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十七  列传第六十五

类别:史部 作者:李延寿(唐) 书名:北史

    裴政 李谔 鲍宏 高构 荣毗 陆知命 梁毗 柳彧 赵绰 杜整

    裴政,字德表,河东闻喜人也。祖邃,父之礼,并《南史》有传。政幼聪明,博闻强记,达于从政,为当世所称。仕梁,以军功封为夷陵侯,给事黄门侍郎。及魏军围荆州,政在外见获,萧察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不可为尔君乎?尔何烦殉身于七父。若从我计,则贵及子孙,不然,分腰领矣。”锁之,送至城下,使谓元帝曰:“王僧辩闻台城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政许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间使被禽,当以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终不易辞。察怒,命趣行戮。蔡大业谏曰:“此人之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因得释。会江陵平,与城中朝士俱送京师。周文闻其忠,援员外散骑侍郎,引入相府。命与卢辩依《周礼》建六官,并攒次朝仪,车服器用,多遵古礼,革汉、魏之法,事并施行。寻授刑部下大夫,转少司宪。政明习故事,又参定周律。能饮酒,至数斗不乱。簿案盈几,剖决如流,用法宽平,无有冤滥。囚徒犯极刑者,乃许其妻子入狱就之。至冬,将行决,皆曰:“裴大夫致我于死,死无所恨。”又善钟律,尝与长孙绍远论乐,事在《绍远传》。

    隋开皇元年,为率更令,加上仪同三司。诏与苏威等修定律令。采魏、晋刑典,下至齐、梁,沿革轻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余人,凡疑滞不通,皆取决于政。进位散骑常侍,转左庶子。多所匡正,见称纯悫,东宫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刘荣,性甚专固。时武职交番,通事舍人赵元恺作辞见帐,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荣令元恺口奏,不须造帐。及奏,太子问:“名帐安在?”元恺云:“禀承刘荣,不听造帐。”太子即以诘荣,荣便拒讳,太子付政推问。未及奏状,阿附荣者先言于太子曰:“政欲陷荣,推事不实。”太子召责之,政曰:“凡推事有两,一察情,一据证,审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荣位高任重,纵实语元恺,盖是纤介之愆,计不须讳。又察元恺,受制于荣,岂敢以无端之言妄相点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恺引左卫率崔茜等证,茜款状悉与元恺符同。察情既敌,须以证定。臣谓荣语元恺非虚。”太子亦不罪荣,而称政平直。

    政好面折人短,而退无后言。时云定兴数入侍太子,为奇服异器,进奉后宫,又缘女宠,来往无节。政数切谏,太子不纳。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礼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愿公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由是出为襄州总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给僚吏。人犯罪者,阴悉知之,或竟岁不发,至再三犯,乃因都会时,于众中召出,亲案其罪,五人处死,流、徒者甚众。合境惶慑,令行禁止,称为神明,尔后不修囹圄,殆无诤讼。卒于官。著《承圣实录》十卷。及太子废,文帝追忆之曰:“向遣裴政、刘行本在,共匡弼之,犹应不令至此。”

    子南金,位膳部郎,学涉有文藻,以轻财贵义称。

    李谔,字士恢,赵郡人也。博学解属文。仕齐,为中书舍人,有口辩,每接对陈使。周平齐,拜天官都上士。谔见隋文帝有帝王志操,深自结纳。及帝为丞相,甚见亲待,访以得失。时兵革屡动,国用虚耗,谔上《重谷论》以讽焉。帝纳之。及受禅,历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赐爵南和伯。谔性公方,明时务。迁书侍御史。上谓群臣曰:“朕昔为大司马,每求外职,李谔陈十二策,苦劝不许,朕遂决意在内。今此事业,谔之力也。”赐物二千段。

    谔见礼教凋弊,公卿薨亡,其爱妾侍婢,子孙辄嫁卖之,遂成风俗,乃上书曰:“臣闻追远慎终,人德归厚,三年无改,方称为孝。如闻大臣之内,有父祖亡没,日月未久,子孙无赖,引其妓妾,嫁卖取财,有一于此,实损风化。妾虽微贱,亲承衣履,服斩三年,古今通式。岂容遽褫衰绖,强傅铅华,泣辞灵几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见者,犹致伤心,况乎人子,能堪斯忍!复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贵,平生交旧,情若弟兄。及其亡没,杳同行路,朝闻其死,夕规其妾,方便求娉,以得为限。无廉耻之心,弃友朋之义。且居家理务,可移于官,既不正私,何能赞务?”上览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于此也。

    谔又以时文体尚轻薄,流宕忘反,上书曰:

    臣闻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变其视听,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为训人之本,《诗》、《书》、《礼》、《易》,为道义之门。故能家复孝慈,人知礼让,正俗调风,莫大于此。其有上书献赋,制诔镌铭,皆以褒德序贤,明勋证理。苟非惩劝,义不徒然。降及后代,风教渐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有同影响,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贵贱贤愚,唯务吟咏。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卯,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何尝入耳。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华壤,递相师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圣道聿兴,屏黜浮词,遏止华伪。自非怀经抱持,志道依仁,不得引预搢绅,参厕缨冕。开皇四年,普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感知正道,莫不钻仰坟素,弃绝华绮,择先王之令典,行大道于兹世。

    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选吏举人,未遵典则。宗党称孝,乡曲归仁,学必典谟,交不苟合,则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其学不稽古,逐俗随时,作轻薄之篇章,结朋党而求誉。则选充吏职,举送天朝。盖由县令、刺史,未行风教,犹挟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宪司,职当纠察。若闻风即劾,恐挂纲者多,请勒有司,普加搜访,有如此者,具状送台。

    谔又以当官者好自矜伐,复上奏具陈其弊。请加罪黜,以惩风轨。上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风,深革其弊。谔在职数年,务存大体,不尚严猛,由是无刚謇之誉,而潜有匡正之志。

    邳公苏威以临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业污杂,非敦本之义。遂奏约遣归农。有愿依旧者,在所州县,录附市籍,仍撤毁旧店,并令远道,限以时日。时逢冬塞,莫敢陈诉。谔因别使,见其如此,以农工有业,各附所安,逆旅之与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市籍,于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托,岂容一朝而废?徒为劳扰,于事非宜。遂专决之,并令依旧。使还诣阙,然后奏闻。文帝善之曰:“体国之臣,当如此矣。”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悦服。卒官。

    四子。世子大方袭爵,最有才器。大业初,判内史舍人。次大体、大钧,并位尚书郎。

    鲍宏,字润身,东海郯人也。父机,以才学知名。仕梁,位书侍御史。宏七岁而孤,为兄泉之所爱育。年十二,能属文,尝和湘东王绎诗,绎嗟赏不已,引为中记室。累迁通直散骑侍郎。江陵平,归于周,明帝甚礼之,引为麟趾殿学士。累迁遂伯下大夫。与杜子晖聘陈,谋伐齐,陈遂出兵度江以侵齐。帝尝问宏取齐策,宏以为“先皇往日,出师洛阳,彼有其备,每不克捷。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以为上策。”帝从之。及定山东,除小御正,赐爵平遥县伯,加仪同。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会王谦举兵于蜀,路次潼州,为谦将达奚惎所执,逼送成都,竟不屈节。谦败,驰传入京,文帝嘉之,赐以金带。及受禅,加开府,进爵为公。历利、邛二州刺史,秩满还京。时有尉义臣者,其父崇不从尉迟迥,从复与突厥战死。上嘉之,将赐姓金氏。访及群下,宏曰:“昔项伯不同项羽,汉高赐其姓刘氏,秦真父能死难,魏武赐姓曹氏。请赐以皇族。”帝曰:“善。”因赐义臣姓杨。后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于家。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谱》一部,分为《帝绪》、《疏属》、《赐姓》三篇。有集十卷,行于世。

    高构,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辩给过人,好读书,工吏事。仕齐,历兰陵、平原二郡太守。齐灭,周武帝以为许州司马。隋文帝受禅,累迁户部侍郎。时内史侍郎晋平东与兄子长茂争嫡,尚书省不以断,朝臣三议不决。构断而合理,上以为能,召入内殿,劳之曰:“我闻尚书郎上应列宿,观卿才识,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礼教之所重,我读卿判数遍,词理惬当,意所不能及也。”赐米百石。由是知名。

    冯翊武乡女子焦氏既痖又聋,嫁之不售。尝樵菜于野,为人所犯而有孕,遂生一男。时年六岁,莫知其姓,于是申省。构判曰:“母不能言,穷究理绝。案《风俗通》,姓有九种,或氏于爵,或氏所居。此兒生在武乡,可以武为姓。”寻迁雍州司马,以明断见称。岁余,转吏部侍郎,号为称职。复徙雍州司马,坐事左转盩厔令,甚有能名。上善之,复拜雍州司马。仁寿初,又为吏部侍郎,以公事免。

    炀帝立,召令复位。时为吏部者多以不称去职,唯构最有能名,前后典选之官,皆出其下,时人以构好剧谈,颇谓轻薄,然其内怀方雅,特为吏部尚书牛弘所重。后以老病解职,弘时典选,凡将有所擢用,辄遣人就第问其可不。河东薛道衡才高当世,每称构有清鉴,所为文笔,必先以草呈观构而后出之。构有所诋诃,道衡未尝不嗟伏。大业七年,终于家。所举荐杜如晦、房玄龄等,后皆自致公辅,论者称构有知人之鉴。

    开皇中,昌黎豆卢实为黄门会郎,称为慎密。河东裴术为右丞,多所纠正。河内士燮、平原东方举、安定皇甫聿道,俱为刑部,并执法平允。京兆韦焜为户部郎,屡进谠言。南阳韩则为延州,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遗阙,皆有吏干,为当时所称。

    荣毗,字子谌,北平无终人也。父权,魏兵部尚书。毗少刚鲠,有局量,涉猎群言。仕周,位内史下士。隋开皇中,累迁殿内局监。时以华阴多盗贼,妙选长史,杨素荐毗为华州长史,世号为能。素之田宅,多在华阴,左右放纵,毗以法绳之,无所宽贷。毗因朝集,素谓之曰:“素之举卿,适以自罚也?”毗答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举。”素笑曰:“前言戏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时晋王在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为辞,实给私人也。州县莫敢违,毗独遏绝其事。上闻而嘉之,赉绢百匹,转蒲州司马。

    汉王谅之反也,河东豪杰以城应谅。刺史丘和觉变,遁归关中。长史渤海高义明谓毗曰:“河东国之东门,若失之,则为难不细。在中虽复匈匈,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余人斩之,自当立定耳。”毗然之。义明驰马追和,将与协计。至城西门,为渤海所杀,毗亦被执。及谅平,拜书侍御史,帝谓曰:“今日之举,马坊之事也。无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后以母忧去职。岁余,起令视事。寻卒官。赠鸿胪少卿。

    毗兄建绪,性甚亮直,兼有学业。仕周,为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及平齐之始,留镇鄴城,因著《齐纪》三十卷。建绪与文帝有旧,及为丞相,加位开府,拜息州刺史。将之官,时帝阴有禅代之计,因谓建绪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耳。”建绪自以周之大夫,因义形于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帝不悦。建绪遂行。开皇初来朝,上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上笑曰:“朕虽不解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也。”兼始、洪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陆知命,字仲通,吴郡富春人也。父敖,陈散骑常侍。知命性好学,通识大体,以贞介自持。仕陈,为太学博士、南狱正。及陈灭,归于家。会高智慧等作乱于江左,晋王广镇江都,以其三吴之望召令讽谕反者。以功拜仪同三司,赐以田宅,复用其弟恪为汧阳令。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上表陈让,朝廷许之。时见天下一统,知命诣朝堂上表,请使高丽以宣示皇风,使彼君臣面缚阙下。书奏,天子异之。岁余,授普宁镇将。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诏于御史台。炀帝嗣位,拜书侍御史,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帝甚敬之。后坐事免。岁余,复职。时齐王暕颇骄纵,昵近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辽东之役,为东暆道受降使者,卒于师。赠御史大夫。

    梁毗,字景和,安定乌氏人也。祖越,魏泾、豫、洛三州刺史,郃阳县公。父茂,周沧、兗二州刺史。毗性刚謇,颇有学涉。仕周,累迁布宪下大夫。宣政中,封易阳县子,迁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禅,进爵为侯。开皇初,以鲠正,拜书侍御史,名为称职。转大兴令,迁雍州赞务。毗既出宪司,复典京邑,直道而行,无所回避,颇失权贵心,由是出为西宁州刺史,改封邯郸县侯。在州十一年。

    先是,蛮夷酋长皆服金冠,以金多者为豪俊,由是递相陵辱,每寻干戈,边境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率以金遗之,于是置金座侧,对之恸哭,谓曰:“此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今将此来,欲杀我邪!”无所纳,悉以还之。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文帝闻而善之,征为散骑常侍、大理卿。处法平允,时人称之。岁余,进位上开府。毗见左仆射杨素贵重擅权,百僚震慑,恐为国患,因上封事曰:“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州,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奸图,四海稍虞,必为祸始。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帝大怒,命有司禁止,亲自诘之。毗极言曰:“素既擅权宠,作威作福,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悚,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毗发言謇謇,有诚亮之节,帝无以屈也,乃释之。素自此恩宠渐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当时朝士无不慑伏;有敢与相是非,辞气不挠者,独毗与柳彧及尚书左丞李纲而已。后上不复专委于素,盖由察毗之言。

    炀帝即位,迁刑部尚书,并摄御史大夫事。奏劾宇文述和私役部兵,帝议免述罪,毗固争,因忤旨,遂令张衡代为大夫。毗忧愤卒。帝令吏部尚书牛弘吊之。

    子敬真,位大理司直。时炀帝欲成光禄大夫鱼俱罗罪,令敬真案其狱,遂希旨陷之极刑。未几,敬真有疾,见俱罗为祟而死。

    柳彧,字幼文,河东人也。世居襄阳。父仲礼,《南史》有传。仲礼,梁败见囚于周,复家河东。彧少好学,颇涉经史。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久而出为宁州总管掾。武帝亲总万机,彧诣阙求试。帝异之,以为司武中士。转郑令。平齐之后,帝赏从官,留京者不预。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赏宜明,酬勋报劳,务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圣规,斩将搴旗,必由神略。若负戈擐甲,征扞劬劳。至于镇抚国家,宿卫为重。俱禀成算,非专己能,留从事同,功劳须等。”于是留守并加品级。

    隋文帝受禅,历尚书虞部、屯田二侍郎。时制三品已上,门皆列戟。左仆射高颎子弘德封应国公,申牒请戟。彧判曰:“仆射之子更不异居,父之戟槊已列门外,尊有厌卑之义,子有避父之礼,岂容外门既设,内阁又施?”事竟不行。颎闻而叹伏。后迁书侍御史,当朝正色,甚为百僚敬惮。上嘉其婞直,谓曰:“大丈夫当立名于世,无容容而已。”赐钱十万,米百石。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彧上表曰:“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干子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钟鸣漏尽。前在赵州,暗于职务,政由群小,贿赂公行。百姓吁嗟,歌谣满道,乃云:‘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古人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干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临人莅职,非其所解。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臣死而后已,敢不竭诚。”上善之,干子竟免。有应州刺史唐君明,居母丧,娶雍州长史厍狄士文之从父妹。彧劾之曰:“君明忽劬劳之痛,惑嬿尔之亲,冒此苴缞,命彼褕翟。不义不昵,《春秋》载其将亡:无礼无仪,诗人欲其遄死。士文赞务神州,名位通显,弃二姓之重匹,违六礼之轨仪。请禁锢终身,以惩风俗。”二家竟坐得罪。隋承丧乱之后,风俗颓坏,彧多所矫正,上甚嘉之。又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因上疏谏曰:“人君出令,诫在烦数。是以舜任五臣,尧咨四岳,设官分职,各有司存,垂拱无为,天下以乂。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比见事无大小,咸关圣职。陛下留心政道,无惮疲劳,至乃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贫,分夜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思臣至言,少减烦务。”上览而嘉之。以其家,敕有司与之筑宅,因曰:“柳彧正直之士,国之龟宝也。”其见重如此。

    右仆射杨素当途显贵,百僚慑惮,无敢忤者,尝以少谴,敕送南台。素恃贵,坐彧床。彧从外来,见素如此,于阶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据案坐,立素于庭前,辩诘事状。素由是衔之。彧时方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彧见近代以来,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戏,递相夸竞,至于糜费财力,上奏请禁绝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伎,诡状异形。外内共观,曾不相避。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非益于化,实损于人。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可其奏。

    是岁,持节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长吏赃污不称职者二百余人,州县肃然,莫不震惧。上嘉之,赐绢布二百匹,氈三十领,拜仪同三司,岁余,加员外散骑常侍。仁寿初,持节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还,赐绢百五十匹。

    彧尝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于秀,秀复赐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杨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配戍怀远镇。行达高阳,有诏徵进。至晋阳,遇汉王谅作乱,遣使驰召彧入城。而谅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诈中恶不食,自称危笃。谅怒囚之。及谅败,杨素奏彧心怀两端,以候事变,迹虽不反,心实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诏徵还。卒于道。

    有子绍,为介休令。

    赵绰,字士倬,河东人也。性质直刚毅。周初为天官府史,以恭谨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干见知,为内史中士。父艰去职,哀毁骨立,世称其孝。隋文帝为丞相,知其清正,引为录事参军。迁掌朝大夫,从行军总管是云晖击叛蛮,以功拜仪同。

    文帝受禅,授大理丞。处法平允,考绩连最。历大理正、尚书都官侍郎,每有奏谳,正色侃然,渐见礼重。上以盗贼不禁,将重其法,绰进谏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纳之,因谓曰:“若更有闻见,宜数言之。”迁大理少卿。

    故陈将萧摩诃,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待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朝。”上曰:“大理其为朕特放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颎将绰斩之。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可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如何?”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悉令斩之。绰谏曰:“此人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感,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书侍御史柳彧复上奏切谏,上乃止。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阁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以万计。后进开府,赠其父为蔡州刺史。

    时河东薛胄为大理卿,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上每谓绰曰:“朕于卿无所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仁寿中,卒官,上为之流涕,中使吊祭,鸿胪监护丧事。二子元方、元袭。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也。祖盛,魏颍川太守。父辟,渭州刺史。整少有风概,九岁丁父忧,哀毁骨立,事母以孝闻。及长,骁勇有膂力,好读《孙吴兵法》。魏大统末,袭爵武乡侯。周文引为亲信。累迁仪同三司、武州刺史。从武帝平齐,加上仪同,进爵平原县公,入为勋曹中大夫。隋文帝为丞相,进位开府。及帝受禅,加上开府,进封长广郡公,拜左武卫将军。开皇六年,突厥犯塞,诏卫王爽北伐,以整为行军总管,兼元帅长史。至合川,无虏而还。密进取陈策,上善之,以为行军总管,镇襄阳。卒,上伤之,谥曰襄。

    子楷嗣,位开府。

    整弟肃,亦有志行,位北地太守。

    论曰:大厦之构,非一本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长短殊用,大小异宜,咨棁栋梁,莫可弃也。裴政、李谔、鲍宏、高构、荣毗、陆知命等,或文能道义,或才足干时,识用显于当年,故事留于台阁。参之有隋多士,取其开物成务,皆廊庙之榱桷,亦北辰之众星也。赵绰居大理,囹圄无冤。柳彧之处宪台,奸邪自肃。然不畏御,梁毗得之矣。邦之司直,柳彧近之矣。杜整以声绩著美,其有以取之乎!

    译文:

    裴政,字德表,河东闻喜人。祖父裴邃,父亲裴之礼,《南史》均有其传。裴政小时候很聪明,见识广,记忆力强,精通执政之道,受到当时人们的称赞。在梁国供职,园军功封为夷陵侯,任给事黄门侍郎。魏军围攻剂州,裴政在城外被俘获,萧詧对裴政说:“我是武皇帝的孙子,不能做你的君主吗?你何必为七父去殉身呢?如果顺从我,我可使你的子孙世代富贵,不然的话,就会身首异处了。”给他上了枷锁后送到城下,令他对元帝说:“王僧辩听说台城失陷,已经自立为帝了。王琳势单力薄,不能再来。”裴政表示同意。不久却告诉城中说:“援兵正大量赶到,我充任间谍被擒获,应当以死报国。”监押的人打他的嘴,始终不改口。萧詧大怒,叫人马上将他斩首。蔡大业进谏说:“此人很有声望,杀了他,剂州就不能攻下。”于是得以被释放。恰巧遇到江陵被攻破,便和城中的朝廷官员一同被送到魏国的京城。周文帝听说他很忠诚,以他为员外散骑侍郎,并引进丞相府。叫他和卢辩根据《周礼》设置六官,并制定朝廷礼仪,其车马、服饰和用具,多从古制,而不同于汉、魏,这些当时都付诸实施。不久,任刑部下大夫,改任少司宪。裴政熟习先例,又参与了周律的撰定。他能饮酒,喝数斗而不醉。文书成堆,他断案果断,执法宽而公平,没有冤屈。遇到判极刑的,就允许他们的妻儿到监狱探望告别,到了冬季即将行刑,他们都说:“裴大夫判我死罪,死而无恨。”他又擅长钟律,曾和长孙绍远谈论乐律,《绍远传》里有所记载。

    隋开皇元年,任率更令,加授上仪同三司。下诏叫他同苏威等人修定律令。采魏、晋刑典,下考齐、梁律令的沿革变化和量刑轻重,而后加以折衷。一同参与撰修的共十多人,凡是遇到疑难问题,都由裴政一人决定。进升散骑常侍,改任左庶子。在许多事情上他都有所匡正,人们认为他纯朴诚实。东宫凡有大事都委任他去办理。右庶子刘荣,生性极为固执。当时武职轮流值班,通事舍人趟元恺作离任账册,没来得及完成。太子再三催促,刘荣叫元恺口头上奏说不必作账册。当元恺去上奏时,太子问他:“账册在哪里?”元恺说:“禀承刘荣的话,说不用作账册。”太子当即责问刘荣,刘荣隐瞒拒不承认,太子把他交付裴政审问。还没将审问情况上奏太子,那些阿谀刘荣的人就先对太子说:“裴政想陷害刘荣,所以审问的材料不真实。”太子召来裴政责问,裴政说:“凡审问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调查情况,二是收集谴据,审核其中的曲直,来判定是与非。臣了解到刘荣位高权重,即使确实对元恺说了那话,亦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错,不必要隐瞒。又了解到元恺这人,受刘荣统领,怎么敢没有根据地妄加指责呢?二人的情况,道理正好相似。元恺叫左卫率崔蓓等人证实,崔蓓说的情况完全和元恺的符合。所了解的情况既然抵触,必须加以证实而后判定。臣觉得刘荣对元恺说的话不假。”太子没有治刘荣的罪,同时赞赏裴政办事公平正直。

    裴政喜欢当面指出别人的过错,但背后却从不再说。当时云定兴多次入东宫侍奉太子,他常制作奇服异器,将它们进献到后宫,加上又因女儿得宠,所以进出东宫不受节制。裴政多次在太子面前恳切进谏,太子就是不采纳。裴政对云定兴说:“您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礼节。加上元妃突然死去,人情纷扰,这对太子来说不是美名。希望您自己引退,不然就会有灾祸降临。”定兴听后大怒,将此事告诉太子,太子从此更加疏远了裴政。因为此事,裴政出任襄州总管,妻儿役去襄州,于是将他的俸禄分给他的属下。如果有人犯罪,他暗地掌握全部情况,有的人竟然一年多不治罪,如果再三犯罪,便趁他们在都市聚会时,从人群中召出,亲自审问他们的罪状,有五人被处死,判流、徒刑的非常多。于是全境人人畏服,令行禁止,并称赞他料事如神。从那以后,襄州不修监狱,几乎没什么狱讼。后来在官任去世。着有《承圣实录》十卷。后来太子被废,文帝追忆裴政说:“如果派裴政、刘行本一同匡辅太子,就不该会有现在这种结局了。”

    儿子裴南金,官至膳部郎,学有文采,以轻财重义而著称。李谔,字士恢,赵郡人。勤奋博学会写文章。在北齐供职,任中书舍人,口才较好,常接待应对陈国使者。北周平定北齐,授任天官都上士。李谔看见隋文帝有帝王的志向和节操,便与他深深结交。隋文帝任丞相时,经常接近他,常常向他咨询。当时军队经常出征,国库空虚,李谤进呈《重谷论》以讽喻,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文帝受禅即位后,历任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赐封为南和伯。李谔生性正直,明辨时务。调任书侍御史。文帝对群臣说:“朕过去任太司马时,常常请求到外地任职,李夸向朕陈述十二策,苦苦劝说,朕于是决定留在朝廷内图进。我能有今天,是李夸的功劳。”赏赐李谔缣物二千段。

    李谔看见当时礼教凋敝,公卿死后,他们的爱妾和侍婢,往往被其子孙逼迫改嫁或出卖,并逐渐形成风气。于是李谔上书说:“臣听说祭祖重丧,人的德行才算是厚重,三年不改其父之道,才称得上是孝道。最近听说大臣当中,父祖逝世以后,时间还不久,他们的无赖子孙,就让父祖的妓妾,出嫁或卖出以牟取钱财。出现这种情况,确实有损风化。妾婢虽然低微卑贱,但曾亲自侍奉过父祖,服丧三年,是古今通用规制。怎么容忍马上剥去衰绖,强迫她们涂脂抹粉,含泪辞别灵柩,送到他人的卧室?凡是看见此情景的人,尚且感到伤心,何况是做儿子的,怎能做这种残忍之事呢!还有些朝廷重臣,位高望显,平生交往,如同兄弟。当他去世后,即视如路人,早晨死了人,晚上就打其侍妾的主意,并马上派人求聘,直到如愿方才作罢。他们如此行为,实在是没有廉耻,不顾朋友之义。况且治家之理可以移作官事,如果不加纠正,怎能有助于理政?”文帝看后深表赞赏。五品以上官员的妻妾不得改嫁的规定,就开始于此时。

    李谔又认为当时文体崇尚轻薄,放荡不羁,便上书说:

    臣听说古代哲人圣王教化民众,一定要改变人们的注意力,防备人们的贪欲,阻止人们的邪念,指示一条淳厚仁和之路。五教六行,是教人的根本,《诗》、《书》、《礼》、《易》,是道义之门。所以家家孝慈,人人懂礼让,正化风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至于上书献赋,作谏刻铭,都是为了褒扬德行,评定贤能,明示功勋,证实事理。假若没有责罚劝诫,就会没有意义。到了后代,风俗教化渐渐衰落。曹操和魏文帝、魏明帝,更是崇尚文词,忽略治国大道,喜好雕虫小技,上行下效,响应迅捷,追透文词,形成风气。江东齐、梁两国,这种流弊更严重,无论贵贱贤愚,只知道吟咏词赋。于是人们抛弃正理,保存异端,追寻虚浮和轻微,争逐一韵之奇和一字之巧。连篇累牍,无非都是些对月露的描述,积案盈箱,亦都是些风云的情状。世俗以此来品评高低,朝廷亦根据这些提拔士人。既然成为升官之路,追求它的情绪便更加深厚。于是间里的幼童,王公贵族的小儿,还不懂天干地支的常识,就作五言诗赋。至于像羲皇、舜、禹的典籍,伊尹、傅说、周公、孔子的学说,不再关心,何尝能够听到。把高傲放荡为清高,以因循人情当作功劳,指责儒学是古拙,以填词作赋为君子风度。所以文章日益繁琐,政治日益混乱,确实是由于抛弃古代圣贤的法式,把无用的东西构成有用的绿故。弃本逐末,遍及华夏,递相承传,时间久了就愈加扩散。

    大隋建立,圣道兴盛,摒弃虚浮的词藻,阻止华美虚伪的文风。若是不通经典守本真,循仁德立志行,就不能跻身于士大夫行列,出仕为官。开皇四年,诏告天下,公私文章,都应符合实际。那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表华美艳丽,交付官吏追究罪责。从此以后,公卿大臣都知道正道所在,无不深入研究和仰慕古代典籍,弃绝华美绮丽的文风,择用先王的大典,推行大道。

    最近听说边远州县,仍旧不改旧习,选择官吏,举荐人才,不遵守制度。以致宗族称之为孝,乡里称之为仁,学习必读经典,交友谨慎的人,则会被排斥流落于私门,而不加录用。那些学不研习古事,追随时俗,撰作轻薄的文章,结纳朋党追求时誉的人,就会被选任官吏,推举送往朝廷。这大概是由于县令、刺史不推行教化,还挟私徇情,不守公道的缘故。臣既然位居意司,职在纠察。如果闻风就加弹劾,恐怕收入法网的人很多,所以请求勒令有关部门,全面搜访,发现有这种人,将情况报送台省来。

    李谔又鉴碱为官的喜欢自夸,又上奏这种弊端,请求对其治罪,以正风气。文帝将李谔前后的奏章颁示天下,全国风气大变,彻底革除了这种弊端。李谔在任几年,识大体,不追求严猛,因此没有刚毅正直的称誉,而暗地里却怀有匡正天下之志。

    邳公苏威认为临道开设店铺的人,是贪利之人,况且所经营的事情恶浊杂乱,违背厚本的理义。于是上奏要求将他们遣归乡里从事农耕。有愿意从事旧业的,叫他们在所在州县著录市籍,还要拆毁他们原来的店铺,按规定期限,命令一概速离道路设店-当时正值寒冬,役人敢去陈诉。李谔正好因事出使,看见如此情形,认为农工各有其业,应各得其所,旅店和酒楼,自古以来没有统一的规定,叫他们列入市籍,在义理上说不通。况且用于行旅的馆舍,怎么能让它们一下子就废弃呢?白白地劳民扰民,在事理上亦是不应该的。于是独自决断,叫他们照旧营业。李谔出使回朝,将这件事奏闻文帝。文帝称赞他说:“为国着想的臣子,应当如此。”因为年老,出任通州刺史,在任上极力推行仁惠政策,华夷百姓心悦诚服。在官任上去世。李谔有四子。

    长子李大方承袭父爵,最有才识和气量。大业初年,任内史舍人。次子李大体、李大钧,都任尚书郎。

    鲍宏,字润身,东海郯县人。父亲鲍机,以才学知名。在梁国供职,官至书侍御史。鲍宏七岁丧父,被兄长鲍泉之抚育。十二岁时,能写文章,一次写作和湘东王萧绎的诗,萧绎对他赞叹不已,便任用他为中记室。多次升任通直散骑侍郎。江陵被北周平定后,便归顺周室,周明帝对他特别礼待,引进他为麟趾殿学士。经多次提升任遂伯下大夫。他同杜子晖出使陈国,联络陈国共同伐齐,陈国于是出兵渡过长江侵犯齐国。一次武帝询问他攻取齐国的策略,鲍宏认为:“先皇过去出兵洛阳,对方已有防备,每次都设成功。如果根擦臣的计策,进军汾、潞,直取晋阳,出敌不意,才是上策。”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平定山东后,任小御正,赐封为平遥县伯,加授仪同。隋文帝任丞相时,鲍宏奉使到山南。恰巧遇到王谦在蜀起兵反叛,在路过潼州时,被王谦的部将达奚惹所擒,押送到成都,始终不肯屈节。王谦失败后,用驿传送他进京,文帝对他很赞美,赏赐他金带。文帝受禅即位,加授开府,进封公爵。历任利、邛二州刺史,期满后回到京城。当时有一个叫尉义臣的人,他的父亲尉崇不肯顺从尉迟迥,后来在与突厥的战争中战死。文帝特予嘉勉,并赐他姓金,询问群臣意见。鲍宏说:“过去项伯不苟同于项羽,漠高祖赐他姓刘,秦真父亲死于危难,魏武帝赐他姓曹。请求赐他为皇族。”文帝说:“好。”于是赐义臣姓杨。后来授任均州刺史,因为眼疾免去官职,卒于家中。

    起初,周武帝诏令鲍宏修撰《皇室谱》一部,内分《帝绪》、《疏属》、《赐姓》三篇。有文集十卷,流行于世。

    高构,字孝基,北海人。生性滑稽,富有智慧,能言善辩,非常人所及,喜好读书,精于官府事务。在北齐供职,历任兰陵、平原二郡太守。北齐灭亡后,周武帝任命他为许州司马。隋文帝受禅即位,多次升任为户部侍郎。当时内史侍郎晋平东与兄长的儿子晋畏茂争夺嫡位,尚书省不能决定,朝臣经过多次商议亦没结果。高构决断合理,文帝认为他有才能,召他到内殿,慰劳他说:“我听说尚书郎与天上的众星宿对应,看卿的才识,才知古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嫡与庶的分别,是礼教中重要内容,我读卿的判状好几遍,词理允当,令人满意,这是我所想不到的。”赏赐米一百石。从此知名。

    冯翊武乡有一女子焦氏,既哑又聋,嫁不出去。一次到野外打柴挖野菜,被人强暴后怀了孕,后来生了一个男孩。到了六岁还不知姓什么,于是上申。高构判决谎:“母亲不能说话,无从考究。根据《风俗通》,姓氏有九种来源,有的以爵为姓,有的以住地为姓。这小儿出生在武乡,可以武为姓。”不久,调任雍州司马,以明断而被人赞美。一年后,改任吏部侍郎,号为称职。不久,又改任雍州司马,因事降任盏匡县令,以能干而出名。文帝对他很赞赏,重新授任为雍州司马。仁寿初年,又任吏部侍郎,因公事而被免职。

    炀帝即位后,恢复其原职。当时到吏部供职的人很多都因不称职而离任,惟独高构的能干名声最大,前后选拔的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下。当时有人因为高构喜欢畅谈,便认为他有点轻薄,然而他内心却方正文雅,受到吏部尚书牛弘的特别器重。后来因年老多病离职,牛弘当时掌管选拔官吏,凡是将要擢用某人,往往派人到高构的府第询问他同意与否。河东薛道衡才能在当世相当突出,常常称赞高构富有高明的鉴别力,每次写了文章,必定先以草稿形式呈给高构而后再给他人看。高构为此对他有所指责,薛道衡未曾不叹服。大业七年,在家中去世。他所举荐的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后来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到了公卿之位,谈论高构的人都称赞他有知人之明。

    开皇年间,昌黎的豆卢寅任黄门侍郎,人们都称赞他谨慎严密。河东的裴术任右丞,在许多方面有所纠正。河内的士燮、平原的东方举、安定的皇甫聿道,都在刑部任职,他们执法平允。京兆的韦焜任户部郎时,多次进呈正直的言论。南阳的韩则任延州长史时,极力推行惠政。这些人的事遣缺,他们都有为吏的才干,受到当时人们的赞美。

    荣毗,字子谌,北平无终人。父亲荣权,在魏国曾任兵部尚书。荣毗年少时刚直,有气量,广泛涉猎文集。在北周供职,曾任内史下土。隋朝开皇年问,多次升迁到殿内局监。当时鉴于华阴盗贼很多,朝廷决定选一位好的官吏,杨素推荐荣毗任华州长史,当时号称有才能的官吏。杨素的田宅,很多都在华阴,他身边的那些人依仗杨素权势颇为放纵,荣毗依法将他们治罪,毫不宽恕。一次柴毗参加朝会,杨素对他说:“我举荐卿,难道是为了惩罚自己吗?”荣毗回答说:“我之所以秉公执法,正是怕辜负了您对我的举荐。”杨素笑着说:“前面所说的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卿依法办事,正是我所期望的。”当时晋王在扬州,常常叫人秘密侦探京城的消息,派张衡在所经过道路的馆舍设置马坊,并托辞说是畜牧,实际是供私人所用。所在州县不敢违抗,惟独荣毗竭力阻止此事。文帝听说后特给荣毗嘉奖,赏赐绢帛一百匹,并改任蒲州司马。

    汉王杨谅谋反,河东的豪杰据城响应杨谅。刺史丘和发觉有变,逃回关中。长史渤海人高义明对荣毗说:“河东是国家的东大门,如果失去,那么就会为害不浅。城中虽然很纷乱,但不是全都要求反叛。祇要将他们中十几个比较凶暴狡诈的人杀了,自然会立即平定。”荣毗认为说得对。的人杀了,自然会立即平定。”荣毗认为说得对。城的西门,就被反叛的人给杀了,荣毗亦被他们抓住。杨谅谋反平定后,被任为书侍御史,炀帝对他说:“今天对你的举荐,是因为马坊那件事。希望你不要改变你的态度。”炀帝亦对他很敬重。荣毗在朝廷刚毅正直,态度严肃,百官都很害怕。后来因母亲去世而离职。一年后,朝廷又叫他复职,不久在任上去世。追赠为鸿胪少卿。

    荣毗的哥哥荣建绪,生性极为正直,学业有成。在北周供职,任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北周平定北齐的初期,留在邺城镇守,因此着右《齐纪》三十卷。建绪同文帝有故交,当文帝任丞相时,便加授开府,授任为息州刺史。将要就任的时候,因当时文帝暗地里有称帝的计谋,便对建绪说:“暂且留一段时间,我们同取富贵。”建绪自认为是周的大夫,便义形于色曰:“明公这种话,不是我想要听的。”文帝很不高兴。建绪于是前去就职。开皇初年,建绪来朝见文帝,文帝对他说:“卿感到后悔吗?”建绪叩首说:“臣所处的位置不是徐广,情状倒类同杨彪。”文帝笑着说:“朕虽然不懂书上所说的话,但亦知道卿说的这句话是不够恭顺的。”历任始、洪二州刺史,都以有才能而闻名。

    陆知命,字仲通,昊郡富春人。父亲陆敖,在陈国曾任散骑常侍。知命生性勤奋好学,琛识大体,保持忠贞耿介的节操。在陈国供职,任太学博士、南狱正。陈国灭亡后,回到家里。遇到高智慧等人在江东作乱,晋王杨广镇守江都,因为他在三昊地区有名望,便召他前去劝说反叛的人。因功授任为仪同三司,赏赐他田宅,又起用他的弟弟陆恪为沂阳县令。知命认为陆恪才不当其任,上表表示推让,朝廷允许了他的请求。知命见当时天下统一,便到朝堂上表,请求派人出使高丽,宣示大隋国威,让对方君臣到隋朝皇帝面前投降。书奏上去,文帝觉得很惊异。一年后,授任他为普宁镇将。因有人说他正直,于是在御史台候命。炀帝即位后,授任书侍御史,为人刚毅正直严肃,百官都很害怕他。炀帝对他极为敬重。后来因事被免职。一年后,恢复原职。当时齐王杨睐颇为骄横放纵,亲近奸邪小人,知命上奏弹劾,杨晾终于被治罪,百官深受震动。讨伐辽东,知命被授任东碗道受降使者,在军中去世。追赠御史大夫。

    梁毗,字景和,安定乌氏人。祖父梁越,在魏国历任泾、豫、洛三州刺史,封为合阳县公。父亲梁茂,在北周历任沧、充二州刺史。梁毗生性刚直,颇有学识修养。在北周供职,多次升迁至布宪下大夫。宣政年问,封为易阳县子,升任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禅即位,晋升侯爵。开皇初年,因为人刚正,授任书侍御史,以称职闻名。改任大兴县令,调任雍州赞务。梁毗出了宪司以后,仍旧典掌京邑事务,他秉公办事,无所回避,颇失权贵的欢心,因此出任西宁州刺史,改封邯郫县侯。在西宁州任职十一年。

    在他到任之前,蛮夷酋长都戴金冠,并将富有金子的人推为豪俊,因此互相凌辱争夺,常为此动武,边境地区没得一年安宁。梁吡到任后,很是忧虑,后来因为诸酋长相继赠送他金子,他便把金子全部放在座位的旁边,并对之放声大哭,边哭边对那些酋长说:“这东西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你们为了它互相残杀,如今将它送给我,是想杀我吗?”对酋长们送的金子一概不受,全部退回他们本人。于是蛮夷深感觉悟,从此便不再相互攻伐。文帝听说后,认为他处理得非常好,征任他为散骑常侍、大理卿。梁毗执法平允,深受当时人们称赞。一年后,升任上开府。梁毗见左仆射杨素尊贵专权,百官对他很害怕,担心将成为国家祸患,因此暗地上书文帝说:“我私下见左仆射越国公杨素受到的恩遇愈来愈重,权势日益显赫,与他亲近的都不是忠正之人,他所举荐进用的都是自己的亲戚,子弟布满各州县。天下太平时,姑息养奸,天下动荡,必将酿成祸难。奸臣篡权,都是渐渐形成的。王莽靠多年执政,终于代漠自立,桓玄在改朝换代时打下根基,终欣使晋朝灭亡。陛下以杨素为国家柱石之臣,臣担心他的心志不一定如同伊尹。”文帝览后大怒,命令官吏将他拘禁,并亲自责问他。梁毗竭力表示:“杨素恃宠专权,作威作福,处置将帅,杀戮无道。又太子和蜀王因罪被废黜那天,百官无不震惊,只有杨素一人扬眉舞肘,露见喜色,他是把国家的不幸当作自己的幸事。”梁毗说话忠诚正直,具有诚信节操,文帝不能使他屈服,只好释放了他。杨素从此受到的恩遇渐少。但是杨素仍然权势隆重,有许多人受到他的打击,当时在朝百官无不因畏惧而屈服;敢同他争论是非且说话语气不屈服的人,也只有梁毗和柳或及尚书左丞李纲而已。后来文帝不再将一切事情专门委托杨素,大概是体察了梁毗所说的那些话的绿故。

    炀帝即位,调任刑部尚书,并摄御史大夫事。上奏弹劾宇文述私自役使部众,炀帝建议兔治宇文述的罪过,梁毗坚决相争,因抵触炀帝旨意,于是叫张衡替代他为御史大夫。梁毗因此忧愤而去世。炀帝叫吏部尚书牛弘前去祭吊。

    其子梁敬真,官至大理司直。当时炀帝想罗织光禄大夫鱼俱罗的罪名,叫敬真负责审问此案,他迎合炀帝旨意将鱼俱罗判为极刑。不久,敬真患病,看见鱼俱罗在作祟而死。

    柳或,字幼文,河东解县人。世居襄阳。父亲柳仲礼,《南史》中有传。梁国失败后,仲礼被囚禁在北周,又回到河东。柳或年幼时很好学,对经史典籍颇有涉猎。北周大冢宰宇文护任他为中外府记室,几年后出任宁州总管掾。武帝亲政,柳或到京城求职。武帝对他的才识很惊奇,任命他为司武中士。改任郑县县令。平定北齐以后,武帝赏赐从征将吏,留守京城的不在其列。柳或上表说:“如今太平之始,奖赏要明,论功行赏,必先有所据。屠城破邑,是出于圣上谋划,斩将拔旗,亦是圣上的谋略。如果说披甲操戈,征战实在辛劳。至于安抚国家,宿卫则居于重要地位。二者都秉承圣上的计划,不是独自按自己的才能行事,留守和从征,在意义上都相同,所以功劳亦必须等同。”于是留守京城的将吏都一同增加品级。

    隋文帝受禅即位,历任尚书虞部、屯田二侍郎。当时制度规定,三品以上官员的门口都列戟。左仆射高颖的儿子高弘德被封为应国公,申请列戟。柳或判决说:“仆射的儿子没有异地而居,父亲的门外已经列戟,尊者有约东其下之责,儿子有礼让其父之礼,怎么能在外门列戟之后,内门还要列戟?”此事终于未能通过。高颖听说后深为佩服。后来升任书侍御史,处事严肃,百官深为敬畏。文帝对他的倔强刚直特表嘉奖,对他说:“大丈夫应当立功名于人世,不能随波逐流。”赏赐钱十万、米一百石。

    当时刺史一职多任用武将,一般都不能胜任此职,柳或上表说:“诏书任命上柱国和干子为杞州剌史,此人年近八十,已是垂暮之年。他先前在趟州,很不称职,群小执政,贿赂公行。白—姓哀叹,民谣流行,中有一句是:‘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古人说:‘耕田当问奴,纺织当问婢。’这是说各有所能。干子射箭骑马,率兵征讨,是其所长;叫他从政治民,是其所短。如果说是为了优待老年,本来可以多赐金帛,如果让他担任刺史,损害是非常大的。身为人臣当死而后已,怎敢不竭尽忠诚。”文帝认为他说得有理,终于免去干子刺史一职。应州刺史唐君明,在为母居丧期间,娶了雍州长史库狄士文的堂妹。柳或弹劾他说:“君明不顾丧母之痛,贪恋新婚之乐,穿着丧服迎娶新妇。《春秋》说不义不亲的人将不得生存;《诗经》诅咒这种不讲礼仪的人快些死亡。士文助理京都事务,名位显通,抛弃二姓的友辈,违背六礼的仪轨。请求将他们禁锢终身,以正世风。”于是两家都坐事获罪。隋朝承继丧乱时代,风俗败坏,柳或对此矫正很多,文帝极为赞赏他。柳或又见文帝勤于听政,百官奏事琐碎,便上疏进谏说:“做君主的发出命令切忌烦琐。所以舜任用五臣,尧咨询四岳,设官分职,各掌其事,君主无为而治,天下安定。这就叫作求贤辛劳,用起来安逸。最近看见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圣上听受。陛下留心政事,不怕疲劳,以致过问细小的盖房之事,发放轻微的东西。一天之内,应答百官,以致天晚了还没吃饭,半夜了还没能就寝,动辄就是文簿,使圣体忧劳。希望陛下思虑臣的至诚之言,稍稍臧少烦碎的政事。”文帝看后特予嘉奖。因为柳或家境贫寒,韶令有关部门为他修筑宅第,并说:“柳或是个正直的人,是国家的龟寅。”可见文帝是如此器重他。

    右仆射杨素执掌大权,势重贵显,百官畏惧他的威势,设人敢与他抗争。一次杨素因被皇帝指责,被送到南台。杨素自恃显贵,便坐在柳或床上。柳或从外面回来,看见杨素如此情形,便在台阶下整好服饰,端着笏说:“奉敕追究公的罪过。”杨素马卜从床上下来。柳或据案而坐,让杨素立在庭前,辩明责问事情原委。杨素因此对他非常怀恨。柳或常时正被文帝佶任,所以杨素没有机会中伤他。

    柳或见近世以来,都邑百姓每到正月十五,都要举办角抵游戏,人们互相夸耀,以致耗费财力,殷是上奏请求加以禁止,他说:“我私下见京城及附近州县,每到正月十五夜里,满街是人,鼓声震天,火炬照耀大地,人人戴着兽状面具,男的穿上女装,歌舞杂技,奇形怪状。男女一同观赏,不相回避。竭尽资财,只为一时的竞争。倾家而出,不问贵贱,男女混杂,僧俗不分。邪恶的行为由此而生,盗贼因此而起。对教化无益,实在损害人们。请颁告天下,一同立即禁止。”下诏准其所奏。

    这一年,柳或持节巡枧黄河以北五十二州,上奏免掉长吏中贪污不称职的共二百多人,于是州县严整,所在官吏莫不因此而恐惧。文帝给予嘉奖,赏赐绢布二百匹,毡三十领,授仪同乏司。一年后,加授员外散骑常侍。仁寿初年,持节巡察太原道十九州岛。回来后,赏赐绢一百五十匹。

    柳或曾得到博陵的李文博所撰写的《治道集》十卷,蜀王杨秀派人前来索稿。柳或将它送给杨秀,杨秀回赐柳或奴婢十人。杨秀被治罪,杨素便上奏说柳或以内臣的身份结交诸侯,于是被削除名籍,发配到怀远镇戍边。走到高阳,朝廷下诏征他回京。走到晋阳时,遇上汉王杨谅作乱,杨谅派人召柳或进城。此时杨谅谋反事态已经显露,柳或进了城,估计不能脱身,于是便假装突然患疾病,不吃不喝,并自称病危。杨谅见此大怒,将他囚禁起来。杨谅谋反被平定后,杨素上奏说柳或心怀异心,以等待事态的变化,虽然没有谋反行迹,但实际与叛逆相同。于是坐罪发配敦煌。杨素死后,柳或才自己申诉,朝廷下诏征回。不久,便死在回京的路上。

    有一个儿子叫柳绍,曾任介休县令。

    趟绰,字士倬,河东人。生性朴直刚毅。在北周初年,任天官府史,因为谨慎勤恳,提升为夏官府下士。渐渐地又以才干知名,授任内史中士。以父亲去世离职,因悲哀而瘦损异常,世人称赞他孝。隋文帝任丞相时,知道他为人清廉正直,引任为录事参军。不久,升任掌朝大夫,跟随行军忽管是云晖讨击叛蛮,因功授仪同。

    隋文帝受禅即位,授大理丞。趟绰执法平允,考绩连年第一。历任大理正、尚书都官侍郎,每次上奏案件,都严肃从容,渐渐受到文帝的礼遇。文帝认为盗贼屡禁不止,准备加重法律的惩罚力度,趟绰进谏说:“法律是天下最大的信条,怎么可以失信呢!”文帝很高兴地采纳了,便对他说:“如果还有见闻,可以一一说来。”升任大理少卿。

    原陈国将领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起兵作乱,摩诃应当受牵连治罪。文帝说:“世略年纪不到二十岁,他能有什么作为!因为他是名将之子,肯定是受他人逼迫。”于是要赦免摩诃的罪。赵绰坚决不同意,文帝不能强压,想等趟绰退朝后就赦免摩诃,于是叫赵绰退朝回去吃饭。赵绰说:“臣所奏的狱案都还没决断下来,所以不敢退朝。”文帝说:“大理就为朕特地放了摩诃吧。”于是便叫身边的人释放了他。刑部侍郎辛宣一次穿着红色的裤子,以为这样利于为官,文帝认为这是在诅咒他,将要把他斩首。趟绰说:“根据法令他不当处死,臣不敢奉诏。”文帝极为愤怒,对他说:“卿怜惜辛直而不爱惜自己吗?”叫左仆射高颊将趟绰推出去斩了。趟绰说:“宁可让陛下杀臣,也不可以杀辛直。”押到朝堂,脱下朝服即将处斩,文帝派人对趟绰说:“怎么样?”趟绰回答说:“我只知道执法,不敢惜死。”文帝拂袖而退,过了很久便释放了他。第二天,文帝向赵绰表示歉意,并对他予以慰劳勉励,赏赐缣物三百段。

    当时文帝禁止私铸钱币,有雨人在集市上用劣质钱币换取正色钱币,武候将两人抓获并上报朝廷,文帝叫将他们二人斩首。趟绰进谏说:“这两人坐罪该处杖刑,杀了他们违背法令。”文帝说:“不关卿事。”赵绰说:“陛下不认为臣愚昧,所以让臣任司法之职,如果乱杀人,怎么不关臣事呢?”丈帝说:“播不动大树的人,应该退下。”趟绰回答说:“臣只望感动天心,哪里谈到去动树!”文帝又说:“喝羹的人,热了就该将它放到一边。天子的威势,你也想违抗吗?”赵绰拜后更加上前,虽受斥责亦不肯后退。文帝于是进去了。书侍御史柳或又上奏恳切劝谏,文帝只好作罢。文帝认为赵绰心地正直,常常引他进入宫中,有时遇上文帝正好与皇后同榻而卧,就当即叫趟绰坐在旁边,听他评论自己政事的得失。前后赏赐给赵绰的财物数以万计。后来进升开府,追赠他的父亲为蔡州刺史。

    当时河东的薛冑任大理卿,与赵绰都以执法平恕而知名。然而薛冑断狱注重情理,而赵绰强调守法,雨人都能胜任其职。文帝常对趟绰说:“朕对卿可以说是无所爱惜,只不过卿的骨相不该富贵罢了。”仁寿年问,在任上去世,文帝为此流下了眼泪,派内廷使者前去吊祭,叫鸿胪监护丧事。有二个儿子,元方和元袭。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祖父杜盛,在魏国曾任颖川大守。父亲杜辟,在魏国曾任渭州刺史。杜整年少有风采气概,九岁时父亲去世,因悲哀而瘦损异常,奉事母亲以孝顺而闻名。长大以后,骁捷勇猛,体力过人,喜好阅读《孙昊兵法》,,西魏大统末年,袭爵武乡侯。周文帝用为亲信。多次升迁后任仪同三司、武州刺史。跟从周武帝平定北齐,加授上仪同,进封平原县公,入朝任勋曹中大夫。隋文帝任丞相,升任开府。隋文帝受禅即位,加授上开府,进封为长广郡公,授任为左武术将军。开皇六年,突厥侵犯边塞,诏令卫王杨爽北伐突厥,任命杜整为行军总管,兼任元帅长史。军队进到合川,没看到突厥军,便回来了。秘密进献攻取陈国策谋,文帝很赞赏,任命他为行军总管,镇守襄阳。去世后,文帝很悲伤,谥号为襄。

    儿子杜楷承继父亲爵位,位至开府。

    杜整之弟杜肃,亦有志向和操行,官至北地太守。

    论曰:建造大厦不是靠一根木柱的支撵,帝王的功业,亦不是靠一个人的谋略。长短用处不同,大小有不同的适宜,粢榄与栋梁,都不能抛弃。裴政、李译、鲍宏、高构、荣毗、陆知命等人,有的文章能阐扬道义,有的才干足以施于当时,识见材用显于当年,事迹留在台阁。参验隋朝的士大夫,求取他们洞悉万物、成就事务的才能,他们都是廊庙的榱桷,亦如同北辰昀众星。趟绰位居大理,监狱没有冤屈。柳或身处宪台,奸邪自然肃整。然而若说不畏强权,梁毗是比较典型的一个。国家的司直职守,柳或比较接近。杜整凭名声和政绩著称,难道是他有所追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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