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李涉

类别:史部 作者:辛文房(元) 书名:唐才子传

    涉,洛阳人,渤之仲兄也。自号清溪子。早岁客梁园,数逢乱兵,避地南来,乐佳山水,卜隐匡庐香炉峰下石洞间。尝养一白鹿,甚驯狎,因名所居曰白鹿洞。与弟渤、崔膺昆季茅舍相接。后徙居终南,偶从陈许辟命,从事行军。未几,以罪谪夷陵宰,十年蹭蹬峡中,病疟成痼,自伤羁逐,头颅又复如许。后遇赦得还,赋诗云:“荷蓑不是人间事,归去沧江有钓舟。”遂放船重来访吴、楚旧游,登天台石桥,望海得风水之便,挂席浮潇、湘、岳阳,逢张祜话故,因盘桓。归洛下,营草堂,隐少室。身自耕耘,妾能织纤,稚子供渔樵,拓落生计,伶俜酒乡,罕交人事。大和中,宰相累荐,征起为太学博士,致仕。卒。妻亦入道。涉工为诗,词意卓荦,不群世俗。长篇叙事,如行云流水,无可牵制,才名一时钦动。初,尝过九江皖口,遇夜客,方拴伏,问何人曰:“李山人。”豪首曰:“若是,勿用剽夺。久闻诗名,愿题一篇足矣。”涉欣然书曰:“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大喜,因以牛酒厚遗,再拜送之。夫以跖、乔之辈,犹曰怜才,而至宝横道,君子不顾,忍哉。诗集一卷,今传。

    【译文】

    李涉,洛阳人,他是李渤的二哥,自称为“清溪先生”。李涉早年客居梁园,几次遇到战乱,因避祸到南方来,他喜爱名胜山水,就择地隐居在庐山香炉峰下的岩洞间。李涉曾养过一只白鹿,十分驯良亲昵,就把自己居住的岩洞起名为“白鹿洞”。他与弟弟李渤、崔膺兄弟俩草屋相连。后来李涉移居终南山中,偶然应陈许节度使征辟为从事行军,不久,因罪被贬为夷陵县令,在峡州困顿失意十年,身染疟疾成为顽症。他哀痛自己被流放他乡,头发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后来碰到朝廷大赦,得放还,他写诗说:“荷蓑不是人间事,归去沧江有钓舟。”于是乘船东下,又来看望在吴、楚一带的老朋友。他登上天台山石桥眺望大海。借水路有风的便利,扬帆漂浮潇水、湘江、岳阳。他遇见张祜,谈起往日的友情,于是在岳阳逗留了一段时间。李涉回到洛阳,营建草堂,隐居在篙山少室山中。自己下田耕种,妾会织布,小儿子打鱼砍柴,勉强维持生活。他孤单地沉醉酒乡,很少与人交往。大和年间,宰相多次推荐,朝廷征召李涉为太学博士,他退休后去世。他的妻子也出家为尼。李涉长于作诗,语意卓绝出众,超出常人。他的叙事长诗,如行云流水,不受牵制,才子之名倾动一时。当初,李涉曾路经九江皖口,遭遇一伙强盗,正蜷伏在路边,强盗问:“什么人?”回答说:“山人李涉。”强盗首领说:“若是这样,用不着抢东西,我辈久闻先生诗名,望赐诗一首足矣。”李涉欣然命笔,写道:“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强盗大喜,于是用牛肉美酒多多相赠,又两次拱手弯腰揖拜,送李涉几路。就连盗环、庄脚之辈,尚且说爱惜才子,而最珍贵的宝物横放在路上,君子却不看一眼,于心何忍啊!李涉有诗集一卷,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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