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九 修文

类别:子部 作者:刘向(西汉) 书名:说苑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夫功成制礼,治定作乐,礼乐者,行化之大者也。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是故圣王修礼文,设庠序,陈钟鼓,天子辟雍,诸侯泮宫,所以行德化。诗云:‘镐京辟雍,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积恩为爱,积爱为仁,积仁为灵,灵台之所以为灵者,积仁也。神灵者,天地之本,而为万物之始也。是故文王始接民以仁,而天下莫不仁焉。文,德之至也,德不至则不能文。商者,常也,常者质,质主天;夏者,大也,大者,文也,文主地。故王者一商一夏,再而复者也,正色三而复者也。味尚甘,声尚宫,一而复者,故三王术如循环,故夏后氏教以忠,而君子忠矣;小人之失野,救野莫如敬,故殷人教以敬,而君子敬矣。小人之失鬼,救鬼莫如文,故周人教以文,而君子文矣。小人之失薄,救薄莫如忠,故圣人之与圣也,如矩之三杂,规之三杂,周则又始,穷则反本也。诗曰:“雕琢其章,金玉其相。”言文质美也。

    传曰:“触情纵欲,谓之禽兽;苟可而行,谓之野人;安故重迁,谓之众庶;辨然通古今之道谓之士;进贤达能,谓之大夫;敬上爱下,谓之诸侯;天覆地载,谓之天子。是故士服黼,大夫黻,诸侯火,天子山龙;德弥盛者文弥缛,中弥理者文弥章也。”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传曰:“君子者,无所不宜也,是故

    冕厉戒,立于庙堂之上,有司执事无不敬者;斩衰裳,苴绖杖,立于丧次,宾客吊唁无不哀者;被甲撄胄立于桴鼓之间,士卒莫不勇者。故仁者足以怀百姓,勇足以安危国,信足以结诸侯,强足以拒患难,威足以率三军。故曰为左亦宜,为右亦宜,为君子无不宜者,此之谓也。”

    齐景公登射,晏子修礼而待。公曰:“选射之礼,寡人厌之矣。吾欲得天下勇士,与之图国。”晏子对曰:“君子无礼,是庶人也;庶人无礼,是禽兽也;夫臣勇多则弒其君,子力多则弒其长,然而不敢者,惟礼之谓也。礼者所以御民也,辔者所以御马也;无礼而能治国家者,婴未之闻也。”景公曰:“善。”乃饬射更席以为上客,终日问礼。

    书曰五事:一曰貌。貌者男子之所以恭敬,妇人之所以姣好也;行步中矩,折旋中规,立则磬折,拱则抱鼓,其以入君朝,尊以严,其以入宗庙,敬以忠,其以入乡曲,和以顺,其以入州里族党之中,和以亲。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孔子曰:“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衣服容貌者,所以悦目也;声音应对者,所以悦耳也;嗜欲好恶者,所以悦心也。君子衣服中,容貌得,则民之目悦矣;言语顺,应对给,则民之耳悦矣;就仁去不仁,则民之心悦矣。三者存乎心,畅乎体,形乎动静,虽不在位,谓之素行。故忠心好善而日新之,独居乐德,内悦而形。诗曰:“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惟有以者,惟能长生久视,而无累于物也。

    知天道者冠鉥,知地道者履蹻,能治烦决乱者佩觿,能射御者佩韘,能正三军者搢笏;衣必荷规而承矩,负绳而准下。故君子衣服中而容貌得,接其服而象其德,故望玉貌而行能,有所定矣。诗曰:“芃兰之枝,童子佩觿。”说行能者也。

    冠者所以别成人也,修德束躬以自申饬,所以检其邪心,守其正意也。君子始冠,必祝成礼,加冠以属其心,故君子成人,必冠带以行事,弃幼少嬉戏惰慢之心,而衎衎于进德修业之志。是故服不成象,而内心不变,内心修德,外被礼文,所以成显令之名也。是故皮弁素积,百王不易,既以修德,又以正容。孔子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严然人望而畏之,不亦威而不猛乎?”

    成王将冠,周公使祝雍祝,王曰:“达而勿多也。”祝雍曰:“使王近于民,远于佞,啬于时,惠于财,任贤使能。”于此始成之时,祝辞四加而后退,公冠自以为主,卿为宾,飨之以三献之礼。公始加玄端与皮弁,皆必朝服玄冕四加,诸侯、太子、庶子冠公为主,其礼与上同。冠于祖庙曰:“令月吉日,加子元服,去尔幼志,顺尔成德。”冠礼十九见正而冠,古之通礼也。

    夏,公如齐逆女,何以书?亲迎礼也。其礼奈何?曰:诸侯以屦二两加琮,大夫庶人以屦二两加束修二。曰:“某国寡小君,使寡人奉不珍之琮,不珍之屦,礼夫人贞女。”夫人曰:“有幽室数辱之产,未谕于傅母之教,得承执衣裳之事,敢不敬拜?”拜祝,祝答拜。夫人受琮取一两,屦以履女,正笄衣裳而命之曰:“往矣,善事尔舅姑,以顺为宫室,无二尔心,无敢回也。”女拜,乃亲引其手,授夫乎户,夫引手出户;夫行女从,拜辞父于堂,拜诸母于大门。夫先升与执辔,女乃升舆,毂三转,然后天下先行。大夫士庶人称其父曰:“某之父,某之师友,使其执不珍之屦,不珍之束修,敢不敬礼某氏贞女。”母曰:“有草茅之产,未习于织纴纺绩之事,得奉执箕帚之事,敢不敬拜?”

    春秋曰:“壬申,公薨于高寝。”传曰:“高寝者何?正寝也。曷为或言高寝,或言路寝?曰,诸侯正寝三:一曰高寝,二曰左路寝,三曰右路寝。高寝者,始封君之寝也。二路寝者,继体之君寝也。其二何?曰,子不居父之寝,故二寝。继体君世世不可居高祖之寝,故有高寝,名曰高也。路寝其立奈何?高寝立中,路寝左右。”春秋曰:“天王入于成周。”传曰:“成周者何?东周也。然则天子之寝奈何?曰,亦二承明,继体守文之君之寝,曰左右之路寝。谓之承明何?曰承乎明堂之后者也。故天子诸侯三寝立而名实正,父子之义章,尊卑之事别,大小之德异矣。”

    天子以鬯为贽,鬯者百草之本也,上畅于天,下畅于地,无所不畅,故天子以鬯为贽。诸侯以圭为贽,圭者玉也,薄而不挠,廉而不刿,有瑕于中,必见于外,故诸侯以玉为贽。卿以羔为贽,羔者,羊也,羊群而不党,故卿以为贽。大夫以鴈为贽,鴈者行列有长幼之礼,故大夫以为贽。士以雉为贽,贽可不可指食,笼狎而服之,故士以雉为贽。庶人以鹜为贽,鹜者鹜鹜也,鹜鹜无它心,故庶人以鹜为贽。贽者,所以质也。

    诸侯三年一贡士,士一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尊贤,三适谓之有功。有功者,天子一赐以舆服弓矢,再赐以鬯,三赐以虎贲百人,号曰命诸侯。命诸侯者,邻国有臣弒其君,孽弒其宗,虽不请乎天子而征之可也,已征而归其地于天子。诸侯贡士,一不适谓之过,再不适谓之傲,三不适谓之诬。诬者天子黜之,一黜以爵,再黜以地,三黜而地毕。诸侯有不贡士,谓之不率正,不率正者,天子黜之,一黜以爵,再黜以地,三黜而地毕。然后天子比年秩官之无文者而黜之,以诸侯之所贡士伐之。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古者必有命民,命民能敬长怜孤,取舍好让,居事力者,命于其君。命然后得乘饬舆骈马,未得命者不得乘,乘者皆有罚。故其民虽有余财侈物,而无仁义功德者,则无所用其余财侈物;故其民皆兴仁义而贱财利,贱财利则不争,不争则强不凌弱,众不暴寡。是唐虞所以兴象刑,而民莫敢犯法,而乱斯止矣。诗云:“告尔民人,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此之谓也。

    天子曰巡狩,诸侯曰述职。巡狩者,巡其所守也;述职者,述其所职也。春省耕,助不给也;秋省敛,助不足也。天子五年一巡狩,岁二月东巡狩,至于东岳,柴而望祀山川,见诸侯,问百年者,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僻者,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山川神只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黜以爵;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削其地;有功泽于民者,然后加地。入其境,土地辟除,敬老尊贤,则有庆,益其地;入其境,土地荒秽,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削其地。一不朝者黜其爵,再不朝者黜其地,三不朝者以六师移之。岁五月南巡狩,至于南岳,如东巡狩之礼;岁八月西巡狩,至于西岳,如南巡狩之礼;岁十一月北巡狩,至于北岳,如西巡狩之礼。归格于祖祢,用特。  春秋曰:“正月,公狩于郎。”传曰:“春曰搜,夏曰苗,秋曰狝,冬曰狩。”苗者奈何?曰苗者毛也,取之不围泽,不揜群,取禽不麛卵,不杀孕重者。春搜者不杀小麛及孕重者;冬狩皆取之,百姓皆出,不失其驰,不抵禽,不诡遇,逐不出防,此苗狝搜狩之义也。故苗狝搜狩之礼,简其戎事也;故苗者毛取之,搜者搜索之,狩者守留之。夏不田,何也?曰,天地阴阳盛长之时,猛兽不攫,鸷鸟不搏,蝮虿不螫,鸟兽虫蛇且知应天,而况人乎哉?是以古者必有豢牢。其谓之畋何?圣人举事必返本,五谷者,以奉宗庙,养万民也,去禽兽害稼穑者,故以田言之,圣人作名号而事义可知也。

    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一为干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无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礼,曰暴天物。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揜群;天子杀则下大緌,诸侯杀则下小緌,大夫杀则止佐轝,佐轝止则百姓畋猎。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鸠化为鴈,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不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殀夭,不覆巢;此皆圣人在上,君子在位,能者在职,大德之发者也。是故皋陶为大理乎,民各服得其实;伯夷主礼,上下皆让;倕为工师,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泽辟成;弃主稷,百谷时茂;契主司徒,百姓亲和;龙主宾客,远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僻违;禹陂九泽,通九道,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十里至于荒服,南抚交趾、大发,西析支渠、搜氐羌,北至山戎、肃慎,东至长夷、岛夷,四海之内皆戴帝舜之功。于是禹乃兴九韶之乐,致异物,凤凰来翔,天下明德也。 

    射者必心平体正,持弓矢审固,然后射者能以中。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此之谓也。弧之为言豫也,豫者豫吾意也。故古者儿生三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必有意其所有事,然后敢食谷,故曰:“不素飧兮。”此之谓也。

    生而相与交通,故曰留宾。自天子至士,各有次,赠死不及柩尸,吊生不及悲哀,非礼也。故古者吉行五十里,奔丧百里,赠赗及事之谓时;时,礼之大者也。春秋曰:“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赗者何?丧事有赗者,盖以乘马束帛舆马曰赗,货财曰赙,水被曰襚,口实曰唅,玩好曰赠。知生者赙赗,知死者赠襚;赠襚所以送死也,赙赗所以佐生也。舆马、束帛、货财、衣被、玩好,其数奈何?曰,天子乘马六匹,诸侯四匹,大夫三匹,元士二匹,下士一匹;天子束帛五匹、玄三纁二,各五十尺,诸侯玄三纁二,各三十尺,大夫玄一纁二,各三十尺,元士玄一纁一,各二丈,下士彩缦各一匹,庶人布帛各一匹;天子之赗,乘马六匹乘车,诸侯四匹乘舆,大夫曰参舆,元士下士不用舆;天子文绣衣各一袭到地,诸侯覆跗,大夫到踝,士到髀;天子唅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实。位尊德厚及亲者赙赗唅襚厚,贫富亦有差;二三四五之数,取之天地而制奇偶,度人情而出节文,谓之有因,礼之大宗也。  春秋曰:“庚戌天王崩。”传曰:“天王何以不书葬?天子记崩不记葬,必其时也;诸侯记卒记葬,有天子在,不必其时也。”必其时奈何?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三日而殡,三月而葬;士庶人二日而殡,二月而葬。皆何以然?曰,礼不豫凶事,死而后治凶服,衣衰饰,修棺椁,作穿窆宅兆,然后丧文成,外亲毕至,葬坟集,孝子忠臣之恩厚备尽矣。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而葬,同会毕至;大夫三月而葬,同朝毕至;士庶人二月而葬,外姻毕至也。 

    延陵季子适齐,于其反也,其长子死于嬴博之间,因葬焉。孔子闻之,曰:“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使子贡往而观之,其穿,深不至泉;其敛,以时服;既葬,封圹坟掩坎,其高可隐也;既封,左袒右旋,其封且号者三。言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于礼其合矣。”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故制丧三年,所以报父母之恩也。期年之丧通乎诸侯,三年之丧通乎天子,礼之经也。子夏三年之丧毕,见于孔子,孔子与之琴,使之弦,援琴而弦,衎衎而乐作,而曰:“先生制礼不敢不及也。”孔子曰:“君子也。”闵子骞三年之丧毕,见于孔子,孔子与之琴,使之弦,援琴而弦,切切而悲作,而曰:“先生制礼不敢过也。”孔子曰:“君子也。”子贡问曰:“闵子哀不尽,子曰君子也;子夏哀已尽,子曰君子也。赐也惑,敢问何谓?”孔子曰:“闵子哀未尽,能断之以礼,故曰君子也;子夏哀已尽,能引而致之,故曰君子也。夫三年之丧,固优者之所屈,劣者之所勉。”

    齐宣王谓田过曰:“吾闻儒者丧亲三年,丧君三年;君与父孰重?”田过对曰:“殆不如父重。”王忿然怒曰:“然则何为去亲而事君?”田过对曰:“非君之土地无以处吾亲,非君之禄无以养吾亲,非君之爵位无以尊显吾亲;受之君,致之亲,凡事君所以为亲也。”宣王邑邑无以应。

    古者有菑者谓之厉,君一时素服,使有司吊死问疾,忧以巫医,匍匐以救之,汤粥以方之。善者必先乎鳏寡孤独,及病不能相养,死无以葬埋,则葬埋之。有亲丧者不呼其门,有齐衰大功,五月不服力役之征,有小功之丧者未葬,不服力役之征。其有重尸多死者,急则有聚众,童子击鼓苣火,入官宫里用之,各击鼓苣火,逐官宫里。家之主人冠立于阼,事毕出乎里门,出乎邑门,至野外;此匍匐救厉之道也。师大败亦然。

    斋者思其居处也,思其笑语也,思其所为也;斋三日,乃见其所为斋者。祭之日,将入户,僾然若有见乎其容;盘旋出户,喟然若有闻乎叹息之声。先人之色,不绝于目;声音咳唾,不绝于耳;嗜欲好恶,不忘于心;是则孝子之斋也。

    春祭曰祠,夏祭曰禴,秋祭曰尝,冬祭曰烝;春荐韭卵,夏荐麦鱼;秋荐黍豚,冬荐稻鴈。三岁一祫,五年一禘;祫者,合也;禘者,谛也。祫者大合祭于祖庙也,禘者谛其德而差优劣也。圣主将祭,必洁斋精思,若亲之在;方兴未登,●●憧憧,专一想亲之容貌彷佛,此孝子之诚也。四方之助祭,空而来者满而反,虚而至者实而还,皆取法则焉。

    韩褐子济于河,津人告之曰:“夫人过于此者,未有不快用者也;而子不用乎?”韩褐子曰:“天子祭海内之神,诸侯祭封域之内,大夫祭其亲,士祭其祖祢。褐也,未得事河伯也。”津人申楫舟中水而运,津人曰:“向也,役人固已告矣,夫子不听役人之言也;今舟中水而运,甚殆,治装衣而下游乎!”韩子曰:“吾不为人之恶我而改吾志,不为我将死而改吾义。”言未已,舟泆然行。韩褐子曰:“诗云:‘莫莫葛藟,施于条枚;恺悌君子,求福不回。’鬼神且不回,况于人乎?”  

    孔子曰:“无体之礼,敬也;无服之丧,忧也;无声之乐,欢也;不言而信,不动而威,不施而仁。志也,钟鼓之声怒而击之则武,忧而击之则悲,喜而击之则乐;其志变,其声亦变。其志诚,通乎金石,而况人乎?”

    公孟子高见颛孙子莫曰:“敢问君子之礼何如?”颛孙子莫曰:“去尔外厉,与尔内折,色胜而心自取之,去三者而可矣。”公孟不知以告曾子,曾子愀然逡巡曰:“大哉言乎!夫外厉者必内折,色胜而心自取之必为人役。是故君子德行成而容不知,闻识博而辞不争,知虑微达而能不愚。”

    曾子有疾,孟仪往问之。曾子曰:“鸟之将死,必有悲声;君子集大辟,必有顺辞。礼有三仪,知之乎?”对曰:“不识也。”曾子曰:“坐,吾语汝。君子修礼以立志,则贪欲之心不来;君子思礼以修身,则怠惰慢易之节不至;君子修礼以仁义,则忿争暴乱之辞远。若夫置樽俎、列笾豆,此有司之事也,君子虽勿能可也。”  

    孔子曰可也简。简者,易野也,易野者,无礼文也。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说,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故曰,文质修者谓之君子,有质而无文谓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于牛马,故仲弓曰太简。上无明天子,下无贤方伯,天下为无道,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力能讨之,讨之可也。当孔子之时,上无明天子也,故言雍也可使南面,南面者天子也,雍之所以得称南面者,问子桑伯子于孔子,孔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道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仲弓通于化术,孔子明于王道,而无以加仲弓之言。

    孔子至齐郭门之外,遇一婴儿挈一壶,相与俱行,其视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谓御曰:“趣驱之,趣驱之。”韶乐方作,孔子至彼,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故乐非独以自乐也,又以乐人;非独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矣哉!于此乐者,不图为乐至于此。黄帝诏伶伦作为音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昆仑之阴,取竹于嶰谷,以生窍厚薄均者,断两节间,其长九寸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日含少次,制十二管,以昆仑之下,听凤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适合黄钟之宫,皆可生之,而律之本也。故曰黄钟微而均,鲜全而不伤,其为宫独尊,象大圣之德,可以明至贤之功,故奉而荐之于宗庙,以歌迎功德,世世不忘。是故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大吕,大吕生夷则,夷则生太簇,太簇生南吕,南吕生夹钟,夹钟生无射,无射生姑洗,姑洗生应钟,应钟生蕤宾。三分所生,益之以一分以上生;三分所生,去其一分以下生。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为上,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为下。大圣至治之世,天地之气,合以生风,日至则日行其风以生十二律,故仲冬短至则生黄钟,季冬生大吕,孟春生太簇,仲春生夹钟,季春生姑洗,孟夏生仲吕,仲夏生蕤宾,季夏生林钟,孟秋生夷则,仲秋生南吕,季秋生无射,孟冬生应钟。天地之风气正,十二律至也。  

    圣人作为鼓控揭埙箎,比六者德音之音,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然后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此所以献酢酳之酬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此可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磬磬以立辩,辩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鞞之声欢欢以立动,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鞞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锵而已,彼亦有所合之也。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着其教焉。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故感激憔悴之音作,而民思忧;啴奔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属猛奋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僻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含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彩;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土弊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漫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涤荡之气,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唱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以类相动也。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习于听,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智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着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唱和清浊,代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意,广乐以成其教,故乐行而民向方,可以观德矣。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歌咏其声,舞动其容,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惟乐不可以为伪。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之动本,乐其象也,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着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乐之可密者,琴最宜焉,君子以其可修德,故近之。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后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故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 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壮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调。人之善恶非牲也,感于物而后动,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礼以定其意,乐以和其性,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立治道也。

    凡音,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而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征为事,羽为物;五音乱则无法,无法之音: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征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代相凌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  

    凡人之有患祸者,生于淫泆暴慢,淫泆暴慢之本,生于饮酒;故古者慎其饮酒之礼,使耳听雅音,目视正仪,足行正容,心论正道。故终日饮酒而无过失,近者数日,远者数月,皆人有德焉以益善,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此之谓也。

    凡从外入者,莫深于声音,变人最极,故圣人因而成之以德曰乐,乐者德之风,诗曰:“威仪抑抑,德音秩秩。”谓礼乐也。故君子以礼正外,以乐正内;内须臾离乐,则邪气生矣,外须臾离礼,则慢行起矣;故古者天子诸侯听钟声,未尝离于庭,卿大夫听琴瑟,未尝离于前;所以养正心而灭淫气也。乐之动于内,使人易道而好良;乐之动于外,使人温恭而文雅;雅颂之声动人,而正气应之;和成容好之声动人,而和气应之;粗厉猛贲之声动人,而怒气应之;郑卫之声动人,而淫气应之。是以君子慎其所以动人也。

    子路鼓瑟有北鄙之声,孔子闻之曰:“信矣,由之不才也!”冉有侍,孔子曰:“求来,尔奚不谓由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声,为中节;流入于南,不归于北。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域;故君子执中以为本,务生以为基,故其音温和而居中,以象生育之气也。忧哀悲痛之感不加乎心,暴厉淫荒之动不在乎体,夫然者,乃治存之风,安乐之为也。彼小人则不然,执末以论本,务刚以为基,故其音湫厉而微末,以象杀伐之气。和节中正之感不加乎心,温俨恭庄之动不存乎体,夫杀者乃乱亡之风,奔北之为也。昔舜造南风之声,其兴也勃焉,至今王公述无不释;纣为北鄙之声,其废也忽焉,至今王公以为笑。彼舜以匹夫,积正合仁,履中行善,而卒以兴,纣以天子,好慢淫荒,刚厉暴贼,而卒以灭。今由也匹夫之徒,布衣之丑也,既无意乎先王之制,而又有亡国之声,岂能保七尺之身哉?”冉有以告子路,子路曰:“由之罪也!小人不能,耳陷而入于斯。宜矣,夫子之言也!”遂自悔,不食七日而骨立焉,孔子曰:“由之改过矣。”

    【译文】

    天下秩序井然的时候,那么礼乐制定和军事行动都应由天子亲自决定。天下安定就自然应该制定礼法音乐。因为礼乐是推行教化的大事情。孔子说:“移风易俗,没有比音乐更有效的了,治国安邦,没有比礼法更有效的了。”所以圣明的君王注重修礼习文,开设学校,提倡音乐。天子所设的学校“辟雍”,诸侯所设的学校“伴宫”,都是用来推行道德教化的。《诗经》上说:“镐京设了辟雍,东西南北的人民无不心悦诚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多积恩惠就是爱,多积爱就是仁,多积仁就是神灵。灵台这个地方之所以被称为“灵”,是因为周文王广积仁德的缘故。神灵是天地的根本,万物的本源。所以文王起始就用仁道治理百姓,天下因之无不行仁道。这是道德礼乐的最高境界。道德假若不能完善,礼乐也就很难推广了。

    商的意思就是常,常之道就是要追求本质,本质是无形天道的主宰。夏的意思就是大,大之道在于其外形,外形是有形之地的根本。所以君王既要注意本质,又要讲究外形的修饰,并做到交相多次的运用。确定正朔,是要经过反复进行的。但味道以甜为美,声音以宫调为佳,这是有一定规律的。所以夏、商、周三朝治国之法,也象沿着环形轨道旋转那样周而复始。夏朝以忠来教化百姓,君子固然做到了忠,但小人仍表现为粗野。补救粗野的方法莫过于敬,所以殷朝以敬来教化百姓,君子固然做到了敬,但小人又暴露出崇信鬼神的缺点。补救崇信鬼神的方法莫过于文,所以周朝以文来教化百姓,君子固然做到了文,但小人又过于文饰而显得虚伪轻薄。补救虚伪轻薄的方法莫过于忠。所以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在于他懂得教化之法就象规矩要多次使用一样,周而复始,穷而返本。《诗经》上说:“雕饰其外,金玉其内。”这是在说形质俱美。

    古书上说:“放纵情欲,这是禽兽。行为粗率,这是野人。安土重迁,这是百姓。能辨是非,通古今,这是士人。能推荐贤能,这是大夫。能敬上爱下,这是诸侯。能象天地那样广施恩泽。这是天子。所以士人穿“己”字形花纹的服装,大夫穿斧形花纹的服装,诸侯穿火形图案的服装,天子穿山和龙图案的服装。道德越高尚,文饰就越繁杂,内心越中规中矩,文采就越华美。”

    《诗经》上说:“要左即左,要右即右,君子行事随心所欲,游刃有余。”传注上说:“君子是无所不可,无所不宜的。所以当他穿戴朝服肃立于朝廷之上时,百官没有不尊敬他的。当他穿起丧服、手执丧棒站在灵堂之上时,来凭吊的宾客没有不哀伤的。当他穿起盔甲站在战鼓之间时,战士们没有不奋勇向前的。因此说他的仁德足以使百姓归服,他的勇敢足以拯救危难的国家,他的信义足以结交诸侯,他的坚强足以抗拒灾难,他的威严足以统率三军。所以说:向左很合适,向右也很合适。做为君子,行事没有不适宜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齐景公登上射坛选拔射手,晏子准备好各种礼仪等待着。齐景公说:“选拔射手的礼仪太繁杂了,我感到厌倦了。我只想得到天下的勇士,和他一起共商国是。”晏子回答说:“君子无礼仪,等于百姓;百姓无礼仪,等于禽兽。臣下通猛而不懂礼仪,往往会轼杀他的君王。年轻人只知道轻气力而不J懂礼仪,往往会杀害他的尊长。现在之所以不敢这样做的原因,正是因为受了礼法的限制。礼法是用来统御百姓的;僵绳笼头,是用来控制马匹的。丢弃礼仪之法而国家能治理好的,我还没有听说过。”景公说:“对。”于是重新整理射坛、安排席位,将晏子奉为上宾,经常向他询问礼仪之事。

    《尚书》上说:“有五件事很重要,第一件就是容貌。”容貌,就是要求男人恭敬,女人蛟好,行动合乎规矩,站立象馨,拱手如抱鼓。这样的人把他安置在朝廷上,他显得尊贵庄严;把他安在宗庙中,他显得恭敬忠诚;把他安置在民间,他显得平易和顺;把他安置在亲族朋友中,他显得温和可亲。《诗经》上说:“温和谦恭,是德行的根本。”孔子说:“为人恭敬符合礼仪,就会远离耻辱。”

    衣服容貌,是为了悦目。声音应答,是为了悦耳。喜怒爱憎,是为了悦心。君子衣服得体,容貌合宜,所以老百姓看了很喜欢。君子言语温和,应对自如,老百姓听了很高兴。君子亲近仁德,厌弃不仁,老百姓不由得心悦诚服。这三次事如果能记在心上,通达全身,见于言行举止,那么即使不在朝廷为官,也是能移风易俗的好品行。所以君子一心好善,天天向上,独处时也能以修德为乐,内心的道德见于处在的形体。《诗经》上说:“为什么能够这样安居呢?一定有其道理。为什么能够这样长久呢?一定有其原因。”只有遵从这个道理和原因,才能够健康长寿,不为外物所累。

    知道天文的人戴有鹏鸟花纹的帽子,知道地理的人穿草鞋,能够决疑治乱的人佩带解结的工具,善于射箭的人佩带专用的扳指,能够统领三军的人衣上插有象翁。穿衣一定要符合各种行业的规矩,并依此标准来规范下属。所以君子衣服得体,容貌合宜,从服饰上就能感觉出他的品德,从佩物上就能判断出的他的职业特长。《诗经》上说:“苏兰有嫩枝,小孩子佩带着蟾学成人样。”这是说从衣饰容貌上判断这个人的特长。

    戴上帽子,是为了说明已经成人修养道德,约束自己,是为了去掉邪念,端正思想。君子刚开始戴上帽冠时必定举行庆祝。经过一定的礼仪之后才正式戴上帽子,以此来警戒自己。所以君子成年之后必定戴好帽子、系好帽带,谨慎行事,丢弃了少年时嬉闹懒散的心思,愉快地修养道德和学业。因此,即使服饰上不能显现出其特长,他的修德之心是没有改变的。内心修德、外表注意文饰礼节,这样才博得好名声。所以皮弃素褶等衣帽式样,历代君王都不愿轻易改变。这是为了它们既可以修养品德,又可以端正容貌。孔子说:“衣冠端正,目光威严,使人看了感到畏惧,这不就是虽有威严,但不狂猛吗?”

    周成王将举行成人的冠礼时,周公派祝雍向成王表示祝贺。并对祝雍说:“表达出祝贺之意就行了,祝辞不要太多。”祝雍于是祝贺成王说:“愿君王亲近百姓,远离奸人、爱惜时间、施舍财物,任贤使能。”在成王冠礼的过程中,祝雍说了四次才退下去。

    诸侯国君举行冠礼时,自己是主人,卿大夫都是宾客。君王用三献礼招待宾客。君王开始穿戴玄端皮弃时,朝臣都必须朝服玄冕,直至君王加了四次不同的冠冕才处完成。诸侯太子、庶子的冠礼,除了君王为主外,其他礼仪同于士人。如果在祖庙举行冠礼,还要祷告说:“吉月吉日,给你戴上了帽子,从今以后,须去掉幼稚的思想,培养美好的成人美德。”冠礼,男子满+九岁时碰以正月就要举行加冠仪式,以示成人,这是自古以来的通行常礼。

    鲁庄公二+四年夏季,庄公亲自到齐国迎娶齐女。《春秋》里记载了这样事。为什么记载这件事呢?因为这是亲自迎娶的礼仪。这种礼仪是怎样的呢?

    如果是诸侯就准备鞋两双、琼玉一块,如果是大夫、庶人就用两双鞋子外加两串干肉为礼。然后说:“某某国家的太后,让我奉上菲薄的鞋子和琼玉,来礼聘您贤德的女儿。”新娘的母亲说:“我的女儿从小长在深宫后院,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现在有了待奉的锻炼机会,哪里敢不恭敬地拜谢您呢?”回答完毕,夫人(母亲)接受琼玉等聘礼,并取出一双鞋子给女儿穿上,帮助女儿梳洗打扮,然后告诫说:“去吧,一定要好好地侍奉你的公婆,和睦家庭,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想家。”女儿拜别母亲,母亲牵着女)L的手,交给门外的新郎。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走出房门。新郎在前,新娘在后。女儿在厅堂上拜别自己的父亲,在大门口拜别诸位伯母、婶娘、姨妈等。新郎上车整好僵绳,新娘上车。驾车绕走三圈,新郎下车先走。

    如果是大夫、士子,庶人娶亲,就说是父亲派他来的。然后说:“我的父亲,我的师友,使我带上菲薄的礼品―鞋子和干肉,诚敬地来礼聘某某夫人贤淑的女儿。”母亲回答说:“我的女儿从小生在贫困的家庭里,没学过什么针线纺织的活儿,现在能去你们家洒扫庭院,怎敢不恭敬拜谢您的厚意呢?”

    《春秋》上说:“壬申年,鲁庄公在高寝去世。”传注上说:“高寝是什么?就是正寝。为什么有的说高寝,有的说路寝呢?解释说:诸侯的正寝有三处,一是高寝,二是左路寝,三是右路寝。高寝是初受封诸侯的寝室,左右路寝是他的继位后代的寝室。继位诸侯的寝室为什么分成两处呢?解释说:儿子不住在父亲的寝室,所以才设为两处。继位的后代诸侯永世不能住在高祖的寝室,所以又增添高寝,名曰:“高。”路寝建在哪里呢?一般是高寝在中央,路寝在左右两旁。”《春秋》上说:“天子迁入成周。”传注上说:“成周是什么?就是东周。”那么天子的寝室情况如何呢?回答说:也有三处。遵守古代成法的后世君王住的地方,叫左右路寝。可称作“承明继体守文之君寝。”“承明”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天子宣明政教的明堂后边。天子和诸侯有了三寝,名份就能确定,父子道义、尊卑贵贱就能有所分别,长幼大小就能有所标准。

    天子以祭祀之酒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祭祀之酒是百草的根本,上通于天,下畅于地,无所不通。所以天子用它做为初见的礼物。

    诸侯用圭玉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圭是玉。薄而不曲,有棱角但不会割伤手指。中间有瑕疵,从外面就能见到。所以诸侯用它作为初见的礼物。

    卿用羊羔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羊羔是羊,其性合群,但不结党,所以卿用它作为初见的礼物。

    大夫用雁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雁飞成行,有长幼之礼数,所以大夫用它作为初见的礼物。

    士人用野鸡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野鸡不受贪欲引诱,不受牢笼束缚,所以士人用它作为初见的礼物。

    百姓用鸭子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鸭性纯朴;所以百姓用鸭子作为初见的礼物初次相见的礼物是用来表示本质的。

    诸侯每三年要向天子推荐一位人才。被推荐的人才名副其实,天子就会称赞诸侯喜爱美德。如果第二次所荐之才又名副其实,天子就会称赞诸侯尊重贤人,如果第三次所荐之才仍名副其实,诸侯就算对国家立功了。有功的诸侯,天子第一次赐给他车马衣服弓箭,第二次赐给他祭祀之酒,第三次赐给他勇士百人,并封他为“命诸侯”。命诸侯享有特权,当邻近诸侯国中有臣轼君,庶子杀宗子的,命诸侯不用请示天子即可征伐。但要把征伐所得之地归还天子。诸侯推荐的人才,第一次推荐不当会被记过,第二次推荐不当会被视为对天子不敬,第三次推荐不当会被看做欺骗天子。欺骗天子的,天子将惩罚他。第一次削减爵位,第二次削减封地,第三次废除爵位,没收封地。

    如果诸侯不推荐人才,就会被认为不能率民走正道,天子也将惩罚他。第一次削减爵位,第二次削减封地,第三次废除爵位,没收封地。然后天子在来年考核百官时对不称职的进行罢免,用诸侯所荐的人才代替他们。《诗经》上说:“贤士能人济济一堂,文王依靠他们使天下太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古代君王必定有教化百姓的规制,使百姓能尊老敬长,抚恤孤苦,慈善礼让,做事努力。官府把他们报告给君王加以褒奖。然后他们就可以乘坐两匹马并驾的华丽车子。未得到君王的褒奖之命的是不准乘坐的,如果乘坐了会受到处罚。因此百姓虽有多余的财物,但没有仁义功德的就无法享用。所以百姓都重义轻利。轻视财利那么人民就不会产生争斗,不争斗就不会有以强凌弱,以众欺寡的现象。这就是唐虞制定象刑,百姓没有敢以身试法,祸乱消弧的原因《诗经》上说:“告诉百姓,谨守法度,防止意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天子外出视察称巡狩,诸侯朝见天子称述职。巡狩就是巡视领士,述职就是汇报工作情况。天子春天视察农耕状况,帮助贫困百姓;秋天视察收成状况,帮助贫乏百姓。天子每五年巡狩一次。巡狩之年的二月,往东到东岳泰山,先烧柴祭天,然后祭祀山川,召见诸侯,慰问年老之人,命令太师陈献所采民间诗歌用来了解民俗风情,命令官员调查市场状况用来了解百姓的喜怒爱好,命令礼仪之官考定时节、月令,确定耕种日期,统一律令、礼乐、制度、服饰,改正不合规定的。不祭祀山川神灵的被认为是不敬,天子将废除他的爵位。不敬顺宗庙的被认为是不孝,天子将削减他的封地。对人民有功德的,天子将增加他的封地。天下视察诸侯的封地,发现有充分利用土地、尊老尚贤的就会奖励增加其封地;发现有荒芜土地,弃老离贤、酷吏在位的就会惩罚削减其封地。一次不去朝见天子的诸侯将被削减爵位,两次不朝见天子的将削减封地,三次不朝见天子的就被军队讨伐。巡狩之年的五月,向南到南岳,礼节一如巡狩东岳时。这年八月,向西巡狩到西岳,礼节一如巡狩南岳时。这年的+一月,向北巡狩到北岳,礼节一如巡狩西岳时。巡狩归来要祭告于宗庙,用一头牲畜为祭品。

    《春秋》早说:“鲁桓公四年正月,天子在郎地狩猎。”传注上说:“春季打猎叫苗,秋季打猎叫兔,冬季打猎叫狩。”什么叫苗呢?所谓苗,就是选择。打猎时不包围整个猎场,不杀尽群居的禽兽,不取禽兽的蛋卵,不杀怀孕的动物。所谓秋兔,就是不杀小兽及孕兽冬狩就没有这些禁忌,可以随意猎取。这时百姓也可以出来打猎,但要按一定规矩驰骋追逐,不面伤禽兽,不从横面射杀,追击不超越划定的范围,这些就是苗、兔、狩的意义。苗、兔、狩的有关规定,相当于一种军事的训练。苗就是猎取少数,兔就是搜索,狩就是留狩。

    夏季为什么不打猎呢?回答说:夏季是天地间阴阳二气最盛的时候,连猛兽也不攫夺,猛禽也不搏击,蝮互也不鳌毒,鸟兽蛇虫尚知道顺应天意,何况人呢?所以古时都有豢养牲畜的地方。为什么打猎又叫田呢?这是因为圣人做事必重根本。五谷是用来祭祀宗庙、养育万民的。除掉危害庄稼的禽兽,亦是一种农活,所以叫田。从圣人给事物制定的名称我们可以推知事物的原理

    天子诸侯无事之时一般会每年出猎三次。一是为了祭祀用肉,二是为了招待宾客,三是为了充实君王的厨房。无事时不去打猎就是不敬,打猎时没有限制是暴珍天物。天子打猎不四面包围猎物,诸侯打猎对群居的禽兽不一网打尽。天子打到了猎物就放倒大族旗,诸侯打到了猎物就放倒小族旗,大夫打到了猎物就把驱逐的车子停在一边。这时百姓就可以打猎了。獭祭鱼之后,渔人才被允许入川泽捕鱼,鸿化为鹰之后,猎人才被允许设网捕捉鸟兽。草木凋落之后,樵夫才被允许进山砍柴;昆虫没有冬眠,不可以放火焚烧;不猎幼兽,不取鸟卵,不毁鸟巢。这些规定都是圣人当位、君子任职、贤人供事时,发挥他们伟大品德制定出来的。所以,皋陶负责司法时,百姓都遵纪守法。伯夷负责礼仪时,百姓都谦恭礼让。锤担任工师时,工匠们兢兢业业。益负责山林时,山川都得到了开发。弃负责农业时,庄稼都长得非常茂盛。契负责行政时,百姓都亲爱和睦。龙负责处交时,远方的国家都能订交。+二个州官确定后,九州百姓没有敢放纵违法的禹疏通河流,治理九州,九州百姓纷纷进献自己的特产,不敢疏忽。领土方圆五千里,直到边远少数民族地区。南至交趾、大发,西至析支、渠搜、氏、羌,北至山戎、肃慎,东至长夷、岛夷。天下无不称颂虞舜的功德。于是夏禹创作“九韶”之乐,乐声引来各种珍禽异兽.凤舞凰翔,天下一片升平之象。

    射箭的人必须平心静气,端正身体,手持弓矢,细瞄目标,然后射出去才能中的。《诗经》是说:“兽皮箭靶啊已树起,弓箭啊已准备好,射手啊已云集,请拿出你们的本领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弧的意思是预备,即是让我的思想有准备。所以古时候男孩子出生三天后,就要用一支桑木弓,六支蓬草箭,射天地和四方。天地、四方,是男子成就事业的地方,一定要先有此志,然后才敢食谷。所以说:“不能吃百食。”即是此意。

    活着时相互来往,所以叫“留宾”。从天子到士人,各有其等级。送别死者来不及赶在尸体入棺之前,慰问生者达不到悲哀的程度,都是不合礼法的。所以古时逢喜事,五+里以内的要前往祝贺;逢丧事,百里之内的都要赶回。所赠丧葬之品赶得上办丧事的叫做及时。及时,是礼仪上最重要的部分。《春秋》上说:“周天子派宰晌赠送鲁惠公和仲子的丧仪。”贝冒是什么?丧事用赐,大都指乘马、布帛。送车马叫赐者,送财物叫蹲,送衣服被褥叫褪,送米贝珠玉叫哈,送玩好之物叫赠。与活人交往送膊赐,与死者相关送赠褪。赠褪是用来送死人的,膊赐是用来资助活人的。舆马、束帛、财货、衣被、玩好之物的数量各是多少?回答说:天子六匹乘马、诸侯四匹、大夫三匹、元士二匹、下士一匹。天子五匹束帛,三匹玄色,二匹缥色,各五+尺;诸侯三匹玄、二匹缥,各三+尺;大夫一匹玄,二匹缥,各三+尺;元士一匹玄,一匹缥,各二丈;下士彩绸和无彩绳丝各一匹,百姓布帛各一匹。天子的赐,六匹乘马,乘车;诸侯四匹,乘舆;大夫的叫参舆,元士、下士的不用舆。天子用彩绣衣各一套,长度重地。诸侯的彩绣衣长到脚面,大夫的到脚脖、士的到大腿。天子用的哈是珍珠,诸侯用的是玉,大夫用的是矶,士人用的是贝壳,百姓用的是谷米。德高望重又比较亲近的人,膊赐、哈、褪要丰盛.但贫富有别。二、三、四、五的数目,取之天地而制成奇偶之数,再忖度人情后制定出制度,这叫有来由,这是礼仪的总纲。

    《春秋》上说:“庚戌年,周天子驾崩。”传注上说:“周天子驾崩,却为何没有记载葬期?记崩不记葬,是因为葬期有固定的时间。诸侯去世既记载去世,又记载葬期,因为有天子在,诸侯的下葬就没有固定的日期。”这种固定的日期是如何确定的?天子停丧七日,七个月之后才下葬;诸侯停丧五天,五个月以后下葬;大夫停丧三天,三个月以后下葬;士人和平民停丧两天,两个月后下葬。为什么这样呢?答案是:礼法规定不能预先准备丧事,死后才能进行操办。制孝服,做棺停,建墓穴,发丧报,聚亲友,直到丧葬结束,忠臣孝子们所要答谢的厚恩才算尽到。所以天子死后七个月才下葬,是为了等候诸候大臣到齐后参加葬礼。诸侯死后五个月才下葬,是为了等侯盟国的诸侯到齐后参加葬礼。大夫死后三个月才下葬,是为了等侯同僚到齐后参加葬礼。士人平民死后二个月才下葬,是为了等候亲友到齐后参加葬礼。

    延陵季子到齐国去,在回去的路上,他的大儿子死在赢与博的交界处,季子将他就地埋葬了。孔子听说此事评论说:“延陵季子,是吴国熟悉礼仪的人。”他派子贡去参加季子葬子的葬礼。季子挖墓虽深,但并没掘到地下的水泉。季子在收敛儿子时,依然给他穿着平常的衣服,下葬后堆起的坟堆高约四尺。封好坟后,季子袒露左臂,绕着坟墓右转三圈哭道:“骨肉回归泥土,这是自然规律,你的魂魄是无所不在的,无所不在的!”然后就离开了。孔子说:“延陵季子这样做是合乎礼法的”

    孩子生下来三年,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所以制定守丧三年,是为了报答父母养育之恩。为诸侯守丧只要一年,为天子守丧要三年,这是礼仪的常规。

    子夏守丧三年后,来见孔子,孔子给他琴让他弹。子夏接过琴弹奏起来,声音柔和悦耳。子夏边弹边说:“先王制定的礼仪,不敢不学习。”孔子说:“真是君子。”

    阂子蓦守丧三年后,来见孔子,孔子给他琴让他弹奏,阂子蓦接过琴弹拨,声音悲切凄惨,他边弹边说:“先王制定的礼仪,不敢过分悲伤。”孔子说:“真是君子。”

    子贡问孔子:“阂子蓦悲不自胜,老师说他是君子。子夏悲哀已过,老师您也说他是君子。我感到很困惑,不知您如何解释?”孔子说:“阂子蓦悲不自胜,但没有超越礼法之用,子夏悲哀虽尽,但能修身守礼,所以两人都是君子。三年的丧期,原本就是使孝子节哀,使孝心淡薄的人有所勉励啊”

    齐宣王问田过:“我听说儒士父死守丧三年,君死守丧也是三年,君与父哪个更重要呢?”田过回答说:“大概君不及父重要。”齐宣王恼怒地说:“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去侍亲而来事君呢?”田过说:“没有君王的土地,就没有地方让双亲居住;没有君王的傣禄,就没有办法供养双亲,没有君王的爵位,就没办法显扬双亲。从君王这里得到的,拿来侍奉双亲。事君,就是为了侍亲阿。”刘宣王闷闷的无以言对。

    古时有灾疫叫做厉。君王要为之暂时穿上丧服,并派官员去凭吊死者,慰劳病人,派遣巫医尽力治疗,送上汤粥救济受灾者。仁善的君王必定先关心鳃寡孤独,以及因病无法生活者。对于死了无钱埋葬的,就替他埋葬。有亲人亡故的人家不去敲门扰乱。有重孝在身丧服穿齐衰大功的人,五个月内不让他们服劳股,有小功之丧的人,如果尚未埋葬,也不让其服劳役。如果疫病严重、死人众多,就聚集小伙子,敲着鼓,举着火把,走到房里去驱厉鬼。各家都敲鼓、举火把赶鬼。每家的主人,则衣冠整齐,站在堂前东台阶上。活动结束后,再走出里门,走出城门,直到野外,这就是尽力救灾驱疫的方法。军队打了败仗也是如此。

    斋戒之日,要想想死者生前的起居、音容笑貌和喜怒哀乐。斋戒三日才能显出斋戒者的诚意。祭祀那天,快要进入房门,神色之间就仿佛看到死者容貌。缓缓退出时,神色惨然仿佛听到死者的叹息。死者容貌,宛在眼前,死者声音,萦绕耳畔,死者生前的嗜好忌讳,一一牢记在心。这是孝子的斋祭

    春天的祭祀叫祠,夏天的祭祀叫擒,秋天的祭祀叫尝,冬天的祭祀叫悉。春祭以菲菜和蛋为祭品,夏天以麦子和鱼为祭品,秋天以黍和小猪为祭品,冬天以稻子和大雁为祭品。三年举行一次恰祭,五年举行一次啼祭。拾是聚合,啼是啼视。拾祭是在祖庙里祭祀所有的祖先,啼祭是审视各神功德而分等级祭祀。圣明的君王将进行祭祀时,一定沐浴吃斋,深思精虑,就象亲人在世一样。刚起身还未登上祭坛时,神思幽渺,专心思念亲人的容貌。这是孝子的一片诚心。四方来帮忙祭祀的人,要将祭祀完毕后的胖肉分给他们,使他们空手而来,满载而归,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效法学习。

    韩褐子渡河,船夫告诉他:“从这过河的人,没有不祈神请求顺风的,您不准备祈神吗?”韩褐子说:“天子祭祀天下的神灵,诸侯祭祀封地的神灵,大夫士人祭祀他们的祖先,我没有理由祭礼河神。”船夫划桨行船,船至中流打旋不前。船夫说:“我先已告诉您要祭神,您不听我的话。现在船在中流打转,很危险。您还是整好衣服准备游过去吧。”韩褐子说:“我不会因别人的好恶改变自己的意志,不会因面临死亡的威胁就改变我的行事原则。”话未说完,船又飘荡而行。韩褐子说:“《诗经》上说:‘茂盛的葛藤,缠绕到树的枝条。平易的君子,求福不违正道)’鬼神尚且不违背正道.何况人呢?”

    孔子说:“忘记了形体举止的礼敬,才是真正的礼敬;不穿丧服和衷心悲哀,才是真正的忧伤;没有声音发自内心的欢乐,才是真正的欢乐。不说话但却显出信义,不行动但却显出威严,不施舍但却显出仁慈,这全是因为它是内心的反映。钟鼓的声音,愤怒时敲它,会感到声音雄壮;悲伤时敲它,会觉得声音悲凉;高兴时敲它,会觉得声音愉快。人的心情变了,会感觉钟鼓的声音也随之改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是人呢?”

    公孟子高见到撷孙子莫说:“请问君的礼仪是如何的?”撷孙子莫说:“去掉你外表的强霸,去掉你内心的懦弱,去掉外界声色对你内心的诱惑。除去你三者就是君子的礼仪了。”公孟子高不理解他话中的含意,就把这段话告诉了曾子曾子很惊讶,呆了一会才感叹说:“这话太了不起了。外表强悍的人他的内心必定怯懦,易受外界蛊惑的人必定会被人利用。因此君子道德有成而外表好象无知,知识渊博的人很少与人争论,思考精微就不会被人愚弄。”

    曾子有病,孟仪去看望他。曾子说:“鸟之将死,其鸣也悲;君子将死,必有至理名言。礼有三个准则,你知道吗?”孟仪回答说:“不知道。”曾子说:“坐下来,听我告诉你。君子修习礼仪用来树立志向,那么贪欲之心就不会产生;君子思考礼仪用来修身养性,那么懒惰散漫的行为就不会发生;君子修习礼仪用来施行仁义,那么争斗暴乱的言语就会避免。至于布置祭品,负责祭祀,这是专门官员的事,君子即使不懂也没关系。”

    孔子说:“可以,就是简率了一点”简率,就容易粗野散漫。粗野散漫是没有礼仪和文采和表现。孔子去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却衣冠不整地与孔子在一起。孔子的学生问:“老师您为什么要见这种人?”孔子说:“他的本质很好,但缺乏礼仪文采,我打算劝说他讲究一些文采。”孔子走后,子桑伯子的学生很不高兴地说:“为什么要见孔子呢?”子桑伯子说:“他的本质很好,但太讲究礼仪文采了,我想劝他去掉一些礼仪文采。”所以说文质俱美的人才叫做君子。只有本质没有礼仪文采就叫作粗野。子桑伯子粗野,将人们的生活等同于牛马一样。因此冉雍说他太简率了。

    在上若无圣明的天子,在下若无贤能的诸侯,天下就会失去常道,臣子轼君,子女轼父母,谁的力量强大,谁就可以任意讨伐别人。孔子生活的年代就是上无圣明天子的年代,所以说:“冉雍可以使他居南面的尊位。”面南居尊位就是天子。冉雍之所以被称许可以做天子,是因为他曾问孔子对子桑伯子的评价,孔子说:“可以,只是简率了一点。”冉雍说:“如果内心恭敬而做事简率,用这样的方式治理百姓,不也可以吗?如果内心简慢,做事又随便粗率,那就太过于简率吧?”孔子说:“冉雍的话是对的。”冉雍通晓治理教化百姓的方法,孔子通晓王道之法,但并没有超越冉雍的思想,因此说冉雍可做天子。

    孔子来到齐国城门外,遇到一个小孩,手提一把水壶和他们一起走。这个孩子眼光有神,内心正直,行为端庄。孔子对赶车的人说:“快赶路,快赶路,韶乐开始演奏了。”孔子在齐国听了韶乐,很长时间都沉醉其中,以至尝不出肉的味道。所以音乐不仅是自娱的,而且是娱他的。不仅能端正自己,还能端正他人。真是伟大啊:这段音乐,没想到给人的感受竟达到了这种地步。

    黄帝诏令伶伦制作音律。伶伦从大夏的西边直到昆仑山的北面,在解谷里找到了竹子。他选择厚薄均匀的空心竹子,在两节竹子中间截取了约九寸长的竹管,吹出的声间作为黄钟的宫调。伶伦又依次制成了定音的+二根律管。在昆仑山下,细听凤凰的鸣声,来区别+二律的音响。其中雄鸣也有六种,雌鸣有六种,用它们来比照黄钟的宫调。凡能适合黄钟宫调的,都可以产生音律,用这些作为+二音律的基础。所以说:“黄钟宫调音色细微而均匀,明亮圆润又不刺耳。它在宫调之中是最重要的,象征着伟大圣人的德行,还可以用黄钟来显示贤能之士的功劳,因此把它用在宗庙祭祀中,来颂美祖先的功德,永世不忘。所以,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大吕,大吕生夷则,夷则生太簇,太簇生南吕,南吕生夹钟,夹钟生无射,无射生沽洗,沽洗生应钟,应钟生羹宾。用三分损益之法来确定音律的高低。增加一分为上生音,减少一分为下生音。黄钟、大吕、太簇、丧钟、沽洗、仲吕、羹宾为上生音,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为下生音。圣人治理的开平之世,天地间气体流转就形成了风。日至之时,太阳运行风中,生成了+二律。仲冬日照短,则生黄钟,季冬则生大吕,孟春生太簇,仲春生丧钟,季春生沽洗,孟夏生仲吕,仲夏生羹宾,季夏生林钟,孟秋生夷则,仲秋生南吕,季秋生无射,孟冬生应钟。天地之间风气清正,+二律就确定了下来。”

    圣人制作靴、鼓、控、褐、埙、虎,这六种乐器演奏的乐音是德音中的音律。有了它们然后才可以用钟、罄、竿、瑟应和,然后才能有干戚和旎狄的文舞和武舞。这是用来祭礼先王宗庙的音乐,这是用来接待宾客的音乐,并且象征着官阶的尊贵、卑贱各得合宜,表现后世的长幼秩序有条不紊。

    钟声铿锵然象征着号令,号令是要人精神饱满,精神饱满才能表现出勇武的气概。所以君子听到钟声就会思念打仗的武将。罄石声罄罄然象征着职守分明,职守分明才能使人尽忠守职。所以君子听到罄声就想起封疆的大臣。丝弦的声音婉转悲凉,象征着行为端正意志坚定,行为端正意志坚定才能树立远大的理想。所以君子听到琴瑟之声,就会思念持节守义的忠臣,竹声滥滥然象征着聚集的意思,聚集就是聚合大众,君子听到竿、笙、箫、管的声音,就会思念那些有召唤力和领导力的大臣,鼓斡的声音喧哗杂嚣象征着激动,激动才能鼓舞群众。所以君子听到鼓斡的声音就想起了将帅。君子听音乐,不光是听它响亮的声音,而且要寻找出它所代表的含义。

    音乐,是圣人所喜爱的。因为它可以改善民众的心性,它感动人们的力量深远,它可以移风易俗,因此先王提倡用音乐来教化人民。

    人类生来就具有血气心智,但在喜怒哀乐的变化上却不易正确控制。受到外界事物的刺激后感情有所触动,然后才形成了心理状态。所以,如果演奏哀感惟悴的音乐,那么人们就会感到悲哀忧愁;如果演奏宽和舒畅、委婉明快的音乐,那么人们就会感到安泰快乐;如果演奏粗犷激昂或悲奋的音乐,那么人们就会感到刚强坚毅;如果演奏廉洁正直、肃穆庄严的音乐,那么人们就会肃然起敬;如果把音乐的旋律改成宽博厚重、柔和顺遂时,那么人们就会充满慈爱的情怀。如果音乐节奏忽快忽慢、散乱邪靡,那么人们就会产生淫乱放荡的想法。所以先王根据人类的情性,考察音乐的节拍,并把它融合到礼仪中去。包含了阴阳和顺生生不绝的气息,引导金木水火土等五行的正常运转,使阳刚之气不流失,使阴柔之气不闭藏,这样,刚气就不会太强盛,柔气也不会太懦弱,阴阳刚柔等四气在心中交融无碍。然后才能表现于外,且都各得其所,不相争夺。然后制定学习的层次,增广音乐的节奏,检验音色音质,用来量度道德的纯厚。音律大小的相称,先后的次序,用来象征世事。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的道理,都在音乐中得以表现。所以说,从音乐中可以看出深远的意义啊!

    土地贫瘩,草木就不容易生长;水常被搅扰,鱼鳖就不容易肥大;空气稀薄,生物就不容易生存;社会混乱,礼法就容易败坏,音乐就容易淫靡。所以,乐声就表现出哀伤而不庄严,狂乐而不安适,使人听了容易骄慢淫佚而触犯礼法,流连沉缅而忘了本来面目。乐声舒缓婉曲,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乐声急狭容易撩拨人的情欲。人们感受着轻浮不定的气氛,以致于损伤了平和德行,所以君子轻视这种音乐。大凡奸邪的音乐,它所激起的都是邪恶的念头。邪念一旦形成,淫靡的音乐就会充斥四方。纯正的音乐,它所激起的都是平和健康的心情。平和健康的心情形成了,安详和顺的音乐就会流溢天下。唱和各有它的回响,所以乘邪曲违或正直顺适的乐声各有呼应,世间万事万物的道理,也都是同类而相应感动。

    所以君子要能返回本性为平和自身的心志,仿效善类以成就自身的德行。耳目不沉缅于奸声乱色之中,心时不接近淫乐邪行,身上没有怠惰傲慢和邪僻的习气。使自己的耳、目、鼻、舌、口、心智等方面都依循平顺正直而推行仁义。然后再表现在声音上,并用琴瑟来伴奏,挥动干戚跳起武舞,用羽毛装饰跳起文舞,配合以箫管吹奏,流露出伟大德行的光辉和阴阳刚柔的调和之美,表现出万物的道理。所以,乐音清朗明快象征着天,广大舒缓象征着地,循环始终象征着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转,回旋流荡象征着风雨的飘摇。宫商角微羽等五音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应而不紊乱,+二音律也与八方惠风协和应节,日月昼夜的运行也有正常的规律。大小乐器互相配合,循环吹奏不停,清音浊声互相起伏变换。所以纯正的音乐可以使人际关系清爽,人们耳聪目明,能使人心平气和,能移风易俗,使天下安宁太平。所以说:“音乐,是使人安乐的。”君子安乐得到做人的道理,小人安乐情欲有所寄托。用正道引导制约情欲,才能安乐不昏乱;只顾情欲的放纵而丢弃正道,就会迷失本性得不到安乐。因此,君子能返回本性以平和心志,扩广音乐的教化作用。所以正乐流行,百姓能够心向仁义,培养出优良的品德。

    道德是人性的根本。音乐是道德的精华。金石丝竹是音乐的工具。诗是内心志向的体现,歌是声音的体现,舞蹈是形态的体现。这三样都是心有所感,而后表现在乐器上。所以情感越真挚乐音就越婉转动听,意志越蕴集乐音就越神妙。平和柔顺积聚在心中,安顺华美就表现在外面。只有音乐是内外一致不能造假的。因为音乐是心灵的激荡,而声音正是音乐的表现形态。其他音色、音量和曲拍、节奏都是音乐的装饰。君子的行动是依据心中的德行,而后用音乐来表现,用节奏来修饰。所以古时的乐舞,先击鼓作为警戒,以示演奏即将开始。要舞蹈时,先踏出三步作为开始,每一曲终了时总要从头再奏一次,表示回旋不尽。舞蹈完毕又自然回复到原来的舞姿,表示有始有终。虽然舞蹈时常急速旋转,但身体不会倾倒,乐音时常很幽微,但却有明显的快慢高低的节奏。乐舞能使有人志向高洁,独善其身,不厌弃他们操守的正道,不放纵邪僻的私欲。因此,情感得到宣泄,事理得以树立,音乐陶治过后,德行得到尊崇。君子能更趋于善,小人也能纠正以往的错失。所以说:教化百姓,音乐是最好的工具

    乐器里最精微深密的是琴,因为琴能修养德行,所以君子喜欢弹奏它。大凡声音的产生,是由于人心内触动而生。人心的触动,都是外界事物造成的。因为受了外界事物的触动,内心有所感应,所以用声音把它表现出来。这表现出来的声音互相应和,然后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形成了一定的规律,就构成了音阶、音调。把音阶、音调加以排比吹奏,并且拿起干戚羽旎来舞蹈,就成为音乐。音乐是由音阶、音调产生的。它的根本在于人心受到外界事物的刺激。所以心里悲哀凄楚的,他的乐声一定急促肃杀;心里快乐的,他的乐声一定宽和舒畅;心里喜悦的,他的乐声一定开朗明快;心里愤恕的,他的乐声一定激昂壮烈;心里恭敬的,他的乐声一定廉洁正直;心里仁爱的,他的乐声一定柔和美妙。人的好坏不是天性使然,而是受到外界事物影响形成的。因此,先王特别注意外界事物的影响。于是用礼法来稳定人们的意志,用音乐来陶冶人们的性情,用政令来统一人们的行为,用刑罚来防止人们的邪念。其实,它们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用来统一人们的思想、建立大治之道啊!

    大凡音乐的创作,都产生自人们的内心。感情在心里激荡以后便表现在声音上,声音有了条理就叫音乐。所以,社会安定太平,音乐自然安乐,政治也一定是清明的;社会混乱,音乐必然愤恨,政治也一定乖张;亡国的音乐必然哀愁悲苦,它的百姓也必困顿。音乐的道理和政治是相通的。宫音象征君王,商音像征臣子,角音象征人民,微音象征诸事,

    说苑•645•羽音象征万物。因此,宫、商、角、微、羽五音混乱就会失去法则。失去法则的音乐:宫音乱,所奏之音就哀伤,那是老百姓摇役太多的缘故。羽音乱所奏之音就荒淫,那是君王骄奢的缘故。商音乱,所奏之音就不平正,那是臣子腐败的缘故。角音乱,所奏之音就哀愁,那是政府肆虐老百姓的缘故。微音乱,所奏之间就危险,那是国家财政缺乏的缘故。如果五音都乱,相互侵凌,那叫骄慢。如果这样,那么国家的灭亡就危在旦夕了。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是使社会混乱的音乐,就象五音相乱的骄慢一样。蹼水上桑林间的靡靡之音,是使国家灭亡的音乐,它会导致百姓的流亡,政治的荒废,人们欺上瞒上,中饱私欲的心理就无法禁止了。

    大凡人们有祸患灾难的,多是由于邪淫、汰荡、横暴、骄I漫的缘故。而产生邪淫、汰汰荡、横暴、骄慢行为的根源,常常是从酗酒中而来。所以古时很重视饮酒的礼法。使人们耳里听到的是雅正的音乐,眼中看到的是规矩的仪容,脚下走的是端正的步伐,心里知道的是正确的道理。因此,虽然终日饮酒也没有什么过失。少则数天。多则数月,使每个人都能具备美德,更加完善。《诗经》上说:“既能饮酒,又能修德,”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凡是从外界打动人心的,没有什么比声音来得更深入,声音最能改变一个人了。所以圣人根据道德依靠声音创作了音乐,音乐便成为道德的体现。《诗经》上说:“威仪的庄重慎密,正应和着德音的明快有序。”就是指礼乐而言的。因此君子用礼法来修正外表,用音乐来陶冶内心。内心如果片刻离开了音乐,邪淫之念便会乘虚而入;外表如果片刻忽视了礼法,骄慢的态度就会表现出来。所以古时的天子、诸侯从来不曾离开庭殿而听钟声,卿大夫也从来不曾离开人前听琴瑟,这样就可以培养光明正大的心志,消除淫邪的气息。音乐打动人心,使人容易走上正道而爱好良善,音乐影响人的外表,使人具有温文尔雅的风度。用中正平和的乐声去感动人,会使人内心自然升起一股正气;用安详美妙的乐声去感动人,会使人内心产生一种平和;用粗旷激越的乐声去感动人,会使人内心升起一股怒气;用郑卫两国的淫靡之声去感动人,会使人内心产生邪淫的念头。所以君子对待那感染人心的音乐要特别的慎重。

    子路弹瑟,弹出一种北方边远地区的杀伐之声。孔子听了就说:“子路无才,的确如此。”

    冉有陪侍在旁。孔子说:“冉有,你过来,你为什么不告诉子路:先王制订的音乐,乐音中和、节奏中和。后来传入了南方,北方竟失传了。南方富饶,是个生活养育的好地方,北方贫瘩,到处充满了肃杀之气。所以君子秉持中和以为根本,致力生息以为基础。因此表现为音乐,总是温柔敦厚和中和,以象征着生气勃勃。心里没有忧哀悲痛,外表也就不会有暴庆荒淫的气息。这种样子,才是太平的景象,安乐的情状。那些小人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执着于细微末节来追究根本,死守着刚lIk之心以为基础。所以表现出的音乐,总是冷酷、狠襄、低迷,象征着杀伐之气。内心没有中正平和,外表也就没有谦恭温良的态度。杀伐,是乱亡的气象,奔逃的情状。

    以前舜创作了南风之歌,他的兴盛就勃然而起,到现在那些王公谈起来还记忆犹新。殷封王创作了北方边远地区的杀伐音乐,他的败亡就转眼而至,到现在那些王公还传为笑谈。当时舜不过是一个平民,却能积累正道以合仁义,坚守中和以行善政,终于以此兴盛。封王虽贵为天子,却骄慢荒淫,刚I度暴庆,最后走上了败亡的道路。现在子路,只是个平民而已,心中既不想着效法先王的制度,又爱弹奏亡国的声音,哪里能够安保他一已之身呢?”

    冉有把这些话告诉了子路子路说:“这是我的错误啊!小人不知道怎样欣赏音乐,以至于弄到这种地步,老师责怪的话太对了。”于是自己悔过,七天不进饮食,瘦得皮包骨头。孔子说:“子路真是勇于改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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