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兄/弟/姑姊妹/夫 弟兄弟不可相残

类别:其他 作者:司马光(宋) 书名:家范

    【原文】弟之事兄,主于敬爱。齐射声校尉刘琎,兄夜隔壁呼琎。琎不答,方下床着衣,立,然后应。怪其久。琎曰:“向束带来竟。”

    【译述】弟弟对兄长,主要是能敬重他、爱他。齐射声校尉刘琎,他哥哥刘夜里在隔壁喊,他先不答应,下床穿上衣服,端端正正地站好,然后才答应。哥哥怪他为什么那么久没答应,他说:“刚才我还没有整装束带。”

    【原文】梁安成康王秀,于武帝布衣昆弟,及为君臣,小心畏敬,过于疏贱者。帝益以此贤之。若此,可谓能敬矣。

    【译述】梁安成康王秀跟武帝是平民兄弟,等到武帝即位后,他们成了君臣关系,秀对武帝小心侍候,常怀敬畏之心,他对武帝的敬畏超过了那些与武帝毫无瓜葛的人。武帝也更因此看重秀。像他们这样,可以说是兄弟之间能互相敬重了。

    【原文】后汉议郎郑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即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赃,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廉洁。均好义笃实,养寡嫂孤儿,恩礼甚至。

    【译述】东汉议郎郑均,哥哥当县吏,经常接受些礼品,郑均多次劝谏哥哥不要这样,哥哥不听,于是他就去当佣人。过了一年多,他挣了些钱回来送给哥哥,并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当官如果贪赃枉法,就会受到惩处,一辈子都完了。”哥哥听了他的话非常感动,于是为官清正廉洁。郑均为人忠厚老实,哥哥死后,他养活寡嫂和哥哥的孤儿,恩礼备至。

    【原文】晋咸宁中疫颍川,庾衮二兄俱亡。次兄毗复危殆。疠气方炽,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衮独留不去。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亲自扶持,昼夜不眠。其间复抚柩哀临不辍。如此十有余旬,疫势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差,衮亦无恙。父老咸曰:“异哉此子!守人所不能守,行人所不能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始知疫疠之不相染也。”

    【译述】西晋咸宁年间颍川发生瘟疫,庾衮的两个哥哥都死了,还有个哥哥庾毗也生命垂危。此时瘟疫正是最厉害的时候,父母及几个弟弟都居住在外,躲避瘟疫,庾衮独自留在家里,不肯离去。家里的人强迫他走,他说:“我不怕染病。”他在家亲自侍候哥哥庾毗,昼夜不眠。期间他还为已死的两个哥哥守灵,从未停止过祭祀。这样过了一百多天,瘟疫渐渐没有了,家人才返回来。这时庚毗的病也好了,庾衮也安然无恙。乡亲们都说:“这人真是不同寻常,能够坚守他人不能坚守的岗位,能做他人所不能做的事情,天气寒冷才知道松柏比其他树耐寒,而瘟疫也似乎不能传染给好人。”

    【原文】右光禄大夫颜含,兄畿,咸宁中得疾,就医自疗,遂死于医家。家人迎丧,旐每绕树而不可解,引丧者颠仆,称畿言曰:“我寿命未死,但服药太多,伤我五脏耳,今当复活,慎无葬也。”其父祝之曰:“若尔有命复生,其非骨肉所愿,今但欲还家,不尔葬也。”乃解。及还,其妇梦之曰:“吾当复生,可急开棺。”妇颇说之。其夕,母及家人又梦之,即欲开棺,而父不听。含时尚少,乃慨然曰:“非常之事,古则有之。今灵异至此,开棺之痛,孰与不开相负?”父母从之,乃共发棺,有生验以手刮棺,指抓尽伤,气息甚微,存亡不分矣。饮哺将获,累月犹不能语。饮食所须,托之以梦。阖家营视,顿废生业,虽在母妻,不能无倦也。含乃绝弃人事,躬亲侍养,足不出户者,十有三年。石崇重含淳行,赠以甘旨,含谢而不受。或问其故,答曰:“病者绵昧,生理未全,既不能进噉,又未识人惠,若当谬留,岂施者之意也?”畿竟不起。含二亲既终,两兄既殁,次嫂樊氏因疾失明,含课励家人,尽心奉养。日自尝省药馔,察问息耗,必簪屦束带,以至病愈。

    【译述】右光禄大夫颜含的哥哥颜畿,在咸宁年间得了病,就医治疗的时候,死在了医生的家里。家人去将他敛入棺材中,要运回去安葬。在起灵柩的时候,引魂幡缠绕在树上,怎么也解不开。在前边引路的人突然跌倒在地上,自称他是颜畿,说:“我的寿数还没有到,我没有死,只是因为吃药太多,伤了五脏而导致昏厥,现在我要活过来了,你们千万不要将我埋葬了。”他的父亲祷告说:“如果你真的能活转过来,也是我们的共同愿望,现在咱们只是要回家,并不是要去安葬你。”说罢,引魂幡果然很痛快就解开了。回到家,颜畿的媳妇晚上梦见颜畿对她说:“我就要复活了,你们马上打开棺材。”颜畿的媳妇醒来后非常高兴。这天晚上,颜畿的母亲和家里的其他人有梦见了同样内容的梦,大家想马上就开棺看看,可是父亲不允许。颜含这时还很小,他大声说:“怪异之事古代就有,现在如此异常,相比之下,开棺还是比不开要好。”父母亲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大家一起将棺材打开,果然看见有手指抓棺材的印痕,而且颜畿的手指都抓伤了。大家一看,颜畿还有微弱的呼吸,但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家里人将他抬回家,饮食侍候,但是他好几个月还不能说话。他如果想吃什么或需要什么,就给家人托梦。全家人都在为他忙碌,因此而荒废了家里的生产和其他事业。时间长了,即使是母亲和妻子也不能不感到倦殆,唯弟弟颜含放下所有的事情,亲自侍奉哥哥,十三年足不出户。当时的显赫人物石崇很钦佩颜含的所做所为,便特地赠送他们美味佳肴。但是颜含只感谢人家的好意,却不接受食物。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接受馈赠,他回答说:“现在病人卧床不起,不醒人事,而且生理机能也没有恢复,他既不能吃这些东西,又不能亲领人家的好意,如果我随便留下,那哪里是馈赠者的意思呢?”颜畿最终也没有能够恢复健康。后来,颜含的父母亲双双去世,两个哥哥也都死了,二嫂樊氏因病失明,颜含就带领家里的人尽心奉养,他每天亲自去察看嫂子吃的药和饭,以及嫂子的身体状况,而且一定要穿戴整齐,保持礼节。一直到嫂子的病痊愈。

    【原文】后魏正平太守陆凯兄琇,坐咸阳王禧谋反事,被收,卒于狱。凯痛兄之死,哭无时节,目几失明,诉冤不已,备尽人事。至正始初,世宗复琇官爵。凯大喜,置酒集诸亲曰:“吾所以数年之中抱病忍死者,顾门户计尔。逝者不追,今愿毕矣。”遂以其年卒。

    【译述】后魏正平太守陆凯的哥哥陆琇,受咸阳王禧谋反一事的牵连,被关进了监狱,并死在监狱。陆凯对哥哥的死非常痛惜,经常哭泣,眼睛也几乎要失明。他反复为哥哥申诉冤屈,尽到了一个弟弟的责任。到正始初年,世宗恢复了陆琇的爵位,陆凯非常高兴,制备酒食招待亲戚们,他说:“这几年,我之所以坚持活下来,就是为了要恢复我们陆家的荣誉,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他在这一年果真死去了。

    【原文】唐英公李勣,贵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燃火煮粥,火焚其须鬓。姊曰:“仆射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是?”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复可得乎?”若此,可谓能爱矣!

    【译述】唐英公李勣,身为仆射,他的姐姐病了,他还亲自为她烧火煮粥,以致火苗烧了他的胡须和头发。姐姐劝他说:“你的妾那么多,你自己为何要这样辛苦?”李勣回答说:“难道真的没有人吗?我是想姐姐现在年纪大了,我自己也老了,即使想长久地为姐姐烧火煮粥,又怎么可能呢?”像这样的弟弟,就可以说是能够敬爱姐姐了。

    【原文】夫兄弟至亲,一体而分,同气异息。《诗》云:“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又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言兄弟同休戚,不可与他人议之也。若己之兄弟且不能爱,何况他人?己不爱人,人谁爱己?人皆莫之爱,而患难不至者,未之有也。《诗》云“毋独斯畏”,此之谓也。兄弟,手足也。今有人断其左足,以益右手,庸何利乎?虺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争利而害,何异于虺乎?

    【译述】兄弟之间可以说是至亲至爱的,就好象同出一体,同气异息。《诗经》说:“现在的人,都不如兄弟那样亲密。”又说:“兄弟在家里虽然有矛盾,但在外边却能共同抵御敌人。”这说的是兄弟能够同欢乐、共患难,不能和他人相提并论。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去爱,又怎么能去爱他人呢?自己不爱他人,他人又怎么会爱你呢?人人都不喜爱你,你想没有祸患和灾难是不可能的。《诗经》说“怕的就是只有你一个人”,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兄弟如同手足。如果有人砍断他的左脚,来延长他的右手,这有什么好处呢?虺有一个身子两张嘴,争食相咬,于是自相残杀。如果兄弟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残害,这跟虺有什么差别呢?

    【原文】《颜氏家训》论兄弟曰:“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而圆盖,必不合也。唯友悌深至,不为旁人之所移者,可免夫。兄弟之际,异于他人,望深虽易怨,比他亲则易弭。譬犹居室,一穴则塞之,一隙则涂之,无颓毁之虑。如雀鼠之不恤,风雨之不防,壁陷楹沦,无可救矣。仆妾之为雀鼠,妻子之为风雨,甚哉!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群从疏薄,则童仆为仇敌矣。如此,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欢爱,而失敬于兄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人或将数万之师,得其死力,而失恩于弟者,何其能疏而不能亲也?娣姒者,多争之地也。所以然者,以其当公务而就私情,处重责而怀薄义也。若能恕己而行,换子而抚,则此患不生矣。人之事兄不同于事父,何怨爱弟不如爱子乎?是反照而不明矣。

    【译述】《颜氏家训》在论述兄弟关系的时候说:“当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总是一起在父母的前后左右,吃饭在同一张桌子上,衣服也是同一件衣服,哥哥穿了再给弟弟穿。读书也是这样,哥哥读过的书再给弟弟读,玩也是一起玩。这样一来,虽然是不懂礼法的人,但对兄弟也是不能不爱的。等到成人之后,兄弟们各有了自己的家庭、子女,这时虽是诚实忠厚的人,兄弟之间的情爱也总是要稍为减退一些的。妯娌之间的关系,是比不上兄弟关系那样亲密的。如果使各自关系较疏薄的妯娌来制约兄弟之间的亲情,这正好比方的容器配个圆的盖子,必然不能严密无间了。只有兄弟亲情特别深厚、不受妻子影响的人家,才能免去这种情形。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常人,相互之间求全责备就容易产生怨恨,但因手足情亲所以这种怨恨也容易消弭。拿住的房子来作比喻,发现一个洞穴一条裂缝就堵住它,这房子就没有倒塌的危险,如果鸟雀、老鼠、风雨的破坏都不去防治,那么墙壁门窗的毁坏倒塌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一个家庭里的仆人妻妾对于兄弟情感的破坏作用,是可以和最历害的雀鼠风雨相比的。兄弟之间不和睦,将导致各家的子女不相爱,而这种情形又会导致同族别的小辈都互相疏远淡薄,导致各家的僮仆互相敌视。这样,陌生人都会来欺负他们,还有谁来救助呢?有的人结交天下之士都很融洽,而对自己的哥哥反而不去敬重;有的人可以统帅几万士兵,得到他们的拥戴,可是对自己的弟弟反而缺少恩爱,这种人为什么这样的不会处理兄弟关系呢?妯娌关系,是一种容易起矛盾起争斗的关系。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形,是因为她们相处时各怀私心,担当重任而心怀薄义。如果能够实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把妯娌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来疼爱,那么这种矛盾磨擦就不会出现了。一个人尊敬兄长,不同于尊敬父亲,那又怎能怨恨哥哥对自己的爱及不上对儿子的爱呢?这样埋怨就是只苛责别人而不要求自己。

    【原文】吴太伯及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子曰:“太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译述】吴太伯和弟弟仲雍,都是周太王的儿子,王季历的哥哥。季历很贤能,而且有圣子姬昌,周太王想立季历与姬昌为王。因此太伯和仲雍兄弟俩就奔赴荆蛮,文身截发,表示他们不能够再为王了,用这样的方法来躲避弟弟季历。季历果然被立为王,称为王季,而姬昌就是周文王。太伯到了荆蛮之后,自称句吴。荆蛮百姓认为他很讲仁义道德,于是纷纷归附他,跟随他的人有一千多家,立他为吴太伯。孔子说:“太伯,可以说是很有道德,多次让位给季历,百姓无不称赞他的美德。”

    【原文】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

    【译述】伯夷、叔齐,是商代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孤竹君打算立叔齐来继承王位。等到父亲死后,叔齐主动让位给伯夷,伯夷说:“立你为继承人是父亲的命令,怎么能随便更改呢?”于是他逃亡而去。叔齐也不愿当继承人,逃跑了。于是国人就拥立孤竹君的第二个儿子为王。

    【原文】宋宣公舍其子与夷而立穆公。穆公疾,复舍其子冯而立与夷。君子曰:“宣公可谓知人矣!主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

    【译述】宋宣公没有立他的儿子为继承人,而是立了穆公。穆公在有病的时候,也没有立自己的儿子冯,而是立与夷为继承者。君子评论这件事时说:“宣公可以称得上是知人了!他虽然立了穆公,但在宗庙里祭祀他的仍然是他的儿子与夷,并且将他尊称为义夫!”

    【原文】吴王寿梦卒,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于是乃立长子诸樊。诸樊卒,有命授弟余祭,欲传以次,必致国于季札而止。季札终逃去,不受。

    【译述】吴王寿梦有四个儿子,长子叫诸樊,次子叫余祭,老三叫夷昧,老四叫季札。其中季札最有才德,吴王临死时想立季礼为王。可是季札谦让而不接受,于是就立了长子诸樊。诸樊死的时候留下遗嘱,要将王位传给二弟余祭,而且今后也传弟不传子,一定要把国家交到四弟季札手里,才能终止。可季札最终还是逃走了,不接受王位。

    【原文】汉扶阳侯韦肾病笃,长子太常丞弘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室家问贤当为后者。贤恚恨,不肯言。于是贤门下生博士义倩等与室家计,共矫贤令,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以大河都尉玄成为后。贤薨,玄成在官闻丧,又言当为嗣,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中,笑语昏乱。征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大洪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节,时上欲淮阳宪王为嗣,然因太子起于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

    【译述】汉扶阳侯韦贤病重,他的长子太常丞弘因宗庙事被捕入狱,还没有判决。家里的人询问韦贤在他身后谁可以做继承人。韦贤感到很气愤,不肯回答。于是韦贤的弟子博士义倩等人和他家里的人计议,他们假装是韦贤的命令,让家丞给皇上上书,要求立大河都尉玄成为继承人。韦贤死后,在外边做官的玄成听到了噩耗,又听说让他做扶阳侯的继承人。但玄成深知这不是韦贤本人的意思,于是就假装得了疯病,整天躺卧在垃圾之中,胡乱说笑。韦贤家的人将他接到长安,在安葬好韦贤之后,就让他正式承袭爵位。他仍旧假装疯狂,不理他们。大洪胪将这些情况报告皇上,皇上便派丞相御史下去查验。经查,玄成属于装病,于是就向皇上弹劾他装病。皇上下诏不去追究他的罪责,只是让他赶紧承袭爵位。宣帝很佩服他高尚的节操,这时宣帝正想改立淮阳宪王为太子,但因为现在的太子出身低贱,又早早地没了母亲,所以不忍心废他。过了一段时间,宣帝想要教化宪王,让那些懂得礼义谦让的大臣来辅助训导他,于是就将玄成拜为淮阳中尉。

    【原文】陵阳侯丁綝卒,子鸿当袭封,上书让国于弟成,不报。既葬,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鸿与九江人鲍骏相友善,及鸿亡封,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骏乃止而让之曰:“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谓智乎?”鸿感语垂涕,乃还就国。

    【译文】陵阳侯丁綝去世,他的儿子鸿应当承袭爵位。鸿给皇上上书要求将爵位让于弟弟成,但皇上没有批复。安葬了父亲,鸿将孝服挂在坟墓上逃走了。鸿先前和九江人鲍骏关系非常好,等到鸿不接受封位而出逃的时候,恰好与鲍骏在东海相遇。但鸿假装不认识鲍骏。鲍骏拦住鸿对他说:“春秋时代所谓的义,不能以家事荒废国事,现在你们因为兄弟之间相互谦让而葬送父亲传下来的基业,这能算得上是聪明吗?”鸿为鲍骏的话所感动,以致于涕泗交流。最终,他回去接受了爵位。

    【原文】居巢侯刘般卒,子恺当袭爵,让于弟宪,遁逃避封。久之,章和中,有司奏请绝恺国。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恺犹不出。积十余岁,至永元十年,有司复奏之。侍中贾逵上书称:“恺有伯夷之节,宜蒙矜宥,全其先公,以增圣朝尚德之美。”和帝纳之,下诏曰:“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征恺,拜为郎。

    【译述】居巢侯刘般去世,他的儿子刘恺应当承袭爵位。但他要求将爵位让给弟弟刘宪,自己为此而出逃。过了很长时间,到章和年间,有关部门将这件事奏闻皇上,请求收回刘恺的封国。肃宗很欣赏他们的礼让之义,再请刘恺就位,可刘恺还不出来。等了十多年,到了永元十年,有关部门又一次向皇上奏请此事。侍中贾逵上书说:“刘恺有伯夷的节操,皇上应该保护和宽宥他,以保全他先人的基业,这也可以彰显陛下的圣德。”和帝听从了贾逵的意见,下诏说:“国家的法律是惩恶扬善,成人之美的。现准许刘宪承袭爵位。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而且召刘恺到朝廷,拜为郎。

    【原文】后魏高凉王孤,平文皇帝之第四子也,多才艺,有志略。烈帝元年,国有内难,昭成为质于后赵。烈帝临崩,顾命迎立昭成。及崩,群臣咸以新有大故,昭成来,未可果,宜立长君。次弟屈,刚猛多变,不如孤之宽和柔顺。于是大人梁盖等杀屈,共推孤为嗣。孤不肯,乃自诣邺奉迎,请身留为质。石季龙义而从之。昭成即王位,乃分国半部以与之。然兄弟之际,宜相与尽诚,若徒事形迹,则外虽友爱而内实乖离矣。

    【译述】后魏高凉王孤,是平文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他多才多艺,很有志气谋略。烈帝元年,国家发生内乱,昭成到后赵作人质。烈帝临死的时候,遗诏迎立昭成为帝。烈帝死后,群臣都认为皇帝刚刚驾崩,迎立昭成不一定能成功,应该拥立新君。昭成的弟弟屈,刚猛多变,不像孤宽和柔顺。于是大人梁盖等杀死屈,一起拥立孤为帝。孤不同意即位,亲自到邺地去迎接哥哥昭成回来即皇帝位,他愿意留作人质。石季龙深感他的大义,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昭成即皇帝位后,就分给孤一半江山。兄弟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如果光是讲究些虚伪的礼仪,就会外表看上去团结友爱,实质上却是相互背离。

    【原文】宋祠部尚书蔡廓,奉兄轨如父,家事大小皆咨而后行。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从武帝在彭城,妻郄氏书求夏服。时轨为给事中,廓答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向使廓从妻言,乃乖离之渐也。

    【译述】宋祠部尚书蔡廓,侍奉哥哥蔡轨如同侍奉父亲一样,家里的大事小事他都要先请示兄长,然后再做。他做官的俸禄和上边给的赏赐,都要交给哥哥。他如果需要钱物,都要到管家那里领取。有一次,他随从武帝到了彭城,妻子郄氏给他写信,要求换夏天的衣服。这时蔡轨为给事中,蔡廓给妻子回信说:“我已经知道你需要夏天的衣服,但我估计哥哥自有安排,你用不着再说了。”假设蔡廓听了妻子的话,出面向哥哥索要衣服,那么他们之间就要因相互不信任而渐渐产生矛盾。

    【原文】梁安成康王秀与弟始兴王憺友爱尤笃,憺久为荆州刺史,常以所得中分秀。秀称心受之,不辞多也。若此,可谓能尽诚矣!

    【译述】梁朝安成康王秀与弟弟始兴王憺非常友爱,憺长时间担任荆州刺史,经常把他的俸禄所得分给哥哥,秀欣然接受,也不怎么推辞。兄弟之间如果能像这样,可谓是能够以诚相待了。

    【原文】卫宣公恶其长子急子,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弟寿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及行,饮以酒,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又杀之。

    【译述】卫宣公不喜欢他的长子急子,就让他出使齐国,然后指使强人在莘这个地方等待他,将要杀掉他。急子的弟弟寿子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哥哥,并让哥哥赶快逃走。但急子认为这样做不对,他说:“不听从父亲的命令,那还算什么儿子!如果是在一个不尊重父亲的国家,那就可以这样做。”等到急子出发的时候,弟弟寿子请他喝酒,将他灌醉,然后寿子自己打着急子的旌旗走在前边,藏在这里的强人误将寿子杀死。急子来到这里,说:“这是我的所求,他有什么罪?请杀我吧!”这些人又将急子杀了。

    【原文】王莽末,天下乱,人相食。沛国赵孝弟礼,为饿贼所得,孝闻之,即自缚诣贼曰:“礼久饿赢瘦,不如孝肥。”饿贼大惊,并放之,谓曰“且可归,更持米来。”孝求不能得,复往报贼,愿就烹。众异之,遂不害。乡党服其义。

    【译述】西汉王莽末年,天下大乱,几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沛国赵孝的弟弟赵礼,被一群饿贼抓住了,这伙人正准备将赵礼煮了吃,赵孝听说了,就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去见那些贼寇,说:“我弟弟有很长时间吃不饱饭,瘦得很,不如我肥。”这伙饿贼听了大惊,一去将他们兄弟俩放了,并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但要拿些吃的来。”赵孝回去后想办法找粮食,但无法找到,他就又去告诉那些贼:我找不到粮食,你们就煮了吃我吧。众贼寇很是为他的行动感到惊异,于是不加害于他。乡里的人们都佩服他讲义气,守信用。

    【原文】北汉淳于恭兄崇将为盗所烹,恭请代,得俱免。又,齐国倪萌、梁郡车成二人,兄弟并见执于赤眉,将食之。萌、成叩头,乞以身代,贼亦哀而两释焉。

    【译述】北汉时候淳于恭的哥哥淳于崇被盗贼抓住,盗贼要煮他,淳于恭请求代替弟弟去死,那些盗贼便都饶了他们。还有,齐国的倪萌、梁郡的车成,他们俩都曾经是兄弟俩一起被赤眉军抓住,而且要将他们煮了吃。倪萌和车成分别向贼人乞求以身自代,那些贼人也都为他们所感动,哀怜他们而把他们放掉了。

    【原文】宋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彭城孙棘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棘诣郡辞列:“棘为家长,令弟不行,罪应百死,也以身代萨。”萨又辞列自引。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报云:“听其相代,颜色并悦,甘心赴死。”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儿,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孝武诏,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帛二十匹。

    【译述】宋大明五年,朝廷征发兵役,彭城孙棘的弟弟孙萨应当服兵役,但他犯了过期不去的罪。孙棘到郡守那里领罪说:“我是一家之长,却没有让弟弟及时出发,罪该万死,我请求代替弟弟服罪。”孙萨也自己去认罪,说这事与哥哥无关。太守张岱怀疑他们是事先串通好的,便将孙棘和孙岱分别关押,试探虚实。手下回来报告说:“他们兄弟俩听说能够代替对方去死后,都非常高兴,甘心去死。”这时,孙棘的妻子又捎话来嘱咐丈夫:“你是一家之主,责任怎么能往弟弟的身上推呢?况且父母临死的时候,将弟弟托付给你。他还没有娶妻,没有成家立业,而你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死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太守将这件事表奏皇上,孝武皇帝下诏,特赦其罪,让州府任命他们官职,并赐给帛二十匹。

    【原文】梁江陵王玄绍、孝英、子敏,兄弟三人,特相友爱,所得甘旨新异,非共聚食,必不先尝。孜孜色貌,相见如不足者,及西台陷没,玄绍以须面魁梧,为兵所围,二弟共抱,各求代死,解不可得,遂并命云。贤者之于兄弟,或以天下国邑让之,或争相为死;而愚者争锱铢之利,一朝之忿,或斗讼不已,或干戈相攻,至于破国灭家,为他人所有,乌在其能利也哉?正由智识褊浅,见近小而遗远大故耳,岂不哀哉!《诗》云:“彼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癒。”其是之谓欤。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然则兄弟而及于争,虽俱有罪,弟为甚矣!世之兄弟不睦者,多由异母或前后嫡庶更相憎嫉,母既殊情,子亦异党。

    【译述】梁江陵王玄绍、孝英、子敏,兄弟三人感情特别好,他们如果有好吃的东西,就一起来吃,决不会一个人独自吃。他们三个人亲密无间,经常在一起。后来战乱爆发,西台失陷,因为玄绍身材魁梧,所以被敌兵所包围。他的两个弟弟一起抱住他,都请求代他去死。敌兵不能将他们分开,于是一起放了他们。

    贤能的兄弟之间,或者以天下国家互相推让,或者争相代死;可是那些愚蠢的兄弟,却往往争夺锱铢小利,因为一时的忿恨,或者争吵不休,或者大动干戈,以至家灭国破,为他人占有,这样做好处何在?那正是因为他们智识短浅,贪图小利,而导致因小失大,这难道不是很悲哀吗?《诗经》说:“兄弟之间和睦,家产就会绰绰有余;兄弟之间不和,就会贫病交加。”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子产说:“直钧,幼贱有罪。”如此说来,兄弟之间相互争斗,虽然都有过,但是弟弟的责任大。世上兄弟之间不和睦的,大多是因为异母或前后嫡、庶母互相憎恨、嫉妒。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各有不同,孩子们自然不会团结一致。

    【原文】晋太保王祥,继母朱氏遇祥无道。朱子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少止凶虐。朱屡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朱患之,乃止。祥丧父之后,渐有时誉,朱深疾之,密使鸩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疑其有毒,争而不与。朱遽夺,反之。自后,朱赐祥馔,览先尝。朱辄惧览致毙,遂止。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仕至光禄大夫。

    【译述】西晋太保王祥的继母朱氏对待王祥不讲人道。朱氏的亲儿子览年仅几岁,看到王祥被母亲殴打,每次都哭泣着抱住王祥。览十五岁成童之后,常劝说母亲,让她停止对王祥的凶残虐待。朱氏多次非理惩罚王祥,览就与王祥一起去受罚。朱氏还虐待王祥的妻子,览的妻子也跟着一起受罚。朱氏没有办法,就停止了对王祥的虐待。王祥的父亲死了之后,王祥在当地的声誉渐高,朱氏很嫉恨,暗中派人要毒死王祥。览知道后,连忙拿起毒酒。王祥怀疑酒中有毒药,就跟览争夺酒,不让览喝。朱氏立刻夺过毒酒,把他还给送酒的人。从此以后,朱氏拿给王祥的饭菜,览总要先尝一下。朱氏害怕览被毒死,就停止了对王祥的谋害。览孝顺父母,爱护兄弟,名声仅次于王祥,他官至光禄大夫。

    【原文】后魏仆射李冲,兄弟六人,四母所出,颇相忿阋。及冲之贵,封禄恩赐,皆与共之,内外辑睦。父亡后,同居二十余年,更相友爱,久无间然,皆冲之德也。

    【译述】后魏仆射李冲,有兄弟六人,分别为四个母亲所生,他们互相仇视、争斗。等到李冲显贵之后,他把自己的俸禄和皇上给的赏赐全部献出来给兄弟们共用,从此兄弟们内外团结,能够和睦相处。父亲死后,他们兄弟几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更加相互友爱,没有一点隔阂,他们能够这样亲密无间,都是因为李冲的品德高尚。

    【原文】北齐南汾州刺史刘丰,八子俱非嫡妻所生。每一子所生丧,诸子皆为制服三年。武平、仲所生丧,诸弟并请解官,朝廷义而不许。

    【译述】北齐南汾州刺史刘丰,他的八个儿子都不是他的嫡妻所生。每一个儿子的生母去世,其他几个儿子都要为她服丧三年。武平和仲的生母去世,其他几个兄弟都请求辞职居丧,朝廷表彰他们的节义,但没有允许他们辞职。

    【原文】唐中书令韦嗣立,黄门侍郎承庆异母弟也。母王氏遇承庆甚严,每有杖罚,嗣立必解衣清代,母不听,辄私自杖。母察知之,渐加恩贷。兄弟苟能如此,奚异母之足患哉!

    【译文】唐代中书令韦嗣立是黄门侍郎承庆的异母弟弟,母亲王氏对待承庆非常严酷,但是每次王氏鞭打承庆的时候,嗣立就解开自己的衣服,请求代替哥哥受罚。母亲不允许,他就自己打自己一顿。母亲知道后,对承庆就渐渐好了起来。如果兄弟之间能友爱如此,区区一个异母又有什么妨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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