然暂时还是隔阂,衣冠之人多寓居淮海,仍然应该不废有司抚恤。会合计议罢去某些州制,还为大郡,士人众多,可以另外设置城邑让他们居住。至于分割郡县,新任州牧,都在本邑,不劳兼置。选举中正,当求那些好德之入学问完备详尽之士,让其他官员兼任选举中正之职。”任命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分置寻阳、太原、齐昌、高唐、新蔡五郡,设置西江州,就在寻阳郡治仍充当州镇。又下诏:“宗室在朝开国承家的人,现在仍称世子,可以全部听凭他们沿袭本来爵位。”任命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尚书左仆射。丁巳,镇西将军、益州刺史长沙王萧韶进号为征南将军。

    二月庚午,敬帝派领军将军徐度进入东关。太保、广州刺史萧勃举兵造反,派伪帅欧阳愿、傅泰、萧勃侄子萧孜为前军,南江州刺史余孝顷率兵与他们会合。敬帝诏令平西将军周文育、平南将军侯安都等人率大军向南讨伐叛军。戊子,徐度到达合肥,烧毁齐军船三千艘。癸巳,周文育的军队在巴山活捉欧阳颁。

    三月庚子,周文育的前军丁法洪在雏口生俘傅泰。萧孜、余孝顷的军队退走。甲辰,敬帝任命新任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甲寅,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在始兴攻打并杀死萧勃。

    夏季的四月癸酉,特赦江、广、衡三州;并且督查其中被贼所拘逼的人,都不追问。己卯,铸造四柱钱,一枚新钱相当于旧钱二十枚。齐国派遣使者请求讲和。壬辰,改定四柱钱一枚相当于旧钱十枚。丙申,又停用细钱。萧勃从前的主帅前直合兰鼓袭击并杀死谭世远,兰鼓接着被逃命的夏侯明彻所杀。蔻垫的旧记室奎宣姜拥护怀塞堡蔻丝占据卢业作乱。戊戌,侯安都进军,余孝顷弃军逃跑,萧孜请求投降,豫章平定。

    五月乙巳,平西将军周文言进号为镇南将军,堡窒垫进号为镇北将军,并且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丙午,任命镇军将军涂廛为南豫州刺史。戊辰,余孝顷派使者到丞相府求降。

    秋季的八月甲午,加丞相陈霸先黄钹,领太傅,可以带剑穿鞋上殿,入朝拜见敬帝可以不小步快走,宾赞使拜可以不称名,赐给羽葆仪仗、鼓吹宴乐。

    九月辛丑,推敬丞相属相国,总揽百政,封给十郡成为陈公,备九锡之礼,加给玺印、玉绂、远游冠,位列王公之上。又加相国绿纹绶。设置陈国各种官署。

    冬季的十月戊辰,进陈公的爵位为王,增封十郡,和前十郡一起合为二十郡。命陈王礼帽可以有十二条玉串,可以树立天子的旌旗,出入可以警戒清道,乘坐金根车,驾六匹马,备有五时副车,设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虞宫悬。王后和王子、王女封爵授命的典章制度,一律依照旧的准则。辛未,敬帝下韶说:五运重新开始,三正替代,管理百姓,逭属于圣贤,因为圣贤能够经纬乾坤,弥补天地,广大地庇护老百姓,发扬洪大的事业。改晦暗为光明,积各代制度同为一轨,百王沿袭这些制度,都由这些法则办事。梁德已衰微,灾难频频发生:太清刚开始,就受长蛇一样的贼寇的困扰;承圣年间,又遭大猪一样的敌寇的灾祸;到了天成,国家的宝器多次被窃据。三光屡次改动,七庙缺乏祭祀,生气已经泯灭,显赫的命运现在衰落,我皇的帝位,微小得如同连缀的串玉,静如《屯》、《剥》卦,晚上满怀担忧之情。相国陈王,聪明天纵,由山岳降给他神灵,道德合于天地,舆日光齐明。陈王可以在沧海横流中拯救社稷,把亿万人民从困苦中解救出来。东边诛杀叛逆,北边歼灭獯的恶徒,威信施加四海,仁义惠及万国。把崩坏的礼乐重新设立,又重新治理断绝了的礼仪,儒馆已经修好,戎亭虚设候望。即使说他有爱样的大功,有垂般的盛大成绩,但他的功绩巍峨浩荡,还是无法称颂。来献白环的事,难道衹有皇虞之世才有;入贡素雉的事,也并非兴隆的周代才有。所以水陆献珍物,烟云表明瑞兆,玉器和醴泉,早晚凝聚喷涌,嘉禾和瑞草,孳生和繁殖在都城的郊外,道德在悠远的年代裹仍然显明,功勋与天同高。明亮的上天,日月的光华,可以证明革故鼎新在玄象襄很显著,替代的恩德在谶图裹很鲜明,官司诉讼各有所归,调歌适宜,天命历敷,实有所在。朕虽然平庸渺小,对古代的事昏暗不明,但是长期稽察高人替代我,这为日已经很久了,朕怎敢忘记列朝列代遣留下来的典则,以及入神至高的愿望呢现在朕就逊位到别宫居住,把帝位敬禅给速王,一律依照赓虞、塞查的禅让旧例。

    速王即位,尊奉苞堕为红堕工,辽垦旺在京城的王府去世,当时年龄衹有十六岁,被迫谧为敬皇帝。

    史臣日:凿末迅速崩溃,丧乱屡屡到来,当这个时候,天数已尽,蝗高怀柠让,又同时释去重负了。

    史臣侍中、郑国公魏征说:产担固然是天所降生,聪明知古,道德仅次于生而知之者,学问是广知万物,能文能武,多才多艺。起自诸生,有放荡不羁的风度,处于昏暗凶险贼寇肆虐,天伦受灾祸的时候,收集义军,将要洗雪家仇。人们说挝可以讨伐,现在是不期而遇,龙跳跃于矾、望,电击于姻、郢,剪除离德离心之人就如同振落枯干的草木,俘获独夫民贼如同拾取遣物。他的雄才大略,固然没有什么可比称的了。已悬白旗之首,又正应了皇天的眷顾,广布恩德遍施恩惠,使近处的人高兴使远处的人来归,开辟广大的王道,革除怯弱的直翘一样的习俗,大修文教,盛饰礼仪,鼓扇玄妙的风气,发扬儒家的事业,介胄之士讲仁义,在会盟席上可以制胜对方,声名威震寰宇,恩泽波及边远的地方,战争止息。共有数十年。人才众多,政绩美好,魏、晋以来,没有如此的盛世。然而高祖不能止息商业末技敦促农业这个根本,除去雕饰为质朴,羡慕声名喜好生事,崇尚浮华,贬抑孔、墨,流连释、老。有时整夜不睡,有时终日不食,不是弘扬道德以利于万事万物,祇是装饰智巧来惊骇愚民。而且心中没忘尊荣,衹是虚假地置身于下人的行列裹;高谈阔论时脱去鞋子,但是终究眷恋黄屋的尊显。人的最大欲望,在于饮食男女,至于华车礼帽和殿堂,并没有切身的急事。高祖屏除嗜好欲望,却眷恋华车与帝王的礼帽,达到了他难以达到的却停滞在他感到容易的事上,可以说是精神有所不明达,智慧有所不通畅。等到他的精神才华渐渐枯竭,德行威望已经衰微,受到听闻感受的迷惑,使权力落在奸佞小人手中,储君百王,没有谁能够言无不尽。高祖的急躁不平静的心情,暮年更加厉害。见利就动,拒绝进谏违反占卜,开门揖盗,弃善从恶,祸患产生于内部,灾祸因为戎、羯而生成,自身死于非命,灾难殃及亿万人民,达官贵人死在锋利的箭头之下,老幼在戎马足下粉身碎骨。观看《黍离》,深深为周朝宗庙痛惜;总是说《麦秀》,悲伤比殷墟引起的更甚。自古居安思危,而已经成功又失败,国家被颠覆得如此快速,这是书籍记载中所没有见过的。《易》中说:‘天所赞助的人是顺从之人,人们所赞助的人是讲信用的人。’高祖遇到这样艰难的命运,不能死得其所,大概是因为他好动赴险,不求信顺,失却天和人的赞助,他能免于此种结局吗!

    太宗聪明睿智超过常人,神采奕奕,见闻广博通达,词藻丰富。然而文风华艳,可用者少,文章华而不实,文体穷尽淫靡华丽之能事,文义罕有畅通之处,哀损思念的靡靡之音,于是变移了风俗,用这种做法正万国,与周诵、漠庄相比是不同的了。我生不逢时,遭遇许多灾难,凶暴叛逆的人捏造罪名煽动作乱,巨恶狡猾的人罪恶滔天,灾难始于牖里那样的拘禁,结局类似望夷的灾祸。悠悠苍天,这难道还可以去问吗!

    从前国家刚刚举步艰难。兵燹集中在京城,各位诸侯王放弃自己的职位,挥袖而起前来勤王。元帝以磐石般不可否定的宗亲,接受分管陕的重任,遭遇君亲的灾难,位居联合统率之长,不能抚剑思战卧薪尝胆,枕戈待旦泪尽泣血,身先士卒,拼命前驱;反而拥众白保逡巡不前,内怀怨恨,坐观时变,以此为自身幸事。不急着诛杀王莽、董卓一样的贼人,却先行兄弟之间的杀戮。又性格非常爱猜忌酷虐,多做无礼之事。尽情施展他的智慧和辩才来文遇饰非,放任他的怨恨凶暴来损害事物。他的得力助手重要将领,心腹谋臣,有的因看一下就被拘囚,有的因一句话而遭到被剁成肉酱的酷刑,朝中君子,相顾都很害怕。自认为安定如泰山,举动没有遗留策略,警惕邪说,就可安定荆楚。虽然首恶被打败剪除,但是社稷没有安宁,而且西边的邻国有责难的言辞,灾祸和失败随即来到。上天降下明鉴,这是假手于人,天道人事,难道是可以欺骗的吗!元帝很有志于艺文,但采写轻浮淫靡的言辞而抛弃忠贞信誉;在战争中表明他果敢坚毅,但是他先杀亲骨肉而后杀贼寇和仇敌。虽然他口能背《六经》,心能通百姓,有仲尼的学识,有全担的才能,但这恰好足以增加他的骄横傲慢,增多他的祸患,对金陵的覆没有何补益,对江陵的灭亡有何挽救呢!

    邀童遭遇家室无成,继此艰难的国运,征伐有的是出自自己的心意,政令刑令却不能由着自己,当时没有伊、霍这样的辅佐大臣,敬帝哪能不做出高让的举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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