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贤书谐铎 卷一 兔孕

类别:子部 作者:清·沈起凤 书名:谐铎

    俗传娈童为兔,不知始于何时。襄阳韦生,豪族也。宠姬四人,分四院以居。后眷一童,名粲儿。终年不履内院,日与粲儿坐书室调笑为乐。又得仇十洲所画《左风怀秘戏》,按谱行云,照图作雨。后庭花满,视温柔乡不在钗丛中矣。

    西院姬名阿紫,美而黠,与粲儿通,而韦不知也。一日,韦他出,阿紫出帘下招粲儿私语曰:“自与君接后,红潮不至者百日矣。主人经年不御,倘一旦临蓐,诸婢于持我短长,宁仰药以求死耳!子盍为我计。”粲儿曰:“我筹之熟矣,断不误卿!”

    亡何,韦自外归,与粲儿共朝膳。甫一举箸,颦眉捧腹,忽作呕逆状。韦急起拥之,曰:“昨晚花阴露坐,脱卿半臂,以致寒侵玉骨耶?”粲儿曰:“非也。自蒙君家雅爱,怀娠者三月余矣!”韦大骇,继而笑曰:“雄鸡抱卵,牡马生驹,今古未闻。子勿以此相戏。”粲儿口:“君不知耶,我见君中年乏嗣,而又弃彼膏壤,耕我石田,何日芝生兰茁?因私祷诸海棠祠下,愿得转男作女,为君延一线之祧。今果神明鉴察,早晚为君抱子,而犹以我言为戏乎?”韦大喜,拍背而语曰,”不入兔穴,焉得兔子?从此守株而待,不必更营三窟矣!”由是日复一日,将及阿紫分娩之期。粲儿曰:“生儿外寝,殊不雅观,乞移我于内室。

    韦商诸他姬,皆负气不允。时阿紫托疾卧绣榻中,招韦与语曰,“自君贪恋顽童,三年不践闺闼。今急而求之,无怪渠不应也。如欲居我西院,君必裹足如前,无许往来蹀躞,俟彼免身后遣事可也!”韦笑曰:“汝摈我作门外汉,意欲藏盗于室乎?”阿紫曰:“彼弁而钗者,直可认作姊妹行耳。君如见疑,我亦何必琐琐?”韦出,与粲儿语。粲儿曰:“此善策也。男儿生产,本骇听闻。今移我于西院,一旦临盆,假言足紫娘所出,不至纷腾物以,贻后日佳儿之玷。”韦亦拍掌称善,遂移粲儿于西院,自乃独宿外厢。

    一夕,传言粲儿腹痛大作,急唤家人往招收产。而呱呱—声,房内诞麟儿矣。

    越半月,粲儿绷婴孩而出。视其仪容,与粲儿酷肖,呼之曰“似娘儿”,而不知实似其父也。因粲儿无乳,嘱阿紫以米汁饲之。而终日乳香喷滥,韦亦不诘其所自来。一切瑶环绣葆,皆取给于阿紫。偶有微恙,阿紫必令心腹婢抱入闺中,百方调护,韦以为不妒,转羡其贤。尝戏谓粲儿曰:“兔生鸟覆,真痴儿之福也!”粲儿亦戏曰:“扑朔迷离,雌雄莫辨,君亦顾兔而未能相鸟者矣。”

    后韦以淫欲无节,中道而殂,诸姬星散。粲儿与阿紫竟成夫妇。俟儿成立,收其遗产,迁居冠盖里,称富室焉。

    铎曰:“男子后庭生育,天下可废妇人,俞华麓乃戏言耳。愚者以戏为真,卒至兔窟初成,鸾巢尽覆。舐豪而孕,实忘蹄者成其校也。《慎于》曰:“积兔于市,过而不视‘,其齐家之微义乎?盖固小人难养,况兼女子身来。须知凿井徒劳,还是耕田计稳。毋使艾豭入室,盗我娄猪,以至狡兔突围,牵其犬子。前车可鉴,早提防东阁之奸,后户难开,莫轻启北门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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