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周颂》作於成、康以後

类别:子部 作者:清·崔述 书名:考信录

    又按:自宋以来,释此诗及《执竞篇》者多从《序》说。或云:“成王非‘基命’之君;而周之‘奄有四方’非自成、康始。”然则《洛诰》之“王如弗敢基命定命”,亦将以为非告成王;《鲁颂》之“奄有龟、蒙”,亦将谓鲁至僖公时始有龟、蒙之地哉!况《传》称“成王靖四方”,靖也者,乱而安之之谓也。方且可谓之“靖四方”,乃反不可谓之“奄有四方”乎!或云:“《酒诰》称‘成王畏相’,‘惟助成王德显’,皆非周之成王。”夫“成王”“畏相”相对为文,“助成”二字相连为义,皆与此文不类。此文“成王”上无他文,下有“不敢康”之语,“成王”之为一人甚明;况《执竞》之“成、康”连言之者哉!若以《酒诰》故,凡言“成王”者皆不得为成王,则《传》所称“夹辅成王”,“成王定鼎”,“成王周公之命祀”,亦皆将以为武王乎!原其所以穿凿附会,务以成、康为武王者,无他,狃於前人之说,以为《颂》皆周公所作,周公制礼作乐,不应无祀天地及祀武王之诗;自周公後,不当复有作《颂》者耳。不知以此诗为祀天地武王者,《序》之言耳,非《经》自言之也。《周颂》三十一篇,其中称天及武王者甚多,何所见必此二诗然後可以祀天地武王?《诗》之逸者多矣,又安知祀天地武王者之非已逸乎?周公以後不当有《颂》,则何以宣、幽之世尚有《大雅》?又何以春秋之时鲁尚有《颂》?岂侯国可以作颂,天子反不可乎?若谓成王非世室,不当有祀成王之诗,则祀成王时将遂无乐乎?而武王当周公时亦不得遂立世室也。嗟夫,《国语》以《常棣》为周公之诗,与《传》相抵捂者,则人皆信之;此诗之言为成王,与《经》相合者,则人不之信。朱子沿《序》之误而未正者,虽委曲难通,皆相安为固然;至此诗正《序》之误,辨语详晰,而反极力以攻之。宋玉曰:“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韩子曰:“小惭,亦蒙谓之小好;大惭,亦蒙谓之大好。小称意,人必小怪之;大称意,人必大怪之。”吾始未以为然,及读《周颂》而後深信其不谬也!岂是所非而非所是,人情固当然乎?《周颂》非周公所作,说已见前《周公相成王篇》中。

    【补】“成有岐阳之搜。”(《左传》昭公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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