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智部不战卷二十一 不战卷二十一

类别:子部 作者:冯梦龙(明) 书名:智囊全集

    【原文】

    形逊声,策绌力;胜于庙堂,不于疆场;胜于疆场,不于矢石。庶可方行天下而无敌,集“不战”。

    【译文】

    有形的武力不如无形的影响力,策谋也远比蛮力更有用;能在庙堂上折冲取胜,就不必要赴战场对决;在战场上的将帅能善谋慎断,就不必让兵卒亲冒矢石。如此,才能行遍天下无敌手。

    776、荀罂 伍员

    【原文】

    鲁襄时,晋、楚争郑。襄公九年,晋悼公帅诸侯之师围郑,郑人恐,乃行成。荀偃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与之战。不然,无成。”[边批:亦是。]知菪曰:“许之盟而还师以敝楚: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犹愈于战,暴骨以逞,不可以争。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乃许郑成,后三驾郑,而楚卒道敝,不能争,晋终得郑。

    吴阖闾既立,问于伍员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恶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将自己有之矣,伐楚何如?”对曰:“楚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闾从之,楚于是乎始病。

    [评议]

    晋、吴敝楚,若出一辙。然吴能破楚,而晋不能者,终少柏举之一战也。宋儒乃以城濮之战咎晋文非王者之师。噫!有此议论,所以养成南宋为不战之天下,而竟奄奄以亡。悲夫!

    按:吴璘制金,亦用此术。虏性忍耐坚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于是选据形便,出锐卒,更迭挠之,与之为无穷,使不得休暇,以沮其坚忍之气,俟其少怠,出奇胜之。

    【译文】

    春秋时代鲁襄公时,晋楚争夺郑国。襄公九年,晋悼公联合其他诸侯的军队围攻郑国,郑人恐惧之余,遣使求和。荀偃(晋人,字伯游,卒谥献)说:“继续围攻郑国,等楚救郑时,就可以迎战楚军;如果与郑议和,就得不到实际的利益。”

    荀罂(晋大夫,卒谥武子)却说:“不可以,应该与郑结盟引兵而归,如此楚国就会出兵讨郑。我们要先使楚军疲惫不堪,办法是把军队分成三路,联合其他诸侯军队分路迎战楚军。那么我军在未疲惫前,楚军早已疲累得不能作战了,远比现在就跟楚国交战要好得多。假如现在就跟楚国交战,必然伤亡惨重,所以应以不战为上策。所谓聪明的人以智慧取胜,愚笨的人以蛮力克敌,这正是先王克敌致胜之道。”

    群臣都表示赞成,于是接受郑国的求和。后来楚国果然三度出兵讨郑,但是由于长途行军而精疲力竭,根本无法作战。最后晋国终于取得郑国。

    吴王阖闾(一作阖庐)即位后,曾问伍员(字子胥),说:“贤卿曾建议伐楚,寡人也有伐楚之心,寡人想亲自率军伐楚,贤卿以为如何?”

    伍员答:“楚国政治纷乱,没有真正的执政者,假如大王动员三军,徒然劳民伤财,所以不如先发一军,诱楚出兵迎战。楚国出兵,大王立即退兵;楚国退兵,大王再出兵。楚军往来跋涉,必会疲于奔命,而想放弃交战的念头。这时大王再运用各种手段,使楚国的军事政治更混乱,彻底瓦解楚人的斗志,然后大王再动员三军,一定能彻底摧毁楚国。”

    阖闾欣然采纳伍员的建议,从此楚军就陷入疲于奔命的苦境。

    [评议译文]

    晋与吴削弱楚国实力,用的都是同一手法,但是吴能在柏举大破楚军,而晋却不能在城濮灭楚。宋儒在批评楚晋、城濮之战时,竟然责难晋文公并非王者之师,不能伐楚。唉!正因宋儒有这种思想,才使南宋出现不战而和的妥协论调,终于使南宋逐渐由衰而亡,真是可悲!

    按,宋将吴璘对付金兵,也用这种方法。金兵的个性忍耐坚久,命令严酷,一旦令下,必誓死执行任务,因此每次决战,非得打上好几天,纠缠不清。吴璘于是选择有利地形,派出精锐兵卒,轮番骚扰,使金兵穷于应付,不得休息,来磨蚀他们坚忍的士气,等到金兵稍有惰怠的间隙,立刻以奇兵袭击,大胜而回。

    777、高颎

    【原文】

    开皇初,帝尝问高颎以取陈之策。颎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集,彼必屯兵御守,便可废其农时;及彼聚兵,我还解甲,再三若此。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忽济师,出其不意,破贼必矣!又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更复烧之。不出数年,自可令彼财力俱困。”帝用其策,卒以敝陈。

    【译文】

    隋文帝开皇初年,文帝曾问高颎(字昭玄)进攻陈国的策略。高颎说:“江北地寒旱,收成晚;江南气温高,水田收成早。我们趁陈国人忙着收成的时候,悄悄的征调少数兵马在边境集结,陈国必定会屯兵防守,如此一来就会影响陈国的收成;他们结集防备,我们就退兵。反复多次后,陈国士兵再看到我军集结,一定会习以为常,不再相信我军会真的进攻。就在陈国松懈之时,我军出其不意的发兵进攻,一定能破陈国。另外,江南土层薄,民舍多半是用竹茅搭建,而贮藏谷物的仓库也不习惯用地窖,我国可暗中派遣奸细,顺着风势纵火烧仓。等陈国人把谷仓整建好了,放火再烧。不出几年,陈国自然人力、财用都疲敝不堪。”

    文帝用高颎的计策,终于使陈国走上民生凋敝、财用困难的窘境。

    778、周德威

    【原文】

    晋王存勖大败梁兵,梁兵亦退。周德威言于晋王曰:“贼势甚盛,宜按兵以待其衰。”王曰:“吾孤军远来,救人之急,三镇乌合,利于速战。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德威曰:“镇、定之兵,长于守城,短于野战;吾所恃者骑兵,利于平原旷野,可以驰突。今压城垒门,骑无所展其足;且众寡不敌,使彼知吾虚实,则事危矣。”王不悦,退卧帐中,诸将莫敢言。德威往见张承业,曰:“大王骤胜而轻敌,不量力而务速战,今去贼咫尺,所限者一水耳,彼若造桥以薄我,我众立尽矣,不若退军高邑,诱贼离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别以轻骑,掠其馈饷,不过逾月,破之必矣!”承业入,褰帐抚王曰:“此岂王安寝时邪?周德威老将知兵,言不可忽也。”王蹶然而兴,曰:“予方思之。”时梁王闭垒不出,有降者,诘之,曰:“景仁方多造浮桥。”王谓德威曰:“果如公言。”

    【译文】

    五代十国时,晋王李存勖大败梁兵后,梁暂时退兵。周德威(字镇远,勇略多智)知道晋王想乘胜追击,于是对晋王说:“敌人气势盛,我军应该先按兵不动,等梁兵疲敝后再进攻。”

    晋王说:“我率军远征,急如救人,再说我军是仓促成军,适合速战,现在将军却建议孤王按兵不动,这是什么原因?”

    周德威说:“梁兵善于守城,不善于野地作战;我军仗恃的是骑兵,对骑兵而言,平原旷野是最有利的地形,可以驰骋突袭,但现在面对城门堡垒,骑兵根本无法施展,再说敌众我寡,假使让敌人摸清了我军的兵力,对我军实在大大不利。”

    晋王听了周德威的解释仍不满意,就自回帐休息,其他将军见晋王一脸的不高兴,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周德威知道晋王尚未改变心意,就去见张承业(字继元,宦官)说:“大王击败梁兵之后,有轻敌之心,不考虑自身的兵力,一心只想速战。现在敌我仅一水之隔,敌人若造浮桥偷袭我军,我军一定覆没。不如退守高邑,再出兵引诱梁兵离营。梁兵离营我军就回高邑,梁兵回营,我军再出,另外派一支骑兵队专门抢夺梁兵的军饷粮食。不出一个月,一定能破梁。”

    张承业于是来到晋王的营帐,掀起帘帐说:“这哪是您平日安寝的时间呢?周德威是老将,深懂用兵之道,他的话可不能忽视。”

    晋王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大声说:“我正在想这件事。”

    这期间梁王虽在军垒却闭门不出,后来晋兵侦讯一个投降的梁兵,他供说:“梁王正命人建造多座浮桥,准备攻晋。”

    晋王对周德威说:“果然不出将军所料。”

    779、诸葛恪

    【原文】

    诸葛恪有才名,吴主欲试以事,令守节度。节度掌钱谷,文书繁猥,非其好也。武侯闻之,遗陆逊书,陆公以白吴主,即转恪领兵。恪启吴主曰:“丹阳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余深远,莫能擒尽。恪请往为其守,三年可得甲士四万。”朝议皆以为,丹阳地势险阻,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伏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恶,咸共逃窜,铸山为甲兵;俗好武习战,高气尚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林,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驭而羁也。恪固言其必捷,吴主拜恪丹阳太守。恪至府,乃遗书四郡属城长吏,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熟,辄引兵芟刈,使无遗种,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得,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执拘。”长吏胡伉获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执送于恪,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民闻伉坐戮,知官唯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

    【译文】

    三国时代的诸葛恪以有才干出名。孙权想试试他的才干,就委任他出仕文官,掌管钱谷。但处理文书不是诸葛恪的专长,平日文书公文作业繁琐,令诸葛恪大有怀才不遇的感觉。武侯(官名,掌巡房执捕)听说诸葛恪的烦恼,就上书陆逊(字伯言,善军略),禀告孙权,孙权改派诸葛恪为武将。

    诸葛恪说:“丹阳地方山势险阻,山民剽悍,以前虽也派兵征讨,但所平定的不过是丹阳县外围的平民而已,至于深居内地的山民,却丝毫奈何不了他们。”诸葛恪因此请求为丹阳守令,并保证三年内可招抚四万山民。

    朝中官员都认为,丹阳地势险阻,山川幽谷绵长数千里,山民从不进入县城与官兵正面为敌,只是在野外埋伏,等官兵出城追捕,他们又窜逃回山区。山民们以山为屏障,民风好战,崇尚勇力,攀山涉水就像鱼、猿一般,当官兵防备松懈时就下山抢夺,每次官兵围剿他们所藏匿的洞穴,若是官兵人少,他们就蜂拥围攻,若官兵人多,他们就四处窜逃,所以从前朝到现在,一直无法使山民真正的归顺。

    诸葛恪却保证一定能平服丹阳,孙权于是正式任命诸葛恪为丹阳太守。诸葛恪上任后立即下令,整编军伍,严密防守。对已归顺的山民,要他们集中耕作,集体生活,又命属下修建围篱,不可与山民冲突,等到稻谷快成熟时,就命士兵抢先收割,不留一粒谷粮,山民们在积粮吃尽又无粮可抢的情形下,只有下山投降一途。

    诸葛恪又下令:“凡山民自愿归化我朝者,都应妥善照顾,进入县城不可因怀疑他们意图,而随意扣押逮捕。”

    之后,长吏胡伉抓了一个叫周遗的山民,周遗曾经是令官府头疼的人物,现在因缺粮而投降,但内心却仍然想伺机作乱。胡伉把周遗抓到诸葛恪的面前,以为立了一功,诸葛恪却以胡伉违抗军令而下令斩首。

    山民听说胡伉因触法而斩头,知道诸葛恪只希望他们能下山投降而已,于是扶老携幼纷纷出山,一年后,招降的人数正如诸葛恪所保证的。

    780、杨侃

    【原文】

    魏雍州刺史萧宝夤反,攻冯翊,尚书仆射长孙稚讨之。左丞杨侃谓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据潼关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敌,然而胜负久不决者,扼其险要故也。今贼守御已固,不如北取蒲坂,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则华州之围不战自解,长安可坐取也。”稚曰:“子之计则善矣。然今薛修义围河东,薛凤贤据安邑,宗正珍孙守虞坂,兵不得进,如何?”曰:“珍孙行阵一夫,因缘为将,可为人使,安能使人?河东治在薄坂,西逼河漘,封疆多在郡东。修义驱卒士民,西围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旧村。一旦闻官军至,皆有内顾之心,势必望风自溃矣。”稚乃使其子子彦与侃帅骑兵,自恒农北渡,据石锥壁。侃声言:“停此以待步兵,且以望民情向背。而今送降名者,各自还村,俟台举三烽,即举烽相应。其无应烽者,乃贼党也,当进击屠之,以所获赏军士。”于是村民转相告语,虽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贼围城者不测,各自散归。修义亦逃还,与凤贤俱请降。稚克潼关,遂入河东,宝夤出奔。

    【译文】

    北魏雍州刺史萧宝夤(齐明帝第六子,字智亮)兴兵叛乱攻打冯翊郡。当尚书仆射长孙稚(字承业,孝文帝因他六岁时袭继爵位,故赐名稚)前往征讨时,左丞杨侃(字士业)建议说:“以前魏武帝曹操曾多次与据守潼关的韩遂(后汉金城人,被曹操所灭)、马超(字孟起,汉末将军)交战。韩遂、马超的才智比不上曹操,但曹操始终不能一举击败他们,原因就是韩遂据守要塞的缘故。如今贼兵守备坚强,不如先由北方的蒲坂渡河而西,进攻敌人的腹地,若士兵们人人抱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念,不仅可解华州之围,又可坐取长安。”

    长孙稚说:“你的策略很好,但现在薛修义(即薛循义,字公让)包围河东,薛凤贤据守安邑,而宗正珍孙则镇守虞坂,我军无法进兵,这该怎么办呢?”

    杨侃说:“在宗正珍孙的军营中,有一个是凭个人关系、背景而被任命为将军的。这种人只能受人驱使,怎能指挥部队呢?河东的中心在蒲坂,临近黄河岸,而重要的城市也都集中在郡东。薛修义出兵包围西部,士兵的父母妻子都留在故乡,一旦他们知道官军来到郡东,一定会担心故乡的家人,影响士气,结果就会像秋风扫落叶般不战而溃。”

    于是长孙稚就派自己的儿子与杨侃一同率领骑兵,从恒农北渡黄河,据守右锥壁。杨侃下令:“军队先驻扎此地,在等步兵前来会合的期间,可先观察民心的向背。凡是自动前来投降的敌兵,一律遣返回乡;愿意投降的敌兵,可以在见到高台上燃起三把烽火时,也举烽火回应。如果见到烽火而不回应,就表示是敌党,那么我军就格杀勿论,所获得的战利品,都将做为将士的奖赏。”

    村民得到消息后争相走告,虽没有明白表示要投降,但却都有举烽火表明自己非敌人的念头,因此一夜间火光照天,几百里内一片火海。围城的叛党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手下的士兵就已各自溃散回乡,甚至连薛修义也逃回家,与薛凤贤一起请降。

    长孙稚攻占潼关后,就乘胜进攻河东,叛将萧宝夤只好狼狈而逃。

    781、高仁厚

    【原文】

    邛州牙将阡能叛,侵扰蜀境,都招讨高仁厚帅兵讨之。未发前一日,有鬻面者到营中,逻者疑,执而讯之,果阡能之谍也。仁厚命释缚,问之,[边批:善用间者,因敌间而用之。]对曰:“某村民,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狱,云汝詗事归,得实则免汝家,不然尽死,某非愿尔也。”仁厚曰:“诚知汝如是,我何忍杀汝?今纵汝归,救汝父母妻子,但语阡能云:‘高尚书来日发,所将止五百人,无多兵也。’然我活汝一家,汝当为我潜语寨中人,云:‘仆射愍汝曹皆良人,为贼所制,情非得已。尚书欲拯救湔洗汝曹,尚书来,汝曹各投兵迎降,尚书当以‘归顺’二字书汝背,遣汝还复旧业。所欲诛者,阡能、罗浑擎、勾胡僧、罗夫子、韩求五人耳,必不使横及百姓也。’ ”谍曰:“此皆百姓心上事,尚书尽知而赦之,其谁不舞跃听命!”遂遣之。

    明日仁厚兵发,至双流,把截使白文现出迎。仁厚周视堑栅,怒曰:“阡能役夫,其众皆耕民耳,竭一府之兵,岁余不能擒,今观堑栅,重复牢密如此,宜其可以安眠饱食,养寇邀功也!”命引出斩之,监军力救,乃免。命悉平堑栅,留五百兵守之,余兵悉以自随。又召诸寨兵,相继皆集。阡能闻仁厚将至,遣浑擎立五寨于双流之西,伏兵千人于野桥箐,以邀官军,仁厚詗知,遣人释戎服,入贼中告谕如昨所以语谍者。贼大喜呼噪,争弃甲来降,仁厚因抚谕,书其背,使归语寨中未降者。寨中余众争出,浑擎狼狈逾堑走,其众执以诣仁厚,仁厚械送府,悉命焚五寨及其甲兵,唯留旗帜。

    明旦,仁厚谓降者曰:“始欲即遣汝归,而前途诸寨百姓未知吾心,借汝曹为我前行,过穿口,新津寨下,示以背字,告谕之,比至延贡,可归矣。”乃取浑擎旗倒系之,每五十为队,授以一旗,使前扬旗疾呼曰:“罗浑擎已生擒,送使府,大军且至,汝寨中速如我出降,立得为良人,无事矣。”至穿口,勾胡僧置十一寨,寨中人争出降。胡僧大惊,拔剑遏之,众投瓦石击之,共擒以献仁厚,其众五千人皆降。明旦又焚寨,使降者又执旗先驱,到新津,韩求置十三寨,皆迎降。求自投深堑死,将士欲焚寨。仁厚止之,曰:“降人皆未食,先运出资粮,然后焚之。”新降者竞炊爨,与先降来告者共食之,语笑歌吹,终夜不绝。明日,仁厚候双流、穿口降者先归,使新津降者执旗前驱,且曰:“入邛州境,亦可散归矣。”罗夫子置九寨于延贡,其众前夕望新津火光,已待降不眠矣。及新津人至,罗夫子脱身弃寨奔阡能。明日,罗夫子、阡能谋悉众决战,计未定,日向暮,延贡降者至,阡能走马巡塞,欲出兵,众皆不应,明旦大军将近,呼噪争出,执阡能、罗夫子,泣拜马首。出军凡六日,五贼皆平。

    [评]

    只用彼谍一人,而贼已争降矣;只用降卒数队,而二十四寨已望风迎款矣,必欲俘馘为功者,何哉?

    【译文】

    唐朝时,镇守邛州的副将阡能反叛,侵扰四川县境,都招讨使高仁厚(僖宗时因讨韩秀升有功任剑南东川节度使)率军征讨。在发兵的前一天,营地中来了个卖面具的小贩,守卫的士兵觉得小贩形迹可疑,一经盘查,果真是阡能派来的间谍。

    高仁厚命人为他松绑,并且问他为什么会作间谍。那人说:“我本是个安份守己的小村民,阡能囚禁了我的父母妻小,威胁我当间谍,如果所探得的情报正确,就释放我的家人,否则杀我全家,我是被迫的。”

    高仁厚说:“我非常了解你的苦衷,你放心,我不会狠心杀你的,现在我放你回去,让你能救你的家人,你回去对阡能说:‘高元帅不久将发兵,但士兵人数不多,只有五百名左右。’但我救你全家性命,你欠我一份人情。你回去后,暗中对营寨里的人说:‘高元帅体恤你们都是善良百姓,只因被阡能胁迫,情非得已。元帅想解救你们的困境,等元帅发兵征讨阡能时,你们只要杀阡能的兵士投降元师,元帅就会派人在你们的背上写上‘归顺’二字,立刻遣送你们复归旧业。元帅想杀的,只是阡能、罗浑擎、勾胡僧、罗夫子、韩求这五个人而已,并不想殃及无辜的百姓。’”

    间谍说:“回故乡是大伙儿的心愿,元帅能了解我们的苦衷,不追究我们的罪过,大伙儿怎会不欢欣雀跃的听元帅吩咐呢?”于是高仁厚遣送那人回阡能营地。

    高仁厚翌日发兵,行军到双流(地名),把截使(检查站长官)白文现亲自迎接。高仁厚环顾军营四周的栅栏堑道,很生气的骂道:“阡能不过是个鄙贱的莽夫,手下的士兵也多半是耕田的农人,今天你率领全府的兵士,一年多来却无法擒服阡能。看到你营地重重的栅栏,难道你认为这样就能睡得着、吃得下,坐视贼寇壮大,而仍可厚着脸皮向朝廷邀功吗?”于是下令将白文现斩首,后经其他将领一再求情,高仁厚才收回成命。之后,高仁厚命人拆去所有栅栏,留五百士兵守卫,其余士兵都编入自己部队。又召集其他营寨的部队,一同出发征讨阡能。

    阡能听说高仁厚发兵,就派遣罗浑擎在双流地区设立五个军寨,另在野桥菁埋伏千人迎战官军。

    高仁厚得知阡能的计谋,就命人换上便服,偷偷混入敌营,暗中散布那天高仁厚曾对间谋所说的那番话。敌人的士兵听说可以回家,高兴得大声欢呼,纷纷放下武器投降,高仁厚对投降者都亲切的慰问,命人在他们背上写字,好让他们再去招降旁人。

    罗浑擎见大势已去,只好由城沟中逃走,却被众人擒住,押到高仁厚面前。高仁厚将他押送督府处置,然后下令:“五军寨除旗帜留下外,其余一律焚毁。”

    次日上午,高仁厚又对降兵说:“本帅本想立刻遣送你们返乡,但前路军寨的士兵并不了解本帅的心意。本帅想请各位为先锋,等大军到穿口、新津两处营寨时,将各位背上的字让当地守军看到,等到达北边的延贡,各位就可以回家了。”

    于是以五十人编为一队,每队都发给罗浑擎的军旗一面,队前的掌旗官一面不断挥舞倒挂的军旗,一面大声叫道:“罗浑擎已被活捉,现已押送督府定罪,官军不久就会攻占此地,你们还不像我们一样,赶快投降,就可恢复良民的身份,平安无事。”

    行至穿口,勾胡僧在此设立了十一个军寨,寨中士兵争相投降,勾胡僧大为震惊,拔剑想阻止众人投降,没想到众贼兵反以石块丢掷他,并且合力擒下他送交高仁厚,其余五千贼兵也全部投降。

    第二天,高仁厚下令焚毁军寨,又命降兵举旗为先锋,来到新津,韩求在此所设置的十三个营寨全部投降,韩求也投沟自杀身亡。军士本想毁寨,高仁厚阻止说:“降兵还没有吃东西,先把寨中存粮运出后再焚寨。”

    新降的贼兵,竟然自愿作饭与前来招降的降兵同桌共食,歌声笑语处处可闻,彻夜不绝。高仁厚命在双流,穿口等军寨投降的贼兵先行返乡,而以新津的降兵掌旗为前导,对他们说:“等进入邛州县境,你们也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罗夫子在延贡设置了九个军寨,在官军抵达延贡的前一晚,罗夫子寨中的贼兵,在看见新津降兵的营火时,就兴奋得整夜睡不着,准备投降了,等新津降兵到了之后,罗夫子只有弃寨投奔阡能。

    罗夫子投奔阡能后,两人想尽全部兵力与高仁厚决一死战,然而计议一时未定。傍晚时,延贡降兵来到阡能营地前,阡能正骑在马上巡视军寨,见延贡降兵,想率兵攻击,哪知士兵全不听阡能指挥。第二天,官军到达营地时,众人把五花大绑的阡能,罗夫子押到高仁厚马前,一时间军士们欢声雷动。

    高仁厚一共只花了六天的时间,就把阡能等五人全部歼灭。

    [评译文]

    高仁厚只不过是利用一名间谍散布消息,就使得贼兵争相投降;只不过是利用了几队降兵,而二十四个贼寨就已伸长脖子等待高仁厚的到来,准备投降了。这样的战功,哪里是只会以残酷手段对付敌人,以求功赏的人所能比的呢?

    782、岳忠武

    【原文】

    杨幺为寇。岳飞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耳!”先遣使招谕之,贼党黄佐曰:“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之敌,万无生理,不如往降,必善遇我。”遂降。飞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顺者,果能立功,封侯岂足道,欲复遣子至湖中,视其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报。时张浚以都督军事至潭,参政席益与浚语,疑飞玩寇,[边批:庸才何知大计?欲以闻。]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机,何可易言?”益惭而止。黄佐袭周伦砦,杀伦,擒其统制陈贵等。会召浚还防秋。飞袖小图示浚,浚欲待来年议之。飞曰:“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则难;飞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长,以所短攻所长,所以难;若因敌将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使孤立,而后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酋。”浚许之。飞遂如鼎州。黄佐招杨钦来降,飞喜曰:“杨钦骁悍,既降,贼腹心溃矣!”

    表授钦武义大夫,礼遇甚厚,乃复遣归湖中。两日,钦说全琮、刘锐等降,飞诡骂曰:“贼不尽降,何来也?”杖之,复令入湖。是夜掩敌营,降其众数万。幺负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辄碎。飞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汊,又以腐木乱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壅积,舟轮碍不行,飞亟遣兵击之,贼奔港中,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幺投水中,牛皋擒斩。飞入贼垒,余酋惊曰:“何神也?”俱降,飞亲行诸砦慰抚之,纵老弱归籍,少壮为军,果八日而贼平。浚叹曰:“岳侯神算也!”

    [按]

    杨幺据洞庭,陆耕水战,楼船十余丈,官军徒仰视,不得近。岳飞谋亦欲造大舟,湖南运判薛弼谓岳曰:“若是,非岁月不胜。且彼之所长,[边批:名言可以触类。]可避而不可斗也。今大旱,河水落洪,若重购舟首,勿与战,遂筏断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长坐废。而精骑直捣其垒,则彼坏在目前矣。”岳从之,遂平幺。人知岳侯神算,平幺于八日之间,而不知计出薛弼。从来名将名相,未有不资人以成功者。

    岳忠武善以少击众,尝以八百人破群盗王善等五十万众于南薰门;以八千人破曹成十万众于桂岭;其战兀术于颍昌,则以背嵬八百,于朱仙镇则以五百,皆破其众十余万。凡有所举,尽召诸统制与谋,谋定而后战。故有战无败,猝遇敌,不动,敌人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其御军严而有恩,卒有取民麻一缕以束刍者,立斩以徇。卒夜宿,民开门愿纳,无敢入者。军虽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卤掠。卒有疾,则亲为调药;诸将远戍,则遣妻问劳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颁赏,分给军吏,秋毫不私;每有功,必归之将士。吁!此则其制胜之本也。近日将官事事与忠武反,欲功成,得乎?

    【译文】

    南宋时杨幺(原名太,因初作乱时年纪幼少,楚人称年幼为幺,故称他为杨幺)盘据洞庭湖为乱,擅长水战。岳飞(字鹏举,曾大败金兵于朱仙镇,后以莫须有罪名被秦桧下狱死,年三十九,谥忠武)所属的部队多半是西北人,不习惯水战。

    岳飞于是派人招降杨幺手下大将黄佐,说:“英雄不论出身,只要你愿意归降,本帅愿意重用你。”

    黄佐暗想:“岳帅号令如山,若是与岳帅为敌,最后一定命丧岳军,不如投效岳帅,他必会善待重用我。”于是答应归降。

    岳飞单身骑马来到黄佐营地探视黄佐,并且轻抚黄佐的肩膀说:“你能识时务必能立大功,日后何止是封侯拜爵而已,本帅想派你再回洞庭湖,所有那些贼众头目,如果有机可乘就活捉,或者劝他归降,如何?”黄佐被岳飞的信任与重用感动得流泪,发誓要以死报答岳飞。

    这时张浚以都督军事来到此地,参政席益对张浚表示怀疑岳飞有轻敌之心。张浚说:“岳帅为人忠信诚正,再说军事机密,岂能轻易泄露?”席益听了,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惭愧。

    另一方面,黄佐袭击贼寇周伦,擒获统军陈贵等人。这时,皇帝召张浚回朝商议防秋(宋时突厥、契丹常在秋天入寇,故朝廷在此时调兵戍守边境,谓之“防秋”)。临行前,岳飞取出袖中的战略图给张浚看,想商议讨平杨幺的计划。张浚认为不妨等明年再讨贼,岳飞说:“王四厢用正规军打水寇,当然难打;末将用水寇打水寇,这仗就容易多了。打水仗不是我军的专长,以我军不擅长的水战与水寇对打,当然容易失败;若是先招降杨幺身边的大将,使杨幺孤立,再借贼将率贼兵攻打他们自家兄弟后,继之以官兵围剿,八天之内一定能擒服杨幺。”张浚于是同意岳飞出兵。

    岳飞到鼎州后,黄佐已说服杨钦归降。岳飞高兴的说:“杨钦是杨幺身边的悍将,现在投顺我军,杨幺已众叛亲离了。”于是上表请求授杨钦武义大夫的官职,非常礼遇他。同样又让杨钦回洞庭湖为反间。

    两天后,杨钦说服全琮、刘锐等人归降。岳飞见了他们,故意骂道:“贼人没有全部投降,你们来此地做什么?”命人鞭打他们,又命他们复回洞庭湖。这晚岳飞率兵偷袭贼营,虏获好几万名贼兵。

    杨幺败得不服气,乘船从湖上逃逸。由于杨幺所搭乘的战船装有转轮,所以船行的速度好像飞一般;又因船边装置撞竿,官船一靠近,就被撞竿击得粉碎。岳飞命人砍伐巨木做成木筏堵在港口;又命人从上游抛置大量的腐木杂草,让其顺流而下;又挑选善于骂阵的兵士,在杨幺船行进到水浅的航道时,就边走边骂,让杨幺在盛怒下,顾不得水浅而下令船只追击。 

    杨幺果然中计,结果船只遭到上游流放的杂草阻碍,动弹不得,岳飞立刻下令官兵攻击,贼兵纷纷窜逃入港,又遭港口的木筏所阻;官兵在木筏上架起牛皮,防止贼人用箭石攻击,一面用大木桩撞击贼船,杨幺见大势已去,投水时被牛皋擒获斩首。

    岳飞进入贼营,残余的贼兵认为岳飞是神人,全部投降,岳飞亲自到各营寨安抚众人,释放老弱的贼兵回家,而年轻力壮的贼兵则编入正式部队,果然如他所说,八天内平服贼人,张浚叹服的说:“岳侯真是神算。”

    [冯评译文]

    杨幺盘据洞庭湖,在陆上耕种,水上作战,楼船高达十多丈,官军眼睁睁的看着杨幺横行,却无计可施。岳飞本想造大船征讨杨幺,但湖南运判薛弼(字直老,谥忠简)却劝阻岳飞说:“若要造大船,非要耗时一年半载不可;即使造好了船,水战仍是杨幺所擅长的。因此,我军只能避免水战而与杨幺斗智,才是致胜之道。现在正是天旱水枯,阻断江面,不要与贼人正面冲突,再从上游流放大量杂草困住船只,使贼人无法发挥水战的优势,一面派精锐骑兵直攻贼营,贼人必败。”岳飞听从薛弼的建议,果然平定了杨幺,一般人都认为岳飞料事如神,能在八天之内平定杨幺,却不知是出自薛弼的计谋。从来名将名相,没有不借助他人而成功的。

    岳飞擅长以寡击众。曾以八百人破贼人王善五十万人于南熏门,也曾以八千士兵在桂岭大破曹成的十万大军。以上所说的战役,事前岳飞都曾与统兵的将领商议,经过细密的计划才与贼人交战,所以战无不胜,即使遭到贼人突击,也不会自乱阵脚。敌人曾叹服说:“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岳飞带兵虽军令森严,却能以诚待兵。有一名士兵曾因偷取民家一束麻,而被军令处死,之后夜晚行军,虽民家开大门邀军士入屋住宿,也没有士兵敢接受民家招待。宁可冻死,也不强占民宅,宁可饿死,也不抢夺民粮。士兵生病,岳飞都亲自照料,如果戍守远地,岳飞一定要妻子分别到各士兵家,慰问他们家人的生活起居,凡是作战牺牲者,岳飞不但伤心流泪,并抚育他们的孤儿,或者代子求婚,每建战功,都归功所有将士。唉,这就是岳飞所以致胜的原因。

    现在的将官,所言所行都与岳飞背道而行,还想成功吗?

    783、李愬

    【原文】

    宪宗讨吴元济。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既败,袁滋代将,复无功。李愬求自试,遂为随唐邓节度使。愬以军初伤夷,士气未完,乃不为斥候部伍。或有言者,愬曰:“贼方安袁公之宽,我不欲使震而备我。”乃令于军中曰:“天子知愬能忍耻,故委以抚养,战非我事也。[边批:能而示之不能。]齐人以愬名轻,果易之。

    愬沉鸷,能推诚待士,贼来降,辄听其便,或父母与孤未葬者,给粟帛遣还,劳之曰:“而亦王人也,无弃亲戚。”众愿为愬死,故山川险易,与贼情伪,皆能晓之,[边批:虏在目中,不然不轻战。]居半岁,知士可用,乃请济师。于是缮铠厉兵,攻马鞍山。下之。拔道口栅,战楂枒山,以取炉冶城,平青陵城。擒骠将丁士良,异其才,不杀。署捉生将,士良策曰:“吴秀琳以数千兵不可破者,陈光洽为之谋也,我能为公取之。”乃擒以献,于是秀琳举文城栅降。遂以其众攻吴房,残外垣,始出攻。吏曰:“往亡日,法当避。”愬曰:“彼谓我不来,此可击也。”众决死战,贼乃走。或劝遂取吴房,愬曰:“不可,吴房拔,则贼力专,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初,秀琳降,愬单骑抵栅下与语,亲释缚,署以为将。秀琳为愬策曰:“必破贼,非李祐无以成功者。”祐,贼健将也,守兴桥栅,其战常易官军。愬候祐护获于野,遣史用诚以壮士三百伏其旁,见羸卒若将燔聚者,祐果轻出,用诚擒而还。诸将素苦祐,请杀之,[边批:能苦诸将,定是有用之人。]愬不听,以为客将,间召祐及李忠义,屏人语至夜艾。忠义亦贼将,军中多谏此二人不可近。愬待益厚。乃募死士三千为突将,自教之。

    会雨,自五月至七月不止,军中以为不杀祐之罚,[边批:不通。]将吏杂然不解,愬力不能独完祐,乃持以泣,曰:“天不欲平贼乎?何见夺者众耶?”则械而送之朝,表言:“必杀祐,无与共谋蔡者。”

    诏释以还愬,愬乃令佩剑出入帐下,署六院兵马使,祐奉檄呜咽。诸将乃不敢言,由是始定袭蔡之谋矣。

    [述评]

    不械送祐,则谤者不息。此与司马懿祁山请战奉诏而止同一机轴,皆成言先入,度其必不迕而后行之者也。辛毗持节而蜀师老,李祐还幕而吴寇平,虽将之善,君亦与焉。

    岳侯平杨幺,李愬克元济,无一不资才于敌,亦由威信素孚,操纵在手故也。后人漫然学之,鲜不堕敌之间矣!岑彭、费祎亡其身,俱为降人刺杀,曹瞒、苻坚亡其师,赤壁之役,操信黄盖之降以取败;淝水之战,降将朱序谋归晋,阴导晋败秦,彼皆老于兵事者,而犹如此,可不慎与?

    李愬之将袭蔡也,旧令敢舍谍者族。愬刊其令,一切抚之,故谍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贼虚实。

    [述评]

    能用谍,不妨舍谍。然必先知谍,方能用谍;必能使民不隐谍,方能知谍;必恩威有以服民,方能使民不隐谍。呜呼,难言矣。

    近有邑宰,急欲弭盗,谓诸盗往往获自妓家,必驱妓出境,乃清盗薮。夫妓家果薮盗,正宜留之,以为捕役耳目之径。若薮之境外,与薮之境内庸愈?假令盗薮民家,亦将尽民而驱之乎?不深严捕役之督,而求盗无薮,斯无策之甚者也。

    时李光颜战数胜,元济率锐师屯洄曲以抗光颜。愬知其隙可乘,乃夜起师,祐以突将三千为前锋,李忠义副之,愬率中军三千,田进诚以下军殿,出文城栅,令曰:“引而东。”六十里止,袭张柴,歼其戍,敕士少休,益治鞍铠,发刃彀矢。会大雨雪,天晦,凛风偃旗裂肤,马皆缩栗,士抱戈冻死于道十一二。张柴之东,陂泽阻奥,众未尝蹈也,皆谓投不测,始发。吏请所向,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边批:抖然。]士失色,监军使者泣曰:“果落祐计。”然业从愬,人人不敢自为计。[边批:士有必死之心矣。]愬分轻兵断桥道,以绝洄曲道;又以兵绝郎山道。行七十里,夜半,至悬瓠城,雪甚。城旁皆鹅鹜池,愬令击之,以乱军声。贼吴房、郎山戍晏然无知者,祐等坎墉先登,众从之,杀门者开关,留持柝,传夜自如。黎明雪止,愬入驻元济外宅,蔡吏惊曰:“城陷矣!”元济尚不信,曰:“是洄曲子弟来索褚衣耳。”及闻号令,曰:“常侍传语。”始惊,曰:“何常侍得至此。”率左右登牙城。田进诚进兵薄之,愬计元济且望救于董重质,乃访其家慰安之,使无怖,以书召重质,重质以单骑白衣降。进诚火南门,元济请罪,梯而下,槛送京师。

    【译文】

    唐宪宗命唐邓节度使高霞寓(熟知《春秋》及兵法)讨伐吴元济(曾与董重质共剽关东,后被李愬平定)失败后,又命袁滋代高霞寓为节度使讨贼,但仍徒劳无功。李愬(字元直,有谋略)自愿请伐吴贼,于是宪宗任命他为唐邓节度使。

    李愬认为官军在与吴贼交战失败后,士气尚未恢复,于是下令暂时停止斥堠出任务。有人对此提出疑义,李愬说:“贼人已习惯袁大人以宽仁带兵的作风而松懈防备,我不想打草惊蛇。”

    接着又昭告全军:“皇上知我能隐忍,所以只委派我安抚军士的情绪,至于作战打仗,这不是我的职责。”贼人也因李愬的名号并不响亮,而有轻视之心。

    其实李愬为人沉稳,能以诚待人。遇有贼人来降,李愬都任他们在营中自由走动,从不予以监视或限制;遇有降者的亲友死在故乡的,就致赠金帛米粮,要他们回乡奔丧,并说:“你们也是天子的臣民,不可遗弃亲人。”众人被李愬的诚意所感动,都愿意为李愬效死命,所以有关贼人的军情及贼营的地形、兵力布置,李愬都了若指掌。

    半年后,李愬见军士士气高昂,个个训练有素,知道时机成熟,就挥师攻敌。先攻马鞍山,破道口栅,战楂枒山,取炉沿城,平青陵城,擒获悍将丁士良。李愬怜惜他是将才,没有杀他。丁士良感激之余,献计说:“吴秀琳虽只有数千兵力,但官军屡攻不下,完全是因有陈光洽为他出主意,我愿意为李公擒下陈光洽。”果然,在丁士良擒服陈光洽后,吴秀琳在文城栅弃械投降。

    于是李愬用贼兵攻吴房(县名),等破城后才再以官兵出击,此时有人劝李愬:“困战之兵,不可穷追。”李愬说:“正因贼人以为我不会紧追,才是我进攻的最佳时机。”众军士也愿意与贼人一决死战,将士用命之下,贼兵四处溃逃。有人建议干脆将吴房夷平,以杜绝贼人再度聚集。李愬说:“不可。夷平吴房,贼人的兵力就会集中,不如保留吴房,分散贼人兵力。”

    当初,吴秀琳自缚投降时,李愬只身来到文城栅下,亲切地安慰,并亲自为他松绑,任命他为将领。吴秀琳也献计说:“要想破吴元济,非擒获李祐不可。”李祐是吴元济手下大将,负责防守兴桥栅,每次战役都迫使官军无功而返,不得不另行派兵进剿。李愬命将军用诚率领三百精兵在李祐的营地附近的郊野埋伏,另派一些老兵,假作要攻击焚烧李祐的营地,李祐果然中计出兵,被用诚所俘。官军曾多次吃过李祐的苦头,请求李愬杀了他,但李愬没答应,反而以客将之礼待李祐,甚至屏退旁人,单独与李祐、李忠义两人谈到半夜,李忠义也是贼将。军官们纷纷劝说李愬,不可与此二贼将太过接近,李愬却反更加尊重礼遇二人。

    另外,李愬也募集勇士三千人为突击兵,亲自督导训练。

    正巧这期间,大雨不止,由五月一直下到七月。官军们传出“天雨不止是上天为责罚李愬不杀李祐”的谣言。由于官军们不能谅解李愬礼遇李祐等人的做法,因此士气低落,而杀敌平贼又不能只靠李愬一人。李愬无计可施下,只有命人把李祐关起来,哭着说:“难道是天意不让我平贼吗?为什么大家都反对我的做法呢?”说完,将李祐送交朝廷处置,并且上表奏请:“一定要杀李祐,否则无法与众军士共同袭灭吴元济。”

    宪宗却下诏释回李祐,并命李祐辅佐李愬灭吴贼。李愬命李祐统领六院兵马(唐朝山南道精兵,每天佩着剑出入帐下议事)。李祐手捧公文,不禁感动得流泪,其他官军也不敢再有反对意见。于是上下一心,共同商议袭击吴贼的计划。

    [述评译文]

    不把李祐上刑具送往京城,毁谤的话将不会止息,这和当年司马懿祁山请战,等奉到皇帝诏令即止,所用的机略是一样的,都是先把一切利害关系计算清楚,预估“计”之可行,一定能得到首肯,才放手一搏。就如辛毗传达圣旨之后,蜀国的军队就不堪作战了。

    李祐重回李愬的帐下,贼寇就平定了,这固然是为将君的善于用兵,而知人善任的贤君,也是成事的原因。岳侯平杨幺、李愬灭吴元济,虽都是借贼将攻贼首,也是因为将帅本身素有威望,能服众人;再者早已掌握情势,才能克敌致胜。如果后人不衡量自身能力,只会依样画葫芦,难保不失败。像岑彭、费祎都是被降兵所杀,曹操盲信黄盖之降,苻坚也是因为降将朱序谋降南朝,阴导败秦,分别败于赤壁之役和淝水之战。他们都是沙场老将,熟于军事,尚且如此,后人能不谨慎小心吗?

    李愬准备袭击蔡州时,早先曾有“窝藏间谍或知谍不报者一并处死”的律令,李愬撤消旧令,一律不予追究。密谍在感激下,反而提供军情给李愬,使他更加能掌握敌人的动静虚实。

    [述评译文]

    要能运用间谍,不妨让人窝藏间谍,但必须先查明间谍的所在,才能运用他们。只有能让百姓不窝藏间谍,才能查觉出他们的存在;只有对百姓恩威并济,才能使百姓不隐藏间谍。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

    有一县令想肃清境内的盗匪,认为既然以往曾多次在妓馆捕获盗匪,不如将妓女赶出县境,那么盗匪也就自然会销声匿迹了。如果盗匪常流连妓馆,不是正好给予捕役缉捕盗匪的线索,与其让盗匪聚集县外,不如让他们留在县内,好就近监视掌握。如果照那个逻辑,如果他们盘据民家,是否也要将全县的百姓驱逐出境呢?身为县令,不督责衙役尽力拘捕盗匪,反而只希望盗匪没有落脚的地方,真是没有头脑到极点了。

    早先李光颜(字光远,谥忠)一连打了几次胜仗,吴元济率领精兵驻扎洄曲,对抗李光颜。李愬知道有机可乘,就在半夜发兵,命李祐率三千突击兵担任前锋,以李忠义为副将协助之,自己亲率中军田进诚所属三千人压阵、支应。

    出了文城栅后,李愬下达命令曰:“向东转,挺进六十里。”立即袭击张柴寨,彻底歼灭了防守的敌军,然后让部队稍作休息,整理马鞍,盔甲,磨利刀刃,准备好弓矢,待命出击。

    这时天降大雪,天色晦暗,寒风凛烈,许多士兵都受不了严寒的气候,皮肤冻裂,连马也畏缩不前,士兵冻死在路上的也有十之一二。张柴寨之东,泥泽难行,没人走过这条路,大家都认为前途难测。

    部队刚预备出帐幕,军吏前来请示目的地,李愬说:“入蔡州攻吴元济。”军士们一听,人人为之失色,监军也哭着说:“元帅果真中了李祐的圈套。”但话虽如此,士兵们仍抱着追随李愬出生入死的决心。李愬派出小部队破坏桥道,断绝洄曲的退路,又派兵切断朗山山道后,继续向前推进七十里,半夜时来到悬瓠城。这时大雪纷飞,城旁都是饲养鹅、骛的池塘,李愬命人惊扰鹅、骛,好遮掩兵马声,戌守的贼兵毫无知觉。李祐等人首先率众登城,杀城门守卫后,大开城门,但仍如平常般打更报时。

    第二天天亮,大雪停了。李愬进入吴元济屯兵的外城,官吏才惊恐的大叫:“城已失陷了。”吴元济还不相信的说:“也许是洄曲的子弟兵前来领取棉衣吧。”等到听了传令兵说:“常侍有令。”才惊惧的问:“哪位常侍到此?”急忙率领亲信登上牙城。此时田进诚已领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李愬判断,吴元济一定寄望董重质(性悍勇,善用兵)出兵救援,于是亲自到董家探访他的家人,安慰他们不要惊慌,并亲自写了一封招降书。董重质看了信后,身穿白衣,单骑来降。

    田进诚于是火烧南门。吴元济见大势已去,下城梯请降,被关入牢车,押送京师。

    784、赵充国

    【原文】

    先零、罕开皆西羌种,各有豪,数相攻击,成仇。匈奴连合诸羌,使解仇作约。充国料其到秋变必起,宜遣使行边预为备。于是两府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边,分别善恶。安国至,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皆斩之,纵兵击斩千余级,诸降羌悉叛,攻城邑,杀长吏。上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充国时年七十余。上问:“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方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阵。及明,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旁。充国意此骁骑难制,且恐为诱,戒军勿击,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也。”遣骑候四望陿中(地名),亡虏。夜引兵至落都,谓诸校司马曰:“吾知羌无能为矣。使发数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吾岂得入哉!”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边批:节节持重。]初罕开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将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亡罪,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毋取并灭,能相捕斩者,除罪:斩大豪有罪者一人,赐钱四十万,中豪十五万,下豪二万,大男三千,女子及老小千钱。又以所捕妻子财物与之。”欲以威信招降罕开及劫略者,解散虏谋。酒泉太守辛武贤上言:“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能冬,可益马食,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张掖、酒泉,合击罕开。”天子下其议,充国以为:“驼负三十日食,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据前险,守后阨,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患。且先零首为畔逆,宜捐罕开暗昧之过,先诛先零以震动之。”朝议谓:”先零兵盛而负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则先零未可图。”[边批:似是而非。]天子遂敕充国进兵。充国上书谢罪,因陈利害曰:“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即罕羌欲为寇,宜简练以俟其至,以逸代劳,必胜之道也。今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愚以为不便。先零羌欲为背畔。故与罕开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亦恐汉兵至而罕开背之。其计常欲先赴罕、开之急,以坚其约。先击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食足,击之未见利,适使先零得施德于罕羌以坚其约。党坚势盛,附者寝多,臣恐国家之忧不二三岁而已。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则罕开不烦兵而服;如其不服,须正月击之未晚。”上从充国议,充国引兵至先零,虏久屯聚,解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阨狭,充国徐行驱之。[边批:又持重。]或曰:“逐利宜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兵至罕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田中。罕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时羌降者万余人。充国度羌必坏,请罢骑兵,留万人屯田,以待其敝。

    【译文】

    汉朝时,先零、罕开都是西羌种族,各有酋长,因彼此互相攻击而成仇家。后来匈奴联合其他羌族,互订盟约,解除仇恨。

    赵充国认为到秋天马肥的时候,一定会发生羌变,建议先派使者去巡视边境的守卫部队,要他们预作防备,并监视羌族的行动,于是丞相和御史两府就私下派遣义渠安国(昭帝时官光禄大夫)去巡视羌人动态,了解他们逆顺的情形。

    义渠安国到了羌地,便召集先零的各酋长共三十多人,将其中特别傲慢,不顺从的都杀了,还任由军队去攻击先零人,斩杀好几千羌人,各部族的羌人都起而反抗,杀死长吏,并夺取汉军的武器装备。

    义渠安国回朝奏禀昭帝,昭帝说:“现在情势混乱,有谁可以任命为将军带兵平乱呢?”

    赵充国回答说:“再没有比老臣更好的人选了。”充国时年七十余。

    昭帝说:“将军能否预测目前羌人的势力、打算带多少兵马去?”

    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打仗的事很难凭空设想。老臣想先到金城,再计划攻讨的方略。”

    赵充国到了金城,征调一万名士兵想渡河,又怕遭到羌人截击,便趁夜派三个营士兵先悄悄渡河,渡了河后,立刻扎营防备羌人来犯。到了天亮,军士们已依次全部安然渡河,羌人发觉后,派了数百骑兵,在汉军左右出没骚扰。赵充国想羌骑一向骁勇善战,难以制服,再说这也可能是羌人诱敌之计,于是下令:“我军兵马刚渡河,已略有倦意,不必追击羌骑,攻击羌人要以消灭他们为目标,区区近百羌骑,不必着意贪求。”

    赵充国一面派骑兵去侦察四望和陿中这两个地方,发现其中并无羌人出没。于是趁夜引兵到洛都,召集各部将领说:“我就知道羌人不善用兵,如果他们调派几千人防守四望和陿中,我军哪能向前推进呢?”于是向西推进到西部都尉府,日日飨宴军士,士卒都希望为他效力立功,羌人好几次前来挑衅,赵充国都下令坚守。

    起初,罕开的酋长靡当儿派他的弟弟雕库来告诉都尉说:“先零人想造反。”过了几天,先零人果然叛变。但雕库的族人有许多也在先零的部队里,都尉便留下雕库做人质。赵充国认为雕库无罪,便放了他,要他回去告诉各酋长:“汉朝大军是来诛讨有罪的人,并不是要对所有的羌人赶尽杀绝,犯法的人如果能带罪立功,去斩杀其他犯罪的人,不但可以免罪,另外还可依功劳大小获赏:杀大头目者赐钱四十万,中头目十五万,小头目三万,男人三千,女子及老弱各赏一千,同时虏获的女子及财物也都完全归其所有。”

    赵充国想凭借威信去招降羌人及那些被劫持而反叛的人,来瓦解羌人的阴谋。

    酒泉太守辛武贤上奏说:“现在羌人早晚都来骚扰边境。羌地苦寒,汉马无法适应北地严酷的气候。不如在七月上旬,携带三十天的粮食,分别从张掖、酒泉,合攻罕开。”昭帝把奏章交给赵充国计议。赵充国认为,马匹背负三十天的粮食,再加上衣服,武器等装备,行军的速度一定追赶不上羌人,如果羌人再前据险要,后守厄塞,断绝官兵粮道,情势对官军会非常不利,一定会有伤亡危险的顾虑。再说首先谋反的是先零人,其他羌族只是受到先零的胁迫才作乱,所以赵充国认为应该把罕开附和先零反叛的愚昧过失,放在一边不追究,先对先零进行诛讨,以威服其他羌人。

    然而群臣却认为先零兵力强大,又依恃罕开的帮助,如果不先击灭罕开,很难平服先零。

    于是昭帝下令赵充国进攻罕开。赵充国上书请罪,剖陈利害,说:“臣听说《孙子兵法》上说过,‘兵力不足以进攻者就防守’,又说,‘善于作战的人,能掌握敌人,却不会被敌人所掌握’。现在羌人入寇,我们便应该整饬兵马,训练战士,以逸待劳,才是致胜之道;如今放弃制敌先机,落入敌人的战术,愚臣以为千万不可。先零想要反叛大汉,所以才和罕开化解过去的仇恨,订立盟约;但是他们心里也担心汉兵一来,罕开或许会背叛他们,所以先零希望汉军先攻打罕开,他们好出兵救助罕开,表示坚守彼此的盟约。现在羌马肥壮,粮食充足,我们出兵攻击,恐怕讨不到好处,只是正好让先零有机会有恩于罕开,更坚定他们之间的盟约,先零的势力就会日渐壮大,归附的羌人也会日渐增多。老臣担心那时候,先零会成为我朝的大患,将不只是二、三年的外患而已。依老臣之见,如果能先诛灭先零,即使不讨伐罕开,罕开也自然会归顺;万一先零已被诛灭,而罕开仍然不服,那么,到正月时再进攻也不迟。”昭帝接纳了赵充国的意见。

    赵充国于是率兵进攻先零,先零因居安日久,已松懈防备,望见汉朝大军,纷纷丢下装备,想渡湟水逃命,由于道路狭隘,赵充国只紧蹑溃兵之后,徐徐驱赶,并不急着追赶,又持重。有人说:“追击先零逃兵,这正是建功的大好机会。”赵充国说:“这些都是走投无路的穷寇,不可以过分逼迫他们。慢慢的追赶他们,他们便会没命的逃走;但是如果逼急的话,他们或许会回过头来拚命的。”诸将都说有理。

    结果羌人被水淹死的有好几百人,投降或被砍头的有五百多人。当汉军来到罕开人居住的地方,赵充国下令:不得烧毁他们的部落,也不可以到他们田里收割农作物或放牧马匹。罕羌听说此事,都很高兴的说:“汉军果然不是来灭绝我们的啊。”

    羌酋靡忘于是自动前来归顺,赵充国赐他食物后,仍放他回去劝晓其他的族人。一时之间,有一万多名羌人请降,赵充国预料羌人会自行瓦解,所以遣回全部骑兵,并请准予留下一万名兵士在当地屯田,静待其变。

    785、析公

    【原文】

    晋、楚遇于绕角,栾武子书不欲战。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遁。

    【译文】

    春秋时,晋、楚两军在绕角相遇。栾武子(栾书)不想与楚军正面冲突。析公说:“楚军人心浮动,纪律松弛,很容易受外界的煽动。只要我军整夜军鼓声不断,好像随时要出兵攻敌,楚军一定受不了只闻鼓声,不见敌兵的心理压力而溃逃。”经过一夜的军鼓声,楚人果真退兵。

    786、王德用

    【原文】

    王德用为定州路总管,日训练士卒,久之,士殊可用。会契丹有谍者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第舍之。吾正欲其以实还告,百战百胜,不如以不战胜也。”明日故大阅,士皆踊跃思奋,乃阳下令:“具糗粮,听吾旗鼓所问。”觇者归告,谓:“汉兵且大入。”遂来议和。

    【译文】

    宋朝人王德用(字元辅,谥武恭)出任定州路总管时,每天训练士卒,一段时日后,士卒都成为可用之兵。

    正巧这时发觉有契丹间谍潜人,有人建议捕杀这些间谍。王德用却说:“先不急。我有妙计,可以使这些间谍回去后,把我们的实情报告给契丹王,所谓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

    第二天,王德用下令举行阅兵大典,士卒们各个龙腾虎跃,大事准备马草军粮,全体军士都照着旗鼓所指的方向,摆出一副行将出兵对外远征的姿态。

    契丹间谍赶紧回去复命,说宋军就要大举攻打契丹,于是契丹王立刻遣使向宋朝求和。

    787、韩世忠

    【原文】

    广西贼曹成拥众在郴、邵,世忠既平闽寇,旋师永嘉,若将就休息者。忽由处信径至豫章,连营江滨数十里,群贼不虞其至,大惊,世忠遣人招之,成遂降,得战士八万。

    【译文】

    南宋时广西贼匪曹成在郴、邵一带聚众作乱,韩世忠在讨平福建盗寇后,立即班师回永嘉,好像不再有继续剿匪的计划。

    有一天,韩世忠的大军突然由处信(地名)抄小路到豫章,在江边扎营,远远望去绵长数十里,都是韩世忠大军的营寨。贼人没想到韩世忠的军队会半路折返,大感惊恐,当韩世忠派人招降时,曹成立即投降,韩军获得了八万战士。

    788、程昱

    【原文】

    程昱守鄄城,兵仅七百人。操闻袁绍在黎阳将南渡,欲以兵三千益之,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兵少,必不来攻。若益以兵,则必攻,攻则必克。”绍果以昱兵少,不肯攻,操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

    [评]

    七百与三千,均非十万敌也;而益兵之名,足以招寇。昱之见胜于曹公远矣!

    【译文】

    程昱(三国魏人,字仲德)戌守甄城,手下只有七百士兵。曹操听说袁绍有从黎阳渡河往南推进的计划,想再增调三千人守甄城。程昱说:“袁绍有十万兵力,自认兵多将勇无敌手,现在见我兵力,一定不屑攻甄城,若增加兵力,袁绍必会出兵,只要袁绍攻甄城,一定守不住。”后来,袁绍果真因甄城兵少而作罢。

    事后,曹操对贾诩说:“程昱的胆识,比起孟贲、夏育(皆古代勇士0有过之而无不及。

    [评译文]

    七百与三千其实都不是十万大军的对手,但增兵的举动却足以招祸,由此看来,程昱的思虑要比曹操深远多了。

    789、陆逊

    【原文】

    嘉禾三年,孙权北征,使陆逊与诸葛瑾攻襄阳。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遇敌于沔中,钞逻得扁。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我阔狭,且水干,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棋射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已旋,无所复蹙,得专力于吾,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已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敌素惮逊,遽还赴城,瑾便引舟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走趋船。敌不敢干,全军而退。

    【译文】

    嘉禾五年,孙权北征,命陆逊与诸葛瑾攻襄阳。陆逊派亲信韩扁专程持表章奏报孙权,在回营途中遇敌被俘。消息传来,诸葛瑾害怕韩扁泄露军情,于是在写给陆逊的信上说:“吴主已班师,贼人俘获韩扁,已知我军虚实,现在又逢天旱水枯,情势对我军不利,应速退兵。”陆逊得信后,并不回信,一面催人种蔓菁菜,一面如平日般与诸将下棋、射箭。

    诸葛瑾说:“伯言为人聪明多智谋,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困境,我这就去见他。”陆逊说:“贼人已知吴王班师,不会担心吴王来攻,现在只需专心对付我们。加上他们据守险要,我军士兵军心已见动摇,现在只有力持镇静,才能稳定军心,再计划突围;如果现在骤然下令退兵,贼人就会知道我们害怕而加紧进攻,那么我军一定溃败。”于是与诸葛瑾密商大计,诸葛瑾率军走水路,陆逊率军走陆路,同时朝襄阳方向推进。

    敌人一向震服陆逊的威名,见陆逊军朝襄阳方向来,立即严守襄阳,诸葛瑾率船队由水路出发,陆逊慢慢率军一面虚张声势,一面向船队靠近,一一登船,敌人不敢进逼,于是全军安然而返。

    790、高仁厚

    【原文】

    高仁厚攻东川杨师立。夜二鼓,贼党郑君雄等出劲兵掩击城北副使寨。杨茂言不能御,帅众弃寨走;其旁寨见副走,亦走。贼直薄中军,仁厚令大开寨门,设炬火照之,自帅士卒为两翼,伏道左右。贼见门开,不敢入,还去,仁厚发伏击之。贼大败。

    仁厚念诸弃寨者所当诛杀甚众,乃密召孔目官张韶,谕之曰:“尔速遣步探子将数十人,分道追走者,自以尔意谕之曰:“仆射幸不出寨,皆不知,汝曹速归,来旦,牙参如常,勿忧也。”[边批:不唯省事,且积德。]韶素长者,众信之,[边批:择而使之。]至四鼓,皆还寨,唯杨茂言走至张把,乃追及之。仁厚闻诸寨漏鼓如初,喜曰:“悉归矣。”诘旦,诸将牙集,以为仁厚诚不知也,坐良久,谓茂言曰:“昨夜闻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张把,有诸?”对曰:“闻贼攻中军,左右言仆射已去,遂策马骖随,既而审其虚,乃复还耳。”曰:“仁厚与副使俱受命天子,将兵讨贼,若仁厚先走,副使当叱下马,行军法,代总军事,然后奏闻,[边批:近日辽阳之役,制闲者若识此一看,何至身名俱丧?]今副使既先走,又为欺罔,理当何如?”茂言拱手曰:“当死。”仁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斩之。诸将股栗,仁厚乃召昨夜所获俘虏数十人,释缚纵归。群雄闻之惧,曰:“彼军法严整如是,又可犯乎?”自是兵不复出。后君雄斩师立,出降。

    [评议]

    孙武戮宠姬以徇阵,穰苴斩幸臣(齐景幸臣庄贾)以立法。法行则将尊,将尊则士致死。士有必死之气,则敌有必败之形矣。仁厚用法固善,尤妙在遣张韶一事,不尽杀之,威胜于尽杀,更驱而用之,不患逃卒不尽为死士也!

    孙武子齐人,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斧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于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齐景公时,师败于燕、晋,晏婴荐司马穰苴,公以为将军。穰苴曰:“臣素卑贱,人微权轻,[边批:实话。]愿得君之宠臣以监军。”[边批:少不得下次一着。]公使庄贾往。苴与贾约,日中会于军门,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夕时贾始至,苴曰:“何后期?”贾曰:“亲戚送之,故留。”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何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后至,雲何?”對曰:“當斬。”賈始懼,使人馳報景公求救。未及返,遂斬賈以徇三軍。久之,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雲何?”對曰:“當斬。”苴曰:“君之使不可斬。”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乃閲士卒,次舍井竈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撫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饗士卒,而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于是病者皆求行,爭出赴戰,大敗晉師。

    【译文】

    高仁厚攻打东川杨师立。夜晚二更时分,敌将郑君雄等出动精兵突击,城北副使杨茂言见敌势太盛无法抵御,于是弃城逃逸,其他营寨见副使逃走,也纷纷丢下武器逃命。贼人直攻中军。高仁厚命人大开寨门,并且点燃火炬,亲自领军埋伏两侧,贼人见寨门大开,反而不敢入寨,正准备离去时,高仁厚立即命埋伏的士兵围攻,贼人大败。

    贼退后,高仁厚顾念如果按律处置弃城逃走的军士,势必诛杀太多,于是密召张诏,对他说:“你赶快派探子数十人,分头追赶逃走的士兵。”就用你的话说:“元帅那晚不在营寨,所以根本不知道你们溃逃的事,你们赶紧回营,明天照常守卫,不要担心。”张诏一向是宽厚长者,众人都相信他的话,认为元帅真的离营外出,于是四更时分,溃逃的士兵都已回营,只有杨茂言一直追到张把这地方才拦下他。

    高仁厚听到各营寨的更鼓声如平常,很高兴的说:“他们都回来了。”

    第二天,各将领齐集军署,以为高仁厚完全不知昨夜的事。许久之后,高仁厚对杨茂言说:“听说昨晚副使身先士卒,逃到张把,可有此事?”杨茂言答:“听说贼人攻打中军,左右说元帅离营,于是末将才骑马追赶保护元帅。不久,发觉传闻错误,就立刻回营。”高仁厚说:“仁厚与副使都受皇命率兵讨贼,若本帅离营,副使该叱责立即命仁厚下马,以军法论处,然后代行本帅统军之职,并将事件经过呈报朝廷。现在副使逃走在先,又说谎欺骗在后,该当何罪?”杨茂言拱手说:“该死。”高仁厚说:“好。”命左右拖下斩首,其他将领不由心惊肉跳,不敢言语。

    高仁厚召来前夜所俘获的数十贼兵,命人松绑,放他们回去。贼人听说高仁厚罪斩副使的事后说:“高帅军纪如此严明,怎能随意攻打?”从此不再出兵。不久,郑君雄斩杨师立后归降。

    [述评译文]

    孙武杀吴王宠姬树立军纪,禳苴(即司马禳苴,春秋齐人,姓田,曾为大司马,故称司马禳苴)杀齐景幸臣(指庄贾)确立法纪。执法以严,将帅才能树立威信,受人尊敬;将尊,才有肯效死命的士卒;士卒有抱死一战的决心,不用交战,敌人也已处于溃败的困境了。高仁厚斩副使明军纪,但最高明的地方是利用张诏传话,不尽杀逃兵,而威信更胜于尽杀;日后再命逃兵任事,不怕他们不尽力效死命。

    孙武出身齐国,精通兵法,因而吴王阖庐(阖闾)特别召见他说:“先生所著的兵法十三篇,寡人已全部读过一遍了,先生能不能照兵法中所说的为寡人练兵来演示一次看看?”孙武说:“可以。”吴王说:“可以用妇女吗?”说:“可以。”于是吴王挑选官中美女一百八十人。孙武首先把宫女分成两队,分别任命吴王的两位宠妃为队长,命每位宫女手持矛枪,说:“你们都知道胸部、左手、右手、后背吧?”宫女说:“知道。”孙武说:“那么当我喊‘前’时,你们就看胸部,喊‘左’时你们就看左手,喊‘右’时你们就看右手,喊‘后’时你们就回头看,都听懂了吗?”宫女说:“听懂了。”

    孙武向宫女解释完了之后,就拿出刑具,随后再三令五申的告诫,于是孙武击鼓喊‘右’,宫女们竟哈哈大笑起来。孙武说:“你们不明白我的号令,这是我的错。”于是孙武再度解释号令与动作,可是当他第二次击鼓喊‘左’时,宫女们仍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孙武说:“刚才你们不明白动作、号令,可能是因我解释得不够明白,这次你们已完全明白号令,仍不按照号令去做,这就是队长的责任。”于是下令斩左右队长。

    吴王在阅兵台上观看,一见自己宠妃要被处斩,就立即派人阻止孙武说:“寡人已经知道先生是位练兵的人才,请先生千万不要处死寡人的两位宠妃,寡人没有这两位宠妃,会寝不安眠,食不甘味。”

    孙武说:“臣既受君命为将领,将在军中可以不接受君主的命令。”说完命人把左右队长处斩,另立两名宫女为队长。接着再打鼓发号令,这时再也没有宫女敢发出笑声,左、右、前、后、曲膝、卧倒都合乎号令要求,非常整齐。于是孙武对吴王说:“兵已练好,请大王校阅,只要大王一声令下,他们赴汤蹈火也无所畏惧。”吴王说:“不必再校阅了,先生辛苦了,请先回宫休息吧。”孙武说:“看来大王只是喜欢臣兵法的理论,却不肯采用这理论所表现的事实。”吴王听了,知道孙武确实是位杰出的军事家,任命他为大将,后来吴国西破强楚,进兵楚国都城郢、北服齐、晋,威震诸侯,全得力于孙武的军事天才。

    齐景公时,晋燕两国大败齐军。宰相晏婴向景公推荐禳苴,景公命他为大将。禳苴说:“微

    臣出身卑贱,在一朝之间拜为大将,深恐将士心有不服,而无实权指挥士兵。请大王另派宠臣担任监军,借宠臣权威,如此臣才能指挥自如。齐景公派庄贾为监军。禳苴和庄贾约定:“明天中午在军营会面。”

    第二天,禳苴先骑马来到军营,看着日晷和水漏,等庄贾来,直到傍晚才见庄贾骑马赶来,禳苴说:“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庄贾说:“亲友为我设酒宴饯行,所以迟到了。”禳苴说:“身为领兵大将,接到军令就要忘家,到达军营下达军令就要忘亲,听到进攻的战鼓就要忘身,怎能参加饯别酒宴呢?”于是召军法官问说:“按军法规定,因不守时贻误军机,该当何罪?”答说:“当斩。”此语一出,庄贾才吓得全身发抖,立刻派人向景公求救。使者还没回来,禳苴已将庄贾斩首。不久,齐景公派使者令禳苴释放庄贾,禳苴说:“将在军中,可以不接受君王的命令。”说完又召来军法官问说:“军营中有不能乘坐马车的规定,现在大王使者乘坐马车在军营奔驰,按军法该当何罪?”军法官说:“处斩。”禳苴说:“大王的使臣不能杀。”于是下令砍断左驸(车夫所持之木),把车夫以及左边的副马都处斩,以维护军纪。接着校阅大军准备出征。

    凡有关士兵的住宿和饮食都亲自照料,尤其对伤兵更是特别注意医疗,把自己的军粮、薪饷,全部拿出来犒赏士兵,而自己平日的伙食,却比照军中最瘦弱、饭量最小的士兵来计算。如此经过三天,当禳苴再校阅军队时,就连伤兵也都自动请求出战,甘心为他效命沙场,于是大败晋军。

    791、李光弼

    【原文】

    史思明屯兵于河清,欲绝光弼粮道。光弼军于野水渡以备之。既夕,还河阳,留兵千人,使将雍希颢守其栅,曰:“贼将高廷晖、李日越,皆万人敌也,至勿与战,降则俱来。”诸将莫谕其意,皆窃笑之。既而思明果谓日越曰:“李光弼长于凭城,今出在野,汝以铁骑宵济,为我取之,不得,则勿反。”日越将五百骑,晨至栅下,问曰:“司空在乎?”希颢曰:“夜去矣。”日越曰:“失光弼而得希颢,吾死必矣!”遂请降,希颢与之俱见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高廷晖闻之,亦降。或问光弼:“降二将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常恨不得野战,闻我在外,以为可必取。日越不获我,势不敢归;廷晖才过于日越,闻日越被宠任,必思夺之矣。”

    [评]

    《传》云:“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然过威亦复偾事,史思明是也。

    【译文】

    唐朝时史思明在河清屯兵,想阻断官军李光弼的粮食供应。李光弼得悉敌情,陈兵野水渡,以备应变。

    夜晚,李光弼回到河阳,只命雍希颢率领一千多名士兵防守野水渡,交代他们说:“贼将高廷晖、李日越虽都是力敌万人的勇将,一定坚守营寨,不要同他们作战;但若他们来投降,可以一起来见我。”众将官不理解李光弼的意思,暗自窃笑。

    不久,史思明果真对李日越说:“李光弼善于城市防守作战,今天他移师郊野,正是生擒他的大好机会。你带五百骑兵,替我把他抓来,抓不到不准回来见我。”

    第二天,李日越带了五百骑兵来到野水渡,大叫说:“司空在吗?”

    雍希颢说:“元帅昨晚已离营回城去了。”

    李日越暗想:“用雍希颢代李光弼,回去史思明一定会杀了我,我还是投降算了。”

    于是与雍希颢一同去见李光弼,李光弼待他如心腹,非常礼遇他。高廷晖听说李日越受到李光弼的重用之后,也主动投降。

    有人问李光弼,用什么方法,这么容易就让两名贼将投降,李光弼说:“史思明常埋怨没有与我野战的机会,听说我移师郊野,心想终于等到可以生擒我的机会,李日越抓不到我,就一定不敢回营见史思明,只有投降;高廷晖的才略胜过李日越,听说李日越投降后仍受到重用,一定心有未甘,想取代李日越,所以也一定会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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