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之中 忠爱

类别:子部 作者:清·胡承诺 书名:读书说

    臣子之心,不使君命壅塞于下,是以有直谏之节,又有讳恶之义。盖直言极谏者,事犹未遂,过尚可改,故犯颜逆耳,尽力匡救,以成就盛德,非为得志于所谏,以必行其言也。至于行事既成,追悔靡及,则顺其已然而不忍显言,所以有讳义,义在没其事不存其迹,使吾君所行皆义而足以使人足以制命。虽曰讳之,然先王之法益明,故此二义者,仁非一途,事有两通,所以广敷懿训,博观大道。讳过者,礼也;弼违者,直也。二者俱通以为世教也。讳过之外又有一道,王嘉谏董贤之封,乞下廷议,以为考合古今,必有言当封者。天下虽不悦,咎有所分。又引淳于长事,众人归咎谷永,先帝不独蒙其议。分咎之说,公羊亦有之,如归卫宝而称齐人,讳鲁取而言齐归,乃分咎于齐也。嘉知言之不听,而为曲说诱之,使天下归曲于己而幸君之一悟,事之终止,所谓过则归己,善则归君,即讳恶之义而并掩其迹者也。羁绁之臣,相从人主于艰难,主正其位,臣享其荣,此正理也。然人事之变,多出意外。事已成而求去,亦保身亢宗之良策,常情自不能舍,非义所不可也。可辞则辞之而去,不可辞则亦留,舅犯是也。以诚恳辞去而得之,李泌是也。不可留又不可辞,则变姓名以逃,范蠡是也。若尽心于艰难而责报于安泰,人主或有不堪,举朝不免忌疾,则去留两不安,惟宁武忠敬,固不得有意外之财,然而宛濮之盟,无显赏焉,若介子推则宁隐而死也。

    君子欲行其道,若遇不道之人、不道之事,不能不劝人主以诛杀。此中见理不明,轻动人主斧钺固不可也,言之不从,与小人为仇,无益于国事亦不可也。惩此二端,塞默不言,亦未可也。此昔之君子所以置身事外、不受爵禄之縻,固亦免撄人世之祸,然岂致身正理哉?如刘基于张昶、齐翼言、李彬诸事,不得不争,若非太祖英明果断为基计者,未必于众耳目之前指斥赵高如尔时所云,即斥其恶为昶等者,即欲不谓基杀之不可得也。又因卜相之事而言杨宪、汪广洋、胡惟庸皆不可相,此三人者即欲不恨基不可得也。噫,如此情事不知几许,塞默之人观望其外,奸黠之人阴阳其中,贤者处此,亦洁其情志以自完尔。欲慷慨以天下为己任,则必树敌于天下而身在祸福死生间矣。元世祖谓卢世荣曰,汝勿防朕,飮食起居之间宜自防也。又曰,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汝之所行,朕自爱尔,彼奸伪者则不爱也。又曰,汝无以一二人从行,亦当谨卫门户。如此用心,乃保爱臣子至情,但用诸言利之官则失人尔。然端士立朝,又未必邀主眷如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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