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 齐本纪上第六

类别:史部 作者:李延寿(唐) 书名:北史

    齐高祖神武皇帝姓高氏,讳欢,字贺六浑,勃海蓚人也。六世祖隐,晋玄菟太 守。隐生庆,庆生泰,泰生湖,三世仕慕容氏。及慕容宝败,国乱。湖率众归魏, 为右将军。湖生四子。第三子谧,仕魏,位至侍御史,坐法徙居怀朔镇。谧生皇考 树生,性通率,不事家业。住居白道南,数有赤光紫气之异。邻人以为怪,劝徙居 以避之。皇考曰:“安知非吉?”居之自若。及神武生而皇妣韩氏殂,养于同产姊 婿镇狱队尉景家。神武既累世北边,故习其俗,遂同鲜卑。长而深沈有大度,轻财 重士,为豪侠所宗。目有精光,长头高权,齿白如玉,少有人杰表。家贫,及娉武 明皇后,始有马,得给镇为队主。镇将辽西段长常奇神武貌,谓曰:“君有康济才, 终不徒然。”便以子孙为托。及贵,追赠长司空,擢其子宁而用之。神武自队主转 为函使。尝乘驿过建兴,云务书晦,雷声随之,半日乃绝,若有神应者。每行道路, 往来无风尘之色。又尝梦履众星而行,觉而内喜。为函使六年,每至洛阳,给令史 麻祥使。祥尝以肉啖神武。神武性不立食,坐而进之。祥以为慢己,笞神武四十。 及自洛阳还,倾产以结客。亲故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 张彝宅,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自是乃有 澄清天下之志。与怀朔省事云中司马子如及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为奔走之友。 怀朔户曹史孙腾、外兵史侯景亦相友结。刘贵尝得一白鹰,与神武及尉景、蔡俊、 子如、贾显智等猎于沃野。见一赤兔,每搏輙逸,遂至迥泽。泽中有茅屋,将奔入, 有狗自屋中出噬之,鹰兔俱死。神武怒,以鸣镝射之,狗毙。屋中乃有二人出,持 神武襟甚急。其母两目盲,曳杖,呵其二子,曰:“何故触大家!出甕中酒,烹羊 以待客。因自言善暗相,遍扪诸人,言皆贵,而指麾俱由神武。又曰:“子如历位 显,智不善终。”饮竟,出行数里,还更访之。则本无人居,乃向非人也。由是诸 人益加敬异。

    孝昌元年,柔玄镇人杜洛周反于上谷,神武乃与同志从之。丑其行事,私与尉 景、段荣、蔡俊图之,不果而逃,为其骑所追。文襄及魏永熙后皆幼,武明后于牛 上抱负之。文襄屡落牛,神武弯弓将射之以决去,后呼荣求救,赖荣透下取之以免。 遂奔葛荣,又亡归尔硃荣于秀容。先是刘贵事荣,盛言神武美,至是始得见。以憔 悴故,未之奇也。贵乃为神武更衣,复求见焉。因随荣之厩,厩有恶马,荣命剪之, 神武乃不加羁绊而剪,竟不蹄啮。已而起曰:“御恶人亦如此马矣。”荣遂坐神武 于床下,屏左右而访时事。神武曰:“闻公有马十二谷,色别为群,将此竟何用也?” 荣曰:“但言尔意。”神武曰:“方今天子愚弱,太后淫乱,孽宠擅命,朝政不行。 以明公雄武,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而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此贺六浑之意 也。”荣大悦,语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参军谋。后从荣徙据并州,抵扬州邑 人庞苍鹰,止围焦中。每从外归,主人遥闻行响动地。苍鹰母数见围焦,上赤气赫 然属天。又苍鹰尝夜欲入,有青衣人拔刀叱曰:“何故触王?”言讫不见。始以为 异,密觇之。唯见赤蛇蟠床上,乃益惊异。因杀牛分肉,厚以相奉。苍鹰母求以神 武为义子。及得志,以其宅为第,号为南宅。虽门巷开广,堂宇崇丽,其本所住团 焦,以石垩涂之,留而不毁。至文宣时,遂为宫。既而荣以神武为亲信都督。于时 魏明帝衔郑俨、徐纥,逼灵太后。未敢制,私使荣举兵内向。荣以神武为前锋。至 上党,明帝又私诏停之。及帝暴崩,荣遂入洛。因将篡位,神武谏恐不听,请铸像 卜之。铸不成,乃止。孝庄帝立,以定策勋,封铜鞮伯。及尔硃荣击葛荣,令神武 喻下贼别称王者七人。后与行台于晖破羊侃于太山。寻与元天穆破邢杲于济南。累 迁第三镇人酋长。尝在荣帐内,荣尝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 硃兆。荣曰:“此正可统三千骑以还。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因诫兆曰: “尔非其匹,终当为其子穿鼻。”乃以神武为晋州刺史。于是大聚敛,因刘贵货荣 下要人,尽得其意。时州库角无故自鸣,神武异之,无几而孝庄诛荣。

    及尔硃兆自晋阳将举兵赴洛,召神武。神武使长史孙腾辞以绛蜀、汾胡欲反, 不可委去。兆恨焉。腾复命,神武曰:“兆举兵犯上,此大贼也,吾不能久事之。” 自是始有图兆计。及兆入洛,执庄帝以北。神武闻之大惊。又使孙腾伪贺兆,因密 觇孝庄所在,将劫以举义,不果。乃以书喻之,言不宜执天子以受恶名于海内。兆 不纳,杀帝而与尔硃世隆等立长广王晔。改元建明,封神武为平阳郡公。及费也头 纥豆陵步籓入秀容,逼晋阳,兆征神武。神武将往,贺拔焉过兒请缓行以弊之。神 武乃往逗留,辞以河无桥,不得渡。步籓军盛,败走。初,孝庄之诛尔硃荣,知其 党必有逆谋,乃密敕步籓,令袭其后。步籓既败兆等,以兵势日盛,兆又请救于神 武。神武内图兆,复虑步籓后之难除,乃与兆悉力破之,籓死。深德神武,誓为兄 弟。时世隆、度律、彦伯共执朝政,天光据关右,兆据并州。仲远据东郡,各拥兵 为暴,天下苦之。葛荣众流入并、肆者二十余万,为契胡陵暴,皆不聊生。大小二 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草窃不止。兆患之,问计于神武。神武曰:“六镇反残,不 可尽杀,宜选王素腹心者,私使统焉。若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兆曰: “善!谁可行也?”贺拔允时在坐,请神武。神武拳殴之,折其一齿,曰:“生平 天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安置在王,而阿鞠泥敢诬下罔上,请杀之。” 兆以神武为诚,遂以委焉。神武以兆醉,恐醒后或致疑贰,遂出,宣言:“受委统 州镇兵,可集汾东受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有款军门者,绛巾袍,自称梗 杨驿子,愿厕左右。访之,则以力闻,尝于并州市搤杀人者,乃署为亲信。兵士素 恶兆而乐神武,于是莫不皆至。

    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旱,降户掘黄鼠而食之,皆面无谷色, 徒污人国土。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而处分之。兆从其议。其长史慕容绍宗谏曰: “不可,今四方扰扰,人怀异望,况高公雄略,又握大兵,将不可为。”兆曰: “香火重誓,何所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难信,何论香火!”时兆左右已受 神武金,因谮绍宗与神武旧隙,兆乃禁绍宗而催神武发。神武乃自晋阳出滏口。路 逢尔硃荣妻乡郡长公主自洛阳来,马三百匹,尽夺易之。兆闻,乃释绍宗而问焉。 绍宗曰:“犹掌握中物也。”于是自追神武,至襄垣。会漳水暴长,桥坏。神武隔 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他故,备山东盗耳。王受公主言,自来赐追,今渡 河而死,不辞,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渡,与神武坐幕下,陈谢,遂 授刀引头,使神武斫己。神武大哭,曰:“自天柱薨背,贺六浑更何所仰!愿大家 千万岁,以申力用。今旁人构间至此,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遂刑白 马而盟,誓为兄弟,留宿夜饮。尉景伏壮士欲执兆,神武啮臂止之,曰:“今杀之, 其党必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相支。若英雄屈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 兆虽劲捷,而凶狡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又召神武。神武将上马诣之, 孙腾牵衣乃止。隔水肆骂,驰还晋阳。兆心腹念贤领降户家累别为营。神武伪与之 善,观其佩刀,因取之以杀其从者,尽散。于是士众咸悦,倍愿附从。

    初,魏真君中,内学者奏言上党有天子气,云在壶关大王山。武帝于是南巡以 厌当之。累石为三封,斩其北凤皇山以毁其形。后上党人居晋阳者号上党坊,神武 实居之。及是行,舍大王山,六旬而进。将出滏口,倍加约束,纤毫之物,不听侵 犯。将过麦地,神武輙步牵马。远近闻之,皆称高仪同将兵整肃,益归心焉。遂前 行屯鄴北,求粮于相州刺史刘诞,诞不供。有军营租米,神武自取之。

    魏晋泰元年二月,神武军次信都,高乾、封隆之开门以待,遂据冀州。是月, 尔硃度律废元晔而立节闵帝。欲羁縻神武,三月,乃白节闵帝,封神武为勃海王, 征使入觐。神武辞。四月癸巳,又加授东道大行台、第一镇人酋长。庞苍鹰自太原 来奔,神武以为行台郎,寻以为安州刺史。神武自向山东,养士缮甲。禁兵侵掠, 百姓归心。乃诈为书,言尔硃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皆愁。又为并州符, 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孙腾、尉景伪请留五日,如此者再。神武亲送之郊, 雪涕执别。人号恸,哭声动地。神武乃喻之,曰:“与尔俱失乡客,义同一家,不 意在上乃尔征召!直向西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众曰: “唯有反耳!”神武曰:“反是急计,须推一人为主。”众愿奉神武。神武曰: “尔乡里难制,不见葛荣乎?虽百万众,无刑法,终自灰灭。今以吾为主,当与前 异。不得欺汉兒,不得犯军令,生死任吾,则可。不尔,不能为取笑天下。”众皆 顿颡,死生唯命。神武曰:“若不得已,明日,椎牛飨士,喻以讨尔硃兆之意。” 封隆之进曰:“千载一时,普天幸甚。”神武曰:“讨贼,大顺也。拯时,大业也。 吾虽不武,以死继之,何敢让焉。”六月庚子,建义于信都,尚未显背尔硃氏。及 李元忠与高乾平殷州,斩尔硃羽生首来谒,神武抚膺曰:“今日反决矣!”乃以元 忠为殷州刺史。是时,兵威既振,乃抗表罪状尔硃氏。世隆等秘表不通。八月,尔 硃兆攻陷殷州,李元忠来奔。孙腾以为朝廷隔绝,不权立天子,则众望无所系。十 月壬寅,奉章武王融子勃海太守朗为皇帝,年号中兴,是为废帝。时度律、仲远军 次晋阳,尔硃兆会之。神武用窦泰策,纵反间。度律、仲远不战而还,神武乃败兆 于广阿。十一月,攻鄴。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神武起土山,为地道,往往建大 柱,一时焚之,城陷入地。麻祥时为汤阴令,神武呼之曰麻都,祥惭而逃。

    永熙元年正月壬午,拔鄴城,据之。废帝进神武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 是时,青州建义大都督崔灵珍、大都督耿翔皆遣使归附,行汾州事刘贵弃城来降。 闰三月,尔硃天光自长安,兆自并州,度律自洛阳,仲远自东郡,同会鄴。众号二 十万,挟洹水而军。节闵以长孙承业为大行台,总督焉。神武令封隆之守鄴,自出 顿紫陌。时马不满二千,步兵不至三万,众寡不敌。乃于韩陵为圆阵,连牛驴以塞 归道。于是将士皆为死志,四面赴击之。尔硃兆责神武以背己。神武曰:“本戮力 者,共辅王室,今帝何在?”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报仇耳。”神武曰:“我 昔日亲闻天柱计,汝在户前立,岂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杀臣,何报之有?今日义绝 矣。”乃合战,大败之。尔硃兆对慕容绍宗叩心曰:“不用公言,以此。”将轻走, 绍宗反旗鸣角,收聚散卒,成军容而西上。高季式以七骑追奔,度野马岗,与兆遇。 高昂望之不见,哭曰:“丧吾弟矣!”夜久,季式还,血满袖。斛斯椿倍道先据河 桥。初,普泰元年十月,岁星、荧惑、镇星、太白聚于觜、参,色甚明。太史占云, 当有王者兴。是时,神武起于信都,至是而破兆等。四月,斛斯椿执天光、度律以 送洛阳。长孙承业遣都督贾显智、张欢入洛阳。执世隆、彦伯斩之。兆奔并州。仲 远奔梁州,遂死焉。时凶蠹既除,朝廷庆悦。初,未战之前月,章武人张绍夜中忽 被数骑将逾城至一大将军前,敕绍为军导向鄴。云佐受命者除残贼。绍回视之,兵 不测,整疾无声。将至鄴,乃放焉。及战之日,尔硃氏军人见阵外士马四合,盖神 助也。既而神武至洛阳,废节闵及中兴主而立孝武。孝武既即位,授神武大丞相、 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增封并前十五万户。神武辞天柱,减户五万。 壬辰,还鄴,魏帝饯于乾脯山,执手而别。七月壬寅,神武帅师北伐尔硃兆。封隆 之言,侍中斛斯椿、贺拔胜、贾显智等往事尔硃,普皆反噬。今在京师宠任,必构 祸隙。神武深以为然。乃归天光、度律于京师,斩之。遂自滏口入。尔硃兆大掠晋 阳,北保秀容,并州平。神武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尔硃兆既至秀 容,分兵守险,出入寇抄。神武扬声讨之,师出止者数四,兆意怠。神武揣其岁首 当宴会,遣窦泰以精骑驰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神武以大军继之。

    二年正月,窦泰奄至尔硃兆庭。军人因宴休惰,忽见泰军,惊走。追破之于赤 洪岭。兆自缢。神武亲临,厚葬之。慕容绍宗以尔硃荣妻子及余众自保乌突城。降, 神武以义故待之甚厚。

    神武之入洛也,尔硃仲远部下都督桥宁、张子期自滑台归命。神武以其助乱, 且数反覆,皆斩之。斛斯椿由是内不自安,乃与南阳王宝炬及武卫将军元毗、魏光 禄、王思政构神武于魏帝。舍人元士弼又奏神武受敕大不敬,故魏帝心贰于贺拔岳。 初,孝明之时,洛下以两拔相击,谣言:“铜拔打铁拔,元家世将末”。好事者以 二拔谓拓拔、贺拔,言俱将衰败之兆。”

    时司空高乾密启神武,言魏帝之贰。神武封呈,魏帝杀之。又遣东徐州刺史潘 绍业密敕长乐太守庞苍鹰,令杀其弟昂。昂先闻其兄死,以槊刺柱,伏壮士执绍业 于路。得敕书于袍领,遂来奔。神武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遽使以白武 幡劳其家属。时乾次弟慎在光州,为政严猛。又纵部下取纳,魏帝使代之。慎闻难, 将奔梁。其属曰:“公家勋重,必不兄弟相反。”乃弊衣推鹿车归勃海。逢使者, 亦来奔。于是魏帝与神武隙矣。阿至罗虏正光以前常称籓,自魏朝多事,皆叛。神 武遣使招纳,便附款。先是,诏以寇贼平,罢行台。至是以殊俗归降,复授神武大 行台,随机处分。神武赍其粟帛,议者以为徒费无益。神武不从。抚慰如初。其酋 帅吐陈等感恩,皆从指麾。救曹泥,取万俟受洛干,大收其用。河西费也头虏纥豆 陵伊利居苦池河,恃险拥众。神武遣长史侯景屡招不从。

    天平元年正月壬辰,神武西伐费也头虏纥豆陵伊利于河西,灭之。迁其部落于 河东。二月,永宁寺九层浮屠灾。既而人有从东莱至。云及海上人咸见之于海中, 俄而雾起,乃灭。说者以为天意。若曰:“永宁见灾,魏不宁矣。飞入东海,勃海 应矣。”魏帝既有异图,时侍中封隆之与孙腾私言。隆之丧妻,魏帝欲妻以从妹。 腾亦未之信。心害隆之,泄其言于斛斯椿。椿以白魏帝。又孙腾带仗入省,擅杀御 史。并亡来奔。称魏帝挝舍人梁续于前。光禄少卿元子干攘臂击之,谓腾曰:“语 尔高王,元家兒拳正如此。”领军娄昭辞疾归晋阳。魏帝于是以斛斯椿兼领军,分 置督将及河南、关西诸刺史。华山王鸷在徐州,神武使邸珍夺其管籥。建州刺史韩 贤、济州刺史蔡俊皆神武同义,魏帝忌之。故省建州以去贤,使御史中尉綦俊察俊 罪,以开府贾显智为济州,俊拒之。魏帝逾怒。五月,下诏,云将征句吴,发河南 诸州兵,增宿卫,守河桥。六月丁巳,密诏神武曰:“宇文黑獭自平破秦、陇,多 求非分,脱有变非常,事资经略。但表启未全背戾,进讨事涉匆匆。遂召群臣,议 其可否。佥言假称南伐,内外戒严。一则防黑獭不虞,二则可威吴楚。”时魏帝将 伐神武。神武部署将帅,虑疑,故有此诏。神武乃表曰:“荆州绾接蛮左,密迩畿 服。关陇恃远,将有逆图。臣今潜勒兵马三万,拟从河东而渡。又遣恆州刺史库狄 干,瀛州刺史郭琼,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卫大将军彭乐拟兵四万,从其来违津渡。 遣领军将军娄昭,相州刺史窦泰,前瀛州刺史尧雄,并州刺史高隆之拟兵五万,以 讨荆州。遣冀州刺史尉景,前冀州刺史高敖曹,济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拟 山东兵七万,突骑五万,以征江左。皆约勒所部,伏听处分。”魏帝知觉其变,乃 出神武表,命群官议之,欲止神武诸军。神武乃集在并僚佐,令其博议。还以表闻, 仍以信誓自明忠款曰:“臣为嬖佞所间,陛下一旦赐疑,令猖狂之罪,尔硃时计。 臣若不尽诚竭节,敢负陛下,则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 不动,佞臣一二人,愿斟量废出。”

    辛未,帝复录在京文武议意,以答神武。使舍人温子升草敕,子升逡巡未敢作。 帝据胡床拔剑作色,子升乃为敕曰:

    前持心血,远以示王,深冀彼此共相礼悉。而不良之徒,坐生间贰。近孙腾仓 卒向彼,致使闻者疑有异谋。故遣御史中尉綦俊,具申朕怀。今得王启,言誓恳恻。 反覆思之,犹所未解。以朕眇身,遇王武略,不劳尺刃,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 母,贵我者高王。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皇天后土, 实闻此言。近虑宇文为乱,贺拔胜应之。故纂严,欲与王俱为声援。宇文今日使者 相望,观其所为,更无异迹。贺拔在南,开拓边境,为国立功,念无可责。君若欲 分讨,何以为辞?东南不宾,为日己久。先朝已来,置之度外,今天下户口减半, 未宜穷兵极武。

    朕既暗昧,不知佞人是谁。可列其姓名,令朕知也。如闻库狄干语王云:“本 欲取懦弱者为主,无事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御。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更 立余者。”如此议论,自是王间勋人,岂出佞臣之口?去岁封隆之背叛,今年孙腾 逃走,不罪不送,谁不怪王?腾既为祸始,曾无愧惧。王若事君尽诚,何不斩送二 首?王虽启图西去,而四道俱进。或欲南度洛阳,或欲东临江左。言之者犹应自怪, 闻之者宁能不疑?王若守诚不贰,晏然居北,在此虽有百万之众,终无图彼之心。 王脱信邪弃义,举旗南指,纵无匹马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朕本寡德,王已立 之,百姓无知,或谓实可。若为他所图,则彰朕之恶。假令还为王杀,幽辱齑粉, 了无遗恨。何者?王既以德见推,以义见举,一朝背德舍义,便是过有所归。本望 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到此!古语云:“越人射我,笑而道之;吾 兄射我,泣而道之。”朕既亲王,情如兄弟,所以投笔拊膺,不觉歔欷。

    初,神武自京师将北,以为洛阳久经丧乱,王气衰尽。虽有山河之固,土地褊 狭,不如鄴,请迁都。魏帝曰:“高祖定鼎河洛,为永永之基。经营制度,至世宗 乃毕。王既功在社稷,宜遵太和旧事。”神武奉诏。至是,复谋焉。遣兵千骑镇建 兴,益河东及济州兵,于白沟虏船,不听向洛,诸州和籴粟,运入鄴城。魏帝又敕 神武曰:“王若厌伏人情,杜绝物议,唯有归河东之兵,罢建兴之戍,送相州之粟, 追济州之军,令蔡俊受代,使邸珍出徐。止戈散马,各事家业。脱须粮廪,别遣转 输。则谗人结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终不举足渡河,以干戈相 指。王若马首南向,问鼎轻重,朕虽无武,欲止不能。必为社稷宗庙,出万死之策。 决在于王,非朕能定。为山止篑,相为惜之。”

    魏帝时以任祥为兼尚书左仆射,加开府。祥弃官走至河北,据郡待神武。魏帝 乃敕文武官,北来者任去留。下诏罪状神武,为北伐经营。神武亦勒马宣告曰: “孤遇尔硃擅权,举大义于四海。奉戴主上,义贯幽明。横为斛斯椿谗构,以诚节 为逆首。昔赵鞅兴晋阳之甲,诛君侧恶人。今者南迈,诛椿而已。”以高昂为前锋, 曰:“若用司空言,岂有今日之举!”司马子如答神武曰:“本欲立小者,正为此 耳。”魏帝征兵关右。召贺拔胜赴行在所,遣大行台长孙承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 斛斯椿共镇武牢。汝阳王暹镇石济,行台长孙子彦帅前恆农太守元洪略镇陕,贾显 智率豫州刺史斛斯元寿伐蔡俊。神武使窦泰与左箱大都督莫多娄贷文逆显智,韩贤 逆暹。元寿军降泰。贷文与显智遇于长寿津,显智阴约降,引军退。军司元玄觉之, 驰还请益师。魏帝遣大都督侯几绍赴之。战于滑台东。显智以军降,绍死之。

    七月,魏帝躬率大众屯河桥。神武至河北十余里,再遣口申诚款,魏帝不报。 神武乃引军度河。魏帝问计于群臣。或云南依贺拔胜,或云西就关中,或云守洛口 死战,未决。而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不睦,斌之弃椿径还,绐帝云神武兵至。即日, 魏帝逊于长安。己酉,神武入洛,停于永宁寺。八月甲寅,召集百官谓曰:“为臣 奉主,匡救危乱。若处不谏争,出不陪随,缓则耽宠争荣,急便窜失,臣节安在!” 遂收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尚书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 廞、兼度支尚书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并杀之,诛其贰也。士弼籍没家口。

    神武以万机不可旷废,乃与百僚议。以清河王亶为大司马,居尚书下舍而承制 决事焉。王称警跸,神武丑之。神武寻至弘农,遂西克潼关,执毛洪宾。进军长城, 龙门都督薛崇礼降。神武退舍河东,命行台尚书长史薛瑜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守 封陵。于蒲津西岸筑城守华州。以薛绍宗为刺史。高昂行豫州事。神武自发晋阳至 此,凡四十启,魏帝皆不答。

    九月庚寅,神武还至洛阳。乃遣僧道荣奉表关中,又不答。乃集百寮沙门耆老, 议所推立。以为自孝昌衰乱,国统中绝,神主靡依,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为伯考。 永熙迁孝明于夹室。业丧祚短,职此之由。遂议立清河王世子善见。议定,白清河 王。王曰:“天子无父,苟使兒立,不惜余生。”乃立之,是为孝静帝。魏于是始 分为二。

    神武以孝武既西,恐逼崤陕,洛阳复在河外,接近梁境。如向晋阳,形势不能 相接。依议迁鄴。护军祖莹赞焉。诏下三日,车驾便发,户四十万,狼狈就道。神 武留洛阳部分,事毕还晋阳。自是军国政务,皆归相府。先是童谣曰:“可怜青雀 子,飞来鄴城里。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好事者窃言,雀子谓魏帝清河王, 鹦鹉谓神武也。初,孝昌中,山胡刘蠡升自称天子,年号神嘉,居云阳谷。西土岁 被其寇,谓之胡荒。

    二年正月,西魏渭州刺史可硃浑道元拥众内属,神武迎纳之。壬戌,神武袭击 刘蠡升,大破之。己巳,魏帝褒诏,以神武为相国,假黄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神武固辞。三月,神武欲以女妻蠡升太子,候其不设备。辛酉,潜师袭之。其北部 王斩蠡升首以送。其众复立其子南海王。神武进击之,又获南海王,及其弟西海王、 北海王、皇后、公卿已下四百余人,胡、魏五万户。壬申,神武朝于鄴。四月,神 武请给迁人廪各有差。九月甲寅,神武以州、郡、县官多乖法,请出使问人疾苦。

    三年正月甲子,神武帅库狄干等万骑袭西魏夏州。身不火食,四日而至。缚槊 为悌,夜入其城。擒其刺史费也头贺拔俄弥突,因而用之。留都督张琼以镇守,迁 其部落五千户以归。西魏灵州刺史曹泥,与其婿凉州刺史刘丰,遣使请内属。周文 围泥,水灌其城,不没者四尺。神武命阿至罗发骑三万,径度灵州,绕出西军后。 获马五十匹。西师乃退。神武率骑迎泥、丰生,拔其遗户五千以归,复泥官爵。魏 帝诏加神武九锡,固让,乃止。二月,神武令阿至罗逼西魏秦州刺史建忠王万俟普 拨,神武以众应之。六月甲午,普拨与其子太宰受洛干、豳州刺史叱干宝乐、右卫 将军破六韩常及督将三百余人,拥部来降。八月丁亥,神武请均斗尺,班于天下。 九月辛亥,汾州胡王迢触、曹贰龙聚众反。署立百官,年号平都,神武讨平之。十 二月丁丑,神武自晋阳西讨,遣兼仆射行台、汝阳王暹、司徒高昂等趣上洛。大都 督窦泰入自潼关。

    四年正月癸丑,窦泰军败自杀。神武军次蒲津,以冰薄不得赴救。乃班师。高 昂攻克上洛。二月乙酉,神武以并、肆、汾、建、晋、东雍、南汾、秦、陕九州霜 旱,人饥流散,请所在开仓振给。六月壬申,神武如天池。获瑞石,隐起成文曰 “六王三川”十一月壬辰,神武西讨。自蒲津济,众二十万。周文军于沙苑。神武 以地厄少却,西人鼓噪而进。军大乱,弃器甲十有八万。神武跨驼,候船以归。

    元象元年三月辛酉,神武固请解丞相,魏帝许之。四月庚寅,神武朝于鄴。壬 辰,还晋阳。请开酒禁,并振恤宿卫武官。七月壬午,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围西魏 将独孤信于金墉。西魏帝及周文并来赴救。大都督库狄干帅诸将前驱,神武总众继 进。八月辛卯,战于河阴,大破西魏军,俘获数万。司徒高昂、大都督李猛、宗显 死之。西师之败,独孤信先入关,周文留其都督长孙子彦守金墉,遂烧营以遁。神 武遣兵追奔至崤,不及而还。初,神武知西师来侵,自晋阳率众驰赴。至孟津,未 济,而军有胜负。既而神武渡河,子彦亦弃城走。神武遂毁金墉而还。十一月庚午, 神武朝于京师。十二月壬辰,还晋阳。

    兴和元年七月丁丑,魏帝进神武为相国、录尚书事。固让,乃止。十一月乙丑, 神武以新宫成,朝于鄴。魏帝与神武宴射,神武降阶下称贺。又辞勃海王及都督中 外诸军事,诏不许。十二月戊戌,神武还晋阳。

    二年十二月,阿至罗别部遣使请降,神武帅众迎之,出武州塞,不见。大猎而 还。

    三年五月,神武巡北境,使使与蠕蠕通和。

    四年五月辛巳,神武朝于鄴。请令百官,每月面敷政事。明扬仄陋,纳谏屏邪。 亲理狱讼,褒黜勤怠。牧守有愆,节级相坐。椒掖之内,进御以序。后园鹰犬,悉 皆弃之。六月甲辰,神武还晋阳。九月,神武西征。十月己亥,围西魏仪同三司王 思政于玉壁城。欲以致敌,西师不敢出。十一月癸未,神武以大雪,士卒多死,乃 班师。

    武定元年二月壬申,北豫州刺史高慎据武牢西叛。三月壬辰,周文率众援高慎, 围河桥南城。戊申,神武大败之于芒山。禽西魏督将以下四百余人,俘斩六万计。 是时,军士有盗杀驴者,军令应死。神武弗杀,将至并州决之。明日,复战,奔西 军,告神武所在,西师尽锐来攻。众溃,神武失马,赫连阳顺下马,以授神武,与 苍头冯文洛扶上,俱走。从者步骑六七人。追骑至,亲信都督尉兴庆曰:“王去矣, 兴庆腰边百箭,足杀百人。”神武勉之曰:“事济,以尔为怀州;若死,则用尔子。” 兴庆曰:“兒小,愿用兄。”许之。兴庆斗,矢尽而死。西魏太师贺拔胜以十三骑 逐神武,河州刺史刘洪徽射中其二。胜槊将中神武,段孝先横射胜马殪,遂免。豫、 洛二州平,神武使刘丰追奔徇地,至恆农而还。七月,神武贻周文书,责以杀孝武 之罪。八月辛未,魏帝诏神武为相国、录尚书事、大行台,余如故。固辞,乃止。 是月,神武命于肆州北山筑城,西自马陵戍,东至土隥,四十日罢。十二月己卯, 神武朝于京师。庚辰,还晋阳。

    二年三月癸巳,神武巡行冀、定二州,因朝京师。以冬春亢旱,请蠲县责,振 穷乏,宥死罪以下。又请授老人板职各有差。四月丙辰,神武还晋阳。十一月,神 武讨山胡,破平之。俘获一万余户,分配诸州。

    三年正月甲午,开府仪同三司尔硃文暢、开府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中府主 簿李世林、前开府参军房子远等谋贼神武。因十五日夜打蔟,怀刃而入。其党薛季 孝以告,并伏诛。丁未,神武请于并州置晋阳宫,以处配口。三月乙未,神武朝鄴。 丙午,还晋阳。十月丁卯,神武上言,幽、安、定三州北接奚、蠕蠕,请于险要修 立城戍以防之。躬自临履,莫不严固。乙未,神武请释芒山俘桎梏,配以人间寡妇。

    四年八月癸巳,神武将西伐,自鄴会兵于晋阳。殿中将军曹魏祖曰:“不可, 今八月西方王,以死气逆生气,为客不利,主人则可。兵果行,伤大将。”神武不 从。自东西魏构兵,鄴下每先有黄黑螘阵斗。占者以为黄者东魏戎衣色,黑者西魏 戎衣色,人间以此候胜负。是时黄螘尽死。九月,神武围玉壁以挑西师,不敢应。 西魏晋州刺史韦孝宽守玉壁。城中出铁面。神武使兀盗射之,每中其目。用李业兴 孤虚术,萃其北。北,天险也。乃起土山,凿十道。又于东面凿二十一道,以攻之。 城中无水,汲于汾。神武使移汾,一夜而毕。孝宽夺据土山。顿军五旬,城不拔, 死者七万人,聚为一冢。有星坠于神武营,众驴并鸣,士皆慑惧。神武有疾。十一 月庚子,舆疾班师。庚戌,遣太原公洋镇鄴。辛亥,征世子澄至晋阳。有恶鸟集于 亭树,世子使斛律光射杀之。己卯,神武以无功,表解都督中外诸军事。魏帝优诏 许焉。是时,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闻之,乃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敕勒歌,神武 自和之,哀感流涕。

    侯景素轻世子,尝谓司马子如曰:“王在,吾不敢有异。王无,吾不能与鲜卑 小兒共事。”子如掩其口。至是,世子为神武书,召景。景先与神武约,得书,书 背微点,乃来。书至,无点,景不至。又闻神武疾,遂拥兵自固。神武谓世子曰: “我虽疾,尔面更有余忧色,何也?”世子未对。又问曰:“岂非忧侯景叛邪?” 曰:“然。”神武曰:“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飞扬跋扈志。顾我能养,岂为 汝驾御也。今四方未定,勿遽发哀。库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并性遒直, 终不负汝。可硃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贺拔焉过兒朴实无罪过,潘 相乐今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当得其力。韩轨少戆,宜宽借之。彭相乐心腹难 得,宜防护之。少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与汝,宜深加殊 礼,委以经略。

    五年正月朔,日蚀。神武曰:“日蚀其为我邪?死亦何恨。”丙午,陈启于魏 帝。是日,崩于晋阳,时年五十二。秘不发丧。六月壬午,魏帝于东堂举哀三日。 制缌衰,诏凶礼依汉大将军霍光、东平王苍故事。赠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 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兼备九锡殊 礼。谥献武王。八月甲申,葬于鄴西北漳水之西,魏帝临送于紫阳。天保初,追崇 为献武帝。庙号太祖,陵曰义平。天统元年,改谥神武皇帝,庙号高祖。神武性深 密高岸,终日俨然,人不能测。机权之际,变化若神。至于军国大略,独运怀抱。 文武将吏,罕有预之。经驭军众,法令严肃,临敌制胜,策出无方。听断昭察,不 可欺犯,知人好士,全护勋旧。性周给,每有文教,常殷勤款悉。指事论心,不尚 绮靡。擢人授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乃至拔于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稀见任用。 诸将出讨,奉行方略,罔不克捷。违失指画,多致奔亡。雅尚俭素,刀剑鞍勒无金 玉之饰。少能剧饮,自当大任,不过三爵。居家如官。仁恕爱士。始范阳卢景裕以 明经称,鲁郡韩毅以工书显,咸以谋逆见禽,并蒙恩置之第馆,教授诸子。其文武 之士,尽节所事见执获而不罪者甚多。故遐迩归心,皆思效力。至南和梁国,北怀 蠕蠕。吐谷浑、阿至罗咸所招纳,获其力用,规略远矣。

    世宗文襄皇帝讳澄,字子惠,神武长子也。母曰娄太后。生而岐嶷,神武异之。 魏中兴元年,立为勃海王世子。就杜询讲学,敏悟过人,询甚叹服。二年,加侍中、 开府仪同三司,尚孝静帝妹冯翊长公主。时年十二,神情俊爽,便若成人。神武试 问以时事得失,辨析无不中理。自是军国筹策皆预之。

    天平元年,加使持节、尚书令、大行台、并州刺史。三年,入辅朝政,加领军 左右、京畿大都督。时人虽闻器识,犹以少年期之。而机略严明,事无疑滞,于是 朝野振肃。

    元象元年,摄吏部尚书。魏自崔亮以后,选人常以年劳为制。文襄乃厘改前式, 铨擢唯在得人。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至于才名之士,咸被荐擢。假有 未居显位者,皆致之门下,以为宾客。每山园游宴,必见招携;执射赋诗,各尽其 所长,以为娱适。

    兴和二年,加大将军,领中书监,仍摄吏部尚书。自正光已后,天下多事。在 任群官,廉洁者寡。文襄乃奏吏部郎崔暹为御史中尉,纠劾权豪,无所纵舍。于是 风俗更始,私枉路绝。乃榜于街衢,具论经国政术,仍开直言之路。有论事上书苦 言切至者,皆优容之。

    武定四年十一月,神武西讨,不豫,班师。文襄驰赴军所,侍卫还晋阳。

    五年正月丙午,神武崩,秘不发丧。辛亥,司徒侯景据河南反,颍州刺史司马 世云以城应之。景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暴显等。遣司空 韩轨率众讨之。四月壬申,文襄朝于鄴。六月己巳,韩轨等自颍州班师。丁丑,文 襄还晋阳,乃发丧,告喻文武,陈神武遗志。七月戊戌,魏帝诏以文襄为使持节、 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文襄启辞位,愿停王爵。壬 寅,魏帝诏太原公洋摄理军国,遣中使敦喻。八月戊辰,文襄启申神武遗令,请减 国邑,分封将督各有差。辛未,朝于鄴,固辞丞相。魏帝诏曰:“既朝野攸凭,安 危所系,不得令遂本怀,须有权夺。可复前大将军,余如故。”壬辰,尚书祠部郎 中元瑾、梁降人苟济、长秋卿刘思逸及淮南王宣洪、华山王大器、济北王徽等谋害 文襄,事发伏诛。九月己亥,文襄请旧勋灼然未蒙齿录者,悉求旌赏。朝士名行有 闻,或以年耆疾满告谢者,准其本秩。授以州郡,不得莅事,听廕子孙。自天平元 年以来,遇事亡官者,听复本资。豪贵之家,不得占护山泽。其第宇车服婚姻送葬 奢僭无限者,并令禁断。从太昌元年以来,将帅有殊功异效者,其子弟年十岁以上, 请听依第出身。其兵士从征,身殒阵场者,蠲其家租课。若有藏器避世者,以礼招 致,随才擢叙。罢营构之官。在朝百司,怠惰不勤,有所旷废者,免所居官。若清 干克济,皎然可知者,即宜超叙,不拘常式。辛丑,文襄还晋阳。

    武定六年正月己未,文襄朝于鄴。二月己卯,梁遣使慰文襄,并请通和。文襄 许其和而不答书。侯景之叛也,南兗州刺史石长宣颇相影响,诸州刺史、守、令、 佐史多被诖误。景破后,悉被禽获,尚书咸处极刑,文襄并请减降。于是斩长宣, 其余并从宽宥。三月戊申,文襄请朝臣及牧、守、令、长各举贤良及骁武胆略堪守 边城者,务在得才,不拘职素。其称事六品、散官五品以上,朝廷所悉,不在举限。 其称事七品、散官六品以下,并及州、郡、县杂白身,不限在官、解职,并任举之, 随才进擢。辛亥,文襄南临黎阳,济于武牢。自洛阳,从太行而反晋阳。于路遗书 朝士,以相戒厉。于是朝野承风,莫不震肃。六月,文襄巡北边城戍,振赐各有差。 七月乙卯,文襄朝于鄴。八月庚寅,还晋阳。使大行台慕容绍宗与太尉高岳、大都 督刘丰讨王思政于颍川。先是,文襄遣行台尚书辛术率诸将略江淮之北。至是,凡 所获二十三州。

    七年四月甲辰,魏帝进文襄位相国,封齐王,绿綟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剑履上殿。食冀州之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间五郡,邑十五万户,使 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大行台并如故。丁未,文襄入朝。固让,魏帝不 许。五月戊寅,文襄帅师自鄴赴颍川。六月丙申克颍川,禽西魏大将军王思政,以 忠于所事,释而待之。七月,文襄朝于鄴,请魏帝立皇太子,复辞爵位殊礼,未报。 八月辛卯,遇盗而崩。初,梁将兰钦子京见虏,文襄以配厨。钦求赎之,不许。京 再诉,文襄使监厨苍头薛丰洛杖之,曰:“更诉,当杀汝。”京与其党六人谋作乱。 时文襄将受魏禅,与陈元康、崔季舒屏左右谋于北城东柏堂。太史启言宰辅星甚微, 变不一月。时京将进食,文襄却之,谓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又曰:“急杀 却。”京闻之,置刀于盘下,冒言进食。文襄见之,怒曰:“我未索食,何遽来?” 京挥刀曰:“将杀汝!”文襄自投,伤足,入床下。贼党至,去床,因见弑,时年 二十九。秘不发丧。明年正月辛酉,魏帝举哀于太极东堂。诏赠物八万段,凶事依 汉大将军霍光、东平王苍故事。赠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 玺绂,巉辌车、黄屋左纛、后部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备九锡礼,谥曰文襄王。二 月甲申,葬于义平陵之北。天保初,追尊曰文襄皇帝,庙号世宗,陵曰峻成。

    文襄美姿容,善言笑,谈谑之际,从容弘雅。性聪警,多筹策,当朝作相,听 断如流。爱士好贤,待之以礼,有神武之风焉。然少壮气猛,严峻刑法。高慎西叛, 侯景南翻,非直本怀狼戾,兼亦有惧威略。情欲奢淫,动乖制度。尝于宫西造宅, 墙院高广,听事宏壮,亚太极殿。神武入朝,责之,乃止。

    论曰:昔魏氏失驭,中原荡析。齐神武爰从晋部,大号冀方。屡战而翦凶徒, 一麾以清京洛。尊主匡国,功济天下。既而魏武帝规避权逼,历数既尽,适所以速 关、河之分焉。文襄嗣膺霸道,威略昭著。内除奸逆,外拓淮夷,摈斥贪残,存情 人物。而志在峻法,急于御下,于前王之德,有所未同。盖天意人心,好生恶杀, 虽吉凶报应,未皆影响。总而论之,积善多庆。然文襄之祸生所忽,盖有由焉。

    译文:

    北齐高祖神武皇帝姓高,名欢,字贺六潭,是勃海郡蓓县人。他的六世祖高隐,是晋朝玄菟郡太守。高隐生高庆,高庆生高泰,高泰生高湖,高庆、高泰、高湖三世都在慕容氏那里出任官职。到慕容宝失败时,国家混乱,高湖便率领部众归附北魏,任右将军。高湖生了四个儿子。第三个儿子离谧,在北魏任职,官职升至侍御史,因犯法而徙居怀朔镇。高谧生已故皇父高树生,性情直率,不经营家庭产业,居住在白道城南,屡次出现赤光紫气的异兆,邻人以为怪异,劝他迁居以躲避妖怪。已故皇父说:“怎么晓得这不是吉利的征兆?”一如既往地居住着。当神武帝出生时皇母韩氏逝世,放在同胞姊的夫婿镇狱队尉景家中抚养。神武帝既已是累世居住在北部边疆,所以习惯当地风俗,于是与鲜卑相同。神武帝长大后深沉而有宽宏的度量,把财物看得很轻而对士人很尊重,被豪侠们所崇仰。眼睛有神光,头部长两额高,牙齿洁白如玉,少年时便有人杰的仪表。家中贫穷,到了聘娶武明皇后时,纔有马,获准在镇里供职,任为队主。镇将辽西人段长经常对神武帝的容貌称奇,对神武帝说:“你有安民济世的雄才,终究不会白白地遇一生。”便将子孙托付给神武帝。到神武帝显贵时,追赠段长为司空,提拔他的儿子段宁而加以任用。神武帝从队主转升为函使。曾经乘驿马路过建兴郡,骤然云雾涌起,白日顿成昏暗,雷声随之震响,过了半天纔停止,好像有神灵响应的样子。他每当行走于道路,往来奔波却没有疲劳困顿的仪态。又曾经梦见自己脚踩着群星而行,醒来后心中暗自高兴。当函使六年,每次到洛阳,给令史麻祥差遣。麻祥曾经拿肉食给神武帝吃,神武帝的习性是接了食物不立着吃,坐下来之后纔进食,麻祥以为是对自己怠慢,便责打神武帝四十板。神武帝从洛阳返回后,便倾尽家产交结宾客。亲朋故旧觉得奇怪问他是什么原因。神武帝回答说:“我到洛阳时,宿卫羽林兵相率焚烧领军张彝的宅第,朝廷惧怕他们作乱而不追究,治理政事到了如此地步,大事便可知晓了。财物难道是可以经常保守的吗?”从此之后神武帝便有澄清天下的志向。他与怀朔镇省事云中人司马子如,及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结为彼此尽力相助的挚友,与怀朔镇户曹史孙腾、外兵史侯景也互相结为朋友。刘贵曾经获得一只白鹰,他与神武帝及尉景、蔡儁、司马子如、贾显智等人到沃野镇打猎,看见一只赤色的野兔,白鹰每次搏击它时便逃逸,于是追至迂曲的湖泽中。泽中有茅屋,赤兔将要奔跑进入茅屋时,有一条狗从屋中冲出咬赤兔和白鹰,白鹰和赤兔都被咬死。 神武帝发怒,发射响箭射狗,狗被射死。茅屋中便有两个人出来,紧紧抓住神武帝昀衣襟。这两个人的母亲双目失明,拖着拐杖,呵斥她的两个儿子,说:“为什么要顶撞贵人!”便拿出瓮中酒,烹煮羊肉款待客人。老母便自称善于抚摸人的身体相命,她一个接一个地抚摸了几个人的身体,说各人都会显贵,而指挥成就这显贵的都是出自神武帝。又说:“司马子如历任显要官职,贾显智不得善终。”饮酒完毕,出茅屋走了好几里路,神武帝等返回再来寻访老母,却根本就没有民居房舍,纔知道刚纔那老母等人并不是人。因此同行的人对神武帝更加敬重和称奇。

    孝昌元年,柔玄镇人杜洛周在上谷郡造反,神武帝便与志同道合的人归从他。因觉得他的行事丑恶,便私下与尉景、段荣、蔡儁谋划除掉他,谋划没有成功而逃走,被他的骑兵所追击。当时文襄帝及魏永熙皇后都年幼,武明皇后在牛背上抱着和背负着他们。文襄帝屡次从牛背上掉落地亡,神武帝拉弓准备射死文襄帝诀别而去,武明皇后呼喊段荣请求相救,依靠段荣跳到地上抱取文襄帝而免于一死。于是投奔葛荣,又逃亡到秀容川归附氽朱荣。在此之前刘贵奉事尔朱荣,极力称赞神武帝貌美,到这时纔得见面。因神武帝憔悴的缘故,没有得到水朱荣的赏识。 刘贵于是为神武帝更衣,再来求见汆朱荣。因而随从汆朱荣来到马厩,马厩襄有匹恶马,氽朱荣命令宰杀它,神武帝便不加羁绊而把恶马宰杀,马竟不踢人不咬人。神武帝不一会儿起身说:“整治恶人也如同整治这匹马一样。”尔朱荣就让神武帝坐在床下,让左右侍从退避而向神武帝询问时事。神武帝说:“听说你有马十二山谷,以色别为群,你拥有这些马用来做什么?”氽朱荣说:“你只管说出你的意见。”神武帝说:“当今天子愚劣而软弱,太后淫乱,孽党宠臣专擅国命,朝廷政令不能施行。以明公你的雄武,乘此时而奋发,讨伐郑俨、徐纥而清除皇帝左右的奸臣,霸业可举鞭即成。这就是我贺六浑的本意。”余朱荣非常喜悦,谈话从正午直至半夜,神武帝纔出门。从此以后神武帝便经常参预军事谋划。后来踉随水朱荣迁徙据守并州,抵达阳邑人庞苍鹰家中,留驻在圆形草屋中。每当从外面归来时,主人远远就听到行路的响声动地。庞苍鹰的母亲多次看见圆形草屋上赤气光耀连天。又庞苍鹰曾经在夜晚暗想进入圆形草屋,有穿青衣的人拔刀叱喝道:“为什么要冲撞大王?”说完便不见了。开始以为怪异,秘密窥伺,祗见赤蛇盘踞在床上,便更加觉得惊异,因此杀牛割肉,以厚礼相待。庞苍鹰的母亲请求认神武帝为义子。到神武帝得志时,便以她的宅舍为府第,称为南宅。虽然门巷开阔,堂宇崇高壮丽,那原来所居住的圆形草屋,卸只加白石粉涂饰,保留而不毁坏。到文宣帝时,便作为宫室。不久水朱荣任命神武帝为亲信都督。当时魏明帝怀恨郑俨、徐纥,因被灵太后所逼,不敢制裁他们,便私下让氽朱荣起兵进京。汆朱荣任命神武帝为前锋。到了上党时,明帝又私下下诏令停止进军。当魏明帝突然逝世时,汆朱荣便进入洛阳。因而打算篡夺帝位,神武帝怕劝谏汆朱荣而不被采纳,便请求铸神像以卜问吉凶,铸像汝能铸成,水朱荣纔停止篡位的活动。 孝庄帝即位,以神武帝有拥立天子的功勋,被封为铜辊伯。到水朱荣进击葛荣时,命令神武帝晓谕并使另立王号的叛贼七人投降。神武帝后来与行台丁晖在泰山击败羊侃。不久与元天穆在济南击败邢呆。积功升迁为第三镇人酋长。神武帝在汆朱荣的军帐内,汆朱荣曾经问身边的人说:“一旦没有我在,谁人可主持军事?”身边的人都称说汆朱兆可以。汆朱荣说:“此人只可统领三千骑兵返回。能够代替我主管部众的人,只有贺六浑而已。”他因而告诫水朱兆说:“你不是贺六浑的对手,最终当会被他制服。”于是任命神武帝为晋州刺史。神武帝于是大肆聚敛钱财,通过刘贵贿赂汆朱荣手下的要人,完全得到他们的意会。当时州的库角无缘无故自行呜响,神武帝觉得怪异,没有多久孝庄帝便诛杀了汆朱荣。

    当汆朱兆从晋阳将起兵奔赴洛阳时,征召神武帝,神武帝派遣长史孙腾前去,以绛蜀、汾胡想反叛,不可放弃不管而离开焉由来推脱,汆朱兆因此痛恨神武帝。孙腾返回复命,神武帝说:“汆朱兆起兵犯上,此人是大逆贼,我不能长久奉事他。”从此之后便有了收拾汆朱兆的计划。汆朱兆进入洛阳后,挟持孝庄帝北走,神武帝听到消息后,大为震惊,又派遣孙腾假装恭贺汆朱兆,趁机暗中伺察孝庄帝居住地点,打算劫持孝庄帝以起义,役能成功。神武帝于是写书信晓谕汆朱兆,称说不应该挟持天子而在天下受恶名。汆朱兆不采纳神武帝的意见,杀死了孝庄帝而与汆朱世隆等人立长广王元晔为帝,改年号为建明元年,封神武帝为平阳郡公。当费也头纥豆陵步藩进入秀容镇,进逼晋阳时,水朱兆征召神武帝。神武帝将要前往,贺拔焉过儿请求缓行,让汆朱兆困顿不利。神武帝于是常常逗留不前,以河上无桥,不能渡河为托辞。步藩的军队强盛,水朱兆败走。当初,孝庄帝诛杀水朱荣,知道他的党徒必定有逆乱的图谋,便秘密命令步藩,让他袭击汆朱兆的后方。步藩既已击败汆朱兆等人,因而兵势日益强盛,汆朱兆又向神武帝请求救援。神武帝内心要图谋制服汆朱兆,又顾虑以后难于除掉步藩,便与汆朱兆全力击败步藩,步藩战死。汆朱兆深深感激神武帝,发誓要结为兄弟。当时汆朱世隆、水朱度律、汆朱彦伯共同执掌政务,汆朱天光据有关右,水朱兆据守并州,水朱仲远据守东郡,各拥兵施暴,天下痛苦不堪。葛荣的部众流移进入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多万人,被契胡欺凌侮辱,都没有生活依靠,发生大小反叛二十六次,被诛杀的人有半数,他们仍然掠夺盗窃不止。汆朱兆对他们非常忧虑,便向神武帝问计。神武帝说:“六镇反叛的残余人员,不可全部杀死,应该选派大王你向来信任的心腹之人,私下让他去统率这些人,假若再有人违犯命令,就惩罚他的头领,那么受惩罚的人就少。”汆朱兆说:“很好!谁人可去施行呢?”贺拔允当时在座,认为神武帝可以。神武帝用拳殴打贺拔允,打断他的一颗牙齿,说:“我们过去在天柱将军在世晴,像奔走效命的鹰犬一样顺从指挥调度,今日天下由大王来安排处置,而阿鞠泥竟敢欺下罔上,请把他杀死。”水朱兆以为神武帝忠诚,便把统率六镇部众的事交给他。神武帝见汆朱兆已醉,恐怕他酒醒后有所猜疑,便走出,扬言说“我受委任统率州镇兵众,兵众可集合于汾水束接受命令”。于是在阳曲川建牙旗,陈列部队。有位敲叩军门的人,穿深红色的巾袍,自称是梗杨县的驿子,希望置身于神武帝左右。询问他,原来是以有力气而闻名的人,他曾经在并州市内扼杀人,神武帝便任用他为亲信。兵士向来厌恶汆朱兆而喜欢神武帝,于是全都来会合。

    过了没有多久,又派遣刘贵去请示水朱兆,以为并州、肆州连年发生霜冻和旱灾,投降归附的人挖掘黄鼠进食,都是脸面上没有正常的颜色,白白地污损了人家的国土。请让他们就食山东,待他们得温饱之后加以安排处置。汆朱兆依从了他的建议。汆朱兆的长史慕容绍宗劝谏说:“不可,现在四方纷扰不堪,人们各怀不同的希望,况且高公雄才大略,又手握大兵,等他势力壮大后就不可收拾了,”氽朱兆说:“点香火庄重地盟誓,有什么可疑虑的呢?”慕容绍宗说:“亲兄弟尚且难信,更何况是香火!”当时汆朱兆身边的人已接受了神武帝的金钱,他们因而诋毁说慕容绍宗与神武帝旧时有怨隙,汆朱兆于是幽禁慕容绍宗而催促神武帝出发。神武帝便从晋阳出滏口。路上遇见汆朱荣的妻子乡郡长公主从洛阳而来,有马三百匹,神武帝将马全部夺取。氽朱兆听说后,便释放了慕容绍宗并向他问计。慕容绍宗说:“他好像是我们掌握中的物品。”于是水朱兆亲自追赶神武帝,到达襄垣县。适逢漳水暴涨,桥被冲断,神武帝隔着漳水行礼说:“之所以要借公主的马,不是有别的原因,是为防备山束盗贼而已。大王你接受公主的托付,亲自来追赶,现在我要是渡过河而被你处死,我不避死,但这些部众就要叛乱。”汆朱兆便自己表白没有这种意思,他于是轻骑渡过漳河,与神武帝坐在帷幕下,陈述谢意,于是把刀给了神武帝而伸出头颅,嘻神武帝砍斫自己。神武帝大哭,说:“自从天柱将军逝世离去之后,我贺六浑还仰慕谁呢!希望王家你千万岁,以发挥能力和作用。现在旁人挑拨离间到了这样的地步,王家你怎忍心再说出这样的话?”水朱兆把J投掷到地上,便杀白马而盟誓,发誓结为兄弟,并且在军帐中留宿饮酒。尉景埋伏了壮士想拘执汆朱兆,神武帝咬臂出血坚决阻止,说:“现在杀了汆朱兆,他的党徒一定逃归聚集。 我们兵饥马瘦,不可能支撑。假若有英雄崛起,那么为害更为严重。不如暂且放了他。氽朱兆虽然强劲敏捷,却凶狠狡猾无谋略,不难制服他。”第二天,汆朱兆返回军营,又征召神武帝,神武帝将要上马前往,孙腾牵住他的衣服纔停止。汆朱兆隔着漳水大骂,疾驰返回晋阳。水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降附的人户及家眷另建军营,神武帝假装与他和善,观看他的佩刀,因而取这佩刀杀了他的随从,随从人员全都散走。于是士众都很喜悦,十分愿意归附跟从神武帝。

    当初,北魏太平真君年间,有从事谶纬之学的人上奏说上党有天子气,并说天子气在壶关大王山。太武帝于是南巡以祈求阻止它,并砌垒石块成为三道封墙,斩断大王山北面的凤皇山,以毁坏山的形势。后来居住在晋阳的上党人称之马上党坊,神武帝就居住在里面。当他这次出行的时候,居住在大干山,经过六十天纔进军。将出滏口时,加倍约束军队,一丝一毫的物品,都不准侵犯。将要经过麦地时,神武帝便牵马步行。远近各地的人民听到后,都称赞高,回带兵整肃,更加心向神武帝。军队于是向前行进屯驻在邺城北,神武帝向相州刺史刘诞要求供给粮食,刘诞不给。相州军营里存放有田赋粮米,神武帝便自行取来。

    北魏普泰元年二月,神武帝的军队驻屯在信都,高干、封隆之开城门等待,神武帝于是占据冀州。这个月,水朱度律废黜了元晔而立节闵帝。想笼络神武帝,三月,便奏明节闵帝,封神武帝为勃海王,征召并让他觐见节闵帝。神武帝推辞。四月癸巳日,又加授神武帝为东道大行台、第一镇人酋长。庞苍鹰从太原来投奔,神武帝任命他为衍台郎,不久任命为安州刺史。神武帝自从想进军山东之后,休养士卒修缮兵甲,禁止兵士侵掠,百姓衷心归附。于是伪造文书,说氽朱兆将要把六镇百姓发配契胡成为部曲,民众因此都很忧愁。又制作并州兵符,微调兵士讨伐步落稽。调发的一万人将要派遣,孙腾、尉景假意请求暂留五日,像这样的做法一再重复。神武帝还亲自到郊外送别,擦拭泪水握手告别。人们号泣哀恸,哭声震动人地。神武帝于是告谕众人,说:“我和你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情同一家,没想到上面的人竟这样来征召!现在直向西进当会战死,已延误了军期又当处死,发配给国人当部曲又当死,怎么办?”众人说:“只有造反罢了!”神武帝说:“造反是紧急的计划,需要推举一人为主。”众人都愿尊奉神武帝为主。神武帝说:“你们乡里人难于节制,没有看见葛荣吗?他虽有百万之众,没有刑法,终于像灰烬一样泯灭。现在推举我为主,应当与以前不同,不得欺侮汉人,不得违犯军令,生死任我裁决,这样就可以。不如此,不能被天下人所取笑。”众人都叩头说,是死是生惟命是从。神武帝假装像是不得已的样子。第二天,神武帝杀牛飨宴兵士,把讨伐汆朱兆的意向告谕众人。封隆之进言说:“这是千载难得的时机,普天之下的人都庆幸。”神武帝说:“讨伐逆贼,是顺应天道,拯救时事,是伟大的事业,我虽然没有将帅之才,愿意以死效命,怎敢推让呢。”六月庚子日,神武帝在信都举义旗振义兵,但是还没有明显地背弃汆朱氏。到了李元忠与高干平定殷州,斩了汆朱羽生的首级来谒见时,神武帝拍着胸口说:“今日决心造反了!”于是任命李元忠为殷州刺史。适时,军威既已大振,神武帝便上奏章陈述汆朱氏的罪状。汆朱世隆等人隐秘了奏章不通报节闵帝。八月,汆朱兆攻陷了殷州,李元忠来投奔。孙腾以为朝廷隔鲍,不临时立一个天子,那么众人的愿望不能维系。十月壬寅日,尊奉章武王元融的儿子勃海太守元朗为皇帝,建年号为中兴,这就是废帝。当时汆朱度律、水宋仲远的军队驻屯在阳平县,汆朱兆前去与他们会合。神武帝用窦泰的策略,施用反问计,汆朱度律、汆朱仲远不战而回师,神武帝便在广阿县击败了水朱兆。 十一月,进攻邺城,相州刺史刘诞环城布兵坚守。神武帝建起土山,挖掘地道通向城内,地道各处树立大木柱,同时焚烧木柱,城墙便塌陷入地。麻祥当时任汤阴县县令,神武帝呼喊他为麻都,麻祥惭愧而逃。

    永熙元年正月壬午日,神武帝攻陷邺城并占据了它。废帝进升神武帝为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这时,青州建义大都督崔灵珍、大都督耿翔都派遣使者来归附,行汾州事刘贵放弃了城池而来投降。闰三月,尔朱天光从长安,汆朱兆从并州,汆朱度律从洛阳,汆朱仲速从东郡,共同会合于邺城,拥有部众号称二十万人,依傍着洹水而驻扎。节闵帝任命长孙承业为大行台,总督汆朱氏各军。神武帝命令封隆之守邺城,自己领兵出邺城屯驻于紫陌。当时战马不足二千匹,步兵不到三万人,众寡不敌,便在韩陵摆成圆阵,把牛和驴连在一起以阻塞部众的归路。于是将士们都有献身效命的决心,四面奔赴攻击汆朱氏的军队。汆朱兆以背叛自己的罪名斥责神武帝。神武帝说:“本来同心努力是为了共同辅佐王室,现在皇帝又在哪里呢?”汆朱兆说:“永安皇帝枉杀天柱将军,我只是报仇罢了。”神武帝说:“以前我亲耳听到天柱将军的计策,你在门前站立,怎能说是没有谋反呢?况且君主杀死臣下,有什么仇可报呢?今天我与你的情义已绝。”于是双方交战,神武帝大败汆朱兆。汆朱兆捶胸对慕容绍宗说:“不听你的话,以至到了这样的地步。”将要轻骑逃走,慕容绍宗掉转军旗吹响号角,收聚散乱的兵卒,编成队形后向西进发。高季式带领七名骑兵奔驰追击,越过野马岗,与汆朱兆相遭遇。高昂观望军中没有看见高季式,哭着说:“我的弟弟丧亡了!”天黑好久之后,高季式返回,满袖血迹。斛斯椿兼程前进先占据了河桥。当初,普秦元年十月,岁星、荧惑、镇星、太白等星相聚于觜、参二宿,色泽十分明亮。太史占卜说,当会有帝王兴起。当时,神武帝在信都起兵,到这个时候便击败了汆朱兆等人。四月,斛斯椿拘执汆朱天光、汆朱度律送往洛阳。长孙承业派遣都督贾显智、张欢进入洛阳,拘捕了汆朱世隆、汆朱彦伯并将他们斩杀。氽朱兆逃奔并州。 汆朱仲远投奔梁朝,死于梁朝。 当时凶残祸民之徒已被清除,朝廷欢庆喜悦。当初,没有交战的前一个月,章武郡人张绍在夜里被几名骑兵挟持,越过城墙,来到一位大将军面前,他命令张绍做军队的向导奔向邺城,说是佐助受天命的人肃清残贼。张绍回头察看,见兵士不可计数,整齐疾速没有响声。将要走到邺城时,便得到释放。到交战的日子,汆朱氏的军人看见战阵之外兵士马骑四面包围,这大概是有神相助吧。不久,神武帝来到洛阳,废黜了节闵帝及中兴主而拥立孝武帝。孝武帝既已即位,任命神武帝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增封加上以前所封的食邑十五万户。神武帝辞让了天柱大将军的官号,并碱去食邑五万户。壬辰日,返回邺城,魏帝在干脯山饯行,握手告别。 七月壬寅日,神武帝率领军队北伐水朱兆。 封隆之说,侍中斛斯椿、贺拔胜、贾显智等人以前事奉余朱氏,他们后来全都反叛,现在在京师受到宠任,一定会造成祸乱和怨隙。神武帝深以为然。于是把氽朱天光、汆朱度律送回京师,将他们斩杀。神武帝便从滏口进兵。汆朱兆在晋阳大肆抢掠,向北固守秀容镇,并州被平定。神武帝以为晋阳是四方都有险阻的地方,便建造大丞相府而定居于吾阳。汆朱兆既已到达秀容镇,便分兵守险,大肆侵寇掠夺。神武帝扬言要讨伐他,军队攻而又停,前后共有四次,汆朱兆备战意识逐渐懈怠。神武帝揣度他在岁首之时会举行宴会,便派遣窦泰率领精锐骑兵驰奔秀容镇,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神武帝率领大军相继而进。

    永熙二年正月,窦泰突然到达汆朱兆的官署。军人们因宴会而休息怠惰,忽然看见窦泰的军队,惊恐丽逃走,宝泰军追击到赤洪岭将他们打败。汆朱兆自缢而死,神武帝亲自临丧,将他厚葬。慕容绍宗收容了汆朱荣的妻子儿子及残余部众退守乌突城,向神武帝投降,神武帝因重情义的缘故待他很优厚。

    神武帝进入洛阳时,水朱仲远部下的都督桥宁、张子期从滑台来归顺,神武帝因为他们帮助叛乱,而且多次反复,两个人都被处斩。斛斯椿因此心巾不安,便与南阳王元宝炬及武卫将军元毗、魏光、王思政在魏帝面前诬陷神武帝。舍人元士弼又上奏说神武帝受魏帝救令时大不敬,因此魏帝对贺拔岳有怀疑。当初,孝明皇帝之时,洛阳地方的人以两钹相击,歌谲说“铜钹打铁钹,元家世将末”,好事者以为二钹指托跋、贺拔,是说都将要衰败的预兆。

    当时司空高干秘密启报神武帝,陈说魏帝的疑心。神武帝把这启报加封呈送魏帝,魏帝杀了高干。 魏帝又派遣束徐州刺史潘绍业秘密下敕令给长乐太守庞苍鹰,命令庞苍鹰刺杀高干的弟弟高昂。高昂先已听说自己的兄长被杀死,他以长矛刺柱,埋伏壮士在路途中捉拿了潘绍业,在他的袍服领子内搜得了救书,高昂于是来投奔神武帝。神武帝抱着高昂的头哭泣着说:“天子冤枉杀害了司空。”立即派遣使者将白色画有虎像的旗慰劳高昂的家属。当时高干的二弟高慎在光州,他治理政事严急猛酷,又放纵部下勒索财物,魏帝派人去取代他。高慎听说发生祸难,打算投奔梁朝,他的部属说:“你的家庭勋高恩重,一定不会兄弟相株连。”高慎于是穿着破旧的衣服推着鹿车返回勃海,路上遇见神武帝派出的使者,高慎也来投奔神武帝。于是魏帝与神武帝有了怨隙。阿至罗虏在正光年间以前常常来称藩臣,自从魏朝多事之后,都反叛。神武帝派遣使臣招抚藩臣,他们便来归附表示诚服。在此之前,诏令以为寇贼已平定,罢除行台,到这时因为异族殊俗都来归降,又任命神武帝为大行台,可顺应时机而处置政务。神武帝给阿至罗虏赏赐粟和帛,议论的人以为是白白耗费资财而毫无益处,神武帝不听从这些意见,像先前一样抚慰他们。该部族的酋长吐陈等人感恩戴德,都听从指挥,救了曹泥,得到了万俟受洛干,大大地发挥了他们的作用。河西的费也头虏纥豆陵伊利居处在苦泄河,依恃险阻拥有部众,神武帝派遣长史侯景屡次招抚他都不听从。

    天平元年正月壬辰日,神武帝向河西西征费也头虏纥豆陵伊利,将纥豆陵伊利杀死,将他的部落迁徙到河东。二月,永宁寺九层佛塔发生火灾。不久有人从束莱来到,他说到海上的人都在海中看见佛塔,不一会儿雾涌起,佛塔随即泯灭。评说的人认为天意好像是说:“永宁受大灾,魏朝不安宁了,佛寺飞入束海,勃海要顺应天命了。’魏帝已经另有图谋,当时侍中封隆之私下对孙腾说,当他丧妻后,魏帝想把堂妹嫁给他为妻。孙腾役相信封隆之的话,心中嫉妒封隆之,将封隆之说的话泄露给斛斯椿。斛斯椿又把这话报告魏帝。又,孙腾带兵仗进入宫禁中,擅自杀死御史。都逃亡来投奔神武帝。他们称说魏帝把舍人梁续抓到面前,光禄少卿元子干伸举胳膊拳打梁绩,他对孙腾说:“告诉你的高王,元家男儿的拳头就是这样。”领军娄昭因疾病辞职返回晋阳。魏帝于是任命斛斯椿兼领军,分别派置督将及河南、关西各地刺史。华山王元骛在徐州,神武帝派遣邸珍夺取他的锁匙。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儁都是与神武帝有交谊的人,魏帝嫉妒他们,故省除建州使韩贤离开,派御史中尉綦儁伺察蔡儁的罪行,任命开府贾显智任济州刺史,蔡儁抵制他。魏帝更加愤怒,五月,下诏书,说是将要征讨句昊地区,调发河南各州的兵士,增加宿卫人员,守护河桥。六月丁巳日,秘密诏令神武帝说:“宇文黑獭自从攻破并平定秦州、陇州之后,多有非分的追求,假使他有突发的变乱,事情就需要依靠谋划来对付。但他的表奏还不是完全悖谬,进讨的事,寅属仓促。于是召集群臣,议论进讨是不是可行。群臣都说要假称南征,京师内外都戒严,一则是防备宇文黑獭突发变乱,二则可以威慑昊楚。”当时魏帝将要攻伐神武帝,部署将帅,却又有疑虑,所以有这道诏令。神武帝于是上表奏说:“剂州连接蛮族居地的东境,又贴近京畿地带,占据关陇地区的势力依恃他们地方僻远,将会有逆乱的图谋。我现在暗中部署兵马三万人,打算从河东渡河;又派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瀛州刺史郭琼、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卫大将军彭乐打算出兵四万人,从那里的来连津渡河;派遣领军将军娄昭、相州刺史寅泰、前瀛州刺史尧雄、并州刺史高隆之等人准备五万人,去征讨剂州;派遣冀州刺史尉景、前冀州刺史高敖曹、济州刺史蔡儁、前侍中封隆之等准备出山东兵七万人、突骑五万人,去征讨江束地区。都约定各指挥所属部众,听从调度。”魏帝发觉神武帝将变乱,便公布神武帝的表奏,命令群臣讨论,想阻止神武帝部署派遣各军。神武帝于是召集在并州的僚佐,命令他们金面地讨论评议。还是以表奏上报魏帝,仍然以诚信的誓言表明自己的忠心款诚,说:“我被嬖近奸佞之臣所离间,陛下一旦怀疑我,让狂妄放肆的罪孽,像氽朱氏时一样。我如果不尽诚心竭忠节,敢违背陛下,就让我遭受天殃,子孙灭绝。陛下如果能相信我的赤心,使干戈不动,对一两个奸佞恶臣,希望陛下斟酌思量废黜逐出。”

    辛末日,魏帝又记录京师文武官员议论的意见,以答复神武帝。他让舍人温子升起草诏书,温子升犹豫而不敢动笔,魏帝靠着胡床拔出剑发怒,温子升纔撰作诏书说:

    前时我奉赤诚的心意,从远方向你明示,深深冀望我们彼此互相体悉,然而心地不良的人,因此进行挑拨离间。近来孙腾忽然投向你,致使听到这消息的人怀疑我有别的图谋所以我派遣御史中尉綦儁,全面申明我的心意。现在得到你的启奏,表述的誓言恳切,我反复思虑,仍有不可理解的地方。以我渺小之身,得遇你的英武伟略,不费我一点点武力,就成为了天子。真所谓生我的是父母,使我尊贵的是高王。现在如果无端背负你,谋划攻讨你,就将使我及我的子孙,身遭天殃子孙绝灭,就像你的誓言说的那样,皇天后土,都听见我所说的这些话。近来忧虑宇文氏要作乱,怕贺拔胜响应他,所以使军队整装戒备,想与你互相声援.宇文氏现在派来的使者络绎不绝,观察他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异常的迹象。贺拔胜在南边,开拓边境,为国立功,考虑起来也无可指责。你如果想分兵征讨他们,以什么为口实呢?东南地区不宾服,为时已经很久了,从前朝以来,都不把它放在心上,现在天下户口已减少了一半,不宜穷兵黩武去征讨。

    我既是昏暗愚昧,不知你说的佞人是谁,你可以列出他们的姓名,让我能够知道。好像是听说库狄干对你说过:“本想拥立懦弱无能的人为君主,却无端地立了这位年长的君主,使得他不能被驾御。现在只作十五日之行,自然可以废黜他,再拥立其它的人。”像这样的议论,自然是你那边的功臣,难道能出自佞臣之口吗?去年封隆之背叛,今年孙腾又从我这里逃走,你不判他们的罪又不送回来,又有谁不责怪你呢?孙腾既造祸端,竟无愧疚恐惧,你如果奉事君主竭尽忠诚,为什么不斩杀封隆之、孙腾二人的首级送来呢?你虽然启奏说打算拥兵西走,然而却四路齐进,有说是想南进而入洛阳,有说是想束进而到江东,说话的人尚且自觉怪诞,听说的人岂能不怀疑?你如果恪守忠诚无二心,安静地居守北方,我在这里虽有百万之众,终究没有图谋你的意向。你如果相信邪僻抛弃恩义,举旗南指,我纵使没有一匹马一辆车,还是要奋举空拳而争斗至死。我本是寡德之人,你已拥立了我,百姓对我不知晓,或许说是可以的。如果被别人算计,那是彰显我的罪恶;假使反而被你所杀,幽辱身躯成为碎粉,我全无遗恨。为什么呢?你既以德、义推举我,一旦背德舍义,便是我过有所归了。本来希望我和你君臣一体。像符节一样密合,役有料想到今天,分裂疏远到了如此地步!古语说:“疏远的人射我,我含笑而道说这事;我兄射我,我哭泣而道说这事。”我既亲爱你,情如兄弟,所以投笔而捶胸,不禁抽泣而泪下。

    当初,神武帝从京师将要北上,以为洛阳久经祸乱,王气衰落殆尽,虽有山河形势的险固,但土地狭窄,比不上邺城,请求迁都。魏帝说:“高祖定都在黄河、洛水之间,为长远的基业,规划营建制订法度,到世宗时纔完毕。你既为国家立了功勋,应该遵循太和年间定都洛阳的旧有制度。”神武帝遵奉诏令。到了适时,又谋划迁都的事。派遣一千骑兵镇守建兴,增加河东及济州的军兵,在白沟掳夺船只,不准驶向洛阳,各州征购的粮粟,都运进邺城。魏帝又诏令神武帝说:“你如果要使人心信服,消除群众的议论,只有把河东的军兵召回,把镇守建兴的军队撤除,把相州的粮粟送回洛阳,追回派往济州的军队,让蔡儁接受特派官员的取代,让邸珍退出徐州,解除兵马武装,使军兵们各从事家庭生产本业。你如果需要仓库的粮粟,将另行派遣车辆运输给你。那么谗毁你的人就不敢开口,怀疑怨恨就不会发生。你可在太原高枕无忧,我可在京洛垂拱而治,始终不会举足渡过黄河,以军兵相向。你如果策马南向,图谋帝位,我虽无将帅之才,想阻止而不可能,我也一定会为国家的存亡和皇家的宗庙,出万死不辞之计。决断在于你,不是我能决定的,造山而停止填最后一筐土,功败于垂成,将共同为之惋惜。”

    魏帝当时任命任祥为兼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任祥放弃官职奔走到了河北郡,占据河北郡而等待神武帝。魏帝于是韶令文武官员,从北方来的官员任由他们选择去留。下诏令定神武帝的罪状,为北伐作谋划。神武帝也部署兵马,宣告说:“我遭遇汆朱氏专擅大权,便举义兵于天下,尊奉拥戴皇上,恩义充贯宝愚。横遭斛斯椿的谗毁陷害,把忠诚节操说成叛逆祸首。往昔赵鞅发动晋阳的甲兵,诛杀国君身边的恶人。我现在向南进兵,只是诛杀斛斯椿罢了。”任命高昂为前锋,说:“如果听司空的话,哪里会有今天的行动!”司马子如回答神武帝说:“本来想立年少的为帝,正是为这事而已。”魏帝在关西征兵,征召贺拔胜奔赴魏帝出巡的所在地,派遣大行台长孙承业、大都督颖川王元斌之、斛斯椿共同镇守虎牢,汝阳王元暹镇守石济,行台长孙子彦率领前恒农太守元洪略镇守陕州,贾显智率领豫州刺史斛斯元寿攻伐蔡儁。神武帝派遣窦泰与左箱大都督莫多娄贷文迎击贾显智,韩贤迎击元暹。斛斯元寿统领的军队向窦泰投降。莫多娄贷文与贾显智在畏寿津遭遇,贾显智暗中约定投降,带领军队退走。 军司元玄发觉这一事态,疾驰返回请求魏帝增派军队。魏帝派遣大都督侯几绍领兵奔赴,与莫多娄贷文在滑台束交战,贾显智率领军队投降,侯几绍战死。

    七月,魏帝亲自率领大军屯驻河桥。神武帝到达黄河以北十多里的地方,再次致词申明自己忠诚款服,魏帝不予回答。神武帝于是率领军队渡过黄河。魏帝向群臣询问对策,有的说向南投靠贺拔胜,有的说向西进入关中,有的说镇守洛口死战,没有作出决断。而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不和睦,元斌之离开斛斯椿径直返回,欺骗魏帝说神武帝的军兵已来到。当日,魏帝退避于长塞。己酉日,神武帝进入洛阳,停驻永宁寺。八月甲寅日,召集群臣百官并对他们说:“做人臣的尊奉主上,匡救危乱。如果在朝廷时不进行谏诤,皇帝外出时不陪随,形势和缓时就专事争宠求荣,形势危急时就逃亡,那么人臣的节操又在哪里!”于是收捕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尚书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厂、兼度支尚书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把他们都斩杀,因他们为人臣有二心而加以诛杀。登记拘收元士弼家中人口。

    神武帝以为国家万机不可弛旷荒废,便与百官商议,任命清河王元直爵大司马,屠于尚书下舍,继承先王制度决断政事。清河王出入称警跸,神武帝厌恶他。神武帝不久来到弘农,于是西进攻克潼关,拘执毛洪宾;进军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投降。神武帝退居河东,命令行台尚书长史薛瑜镇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镇守封陵;在蒲津西岸筑城扼守华州,任命薛绍宗焉刺史;高昂治理豫州事务。神武帝自从晋阳出发到这时,共向魏帝启奏四十次,魏帝都不答复。

    九月庚寅日,神武帝返回到洛阳,便派遣僧人道荣奉奏书给关中魏帝,魏帝又不答复。神武帝于是召集百官僧人和长者,商议当拥立焉帝的人。认为自从孝明帝孝昌末年国家衰乱,国君继统便已中断,宗庙神主没有凭依,神主的昭穆排位失去次序,庄帝永安年间以孝文帝焉已故的伯父,出帝永熙年间把孝明帝的神主牌位迁移到宗庙的夹室里,政业衰败国运短促,都祇因这个原因.于是商议拥立清河王的世子元善见。商议已定,告知清河王。清河王说:“天子无父,假使让此儿立为帝,我不顾惜自己的余生。”便拥立元善见为帝,即孝静帝。北魏于是开始分为束、西二魏。

    神武帝以为孝武帝既西进,恐怕他逼迫崤山陕津,洛阳又在河外,接近梁朝的疆境,如果把都城迁向晋阳,地理形势又不能相接,依据议论,迁都到邺城。护军祖莹助理迁都的事。诏令颁下三日,孝静帝便出发,有四十万户,急速走上迁都的道路。神武帝留在洛阳处置安排,事务完毕后返回晋阳。从此之后军国政务,都归于丞相府。在此之前童谣说:“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乌翼将长成,化作鹦鹉子。”好事的人私下说,雀子指魏帝清河王的儿子,鹦鹉是指神武帝。当初,孝昌年问,山胡刘蠡升自称天子,立年号为神嘉,居住在云阳谷,西部疆土每年都受他的侵寇掠夺,当地人称之为胡荒。

    天平二年正月,西魏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率领部众来归附,神武帝迎接他们。壬戌日,神武帝率军袭击刘蠡升,大败刘蠡升。己巳日,魏孝静帝下诏褒奖神武帝,任命神武帝为相国,假黄铁,带剑着履上殿,入朝时不趋赴,神武帝坚决辞让。三月,神武帝想把女儿嫁给刘蠡升的太子为妻,等他不设防备时,辛酉日,暗中进军袭击刘蠡升.刘蠡升的北部王斩了刘蠡升的首级送给神武帝,刘蠡升的部众又拥立他的儿子南海王。神武帝进击南海王,又俘获南海王,以及他的弟弟西海王、北海王、皇后、公卿以下的官员四百余人,胡民、魏民五万户。壬申日,神武帝到邺城朝见孝静皇帝。四月,神武帝请求把仓库的粮粟发给迁来邺城的人,各户所得数量不等。九月甲寅日,神武帝因州、郡、县的官吏大多违犯法令,请求派出使者慰问人民的疾苦。

    天平三年正月甲子日,神武帝率领库狄干等一万骑兵袭击西魏的夏州。自己不烧火煮食。四日便到达夏州,捆缚长矛为梯,夜晚进入夏州城,擒获夏州刺史费也头斛拔哺俄突,因而任用他。留下都督张琼镇守夏州,将居住夏州的部落五千卢迁归内地。西魏的灵州刺史曹泥与他的女婿凉州刺史刘丰派遣使臣来请求归附。周文派兵包围曹泥,引河水淹灌灵州城,城墙没有淹没的只剩四尺高。神武帝命令阿至罗调发骑兵三万人,直接度越灵州,绕出西魏军的后面,俘获马五十匹,西魏军纔退走。神武帝率领骑兵迎接曹泥、刘丰生,迁移他遗留下的五千户而返回,恢复曹泥的官爵。魏孝静帝诏令加赐神武帝九锡之礼,神武帝坚决辞让纔作罢。二月,神武帝命令阿至罗进逼西魏秦州刺史建忠王万俟普拨,神武帝率领部众配合他。六月甲午日,万俟普拨和他的儿子太宰受洛干、豳州刺史叱干宝乐、右卫将军破六韩常及督将三百多人,率领部众来投降。八月丁亥日,神武帝请求统一斗尺标准,颁行于天下。九月辛亥日,汾州胡王迢触、曹贰龙聚众谋反,署立百官,建年号为平都,神武帝出兵讨伐将他们平定。十二月丁丑日,神武帝从晋阳西征,派遣兼仆射行台、汝阳王元暹、司徒高昂筹人趋赴上洛,大都督窦泰从潼关进入。

    天平四年正月癸丑日,窦泰因军队失败而自杀。 神武帝的军队驻屯在蒲津,因河面冰薄不能奔赴救援,于是班师。高昂攻克上洛。二月乙酉日,神武帝因并、肆、汾、建、晋、束雍、南汾、泰、陕九州岛发生霜冻和旱灾,人民饥饿流散,请各地开粮仓赈济供给灾民。六月壬申日,神武帝前往天池,获得一枚瑞石,凸出的已成的文字是“六王三川”。十月壬辰日,神武帝西征,从蒲津渡河,部众二十万人。北周文帝在沙苑列阵。神武帝以为地方狭窄稍作退却,西魏军队鼓噪而进。神武帝的军队大乱,丢弃兵器镗甲十八万件,神武帝跨上骆驼,等候船只而归。

    元象元年三月辛酉日,神武帝坚决请求解除丞相职位,魏孝静帝准许了神武帝的请求。四月庚寅日,神武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壬辰日,返回晋阳,请求开放酒禁,并赈济抚恤宿卫武官。七月壬午日,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在金墉城包围了西魏将领独孤信,西魏皇帝及北周文帝都奔赴来救援。大都督库狄干率领各将领为先头部队,神武帝统领部众相继而进。八月辛卯日,在河阴交战,大败西魏军,俘获西魏军好几万人。司徒高昂、大都督李猛、宋显战死。西魏军队失败时,独孤信先撤退入关,北周文帝留下他的都督长孙子彦守金墉城,长孙子彦便焚烧营垒而逃遁。神武帝派遣军队追赶逃敌到了崤山,因没能赶上而返回。当初,神武帝知道西魏军队来侵犯,便从晋阳率领部众疾驰奔赴,到达孟津,还没有渡河,而军队已取得胜利。接着神武帝渡过黄河,长孙子彦也已放弃金墉城而逃走。神武帝便捣毁金墉城而返回。十一月庚午日,神武帝到京师朝见孝静帝。十二月壬辰日,返回晋阳。

    兴和元年七月丁丑日,魏孝静帝进升神武帝为相国、录尚书事,神武帝坚决辞让纔作罢。十一月乙丑日,神武帝以新皇官落成,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魏孝静帝与神武帝宴饮举行射礼,种武帝走到阶下道贺。又辞让勃海王及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官爵,孝静帝下诏令不予允许。十二月戊戌日,神武帝返回晋阳。

    兴和二年十二月,阿至罗的别部派遣使臣来请求归降,神武帝率领部众去迎接他,出了武州塞,不见他来,便大举打猎而返回。

    兴和三年五月,神武帝巡视北部疆境,派遣使臣与蠕蠕国通和。

    兴和四年五月辛巳日,神武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请求命令百官,每月当面陈述奏明所处理的政事;举用出身微贱的人,接受劝谏搂弃邪恶官员,亲自审理诉讼案件,褒奖勤政的官员,罢黜怠惰的官员;地方牧守官员有过错,他属下的官员次笫相连受惩处;后宫之内的后妃,依次序为皇上御幸;后园的鹰和犬,全部都弃逐出去。六月甲辰日,神武帝返回音阳。九月,神武帝西征,十月己亥日,在玉壁城包围了西魏仪同三司王思政,想要招引敌军,西魏军队不敢出战。十一月癸末日,神武帝因遭遇大雪,士卒多被冻死,于是班师。

    武定元年二月壬申日,北豫州刺史高慎占据虎牢叛变投向西魏。三月壬辰日,北周文帝率领部众援助高慎,包围河桥南城。戊申日,神武帝在芒山大败北周文帝率领的军队,擒获西魏督将以下四百多人,共计俘虏和斩杀的有六万人。当时军士有偷杀驴的人,按军令应当处死,神武帝不杀他,打算到了并州判决。第二天,又与西魏军交战,偷杀驴的军土投奔西魏军,告诉了神武帝所在的地点,西魏军出动全部精锐军来攻打。神武帝的部众溃败,神武帝的马走失,赫连阳顺下马,把马交给神武帝,他与苍头冯文洛扶神武帝上马,一同行走。随从的步骑兵只有六七人。西魏追逐的骑兵赶到,亲信都督尉兴庆说:“王离开吧,兴庆腰边有一百支箭,足以射杀一百人。”神武帝勉励他说:“事情成功,任用你焉怀州刺史;如果你战死,就任用你的儿子。”尉兴庆说:“儿子小,希望任用我的兄长。”神武帝答应了他。尉兴庆战斗,箭射完后战兀。西魏的太师贺拔胜带领骑兵十三人追逐神武帝,河州刺史刘洪徽射中其中二人。贺拔胜的长矛将要刺中神武帝,段孝先横向射出箭把贺拔胜的马射死,神武帝纔脱逃。豫、洛二州平定,神武帝派遣刘丰追逐逃奔的敌人以掠取十地,到恒农后返回。七月,神武帝给北周文帝写了书信,以杀死孝武帝的罪行责备他。八月辛末日,魏孝静帝任命神武帝为相国、录尚书事、大行台,所任其它官职与以前一样,神武帝坚决辞让纔作罢。这个月,神武帝命令在肆州北山筑城,西起马陵戍,东到土升,四十日完工。十一月己卯日,神武帝到京师朝见魏孝静帝.庚辰日,返回晋阳。

    武定二年三月癸巳日,神武帝巡行冀、定二州,因而到京师朝见魏孝静帝。因冬春发生大旱灾,神武帝请求免除拖欠的租税,赈济穷困贫乏的人,赦免死罪以下的囚徒。又请求给各位老人授予不同等级的荣誉职衔。 四月丙辰日,神武帝返回晋阳。十一月,神武帝讨伐山胡,将山胡打败并平定,俘获山胡一万多户,把他们分配到各州。

    武定三年正月甲午日,开府仪同三司汆朱文畅、开府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中府主簿李世林、前开府参军房子远等人图谋杀害神武帝,乘十五日的晚上举行打竹簇的游戏,身藏利刃进入。他们的党徒薛季孝来告密,汆朱文畅等人都被诛杀。丁末日,神武帝请求在并州设置晋阳宫,以安置配口。三月乙未日,神武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丙午日,返回晋阳。十月丁卯日,神武帝上奏说,幽、安、定三州的北面连接奚、蠕蠕的疆境,请求在险要的地方修建城戍以防备奚和蠕蠕。神武帝亲临察看各城戍,城戍无不严实坚固。闰十月,乙末日,神武帝请求解除芒山俘虏的桎梏,把民间的寡妇给他们作配偶。

    武定四年八月癸巳日,神武帝将要西征,从邺城会集军队开拔到晋阳。殿中将军曹魏祖说:“不可以,这个八月西方为尊,以死气去对抗生气,为客的一方不利,为主人的一有就有利。军队如果真的出动,会使大将受伤害。”神武帝不听从。自从东西魏交战以来,邺城每次都会先有黄蚂蚁同黑蚂蚁各结阵而相斗。占验的人以为黄色是束魏军衣的颜色,黑色是西魏军衣的颜色,民间以两种颜色的蚂蚁相斗来占验胜负。这时黄蚂蚁全都斗死。九月,神武帝的军队包围玉壁城向西魏军挑战,西魏军不敢应战。西魏晋州刺史韦孝宽守卫玉壁城。城中举出铁制面具,神武帝让元溢射铁面,每次都射中铁面的眼睛。神武帝用李业兴的孤虚术,聚集军队到城北,城北,是天险。于是筑造土山,开凿十条通道,又在束面开凿二十一条通道,用以攻城。城中没有饮用水,在汾河汲取饮用水,神武帝派人把汾河改道,一夜便完工。韦孝宽争夺占据了土山。军队驻扎五十日,城没有攻下,死亡的有七万人,尸体堆聚成一个冢墓。有陨星坠落到神武帝的兵营,所有的驴子一齐呜叫,士卒都十分恐惧。神武帝染上疾病。十一月庚子日,神武帝因疾病而班师。庚戌日,派遣太原公高洋镇守邺城。辛亥日,神武帝征召世子高澄来晋阳。有凶恶的乌聚集在亭院的树上,世子让斛律光把恶鸟射死。十二月己卯日,神武帝因出征无功,上奏请求解除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职务,魏孝静帝以褒奖的诏书准许了他的请求。这时,西魏的人说神武帝被弩矢射中,神武帝听到这个消息,便勉强坐着接见各位贵臣。神武帝让斛律金唱敕勒歌,自己与他相唱和,悲哀伤感而流泪。

    侯景向来都轻视世子,他曾经对司马子如说:“王还在世,我不敢有越轨的图谋;王若不在世,我不能与这鲜卑小儿共事。”司马子如掩住他的口。到这时,世子焉神武帝写书信,征召侯景。侯景先前与神武帝约定,得到书信,书信昔面有小点,便来。书信送到,没有小点,侯景便不来。侯景又听说神武帝有疾病,于是掌握自己的军队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神武帝对世子说:“我虽然有疾病,你面上更有许多忧愁,为什么呢?”世子没有回答。神武帝又问道:“难道不是忧虑侯景叛变吗?”世子说:“是的。”神武帝说:“侯景专制河南已有十四年了,常常有飞扬跋扈的心意,祇有我能驱使他,他岂能受你驾御。现在四方还没有平定,我死后不要急忙举行哀悼仪式。库狄干是鲜卑的老人,斛律金是敕勒的老人,他们的性格都是刚强正直,终不会违背你。可朱浑道元、刘丰生从速处来投奔我,一定没有异心。贺拔焉过儿朴实而没有罪遇,潘相乐本是行道的人,内心平和宽厚,你们兄弟当会得到他的帮助。韩轨稍有迂愚,你应当宽容他。彭乐的心思难于得知,应该防备和监视他。少有能对抗侯景的,只有慕容绍宗一人可以,我故意不重任他,把他留给你,你应该厚加特殊的礼遇,把谋划军政大事的重任交给他。”

    武定五年正月初一,日食。神武帝说:“日食难道是为我吗?死又有什么遗恨。”丙午日,向魏孝静帝陈奏。这一天,神武帝在晋阳逝世,当时五十二岁。隐秘消息不举行哀悼。六月壬午日,魏孝静帝在束堂为神武帝举行哀悼三天,皇帝下令用鳃衰丧服,并下诏令丧礼依照汉朝大将军霍光、东平王刘苍的先例,赠予假黄铁、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辊辅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和鼓吹、轻车甲士、兼备九锡殊礼,谧号为献武王。

    八月甲申日,安葬于邺城西北漳水西面,魏孝静帝亲自送葬到紫陌。天保初年,追尊为献武帝,庙号为太祖,陵墓名为义平。天统元年,改谧号为神武皇帝,庙号为高祖。神武帝的性情深沉静默高傲而严肃,终日都很庄重,人们不能测度他,当运用机智权变之时,他能变化如神。至于军国的大政方略,他能抒展自己的心计,武将文吏,少有人能预测他的抒展自己的心计,武将文吏,少有人能预测他的告捷制胜,他的策略变化无穷。他审理裁决诉讼案件能明察,不可欺骗冒犯,能知人好士,保全护卫勋贵旧臣。 性格缜密周到,每当要发布文告护卫勋贵旧臣。性格缜密周到,每当要发布文告护卫勋贵旧臣。性格缜密周到,每当要发布文告于获得人才,如果一个人能胜任职事,甚至可以在仆役中提拔出来,有虚名而无实际才干的人,很少有被任用的。将领们出征.奉行神武帝谋划的,无不告捷得胜,违背或不顾神武帝指示、谋划的,大多招致奔毁败亡。素来都崇尚节俭朴素,所用的刀、剑、马鞍、马络头等物没有加金玉的装饰。年少时能豪饮,自从他承当重任之后,饮酒不超过三爵。 在家居住时就像在官府中一样。仁慈宽恕爱护士人。当初范阳人卢景裕以通晓经义著称,鲁郡人韩毅以工于书法而显名,后来他们都以谋叛被擒,又都承蒙神武帝的恩惠被安置在宅第,给儿子们教授学业。神武帝的文武之士,有好多都是为自己所事奉的主子尽忠节,被神武帝俘获而不给予判罪的,所以远近的人都向往种武帝,都想为神武帝效力。以至于与南方的梁国和好,怀柔北方的蠕蠕,吐谷潭、阿至罗都被招抚而归附,获得他们的力量和作用,神武帝的规划谋略真是宏速。

    世宗文襄皇帝名澄,字子惠,是神武帝的长子。母亲叫娄太后。出生之后就很聪慧,神武帝为之称奇。 魏中兴元年,立为勃海王的世子。 到杜询那里学习,聪明过人,杜询很是叹服。中兴二年,加授侍中、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职,娶魏孝静帝的妹妹冯翊长公主为妻。当时十二岁,神态英俊豪放,就好像是成年人一样。神武帝以时事政务成功与失败的问题考问他,他的辨析没有不切合事理的。从此之后军国大政的筹划谋略他都参预。

    天平元年,加授使持节、尚书令、大行台、并州刺史的官职。中兴三年,进朝廷辅佐朝政,加授领左右、京畿大都督的官职。当时的人虽听说他有器度有见识,但还是以少年看待他,然而他谋略严密明晰,政事没有迟疑不决的,于是朝野的人士都受震动而肃敬。

    元象元年,任吏部尚书。魏朝自从崔亮以后,选拔人才常常以年资劳绩优先为制度。文襄帝便改正了以前的体制,选拔起用官员只在于求得德才兼备的人才。又精简了尚书郎,精选人品门第都好的人去充任。以致有才识名望的士人,都被推荐起用。假使有没能任为显要职位的士人。他都招致到门下,作为宾客。每当山园游宴之时,一定被招致携带同行,或执射或赋诗,各人尽其所长,以此作为欢乐和适意。

    兴和二年,加授大将军的官职,兼中书监,仍旧任吏部尚书。自从正光年以后,天下多事,在任的百官,廉洁的少。文襄帝于是奏请任命吏部郎崔暹焉御史中尉,纠举弹劾权贵豪强,没有任何放纵宽免,于是风俗更新,徇私枉法的门路断鲍。又在街道上张榜告示,详细陈述治理国家的政治方略,继续开放直言规谏之路,凡有议论时事上书苦言恳切的,都给予优待。

    武定四年十一月,神武帝西征,生病,班师而回。文襄帝疾驰奔赴军队营地,侍卫神武帝返回晋阳。

    武定五年正月丙午日,神武帝逝世,隐秘而不举哀。辛亥日,司徒侯景占据河南地方反叛,颖州刺史司马世云据颖州城响应侯景。侯景诱骗而拘执了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暴显等人,朝廷派遣司空韩轨率领军队征讨侯景。四月壬申日,文襄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六月己巳日,韩轨等人从颖州班师而回。丁丑日,文襄帝返回晋阳,于是举办丧事,告论文武官员,陈述神武帝的遗志。七月戊戌日,魏孝静帝下诏令任命文襄帝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文襄帝启奏辞去职位,希望停止勃海王的爵号。壬寅日,魏孝静帝命令太原公高洋代理军国大政,派遣宫中使臣去勉励和晓谕。八月戊辰日,文襄帝启奏申明神武帝的遗令,请求减少所封的土地,把减少的封地以不同的数额分封给各位督将,辛末日,文襄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坚决辞去丞相职位。魏孝静帝下诏说:“你既是朝野上下所依靠的人,是国家安危的依托,不得让你实现守丧期满的愿望,需要你在守丧期内出仕任职。可恢复以葡任命的大将军职位,其它的职位像过去一样。”壬辰日,尚书祠部郎中元瑾、梁朝来降的人苟济、长秋卿刘思逸及淮南王元宣洪、华山王元大器、济北王元徽等人图谋杀害文襄帝,事情发觉都被诛杀。九月己亥日,文襄帝请求对过去功勋卓著而没有被录用的人,全部都请给予表彰和奖赏;朝士中以名望品行著称的人,或者以年老、疾病、任职屈满而辞去官职的人,可依准他本来的官位品级,授任州郡地方官职,不能就位任职的,准许庇荫他们的子孙;自从天平元年以来,遭遇事情而失去官职的,准许恢复他们本来的职位。豪强权贵之家,不得私占私侵山泽。凡是第宅、车服、婚姻、送葬等奢侈僭冒没有节制的,都强令禁绝。从太昌元年以来,将帅有特殊功勋和卓累奉献的,他们的子弟年龄存十威以上的,请求准许他们依次出任官职。凡是兵士从征,身死于战阵沙场的,免除他们家庭的租税。 如果有怀才避世之人,用礼节招致他们,依照他们的才能次第授予官职。罢除土木建造的官员。在朝的百官,懈怠懒惰不勤政,以致政事有所荒废的,免除他们所任的官职。如果是清廉干练能取得好的政绩,分明可知的,就应该越级提升,不拘守常规。辛丑日,文襄帝返回晋阳。

    武定六年正月己末日,文襄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二月己卯日,梁朝派遣使臣来慰问文襄帝,并请求互相通和。文襄帝应允了通和而不给予回信。侯景叛变时,南兖州刺史石长宣大加策应,各州的刺史、守、令、佐史大多被他牵连。侯景失败后,全都被擒获,尚书都将他们判以极刑,文襄帝全都请求减轻降低他们的刑罚。于是斩杀了石长宣,其余的人都给予宽免。三月戊申日,文襄帝请求命令朝廷臣属及地方牧、守、令、长,各荐举贤良之士,及骁勇有胆略能够胜任守卫边城的人,着重在于获得人才,不拘泥于他们原来的出身及职业。凡是职事官六品、散官五品以上的官员,为朝廷所熟知的,不在荐举的范围之内。凡是职事七品、散官六品以下的官员,兼及州、郡、县杂户自身之人,不限他们是在职为官、或已解除官职的,都任由荐举,依据他们的才能提升任用。辛亥日,文襄帝南行巡视到达黎阳,从虎牢渡河,经过洛阳,从太行山返回晋阳。在路途上给朝士们写信,来进行告诫和勉励。于是朝野上下都蒙受了他的教化,无不振奋肃慎。六月,文襄帝巡视北边城戍,给予不同数额的赈济和赏赐。七月乙卯日,文襄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八月庚寅日,返回晋阳。派遣大行台慕容绍宗与太尉高岳、大都督刘丰到颖川讨伐王思政。在此之前,文襄帝派遣行台尚书辛术率领各将帅夺取江淮以北的土地,到这时,共夺取了二十三个州。

    武定七年四月甲辰日,魏孝静帝进升文襄帝的职位为相国,封为齐王,绿演绶带;参拜皇帝时不称名,入朝时不趋赴,带剑着履上殿;食邑有冀州的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的河间等五郡,食邑有十五万户,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大行台等所任职位都如同过去一样。丁末日,文襄帝入朝,坚决辞让特殊的礼遇,魏孝静帝不予允许。五月戊寅日,文襄帝率领军队从邺城奔赴颖川。六月丙申日攻克颖川,擒获西魏大将军王思政,因为他忠于所事奉的西魏皇帝,释放并款待他。七月,文襄帝到邺城朝见魏孝静帝,请求魏孝静帝立皇太子,再一次辞让爵位及特殊的礼遇,魏孝静帝不予答复。八月辛卯日,文襄帝遭遇盗杀而逝世。起初,梁朝将领兰钦的儿子兰京被俘,文襄帝将他发配充厨役,兰钦请求赎出兰京,文襄帝不允许。兰京再次请求,文襄帝让监厨苍头薛丰洛杖打兰京说:“再请求,就杀死你。”兰京同他的党徒六个人圆谋作乱。当时文襄帝将要接受魏孝静帝的禅让,他让身边的人退避,同陈元康、崔季舒在北城束柏堂谋事。太史启奏说宰辅星座十分微弱,事变不出一个月。当时兰京将要送进饮食,文襄帝让他退下,对入说:“昨晚我梦见这奴役砍我。”又说:“赶快杀死他。”兰京听到后,把刀放在盘下,假说送进饮食。文襄帝看见他,发怒说:“我没有要饮食,为什么急着进来?”兰京挥刀说:“要杀你!”文襄帝自己往下跳,足受伤,躲进床下。贼党来到,揭去床,因而被弒杀,当时二十九岁。 隐秘不举丧。次年正月辛酉日,魏孝静帝在太极柬堂举行哀悼,下诏令赐赠物品八万段,丧事依照汉朝大将军霍光、东平王刘苍的旧例,赠假黄铁、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辊棘车、黄屋左纛、后部羽葆鼓吹、轻车甲士、备九锡之礼,谧号为文襄王。 二月甲申口,安葬在义平陵的北面。天保初年,追尊称为文襄皇帝,庙号焉世宗,陵墓称为峻成。

    文襄帝姿态颜容美好,善于言谈说笑,在诙谐谈笑之时,从容高雅。性情聪明警悟,多谋略,在朝廷当丞相,处理决断政事如流水般的顺畅。 爱士人好贤者,以礼待人,有神武帝的风度。然而他少壮而气猛,严刑峻法,高慎叛变投向西魏,侯景反叛投向南朝,非但是他们本心凶狠暴戾,兼之也有惧怕文襄帝的威势及谋略的原因。文襄帝的情欲奢侈过度,往往违反制度。他曾经在皇宫西边建造宅第,墙院高广,厅堂宏壮,仅次于太极殿,神武帝入朝,责备他,纔停止。

    论曰:从前北魏失去驾驭,中原动荡离析,北齐神武帝便从晋州而起,大发号令于中原,屡战而剪除凶残的徒党,一举而肃清京洛,尊奉主上匡救国家,功劳普济天下。不久魏武帝设法躲避权贵的威逼,北魏的国运既已丧尽,正足以加速关中与河洛、西魏与柬魏的分裂。文襄帝身当霸政,声威和谋略昭著,境内铲除奸邪叛逆势力,境外开拓淮夷疆土,按除斥退贪残官吏,关怀爱护民众。然而他的心意在于严刑峻法,以苛急猛厉驾驭臣下,比起前代帝王的德教,有所不同。然而天意人心,喜好生存厌恶杀戮,虽然吉凶的报应,不是都能迅即表现出来,但总而言之,积累善行的人一定会多有吉庆。然而文襄帝的祸患产生于疏忽,大概是有原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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