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韩非子•十过第十

类别:子部 作者:韩非子 书名:韩非子

    【原文】十过1:一曰、行小忠,则大忠之贼2也。二曰、顾小利,则大贼之残也。三曰、行僻自用,无礼诸侯,则亡身之至也。四曰、不务听治而好五音,则穷身之事也。五曰、贪愎喜利,则灭国杀身之本也。六曰、耽于女乐,不顾国政,则亡国之祸也。七曰、离内远游而忽于谏士,则危身之道也。八曰、过而不听于忠臣,而独行其意,则灭高名为人之笑始也。九曰、内不量力,外恃诸侯,则削国之患也。十曰、国小无礼,不用谏臣,则绝世之势也。

    【注释】1.过:《诗•卫风•考槃》:“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诗•召南•江有渚》:“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易•解•象》:“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易•益•象》:“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论语•里仁》:“人之过也,各於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孟子•公孙丑上》:“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孟子•告子下》:“人恒过,然后能改。”《战国策•赵策》:“(赵太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石之甚。’”《荀子•乐论》:“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也。”《吕氏春秋•审应览•具备》:“微二人,寡人几过。”这里用为错误之意。

    2.贼:《诗•大雅•抑》:“不僭不贼,鲜不为则。”《左传•文公十八年》:“毁则为贼。”杜预注:“毁则,坏法也。”《老子•六十五章》:“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论语•先进》:“贼夫人之子!”《论语•阳货》:“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庄子•秋水》:“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孟子•尽心下》:“乡原,德之贼也。”《荀子•修身》:“害良为贼。”《说文》:“贼,败也。”这里用为伤害、坑害之意。

    【译文】十种过错:第一、奉行对私人的小忠诚,那就是对大忠诚的伤害。第二、只顾小的利益,那就是对大利益的残害。第三、行为乖僻自用,对诸侯无礼,那灭亡自身之日就快到了。第四、不致力于听取汇报治理国家而喜好音乐,那就是使自己陷入困境之事。第五、贪婪固执喜好利益,那就是亡国杀身的祸根。第六、沉醉于歌女,不顾国家政事,那就是亡国的祸患。第七、离开朝廷到远处游玩而不理睬劝谏的大臣,那就是危害自身的道路。第八、有了过错不听忠臣劝告,而一意孤行,那就是丧失崇高名声而被人讥笑的开始。第九、对内不衡量自己的力量,而去依靠外国诸侯,那就有国土被割裂的祸患。第十、国家弱小对大国无礼,又不起用劝谏大臣,那就有断绝后嗣的趋势。

    【说明】这是韩非列出的君主易犯的十种过错。这十种过错,是韩非从历史的教训中总结出来以作为君主的借鉴的。本节是开头,下面将分别举例说明这十种过错。

    【原文】奚谓小忠?昔者楚共王1与晋厉公2战于鄢陵3,楚师败,而共王伤其目。酣战之时,司马子反4渴而求饮,竖谷阳5操觞酒而进之。子反曰:“嘻!退!酒也。”谷阳曰:“非酒也。”子反受而饮之。子反之为人也,嗜酒,而甘之,弗能绝于口,而醉。战既罢,共王欲复战,令人召司马子反,司马子反辞以心疾。共王驾而自往,入其幄中,闻酒臭而还,曰:“今日之战,不谷亲伤。所恃者,司马也,而司马又醉如此,是亡楚国之社稷而不恤吾众也。不谷无复战矣。”于是还师而去,斩司马子反以为大戮。故竖谷阳之进酒,不以雠6子反也,其心忠爱之而适足以杀之。故曰:行小忠,则大忠之贼也。

    【注释】1.楚共王:春秋时期楚国君主,字不谷。公元前590——560年在位。

    2.晋厉公:春秋时期晋国君主,名州蒲,又名寿曼。公元前580——573年在位。

    3.鄢:(Yān烟)古邑名。周国名。春秋时为郑所灭,改名鄢陵,在今河南省鄢陵县。

    4.司马子反:司马:掌管军政的官员;子反:人名,楚公子侧的字。

    5.竖谷阳:人名。司马子反的侍从。

    6.雠:(chóu仇)为仇的异体字,同“仇”。《诗•邶风•谷风》:“反以我为雠。”《左传》:“祁大夫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孟子•离娄下》:“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楚辞•惜诵》:“又众兆之所雠。”《一切经音义》引《三苍》:“怨偶曰雠。”这里用为仇恨、仇怨之意。

    【译文】什么叫做对私人的小忠诚呢?从前楚共王与晋厉公在鄢陵打仗,楚国军队战败,共王的眼睛也受了伤。在战斗最激烈时,楚国的司马子反口渴了要水喝,侍从竖谷阳拿了杯酒给司马子反,子反说:“嘻,退下去,你拿的是酒。”谷阳说:“不是酒。”子反接过来就喝了。子反这个人生性喜爱喝酒,因而觉得这水很甜美,于是便不停地喝,结果醉了。战斗既已结束,楚共王想再战,派人去叫司马子反,司马子反用患心病的理由推辞。楚共王亲自驾着马车去叫子反,来到子反帐篷里,闻到酒臭气便当即回头返回,说:“今日之战,我自己也受了伤。本来想依靠的人,是司马子反,而司马又醉得这样,这是要灭亡楚国社稷而且不爱惜我国士兵啊。我不再想战斗了。”于是退兵而去,杀了司马子反又把他尸体公开示众。所以竖谷阳的进酒,并不是因为仇恨司马子反,他的内心对子反是很忠诚热爱的但恰好是因此把子反给害死了。所以说,奉行小的忠诚,那就是对大忠诚的伤害。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这种现象到现代都有,妻子为了丈夫,下级为了上级,父母为了儿女,往往不顾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和法律法规,为了维护个人小利而破坏国家大利,结果就是伤害了自己忠爱的人。虽然我们每个人站的角度、立场不一样,但为了自己所忠爱的人,我们应该站在他的角度、立场上来看问题,才能避免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如果不顾别人的感受,用我自己的想法替别人办事,那就等于是杀害别人。

    【原文】奚谓顾小利?昔者晋献公1欲假2道于虞3以伐虢4。荀息5曰:“君其以垂棘6之璧7与屈产8之乘赂虞公,求假道焉,必假我道。”君曰:“垂棘之璧,我先君之宝也;屈产之乘,寡人之骏马也。若受吾币不假之道,将奈何?”荀息曰:“彼不假我道,必不敢受我币。若受我币而假我道,则是宝犹取之内府而藏之外府也,马犹取之内厩而著之外厩也。君勿忧!”君曰:“诺。”乃使荀息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赂虞公而求假道焉。虞公贪其璧与马而欲许之。宫之奇9谏曰:“不可许。夫虞之有虢也,如车之有辅10。辅依车,车亦依辅,虞、虢之势正是也。若假之道,则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不可,愿勿许。”虞公弗听,遂假之道。荀息伐虢,克之,还反处三年,兴兵伐虞,又克之。荀息牵马操璧而报献公,献公说曰:“璧则犹是也。虽然,马齿亦益长矣。”故虞公之兵殆而地削者,何也?爱小利而不虑其害。故曰:顾小利,则大利之残也。

    【注释】1.晋献公:春秋时期晋国君主,名诡诸。公元前676——651年在位。

    2.假:通“叚”。借。兼指借出和借入。《左传•僖公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左传•成公二年》:“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左传•隐公十一年》:“而假手于我寡人。”《礼记•曲礼》:“假尔大龟有常。”《广雅》:“假,借也。”

    3.虞:(yu鱼)周初所封诸侯国名,在今山西平陆东北。《孟子•万章上》:“百里奚,虞人也。”

    4.虢:(guo国)周朝诸侯国名,在今山西平陆县境。《孟子•万章上》:“与屈产之承,假道於虞以伐虢。”

    5.荀息:人名。春秋时期晋国大夫荀叔。

    6.垂棘:地名。春秋时期晋国地名,出产玉。

    7.璧:(bì毕)《书•顾命》:“宏璧。”《诗•卫风•淇奥》:“如圭如璧。”《周礼•大宗伯》:“以苍璧礼天。”《尔雅•释器》:“肉倍好谓之璧。”《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愿以十五城请易璧。”《说文》:“璧,瑞玉环也。”《白虎通》:“璧者,方中圆外。”这里用为平而圆,中心有孔的玉之意。

    8.屈产:地名。在今山西省石楼县东南有屈产泉。据说出名马。

    9.宫之奇:人名。虞国大夫。《孟子•万章上》:“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

    10.辅:《诗•小雅•正月》:“其车既载,乃弃尔辅。”《尔雅》:“辅,小木。”《吕氏春秋•权勋》:“若车之有辅。”《说文》:“輔,人颊车也。”这里用为车旁横木之意。

    【译文】什么叫做只顾小的利益?从前晋献公想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荀息说:“大王如果用垂棘出产的玉璧与屈产的马匹去贿赂虞国的君主,向他要求借路,那么他一定会借路给我们。”晋君说:“垂棘出产的玉璧,是我祖先的宝贝;屈产的马匹,是我的骏马。如果他接受了礼物而不借路给我们,那该怎么办?”荀息说:“他不把道路借给我们,必不敢接受礼物。如果接受礼物而借给我们道路,那么这宝玉就象是从宫内库府取出来把它藏到宫外的库府里,那马就象是从内宫马厩牵出来拴到宫外马棚里,大王不要担忧。”晋君说:“好。”于是就派荀息拿着垂棘之壁和屈产之马送给虞国的国君向他求借道路。虞公贪图那玉璧及良马而想答应晋国的要求。宫之奇劝谏说:“不能答应。虞国边上有虢国,就象车子有两边的夹木一样,夹木依靠着车子,车子也依靠着夹木,虞、虢两国的形势正是这样。如果把道路借给晋国,那么虢国早上灭亡而虞国晚上也就会跟着它灭亡。不可以,希望不要答应。”虞公不听宫之奇的话,同意把道路借给晋国。荀息于是率兵伐虢,攻克了它。回来过了三年,举兵攻打虞国,又攻克了它。荀息牵马捧壁回报晋献公,献公高兴地说:“玉璧还是那样,虽然如此,马的年龄也增加了。”所以虞公之兵力被摧毁国土被割削,是为什么呢?是贪图小利而不考虑害处。所以说,只顾小利,那是对大利益的损害。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贪小便宜的心理发展到现代,似乎越来越重。每天看新闻都有,那么愚笨的骗子,那么拙劣的骗术,居然也能屡屡得手,居然也能骗到几十万几百万的,真叫人想不通。这真是捡了芝麻丢了性命呀!

    【原文】奚谓行僻?昔者楚灵王1为申2之会,宋太子3后至,执而囚之;狎4徐君5;拘齐庆封6。中射士7谏曰:“合诸侯,不可无礼8,此存亡之机也。昔者桀9为有戎10之会而有缗11叛之,纣12为黎丘13之蒐14而戎、狄15叛之,由无礼也。君其图之。”君不听,遂行其意。居未期年,灵王南游,群臣从而劫之。灵王饿而死乾溪16之上。故曰:行僻自用,无礼诸侯,则亡身之至也。

    【注释】1.楚灵王:又称楚荆王,春秋时期楚国君主。《韩非子•二柄》:“故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齐桓公妒外而好内。”

    2.申:西周时期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省南阳市北。

    3.宋太子:春秋时期宋国君主宋平公的儿子。

    4.狎:《书•秦誓》:“今商王受狎五常,荒怠无敬。”《《左传•昭公二十年》:“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则多死焉。”广雅•释诂三》:“狎,轻也。”这里用为轻慢、戏弄之意。

    5.徐君:春秋时期徐国君主。徐国,位于今安徽省泗县,占有今江苏洪泽湖、淮河中下游及安徽省东北部地区。

    6.庆封:人名。齐国大夫。

    7.中射士:春秋时期诸侯国官员名称。

    8.礼:《诗•鄘风•相鼠》:“相鼠有体,人而无礼!”《诗•小雅•十月之交》:“曰予不戕,礼则然矣。”《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论语•学而》:“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易•大壮•象》:“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管子•五辅》:“上、下有义,贵,贱有分,长、幼有等,贫、富有度。凡此八者,礼之经也。”这里专指为礼法、礼节等级社会的典章制度;传统习惯、规定社会行为的规范之意。

    9.桀:夏朝末代君主,相传是个暴君。夏王朝经过较长一段时间的中兴稳定局面,到十四王孔甲时,内部矛盾日趋激化。《史记•夏本纪》说:“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国语•周语》也说:“孔甲乱夏,四世而陨。”所以从孔甲经皋与发,直到履癸(即夏桀)内乱不止。夏桀是一个暴君。不用贤良,不忧恤于民,“百姓弗堪”。后商汤在伐桀誓词中,提到当时人民咒骂夏桀的话为“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表明人民对夏桀之痛恨。故汤起兵伐桀时,桀众叛亲离,身死而国亡。

    10.戎:(rong荣)《易•同人•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孟子•滕文公上》:“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辞海•西部》:“西戎,中国古代西北戎族的总称。《禹贡》指织皮、昆仑、析支、渠搜。原分布在黄河上游,及甘肃西北部,后逐渐东迁。”《中国古代史•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徐高祉主编):“文王被放回后,……先后征服了西北的西戎等国……。”这里实指为戎族。

    11.缗:古国名。夏时之缗国,春秋时属宋,汉置东湣县,故址在今山东省金乡县东北。

    12.纣:殷商王朝的最后一个国君,名帝辛。《尚书•微子》:“我祖底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罪辜,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史记•殷本纪》:“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之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巨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于鬼神。大最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于是纣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传说其荒淫无度,酒池肉林,使得很多中下层官僚仿而效之,自己的财产不够,于是便向人民横征暴敛,拼命收刮,弄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于公元前1044年被周武王推翻。《孟子•梁惠王下》:“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13.黎丘:古地名。位于今河南省虞城县北。

    14.蒐:(sōu收)《周礼•大司马》:“遂以蒐田。”《左传•隐公五年》:“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左传•成公十六年》:“蒐乘补卒,秣马利兵。”《谷梁传•昭公八年》:“秋,蒐于红。”这里用为春天打猎阅兵、带有检阅之意。

    15.狄:《论语•子路》:“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国语•晋语》:“戎狄怀之。”《孟子•滕文公上》:“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史记•货殖列传》:“夷狄益甚。”本义是指中国古代民族名。分赤狄、白狄、长狄诸部各有支系。因其主要居住在北方,通称为北狄。狄或北狄曾是古代中国中原人对北方各民族的泛称.

    16.乾溪:地名。即乾谿,地属楚国。位于今安徽毫县东南。

    【译文】什么叫行为乖僻?从前楚灵王在申地举行诸侯集会,宋国太子来晚了,便将他捆绑囚禁起来;还戏弄徐国君主;又拘禁齐国大夫庆封。楚国中射士劝谏说:“会合诸侯,不可以不遵守社会行为规范,这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关键。从前夏桀王在有戎举行诸侯集会而有缗背叛了,商纣王在黎丘举行诸侯集会打猎阅兵而戎族、狄族背叛了,都是由于不遵守社会行为规范的缘故。大王还是考虑一下吧。”楚灵王不听,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过不了一年,楚灵王到南方游览视察,群臣跟随着而劫持了他。后来楚灵王便饿死在乾谿边上。所以说,行为乖僻刚愎自用,对诸侯不遵守社会行为规范,那是造成使自己身亡的原因呀。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种过错的举例说明,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社会,都有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任何一个人,也都必须遵守所在社会的社会行为规范。自汉朝以后,由于“文化断层”的原因,“礼”逐渐被单纯地认为是礼仪、礼貌、礼节等用辞,尤其是专指各种祭祀、婚配、丧葬仪式之礼节仪式。其实在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礼”字是指广义的社会行为规范之意,只要看《周礼》一书就可以明白,然而在战国末期,逐渐出现了《礼记》、《仪礼》之类的书籍,分门别类地将各种仪式严加规定,于是乎“礼”便成了仪式、礼节的代名词,这当然是歪曲了“礼”的本意。自人类逐渐形成社会以后,人与人之间就有了比较明确的社会行为规范,其实,不仅是人类,我们现在看动物社会,都有各自的行为规范。那么,遂可以想见,人类初期,同样在各地存在不同的社会行为规范。比如用火、比如狩猎、比如吃食,这些行为规范促使人们的行为趋向一致。人们由此而走向统一,走向团结,以至最后形成有共同行为规范的民族。由于交通、信息交流诸原因,至今人们还保持着各自民族的行为规范——即风俗习惯。所以,一个人要是不想遵守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那么他的行为就会被称为乖僻,那么他就将会不受到欢迎,大部分人不欢迎他,那么人们就会把他推翻、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这就是守不守礼的后果。如果我们懂得这些道理,那么我们就会运用智慧,在不违反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的前提下,选择到最佳的行为方式。

    【原文】奚谓好音?昔者卫灵公1将之2晋,至濮水3之上,税4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5新声者而说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乃召师涓6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神,子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静坐而抚琴而写之。师涓明日报曰:“臣得之矣,而未习也,请复一宿习之。”灵公曰:“诺。”因复留宿。明日而习之,遂去之晋。晋平公7觞8之于施夷9之台。酒酣,灵公起。公曰:“有新声,愿请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师涓,令坐师旷10之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遂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师旷曰:“此师延之所作,与纣11为靡靡之乐也。及武王12伐纣,师延东走,至于濮水而自投。故闻此声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不可遂。”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师涓鼓究13之。平公问师旷曰:“此所谓何声也?”师旷曰:“此所谓清商14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旷曰:“不如清徵15。”公曰:“清徵可得而闻乎?”师旷曰:“不可。古之听清徵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听。”平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愿试听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16南方来,集于郎17门之峗18。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闻于天。平公大说,坐者皆喜。平公提觞而起为师旷寿,反坐而问曰:“音莫悲乎于清徵乎?”师旷曰:“不如清角19。”平公曰:“清角可得而闻乎?”师旷曰:“不可。昔者黄帝20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21并鎋22,蚩尤23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皇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听之。听之,将恐有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听之。”师旷不得已而鼓之。一奏而有玄云从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坐者败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室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24病。故曰:不务听治,而好五音不已,则穷身之事也。

    【注释】1.卫灵公:春秋时期卫国君主,名元。公元前534——493年在位。

    2.之:《诗•鄘风•柏舟》:“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韩非子•扬榷》:“咫尺已具,皆之其处。”《史记•项羽本纪》:“之沛公军。”《广雅》:“之,适也。”这里用为往,朝某方向走,到…去之意。

    3.濮:(Pú仆)古水名。在今河南省东北部,今已不存。《庄子•秋水》:“钓于濮水。”《礼记•乐记》:“桑间濮上之音。”《说文》:“濮,濮水出东郡濮阳,南入钜野。”

    4.税:通“脱”。《左传•成公九年》:“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孟子•告子下》:“不税冕而行。”《墨子•三辩》:“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吕氏春秋•慎大》:“乃税马于华山,说收于桃林。”《史记•李斯列传》:“吾未知所税驾也。”这里用为“脱”,也有解脱之意。

    5.鼓:《易•中孚•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诗•小雅•鼓钟》:“鼓钟钦钦,鼓瑟鼓琴。”《孟子•梁惠王上》:“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这里用为泛指敲击、弹奏之意。

    6.师涓:人名。卫国乐师。

    7.晋平公:春秋时期晋国君主,名彪。公元前557——532年在位。

    8.觞:(shāng伤)《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伏之而觞曲沃人。”《礼记•投壶》:“请行觞。”《荀子•子道》:“其源可以滥觞。”《吕氏春秋•达郁》:“管仲觞桓公。”这里用为饮用之意。

    9.施夷:古地名。位于今山西省曲沃县西。

    10.师旷:春秋时代晋国的著名乐师。《孟子•离娄上》:“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孟子•告子上》:“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

    11.纣:即商纣王,殷商王朝的最后一个国君,名帝辛。

    12.武王:周文王之子,周国的开国君主。

    13.究:《诗•大雅•荡》:“靡届靡究。”《吕氏春秋•任地》:“此告民究也。”《说文》:“究,穷也。”《汉书•食货志》:“害气将究。”这里用为穷尽之意。

    14.清商:中国古代五声音阶之一,相当于简谱中的“2”。所谓五音,即宫、商、角、徵、羽。古人通常以宫作为音阶的第一级音。如:商调(乐曲七调之一,其音凄怆哀怨);商音(五音中的商音);商歌(悲凉的歌)。清商:是指以纯正的商音为主音的乐曲。乐曲旋律中主音不同,其乐曲效果也不同。

    15. 清徵:古代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的第四音。相当于工尺谱上的“六”,现在简谱上的“5”。《正字通》:“徵,五声之一,弦用五十四丝,其声清。”

    16.道:《论语•学而》:“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为政》:“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易•系辞上》:“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管子•牧民》:“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荀子•正名》:“故明君临之以势,道之以道。”《韩非子•扬榷》:“四海既藏,道阴见阳。”《史记•留侯世家》:“乃学辟谷,道引轻身。”这里用为引导之意。

    17.郎:(láng狼)古廊字。指室外有顶的过道及宫殿廷廊,置侍卫人员所在。《汉书•东方朔传》:“今陛下累郎台,恐其不高也。”《汉书•董仲舒传》:“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郎之上。”

    18.峗:《庄子》:“鹊上城之垝,巢於高榆之颠。”《文选•谢朓<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鹊起登吴山之垝。”这里用为高险之处之意。

    19.清角:古代五音之一,相当于简谱“3”。所谓五音,即宫、商、角、徵、羽。古人通常以宫作为音阶的第一级音。

    20.黄帝:黄帝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人神杂糅”的人物。战国中、后期百家托古,多集于黄帝。黄帝被说成是上古的圣帝明王,是大发明家、大思想家,被尊为华夏民族的始祖。

    21.毕方:神名。传说中的木神。

    22.鎋:(xiá辖)同“辖”。大车轴头上穿着的小铁棍,可以管住轮子使不脱落。《左传•哀公三年》:“巾车脂辖。”《战国策•齐策一》:“鎋击摩车而相过。”《淮南子•缪称》:“无三寸之鎋,不可以驱驰。”《说文》:“辖,键也。”《玉篇•金部》:“鎋,车鎋也。”《广韵》:“鎋,车轴头铁。”

    23.蚩(chī痴)尤:人名。传说是古代九黎族首领,后被黄帝在涿鹿战败擒杀。《书•吕刑》:“蚩尤惟始作乱。”郑玄注:“蚩尤霸天下,黄帝所伐者,学蚩尤为此者,九黎之君在少昊之代也,是黄帝擒于涿鹿者。”

    24.癃:(lóng龙)《说文•疒部》:“癃,罢病也。”《资治通鑑•汉文帝前二年》:“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这里用为瘫痪病之意。

    【译文】什么叫喜好音乐?从前卫灵公要到晋国去,来到濮水边时,卸下车驾放马休息,布置住所来过夜。到半夜时分,便听见弹奏新乐曲而很喜悦。于是便派人询问左右大臣,都说没有听见。便派人召唤师涓来询问他:“我听见有人弹奏新的乐曲,派人询问左右大臣,都说没有听见。那样子好象是鬼神弹奏一样,你帮我听一听并记下来。”师涓说:“好。”便静静坐听并记录下。第二天师涓汇报说:“我已经得到了,但还没有练习,请让我再练习一晚上。”卫灵公说:“好。”因此又住了一夜。到明天师涓便熟悉了,然后他们就到晋国去了。晋平公在施夷的高台上设宴招待。酒正酣时,卫灵公起身了。他说:“有一支新乐曲,希望展示出来请大家欣赏。”晋平公说:“好!”于是召师涓,令他坐在师旷身旁,拿琴过来弹奏乐曲。乐曲还没有弹完,师旷便按住琴弦阻止师涓,说:“这是亡国的音乐,不可以把它弹奏完。”晋平公说:“你这道理是怎么说的?”师旷说:“这是师延所制作的乐曲,是他给商纣王制作的颓废淫荡的音乐。到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时候,师延向东方逃跑,来到濮水便自己投水死了。所以听到这个乐曲的人,一定是在濮水之上。先听到这曲调的人,他的国家一定要被削弱,所以不能听完。”晋平公说:“我平生所喜好的,就是音乐。你就让他弹奏完吧。”师涓于是把乐曲弹完。晋平公问师旷说:“这属于什么调子?”师旷说:“这就是所谓清商调。”晋平公问:“清商调是最悲凉的吗?”师旷说:“它不如清徵调。”晋平公说:“清徵调可以听吗?”师旷说:不可以。古时候听清徵调的,都是有道德有最佳行为方式的君子。如今大王德行还浅薄,还不能听这种音乐。“晋平公说:“我平生所喜好的,就是音乐。愿意试着听一听。”师旷不得已,就拿过琴来演奏。奏第一遍,有十六只黑色仙鹤,相互引导着从南方飞来,聚集在游廊屋脊高险之处。再奏第二遍,仙鹤就排成行列。奏第三遍时,仙鹤伸颈鸣叫,张开翅膀跳舞,乐曲中显出宫调和商调的声音,这声音响彻云霄。晋平公大为喜悦,在坐的人都很高兴。晋平公拿着酒杯站起来为师旷祝寿,回到座位上又问:“乐调没有比清徵更悲凉的吗?”师旷说:“清徵不如清角。”晋平公说:“清角可以得以一听吗?”师旷说:“不可以。从前黄帝会合鬼神在泰山之上,驾着六条蛟龙拉的象牙车,木神毕方护在车辖两旁,蚩尤在前面开路,风伯向前扫出灰尘,雨神接着清洗道路,虎狼在前面,鬼神在后面,螣蛇趴在地下,凤凰在上面飞翔,大规模地会合鬼神,因此制作成清角的乐曲。如今您德行浅薄,还不能够听它。如果您听了这个乐曲,恐怕会有损害。”普平公说:“我老了,所喜爱的是音乐,请让我把它听个够吧。”师旷不得已,便弹奏这乐曲。弹了一遍,便有黑色的云从西北方生起;弹第二遍,狂风刮来,大雨随狂风而下,吹裂了帐篷,打破了碗具,摔毁了廊屋上的瓦片。在座的人都四散逃跑,平公惊恐害怕,趴在走廊和内室之间。随后晋国大旱,连续三年田地里都不长草。晋平公的身子也因而得了瘫痪病。所以说,不致力于听取汇报治理国家,而爱好音乐没个完,那是使自己陷于困境之事。

    【说明】本节是对第四种过错的举例说明,用现代话来说,这就叫“玩物丧志”。自古以来玩物丧志的人太多了,举不胜举,直到清朝,八骑子弟也就是因为玩物丧志而丢掉了国家。而现在的世界趋势,也都在走向“玩物丧志”,你只要看看“吉尼斯世界纪录”等等这些玩意,就知道人们都在“玩物”而且逐渐“丧志”。

    【原文】奚谓贪愎?昔者智伯瑶1率赵、韩而伐范、中行,灭之。反归,休兵数年,因令人请地于韩。韩康子2欲勿与,段规谏曰:“不可不与也。夫智伯之为人也,好利而骜3愎。彼来请地而弗与,则移兵于韩必矣。君其与之。与之,彼狃4,又将请地他国。他国且有不听,不听,则知伯必加之兵。如是,韩可以免于患而待其事之变。”康子曰:“诺。”因令使者致万家之县一于知伯。知伯说,又令人请地于魏。宣子5欲勿与,赵葭谏曰:“彼请地于韩,韩与之。今请地于魏,魏弗与,则是魏内强而外怒知伯也。如弗与,其措兵于魏必矣。不如予之。”宣子诺,因令人致万家之县一于知伯。知伯又令人之赵请蔡6、皋狼7之地,赵襄子8弗与。知伯因阴约韩、魏将以伐赵。襄子召张孟谈而告之曰:“夫知伯之为人也,阳亲而阴疏。三使韩、魏而寡人不与焉,其措兵于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张孟谈曰:“夫董阏于9,简主10之才臣也,其治晋阳,而尹铎循之,其余教犹存,君其定居晋阳而已矣。”君曰:“诺。”乃召延陵生,令将军骑先至晋阳,君因从之。君至,而行其城郭及五官之藏。城郭不治,仓无积粟,府无储钱,库无甲兵,邑无守具。襄子惧,乃召张孟谈曰:“寡人行城郭及五官之藏,皆不备具,吾将何以应敌?”张孟谈曰:“臣闻:圣人之治,藏于臣,不藏于府库,务脩其教,不治城郭。君其出令,令民自遗三年之食,有余粟者入之仓;遗三年之用,有余钱者入之府;遗有奇人者使治城郭之缮。”君夕出令,明日,仓不容粟,府无积钱,库不受甲兵。居五日而城郭已治,守备已具。君召张孟谈而问之曰:“吾城郭已治,守备已具,钱粟已足,甲兵有余。吾奈无箭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垣皆以荻11蒿12楛13楚14墙之,有楛高至于丈。君发而用之。”于是发而试之,其坚则虽箘簵15之劲弗能过也。君曰:“吾箭已足矣,奈无金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治晋阳也,公宫令舍之堂,皆以炼铜为柱、质。君发而用之。”于是发而用之,有余金矣。号令已定,守备已具,三国之兵果至,至则乘晋阳之城,遂战,三月弗能拔。因舒军而围之,决晋阳之水以灌之。围晋阳三年,城中巢居而处,悬釜而炊,财食将尽,士大夫羸病。襄子谓张孟谈曰:“粮食匮,财力尽,士大夫羸病,吾恐不能守矣!欲以城下,何国之可下?”张孟谈曰:“臣闻之:‘亡弗能存,危弗能安,则无为贵智矣。’君释此计者。臣请试潜行而出,见韩、魏之君。”张孟谈见韩、魏之君曰:“臣闻:‘唇亡齿寒。’今知伯率二君而伐赵,赵将亡矣。赵亡,则二君为之次。”二君曰:“我知其然也。虽然,知伯之为人也,粗中而少亲,我谋而觉,则其祸必至矣。为之奈何?”张孟谈曰:“谋出二君之口而入臣之耳,人莫之知也。”二君因与张孟谈约三军之反,与之期日。夜遣孟谈入晋阳,以报二君之反。襄子迎孟谈而再拜之,且恐且喜。二君以约遣张孟谈,因朝知伯,而出遇智过于辕门之外。智过怪其色,因入见知伯,曰:“二君貌将有变。”君曰:“何如?”其行矜而意高,非他时之节也。君不如先之。“君曰:“吾与二主约谨矣,破赵而三分其地,寡人所以亲之,必不侵欺。兵之著于晋阳三年,今旦暮将拔之而嚮其利,何乃将有他心?必不然。子释,勿忧,勿出于口。”明旦,二主又朝而出,复见智过于辕门。智过入见曰:“君以臣之言告二主乎?”君曰:“何以知之?”曰:“今日二主朝而出,见臣而其色动,而视属臣。此必有变,君不如杀之。”君曰:“子置勿复言。”智过曰:“不可,必杀之。若不能杀,遂亲之。”君曰:“亲之奈何?”智过曰:“魏宣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段规,此皆能移其君之计。君与其二君约,破赵国,因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如是,则二主之心可以无变矣。”知伯曰:“破赵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则吾所得者少。不可!”智过见其言之不听也,出,因更其族为辅氏。至于期日之夜,赵氏杀其守堤之吏而决其水灌知伯军。知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知伯之军而擒知伯。知伯身死军破,国分为三,为天下笑。故曰:贪愎好利,则灭国杀身之本也。

    【注释】1.智伯:人名。荀氏,名瑶,私谥智襄子,所以史称“智氏”、“智伯”,是智文子荀跞的孙子,春秋末期晋国六卿之一,势力最大。公元前458年,他与韩、赵、魏三家灭掉了范氏、中行氏,瓜分了他们的土地。前455年,他又联合韩、魏攻打赵襄子。前453年失败而国灭身亡。

    2.韩康子:人名,春秋时期韩国君主。

    3.骜:(ào傲)通“傲”。《吕氏春秋•下贤》:“士骜爵禄者,固轻其主。”《抱朴子•极言》:“始皇刚暴而骜狠。”这里用为骄傲之意。

    4.狃:(niǔ扭)《诗•郑风•大叔于田》:“将叔无狃,戒其伤女。”《左传•僖公十五年》:“一夫不可狃。”《说文》:“狃,犬性骄也。”《伪书•君陈》:“狃于奸宄。”这里用为习惯、习以为常之意。

    5.魏宣子:人名。晋国的卿大夫。名驹。亦作“魏桓子”。

    6.蔡:晋国地名,当时属于赵国,所在不详。

    7.皋狼:晋国地名,位于今山西省离石县西北。

    8.赵襄子:人名。春秋末期赵国的卿大夫。赵简子的儿子。

    9.董阏于:即董安于。董安于:人名,春秋时期晋国人,晋卿赵鞅的家臣。晋国内乱,董安于力劝赵鞅要及早防备晋卿范氏、中行(háng航)氏的进攻,未能被赵鞅采纳。晋卿智伯发现安于的才干,怕他发挥作用,对己不利,于是威逼赵鞅迫使安于自杀。董安于死后,尸体被陈放在市中示众。《韩非子•难言》:“宓子贱、西门豹不斗而死人手;董安于死而陈于市。”

    10.筒主:即赵简子,赵襄子的父亲。

    11.荻:(dí笛)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边,叶子长形,似芦苇,秋天开紫花。唐白居易《琵琶行(并序)》:“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12.蒿:(hāo薅)《诗•小雅•蓼莪》:“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诗•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这里用为青蒿之意。

    13.楛:植物名。《诗•大雅•旱麓》:“瞻彼旱麓,榛楛济济。”《说文》:“楛木也。”古书上指荆一类的植物,茎可制箭杆。这里用为植物楛树之意。

    14.楚:植物名。《诗•王风•扬之水》:“不流束楚。”《诗•郑风•扬之水》:“扬之水,不流束楚。”《诗•唐风•绸缪》:“绸缪束楚,三星在户。”《诗•唐风•葛生》:“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诗•秦风•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楚。”《礼记•学记》:“夏楚二物。”《仪礼•乡射礼》:“楚扑长如笴。”《说文》:“楚,丛木也。一名荆。”《汉书•汉延寿传》:“民无箠楚之忧。”这里用为牡荆之意。

    15箘(jùn俊)簵(lu路):箣竹属、青篱竹属和亲近的属中的木本或树状禾草,尤指一种大木本植物,有中空的茎,直径达五或六英寸,箘簬,一种细长节稀的美竹,可做箭干。也单称箘。《广雅》:“箘簬,箭也。”

    【译文】什么叫做贪婪固执?从前智伯瑶率领赵、韩、魏三国去攻打范氏、中行氏,把他们消灭了。回来后,把部队修整了几年,便派人到韩国去索要土地。韩康子不想给,他的家臣段规劝谏说:“不可以不给。那智伯这个人的性子,贪利而且傲慢暴戾。他来索要土地而不给他,他必然调动军队来攻打韩国。大王您还是给他吧。给了他,他习惯了,又会向其他国家索要土地。其他国家将会有不听从他的,如不听,那么智伯就一定会对其用兵。这样,韩国就可以避免祸患而等待时机变化。”韩康子说:“很好。”便派遣使者去向智伯赠送了一个有万户人家的县。智伯很高兴,又派人到魏国去索要土地。魏宣子想不给,他的家臣赵葭劝谏说:“智伯向韩国索要土地,韩国给了他,现在来向魏国索要土地,魏国不给,那么他一定会对魏国用兵了。不如给他。”魏宣子同意了,便派人赠送了一个有万户人家的县给智伯。智伯又派人到赵国去索要蔡、皋狼的地盘,赵襄子不给。智伯便暗中约韩、魏两国准备去攻打赵国。赵襄子召唤家臣张孟谈告诉他说:“那智伯的为人,表面上亲和而暗地里疏远。三次派人到韩、魏二国都没有给我们说,他必然要对我们用兵了。如今我安居在哪里才可以呢?”张孟谈说:“那董阏于,是简主手下很有才干的家臣。他曾经治理过晋阳,而后尹铎又依照他的政策来治理。他那美好的教化至今仍然存在,您还是定居在晋阳算了吧。”赵襄子说:“好。”于是召见延陵生,派他率领车马先到晋阳去,赵襄子随后也跟去了。赵襄子一到晋阳,便巡视城防及各处仓库储备。发现城墙没修好,粮仓里没有积粮,金库里没有储备的钱,军库里没有兵器,城内没有防守设施。赵襄子害怕了,于是召见张孟谈说:“我去巡视了城墙以及各处官府储备,都不完备,我们将用什么去应对敌人呢?”张孟谈说:“我听说:圣人的治理,粮食钱财都藏在民间,不收藏在官府库;圣人致力于教化,不修建城墙。您发命令,命令人民自己留下三年的粮食,还有余粮的就交到国家粮仓里;各自留下三年的财用,有多余的钱就交到国家金库里;有多余的劳动力就派他们来修建城墙。”赵襄子晚上发布了命令,第二天,粮仓里便不能再容纳粮食了,金库里没有地方再能堆积铜钱了,军库里不能再接受兵器了。过了五天而城墙也已修好,防守器具也完备了。赵襄子召张孟谈来询问:“我们城墙已经修好,防守器具也已具备,钱和粮食也足够了,兵器也绰绰有余。但我们没有箭,怎么办?”张孟谈说:“我听说董先生治理晋阳时,卿大夫家里的围墙都是用芦获、秸秆、楛杆、荆条等筑成的,其中有高达一丈的楛杆可以做箭杆,您就把它拆出来使用吧。”于是把这楛杆拆出来试了试,它的坚硬度就是强劲的坚竹也不能超过。赵襄子说:“我们的箭杆已足够了,但没有金属做箭头,怎么办?”张孟谈说:“我听说董先生治理晋阳时,卿大夫和县令家里的厅堂,都是用冶炼过的铜做柱子和垫柱石,您就把它拆出来使用吧。”于是把它拆出来使用,便有多余的金属了。号令已经制定,防守器具也已具备,那三国的军队果然来到,到了后就攀登晋阳城,于是就打起仗来,三个月也没能把晋阳城攻下。智伯就展开军队包围了晋阳城,并掘开晋水的堤坝放水淹晋阳城。就这样包围晋阳三年,城里的人都在高处做了象鸟巢似的窝棚来居住,把锅子挂起来烧饭,财物和食品都快用完了,官员们都体弱多病。赵襄子对张孟谈说:“粮食匮乏,财力枯竭,官员们瘦弱多病,我们恐怕守不住了。我想把城打开投降,你看应该投降给哪个国家?”张孟谈说:“我听说过这样的话:‘不能使灭亡转变为生存,不能使危险转变为安全,那就没有必要重视智慧了。’您请放弃这种打算吧。我请求试着偷偷溜出城去,见韩国、魏国君主。”张孟谈见了韩国、魏国君主说:“我听说:‘唇亡齿寒’,如今智伯率领你们两位君主来攻伐赵国,赵国即将灭亡了。赵国灭亡,那么两位君主就会成为第二个赵国。”两位君主说:“我们知道事情会这样的,但即使如此,智伯的为人,粗暴而且缺少仁爱,我们的谋划如果被察觉,那么灾祸必然会降临。这怎么办呢?”张孟谈说:“计谋出自于二位君主之口而入于我的耳中,别人是不会知道的。”两位君主因此与张孟谈制定了三国军队的反攻计划,并与他约定了日期。夜里便派遣张孟谈潜进晋阳,让他报告韩、魏二君的反判计划。赵襄子迎接张孟谈一再拜谢,又害怕又喜欢。韩、魏二位君主已与张孟谈约定并派遣他回晋阳后,就去朝见智伯,出来后遇见智过在大营门口。智过觉得他们脸色反常,就进去见智伯,说:“两位君主的脸色看上去有变。”智伯说:“这怎么说?”智过说:“他们行为傲慢而且趾高气扬,不是平常的脸色。大王不如先下手。”智伯说:“我与二位君主的约定很慎重,攻破赵国后三家平分赵国土地,我用这些来笼络他们,他们必然不会欺骗我的。军队驻扎晋阳已经三年,如今即将攻破而分享战利品,他们怎么还会有外心呢?必然不会。你放心,不要担忧,也不要乱说。”第二天早上,韩、魏二君又朝见智伯后出来,又遇见智过在大营门口。智过进去见了智伯后说:“大王把我的话告诉了那两位君主了吗?”智伯说:“你怎么知道的?”智过说:“今天那两位君主朝见后出来,见到我脸色就变了,而且敢直视我了。这就是必然要叛变,大王不如把他们杀了。”智伯说:“你不要再说了。”智过说:“不可以!必须要杀。如不能杀,那就与他们亲近。”智伯说:“亲近他们又怎么样?”智过说:“魏宣子的谋臣叫赵葭,韩康子的谋臣叫段规,这两个人都能改变他们君主的计划。大王与两位君主约定,等攻破赵国后,便封给二位谋臣各万户人家的县。象这样,那么两位君主的心意就不会改变了。”智伯说:“攻破赵国三家平分其地,又要封给那两个谋臣各万户人家的县,那么我所得的就太少了,我不干。”智过见自己的话不被听从,便出走了,还把他家族的姓改为姓辅。到了约定的那天晚上,赵国人杀死守卫河堤的士兵而决开河堤使水淹没智伯大营。智伯军队因救水而乱作一团,韩国、魏国军队从两侧夹攻智伯的军队,赵襄子带领士兵冲在最前面,大败智伯军队而活捉了智伯。智伯身死而军队溃散,国土被瓜分成三块,成为天下的笑柄。所以说,贪婪固执喜好利益,那就是亡国灭身的祸根啊。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这种贪便宜的例子比玩物丧志的例子更多,如果智伯真的按智过所说,也许那两位谋臣就会支持智伯而反对叛变,那么事情结果也就不会这样了。由于智伯贪心,舍不得那两个县,于是乎身败名裂。我们身边也有许多这样的人,什么都舍不得拿出,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舍得舍得,什么叫舍得?先要舍,才能得。钓鱼都要用饵,何况是干事业,找大钱?

    【原文】奚谓耽于女乐?昔者戎王1使由余聘2于秦,穆公3问之曰:“寡人尝闻道而未得目见之也,愿闻古之明主得国失国何常以。”由余对曰:“臣尝得闻之矣,常以俭得之,以奢失之。”穆公曰:“寡人不辱而问道于子,子以俭对寡人,何也?”由余对曰:“臣闻昔者尧4有天下,饭于土簋5,饮于土鉶6。其地南至交趾7,北至幽都8,东西至日月所出入者,莫不宾9服。尧禅天下,虞舜10受之,作为食器,斩山木而财11之,削锯脩之迹,流漆墨其上,输之于宫以为食器。诸侯以为益侈,国之不服者十三。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12,禹作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缦13帛为茵14,蒋15席颇缘16,觞17酌有采,而樽18俎19有饰。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三十三。夏后氏没,殷人受之,作为大路20,而建九旒21,食器雕琢,觞酌刻镂,四壁垩22墀23,茵席雕文。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五十三。君子皆知文章矣,而欲服者弥少。臣故曰:俭其道也。”由余出,公乃召内史廖而告之曰:“寡人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由余,圣人也,寡人患之,吾将奈何?”内史廖曰:“臣闻戎王之居,僻陋而道远,未闻中国之声。君其遗24之女乐,以乱其政,而后为由余请期,以疏其谏。彼君臣有间而后可图也。”君曰:“诺。”乃使史廖以女乐二八遗戎王,因为由余请期。戎王许诺,见其女乐而说之,设酒张饮,日以听乐,终岁不迁,牛马半死。由余归,因谏戎王,戎王弗听,由余遂去之秦。秦穆公迎而拜之上卿,问其兵势与其地形。既以得之,举兵而伐之,兼国十二,开地千里。故曰:耽于女乐,不顾国政,亡国之祸也。

    【注释】1.戎王:古代戎族首领。戎:(rong荣)《易•同人•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孟子•滕文公上》:“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韩非子•十过》:“昔者桀为有戎之会而有缗叛之,纣为黎丘之蒐而戎、狄叛之。”《辞海•西部》:“西戎,中国古代西北戎族的总称。《禹贡》指织皮、昆仑、析支、渠搜。原分布在黄河上游,及甘肃西北部,后逐渐东迁。”《中国古代史•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徐高祉主编):“文王被放回后,……先后征服了西北的西戎等国……。”这里指为戎族。

    2.聘:《诗•小雅•采薇》:“靡使归聘。”《周礼•大行人》:“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周礼•占梦》:“季冬聘王梦。”《尔雅》:“聘,问也。”《礼记•曲礼》:“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荀子•大略》:“聘人以珪,问士以壁,召人以瑗,绝人以玦。”《后汉书•冯衍传》:“聘申叔于陈蔡兮。”《说文》:“聘,访也。”这里用为访问、探问之意。

    3.穆公:春秋时期秦国君主,名任好。公元前659——621年在位。

    4.尧:这里用指为中国古代的皇帝陶唐氏之号。生于伊,嗣后耆,故称伊耆氏;初封陶,后徙唐;又称“伊唐氏”。《论语•雍也》:“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5.簋:(gui滚)《易•坎•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易•损•辞》:“损,有孚,元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诗•秦风•权舆》:“每食四簋。”《诗•小雅•大东》:“有饛簋飧,有捄棘匕。”《诗•小雅•伐木》:“於粲洒扫,陈馈八簋。”《周礼•掌客》:“鼎簋十有二。”《说文》:“簋,黍稷方器也。”本义是指为古代青铜器或陶制盛食物的容器,这里用为“容器”之意。

    6.鉶:(xíng刑)古代盛羹的鼎,两耳三足,有盖,常用于祭祀。《仪礼•公食大夫礼》:“宰夫设铏四于豆西东上。”

    7.交趾:越南古名。

    8.幽都:古地名。《周礼•职方式》:“东北曰幽州。”《尔雅》:“燕曰幽州。”《孟子•万章上》:“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於羽山。”《释名•释州国》:“幽州在北,幽昧之地也。”

    9.宾:《老子•三十二章》:“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庄子•说剑》:“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荀子•正论》:“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史记•五帝本记》:“诸侯咸来宾从。”这里用为服从、归服之意。

    10.虞舜:中国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领袖。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相传因四岳推举,尧命他摄政。他巡行四方,除去鲧、共工、饯兜和三苗等四人。尧去世后继位,又咨询四岳,挑选贤人治理民事,并选拔治水有功的禹为继承人。

    11.财:《易•泰•象》:“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孟子•公孙丑下》:“无财,不可以为悦。”《荀子•非十二子》:“一天下,财万物,长养人民。”《荀子•天论》:“财非其类以养其类,夫是之谓天养。”杨倞注:“财,与裁同。”《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所赐金,陈之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颐部》:“财,假借为裁。”这里用为“裁”之意。

    12.禹:传说中国夏代的第一个君主,是远古夏部落领袖。他曾经治过洪水。姒姓,名文命,鲧之子。《诗•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论语•宪问》:“禹、稷躬稼而有天下。”

    13.缦:(màn慢)《国语•晋语》:“乘缦不举。”《春秋•繁露》:“庶人衣缦。”《说文》:“缦,绘无文也。”这里用为无花纹的丝织品之意。

    14.茵:(yīn因)《诗•秦风•小戎》:“文茵畅毂,驾我骐馵。”《礼记•少仪》:“茵席。”《汉书•五行志》:“御者在茵上。”《汉书•周阳由传》:“同车未尝敢均茵冯。”《说文》:“茵,车重席也。”这里用为车坐垫之意。文茵:有花纹,绣过的车垫子。

    15.蒋:(Jiǎng奖)植物名。古称“菰”。禾本科,菰属。一种多年水生高秆的禾草类植物,茎中因寄生菌的作用而形成笋状结构,称茭白笋,可供食用。即“茭白”。《说文》:“菰,苽蒋也。”《广雅•释草》:“菰,蒋;其米谓之彫胡。”

    16.缘:《礼记•玉藻》:“缘广寸半。”《说文》:“缘,衣纯也。”《汉书•贾谊传》:“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嬖妾缘其履。”这里用为装饰衣物之边之意。

    17.觞:古代盛酒器具。《礼记•投壶》:“请行觞。”《说文》:“觞,爵实曰觞,虚曰觯。”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18.樽:中国古代的盛酒器具。《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臧孙命北面重席,新樽洁之。”《韩非子•十过》:“缦帛为茵,蒋席颇缘,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玉篇•木部》:“樽,酒器也。”唐李白《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酒盈樽。”

    19.俎:(zu阻)为供祭祀或宴会时用的四脚方形青铜盘或木漆盘,常陈设牛羊肉。《诗•小雅•楚茨》:“为俎孔硕。”《山海经•海外西经》:“祭操俎。”《左传•隐公五年》:“鸟兽之肉,不登于俎。”《论语•卫灵公》:“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荀子•礼论》:“大飨,尚玄尊,俎生鱼,先大羹。”

    20.路:通“辂”。《诗•小雅•采芑》:“四骐翼翼,路车有奭。”《左传•宣公十二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荀子•正论》:“乘大路趋越席以养安。”这里用为大车之意。

    21.旒:(liu流)《诗•商颂•长发》:“受大球小球,为下国缀旒。”《礼记》:“旗十有二旒。”《史记•乐书》:“龙丸旒,天子之旌也。”这里用指旗子下边悬垂的饰物之意。

    22.垩:(è惡)白色土,可用来粉饰墙壁。《谷梁传•庄公二十三年》:“天子诸侯黝垩。”《说文》:“垩,白涂也。”《山海经•西山经》:“大次之山,其阳多垩。”司马相如《子虚赋》:“其土则丹青赭垩。”

    23.墀:(chí池)《说文》:“墀,涂地也。”《汉典职仪》:“以丹漆地,故称丹墀。”《汉书》:“故愿一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涂。”这里用为古代殿堂上经过涂饰的地面之意。

    24.遗:《韩非子•五蠹》:“相遗以水。”《史记•魏公子列传》:“欲厚遗之。”《汉书•李广苏建传》:“置币遗单于。”这里用为给予、馈赠之意。

    【译文】什么叫做沉醉于歌女之乐?从前戎族大王派使者由余访问秦国,秦穆公问他说:“我曾经听说过治病之道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我想听你讲一下古时候明智的君主为什么能得到拥护又失去拥护。”由余回答说:“我曾经听说过,常常是因为节俭而得拥护,因为奢侈而失去拥护。”秦穆公说:“我不顾耻辱向你请教,你以节俭来回答我,为什么呢?”由余回答说:“我所说从前尧有天下,吃饭时用土碗,喝水用土罐。他的领土南面到交趾,北面到幽都,东西方到日月出入的地方,没有人不归服。尧禅让天下,虞舜接受,就制作食器,砍伐山上的木材来裁断,削掉用锯修过的痕迹,刷漆和墨,送到宫室中作为饮食的器皿。诸侯们都以为是奢侈,不服从的国家有十三个。舜禅让天下传给了禹,禹把这些食器作为祭祀用的器皿,用墨染黑外面,里面用红色的朱砂描画,以素色的织布为车垫子,用菰草来装饰边缘,觞杯上画彩纹,樽杯俎盘也有装饰。这就更加奢侈了,不服从的国家有三十三个。夏王朝灭亡后,殷商人接受了天下,便制做了高级大车,树起了有九条飘带的大旗,食用器皿都雕刻,觞杯酒盏也镂刻,墙壁地板也用白垩土刷白,车垫子也很有文彩。这就更加奢侈了,不服从的国家达到五十三个。君子都知道要文彩彰显,而想服从的国家就更少了。因此我才说,节俭是治国之道。”由余出去后,秦穆公召内史官王廖告诉他说:“我听说:‘邻国有圣人,是敌国的忧虑。’如今这个由余,是个圣人,我很担心他,我应该怎么办呢?”内史官王廖说:“我听说戎王的住处,偏僻简陋而且还很遥远,从未听过我们中国的声乐。大王您还是赠送给他女色音乐,以搅乱他的国政,然后替由余请求延长回国时间,用来减少他的劝谏。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隔阂后就可以想办法了。”秦穆公说:“很好!”就派遣内史官王廖以女子乐队十六个赠送给戎王,接着又替由余请求延长期限。戎王答应了,见到女子乐队而很喜悦,便置办酒宴痛饮,每天都沉醉于音乐歌舞之中,整年都不改其乐,他养的牛马都死了一半。由余回去后,便劝谏戎王,戎王不听,由余就离开戎王而投奔了秦国。秦穆公亲自到郊外迎接并拜为上卿,向他询问戎王的兵力及其地理形势。从由余那里了解到情况后,便起兵攻打戎王,吞并了十二个国家,开拓土地上千里。所以说,沉醉于女色音乐,不顾国家政事,就是亡国的祸患。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种过错的举例说明,沉醉于女色、音乐、歌舞,这样的例子历史上也很多,其实这也是玩物丧志的一种,作为普通人,沉醉于此,影响的仅是一个家庭,无非就是夫妻离婚而已。但作为领导人沉醉于此,那影响就大了。

    【原文】奚谓离内远游?昔者齐景公1游于海而乐之,号令诸大夫曰:“言归者死。”颜涿聚曰:“君游海而乐之,奈臣有图国者何?君虽乐之,将安得?”齐景公曰:“寡人布令曰:‘言归者死。’今子犯寡人之令。”援戈将击之。颜涿聚曰:“昔桀2杀关龙逢3而纣杀王子比干4,今君虽杀臣之身以三之可也。臣言为国,非为身也。”延颈而前曰:“君击之矣!”君乃释戈趣驾而归。至三日,而闻国人有谋不内5齐景公者矣。齐景公所以遂有齐国者,颜涿聚之力也。故曰:离内远游,则危身之道也。

    【注释】1.齐景公:春秋时齐国的国君,名杵臼。公元前547~490年在位。《孟子•梁惠王下》:“昔者齐景公问於晏子曰。”

    2.桀:夏朝末代君主,相传是个暴君。夏王朝经过较长一段时间的中兴稳定局面,到十四王孔甲时,内部矛盾日趋激化。

    3.关龙逢:夏桀王的臣子,因谏诤夏桀王而被杀。《荀子•解蔽》:“桀蔽于末喜、斯观而不知关龙逢。”《韩非子•难言》:“关龙逄斩;苌弘分胣。”

    4.比干:商代贵族,纣王叔父,官少师。相传因屡谏纣王,被剖心而死。《韩非子•难言》:“翼侯炙;鬼侯腊;比干剖心。”

    5.内:(na纳)《礼记•月令》:“无不务内。”《孟子•滕文公下》:“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荀子•臣道》:“时关内之,是事暴君之义也。”《荀子•礼论》:“陶器不成物,薄器不成内。”《韩非子•扬榷》:“内索出圉,必身自执其度量。”《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赵不内。”《史记•项羽本纪》:“欲止不内。”《说文》:“内,入也。自外而入也。”这里用为接纳之意。

    【译文】什么叫做离开内宫到远处游玩?从前齐景公到渤海去游玩而且玩得很快乐,就向各位大夫发布命令说:“建议回去的就处死。”大夫颜涿聚说:“大王游海而且很快乐,但臣子中如果有阴谋图国的人啊,大王虽然在这里快乐,到那时又怎么能得到快乐呢?”齐景公说:“我发布命令说:‘有建议回去的就处死。’如今你违犯了我的命令。”于是拿起长戈要杀他。颜涿聚说:“从前夏桀王杀关龙逢而商纣王杀王子比干,现在大王虽然杀我使我成为第三个忠臣也是可以的。我的建议是为了国家,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于是伸出脖子向前说:“大王请打杀吧!”齐景公便丢下长戈急忙驾车回国了。过了三天,听说国都内已有人不让齐景公回去的谋划。齐景公之所以能拥有齐国,是靠了颜涿聚的力量。所以说,离开内宫到远处游玩,那是危害自身的道路。

    【说明】本节是对第七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这种事历史上发生的也很多,秦始皇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韩非在前面的篇章里也说过,君臣之间不是靠爱来维系,而是利益起主要作用,一旦形势对大臣有利,大臣就会取而代之成为君主。这种事在春秋时期发生过很多,孔子一再提到的“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说的就是这种事。

    【原文】奚谓过而不听于忠臣?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1天下,为五伯2长,管仲3佐之。管仲老,不能用事,休居于家。桓公从而问之,曰:“仲父家居有病,即不幸而不起此病,政安迁之?”管仲曰:“臣老矣,不可问也。虽然,臣闻之;‘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君其试以心决之。”君曰:“鲍叔牙4何如?”管仲曰:“不可。鲍叔牙为人,刚愎而上悍5。刚则犯民以暴,愎则不得民心,悍则下不为用。其心不惧,非霸者之佐也。”公曰:“然则竖刁6何如?”管仲曰:“不可。夫人之情莫不爱其身。公妒而好内,竖刁獖7以为治内。其身不爱,又安能爱君?”曰:“然则公子开方8何如?”管仲曰:“不可。齐、卫之间不过十日之行,开方为事君、欲适君之故,十五年不归见其父母,此非人情也。其父母之不亲也,又能亲君乎?”公曰:“然则易牙9何如?”管仲曰:“不可。夫易牙为君主味,君之所未尝食唯人肉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君所知也。人之情莫不爱其子,今蒸其子以为膳于君,其子弗爱,又安能爱君乎?”公曰:“然则孰可?”管仲曰:“隰朋10可。其为人也,坚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夫坚中,则足以为表;廉外,则可以大任;少欲,则能临11其众;多信,则能亲临国。此霸者之佐也,君其用之。”君曰:“诺。”居一年余,管仲死,君遂不用隰朋而与竖刁。刁莅事三年,桓公南游堂阜,竖刁率易牙、卫公子开方及大臣为乱。桓公渴馁而死南门之寝——公守之室,身死三月不收,虫出于户。故桓公之兵横行天下,为五伯长,卒见弑于其臣,而灭高名,为天下笑者,何也?不用管仲之过也。故曰:过而不听于忠臣,独行其意,则灭其高名为人笑之始也。

    【注释】1.匡:《诗•小雅•楚茨》:“既齐既稷,既匡既敕。”《左传•襄公十四年》:“善则赏之,过则匡之。”《国语•晋语九》:“今范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史记•货殖列传》:“一匡天下。”这里用为匡正之意。

    2.五伯:伯爵是西周封建制度对统治者的一种称呼,即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五伯即指五霸。即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越王。《荀子•仲尼》:“五尺之竖子,言羞称乎五伯。”

    3.管仲:(?~公元前645年)一称管敬仲。名夷吾,字仲。齐颖上(颖水之滨)人。春秋时齐国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出身微贱。辅佐齐桓公实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和社会改革,使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个霸主。

    4.鲍叔牙:春秋时期齐国的大臣。《荀子•解蔽》:“鲍叔、宁戚、隰朋,仁知且不蔽。”

    5.悍:(hàn旱)《荀子•大略》:“悍戇好斗。”《说文》:“悍,勇也。”《汉书•贾谊传》:“虽有悍如冯敬者。”《汉书•陈汤传》:“且其人剽悍。”《汉书•吴王濞传》:“上患吴会稽轻悍。”这里用为勇猛之意。

    6.竖刁:人名。齐桓公宠爱的僮仆,名刁。《韩非子•二柄》:“齐桓公妒外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内。”

    7.獖fén同“豶”。《易•大畜•六五》:“豶豕之牙,吉。”《说文•豕部》:“豶,羠豕也。”段玉裁注:“羠,騬羊也;騬,犗马也;犗,騬牛也。皆去势之谓也。”这里用为阄割之意。

    8.开方:人名。卫国君主的公子,在齐国做官,得到齐桓公宠信。

    9.易牙:齐桓公时一位善烹调的人。《左传•僖公十七年》:“冬十月乙亥,齐桓公卒。易牙入,与寺人貂因内宠以杀群吏。”《孟子•告子上》:“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韩非子•二柄》:“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

    10.隰朋:春秋时期齐国的大臣。《荀子•解蔽》:“鲍叔、宁戚、隰朋,仁知且不蔽。”

    11.临:《易•临•辞》:“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书•大禹谟》:“临下以简,御众以宽。”《诗•大雅•大明》:“上帝临女,无贰尔心。”《诗•大雅•皇矣》:“临冲闲闲,崇墉言言。”《诗•鲁颂•閟宫》:“上帝临女。”《管子•八观》:“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论语•为政》:“临之以庄则敬。”邢昺疏:“自上莅下曰临。”《礼记•中庸》:“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荀子•性恶》:“故为之立君上之势以临之,明礼义以化之。”这里用为监视、统治、治理之意。

    【译文】什么叫有了过错而不听忠臣的劝告?从前齐桓公九次会合诸侯,匡正天下,成为五霸的首领,是管仲辅佐他。管仲老了,不能治理政事,退休赋闲在家。桓公到他家去问候,说:“仲父在家养病,假如不幸因为这病而不能起床,政事该交给谁呢?”管仲说:“我老了,政事不可以问我了,虽然如此,我听说过:‘了解臣子没有谁比得上君主,了解儿子没有谁比得上父亲。’你还是试着按你的想法来决定吧。”齐桓公说:“鲍叔牙这个人怎么样?”管仲说:“不可以。鲍叔牙的为人,强硬固执而且勇猛。刚硬就会侵犯民众以粗暴,固执就会不得民心,勇猛就会使下级不听他使用。他的心里什么都不害怕,所以不是霸王的辅佐。”齐桓公说:“那么竖刁怎么样?”管仲说:“不可以。所谓的人情就是人无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您忌妒卿大夫而喜好内宫,竖刁就自己割掉睾丸来想法治理内宫。自己身体都不爱惜,又怎么能爱他的君主呢?”齐桓公说:“那么公子开方怎么样?”管仲说:“不可以。齐国与卫国之间不过十天的路程,开方为了侍奉您、想要迎合您的缘故,十五年不回家看他的父母亲,这不是人之常情。他对自己的父母都不亲爱,又怎么能亲爱他的君主?”齐桓公说:“那么易牙怎么样?”管仲说:“不可以。那易牙为了君主您的口味,您所没有品尝过的唯有人肉了,易牙把自己儿子的头蒸熟了进献给您品尝,这您是知道的。人之常情是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如今他蒸了自己的儿子作为菜肴献给您,他的儿子他都不爱,又怎么能爱君主您呢?”齐桓公说:“那么谁可以呢?”管仲说:“隰朋可以。他的为人,内心坚强行为廉洁,淡泊寡欲而很守信用。所谓内心坚强,那就足以用作群臣的表率;行为廉洁,那就可以担任大的职务;淡泊寡欲,就能治理民众;很守信用,就能亲近邻国。这种人就是霸王的辅佐,您任用他吧。”齐桓公说:“好的。”过了一年,管仲死了,齐桓公就不任用隰朋而任用了竖刁。竖刁执政事三年,齐桓公到南方的堂阜去游玩,竖刁便率领易牙、公子开方以及权贵大臣们造反。齐桓公又渴又饿而死在南门的卧室——即桓公家族的公房,桓公死了三个月也没有收葬,尸体上的蛆虫都爬到了门外。所以齐桓公的军队横行天下,他成了五霸之首,但最后被臣子杀害,而崇高的名声也丧失了,被天下人所讥笑,这是为什么呢?就是不听管仲的过错啊。所以说,犯了过错而不听忠臣的劝告,一意孤行,那就是丧失崇高名声而被人讥笑的开始。

    【说明】本节是对第八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这样的例子到现在也很多,只不过现代人对这种事情很少追究原因。很多企业倒闭之前,很多领导倒台之前,其实都有人提过许多好的建议,但是领导人不听,一意孤行,最后以失败而告终。并且还怪这怪那,怪老天爷不长眼睛,怪自己点子低。其实真正要怪,就要怪自己没有接纳、没有听取别人的意见。

    【原文】奚谓内不量力?昔者秦之攻宜阳1,韩氏急。公仲朋2谓韩君3曰:“与国不可恃也,岂如因张仪4为和于秦哉?因赂以名都而南与伐楚,是患解于秦而害交于楚也。”公曰:“善。”乃警5公仲之行,将西和秦。楚王6闻之,惧,召陈轸而告之曰:“韩朋将西和秦,今将奈何?”陈轸曰:“秦得韩之都一,驱其练甲,秦、韩为一以南鄕7楚,此秦王之所以庙祠而求也,其为楚害必矣。王其趣8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以奉韩,曰:‘不谷之国虽小,卒已悉起,愿大国之信于秦也。因愿大国令使者入境视楚之起卒也。’”韩使人之楚,楚王因发车骑陈之下路,谓韩使者曰:“报韩君,言弊邑之兵今将入境矣。”使者还报韩君,韩君大悦,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实告我者,秦也;以名救我者,楚也。听楚之虚言而轻诬强秦之实祸,则危国之本也。”韩君弗听,公仲怒而归,十日不朝。宜阳益急,韩君令使者趣卒于楚,冠盖相望而卒无至者。宜阳果拔,为诸侯笑。故曰:内不量力,外恃诸侯者,则削国之患也。

    【注释】1.宜阳:春秋时韩国领地,在今河南宜阳县。

    2.公仲朋:人名。韩国相国。

    3.韩君:指韩国君主韩宣惠王。

    4.张仪:(?~前310)战国时著名的纵横家。张仪为魏人,于魏惠王时入秦。秦惠文君以为客卿。惠文君十年(前 328),秦使张仪、公子华伐魏,魏割上郡(今陕西东部)于秦。当年,张仪为秦相。惠文君于十三年称王,并改次年为更元元年。更元二年,张仪与齐、楚、魏之执政大臣在□桑相会,随即免相。次年,张仪相于魏,更元八年,又相于秦。十二年,张仪相于楚,后又归秦。惠文王卒武王立,武王素与张仪有隙,仪于武王元年(魏襄王九年,前 310)离秦去魏。据《竹书纪年》,张仪于此年五月卒于魏。《战国策》记张仪与苏秦是相对立的一纵一横,互相著文攻讦对方,这和史实不符。后来司马迁受此影响,在《张仪列传》中将张仪和苏秦列为同时之人;甚至还说在苏秦发迹后,张仪受苏秦激励而入秦,又记张之卒在苏秦后,也均与史实不符。据考证张仪在前,苏秦在后。和张仪同时的是公孙衍、惠施、陈轸等人。苏秦是张仪死后才在政坛上初露头角的。在纵横家中张仪显然是苏秦的前辈。《史记》记张仪的年代基本正确,而把苏秦的经历提早了约三十年。张仪在当时名声颇大。《孟子•滕文公》引用景春之语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在有些人看来,张仪是能左右天下局势的大人物。《荀子•臣道》则认为他和苏秦皆巧敏佞说,善取宠于上。司马迁一方面称张仪有“言纵衡强奉”之功,一方面也说他是通于权变的“倾危之士”。《汉书•艺文志》纵横家类有《张子》十篇,汇集了张仪的作品或和他有关的材料。此书汉以后已亡佚。在传世的战国铜兵器中,有一铜戈之上刻有“十三年相邦仪之造”和“咸阳工师”之类的铭文,当是秦惠王十三年张仪任相邦时所作。《孟子•滕文公下》:“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5.警:(jǐng井)《周礼•宰夫》:“正岁,则以法警戒群吏。”《左传•宣公十二年》:“今年或者大警晋也。”《礼记•文王世子》:“所以警众也。”《说文》:“警,戒也。”这里用为戒敕之意。

    6.楚王:即楚怀王,公元前328——300年在位。

    7.鄉:用作动词,通“向”。《左传•僖公三十三年》:“乡师而哭。”《荀子•非相》:“乡则不若,偝则谩之。”《荀子•仲尼》:“乡方略,审劳佚,畜积修斗而能颠倒其敌者也。”《荀子•王霸》:“主之所极然帅群臣而首乡之者,则举义志也。”《史记•田单列传》:“东乡坐。”这里用为面对着之意。这里用为方向之意。

    8.趣:通“促”。《周礼•县正》:“趣其稼事。”《礼记•月令》:“趣民收敛。”《荀子•脩身》:“趣舍无定,谓之无常。”这里用为催促,督促之意。

    【译文】什么叫对内不衡量自己的力量?从前秦国攻打宜阳城,韩国君主很着急。公仲朋告诉韩国君主韩宣惠王说:“盟国不可以依靠,不如通过张仪去和秦国讲和?为此用一个著名的大城去贿赂秦国而和秦国一起向南讨伐楚国,这样,就从秦国那里解除了韩国的祸患而祸害将集中到楚国去了。”韩宣惠王说:“很好!”于是严肃戒敕公仲朋出行的事,将到西边去和秦国讲和。楚怀王听说这件事后,很害怕,便召见陈轸后告诉他:“韩国的公仲朋将往西边与秦国讲和,如今我们怎么办?”陈轸说:“秦国得到韩国的一座大城,驱使它的精锐部队,秦国、韩国结成一体向着楚国,这是秦王在宗庙中祭祀而祈求的事,它必定会成为楚国的祸害。大王还是赶快督促可信任的臣子,派出多辆车,带上很多钱币去贡奉韩国,去说:‘敝人的国家虽然小,兵卒已全部动员起来了,希望贵国不要委曲自己的意志向秦国求和。为此,请贵国派使者到我们国境里来视察一下楚国所动员起来的士兵。’”韩国派使者到楚国,楚怀王就调动兵马士卒陈列在通向韩国的大路上,对韩国使者说:“请你报告韩王,说敝国的军队今天将要进入韩国的国境了。”使者立即回去报告韩王,韩王十分高兴,便阻止公仲朋去向秦国求和。公仲朋说:“不可以。真正以实力显示给我们的,是秦国;用空话来救援我们的,是楚国。听信楚国的空话而看轻无视强大的秦国带来的实际祸患,那是危害国家的祸根啊。”韩王不听公仲朋的劝谏,公仲朋愤怒地回家了,十天都不来上朝。宜阳城更加危急了,韩王便命令使者去督促楚国,使者的帽子、车盖在路上蝉联不断可以互相看到,但救兵却没有到来。宜阳城结果被攻破了,韩王成为诸侯的笑料。所以说,对内不衡量自己的力量,对外想依靠诸侯,那就有国土被割削的祸害。

    【说明】本节是对第九种过错的举例说明,这种情形在现代同样很多,只不过表现方式不一样了。我们现代很多人,面对着大量的物质诱惑,不考虑自己的力量,而只想依靠朋友借钱、银行货款来消费,以至成为房奴、车奴等,使自己终生寄人篱下。还有的企业也是这样,盲目扩大生产、盲目扩大经营项目,自己力量还不够,就要去搞什么多元化经营,企图建立什么集团、托拉斯,结果资金周转不灵,没几下就垮台了。所以,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企业、国家,无论干什么事,首先要衡量自己的力量。

    【原文】奚谓国小无礼?昔者晋公子重耳1出亡,过于曹2,曹君3袒裼4而观之。釐负羁5与叔瞻6侍于前。叔瞻谓曹君曰:“臣观晋公子,非常人也。君遇之无礼,彼若有时反国而起兵,即恐为曹伤。君不如杀之。”曹君弗听。釐负羁归而不乐,其妻问之曰:“公从外来而有不乐之色,何也?”负羁曰:“吾闻之:‘有福不及,祸来连我。’今日吾君召晋公子,其遇之无礼。我与在前,吾是以不乐。”其妻曰:“吾观晋公子,万乘之主也,其左右从者,万乘三相也。今穷而出亡,过于曹,曹遇之无礼。此若反国,必诛无礼,则曹其首也。子奚不先自贰焉?”负羁曰:“诺。”盛黄金于壶,充之以餐,加璧其上,夜令人遗公子。公子见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辞其璧。公子自曹入楚,自楚入秦。入秦三年,秦穆公召群臣而谋曰:“昔者晋献公与寡人交,诸侯莫弗闻。献公不幸离群臣,出入十年矣。嗣子不善,吾恐此将令其宗庙不祓除而社稷不血食也。如是弗定,则非与人交之道。吾欲辅重耳而入之晋,何如?”群臣皆曰:“善。”公因起卒,革车五百乘,畴7骑二千,步卒五万,辅重耳入之于晋,立为晋君。重耳即位三年,举兵而伐曹矣。因令人告曹君曰:“悬叔瞻而出之,我且杀而以为大戮。”又令人告釐负羁曰:“军旅薄8城,吾知子不违忠。其表子之闾,寡人将以为令,令军勿敢犯。”曹人闻之,率其亲戚而保釐负羁之闾者七百余家。此礼之所用也。故曹,小国也,而迫于晋、楚之间,其君之危犹累卵也,而以无礼莅之,此所以绝世也。故曰:国小无礼,不用谏臣,则绝世之势也。

    【注释】1.重耳:人名。春秋时期晋国国君晋献公的儿子,晋献公信嬖妾骊姬之谗,杀太子申生,又欲杀群公子,故重耳出亡,十余年返国,是为文公。

    2.曹:春秋时期诸侯国名。位于今山东省定陶县。

    3.曹君:春秋时期曹国国君,即曹共公,公元前652——618年在位。

    4.袒裼:古代行礼时,袒出上衣之左袖,以左袖插入前襟之右,而露出裼衣,或袒所有衣服之左袖,而露出左臂,这是一种违礼不敬之举。这里用为袒臂露身之意。《孟子•公孙丑上》:“虽袒裼裸裎於我侧,尔焉能浼我哉!”

    5.釐负羁:人名。即僖负羁。春秋时期曹国大夫。

    6.叔瞻:人名。春秋时期曹国大夫。

    7.畴:《易•否•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书•洪范》:“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孔传:“畴,类也。”《孟子•尽心上》:“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字汇•田部》:“畴,类也。”这里用为“同类”之意。

    8.薄:通“迫”。《书•益稷》:“外薄四海。”《诗•周南•葛覃》:“薄污我私,薄浣我衣。”《诗•齐风•载驱》:“载驱薄薄,簟笰朱鞹。”《诗•小雅•六月》:“薄伐玁狁,以奏肤公。”《诗•小雅•采绿》:“予发曲局,薄言归沐。”《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薄而观之。”《国语•吴语》:“今会日薄矣。”《荀子•天论》:“寒暑未薄而疾。”《易•说卦》:“雷风相薄。”《楚辞•屈原•涉江》:“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这里用为迫近之意。

    【译文】什么叫做国家弱小又对人无礼?从前晋国公子重耳出国流亡,经过曹国,曹共公袒臂露身在路上观看重耳。釐负羁与叔瞻侍候在曹君跟前。叔瞻对曹君说:“我看这晋公子,不是一般人。君主对待他没有礼貌,他如果有时机返国当了君主而起兵,恐怕会对曹国有伤害。君主不如现在杀了他。”曹共公不听。釐负羁回到家里闷闷不乐,他的妻子问道:“夫君从外面回来有不快乐的脸色,是为了什么?”负羁回答说:“我听说:‘有福轮不到我,有祸会连累我。’今天我们国君召见晋公子,对待他很没有礼貌。我当时也在跟前,所以才闷闷不乐。”他的妻子说:“我看那晋公子,将来是一个大国君主的样子;他身边的侍从,也是大国卿相的样子。如今穷途潦倒而逃亡,路过曹国,曹国对他们无礼。他以后如果返国,必然要诛杀对他无礼的人,那么曹国就会首当其冲。你为什么不先把自己与曹君区别开来呢?”负羁说:“很好。”于是就把黄金装在茶壶里,冒充送餐,又加块玉璧放在上面,夜里派人去送给晋公子。晋公子重耳见了使者,再三拜谢,接受送餐而推辞了玉璧。晋公子从曹国到楚国,从楚国又到秦国。在秦国待了三年,秦穆公召集群臣商议说:“从前晋献公与我交往,各国诸侯没有不知道的。献公不幸逝世离开群臣,现在也有十年了。继承王位的儿子晋惠公不成器,我恐怕他将使晋国的宗庙得不到扫除而土地神、谷神得不到活杀牲畜的祭祀。象这样不平定,就不是和人交朋友的道路了。我想辅助重耳让他回到晋国去,你们认为怎么样?”群臣都说:“很好!”秦穆公于是起兵,有包皮革的兵车五百辆,同类马匹二千匹,步兵五万人,辅助重耳回到晋国,让他成为晋国君主。重耳登上王位三年,就起兵攻打曹国。他为此派人告诉曹共公说:“把叔瞻吊出城来,我准备杀了他把他陈尸示众。”又派人告诉釐负羁说:“军队压城,我知道你不会反对我的。请你在居住的地方做好表记,我将根据你的表记下达命令,使军队不得侵犯。”曹国人听到这个消息,带着他们的亲戚来到釐负羁居住的里巷来求取保护的有七百多家人。这就是礼貌的作用啊。所以曹国,是个弱小的国家,而且夹在晋国、楚国之间,曹君的危险就象垒起来的蛋一样,而且还以无礼来对待别人,这就是使他断绝后嗣的原因。所以说,国家弱小又对人无礼,不听从劝谏的大臣,那就有断绝后嗣的趋势。

    【说明】本节是对第十种过错的举例说明,当然,在现代这样的例子不多了,但是这种例子发生在个人身上的却很多。职位低、力量小的人傲慢地对待职位高、力量大的人,其后果也是自己倒霉。其实这也与上节故事差不多,也是一种不自量力,不衡量自己的力量而妄自尊大,那后果当然不好了。孔子一再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对等原则,就是希望人们不要妄自尊大,要谦虚待人,友好待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与敬爱。当然,韩非也不是说职位高、力量大的人就可以欺侮别人,对别人无礼,而是通过这个故事告诉人们,无论国家大小、职位高低都要有礼貌地对待任何人,才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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