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字卷之九 诸、夫

类别:子部 作者:清·马建忠 书名:马氏文通

    「诸」字,广雅曰:‘「于」也。’广韵曰:‘「之」也。’日知录则合言之曰:‘「之于」为「诸」,「之乎」亦为「诸」。’

    「夫」字,孝经谏诤章注疏云:‘「夫」,发言之端。’尔雅郭叙有:‘夫尔雅者。’邢疏云:‘「夫」者,与语辞,亦指示语。’两解一见于连字篇,一见于代字篇矣。惟赵岐注孟子告子篇曰:‘「夫」,叹辞也。’在句末者,此即所谓传疑助字也。赵岐以「夫」字在雊 末,专解叹辞,不知「夫」「诸」两字之为助字,仍不失有代字之意。盖传疑助字之有此两字,是犹传信助字之有「焉」「尔」两字,皆各抱其本解而为助者也。

    「夫」「诸」两字之传疑也,音二,形二,而合之止一字之用。「诸」字长于设问,「夫」字工于咏叹。至「诸」字之不能咏叹,是犹「夫」字之不能设问也。若拟议,则两字皆兼焉。此形音二而用一之说也。

    诸。

    论语先进云:子路问:‘闻斯行诸?’——犹云「闻斯行之乎」也。「之」指所闻也。

    又季氏云:求善价而沽诸?——犹云「沽之乎」也。「之」指「美玉」也。

    孟子梁惠王下云: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犹云「有之乎」也。「之」指前文也。

    又云: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犹云「毁之乎,抑不毁之乎」云。

    礼檀弓云:书云:‘高宗三年不言,言乃讙。’有诸?

    ——以上皆「诸」字之助设问句也。

    论语颜渊云:虽有粟,吾得而食诸!——犹云「吾得而食之乎」也,「之」指「粟」。此量度之辞也。

    孟子滕文公下云: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他齐人传诸,使楚人传诸?——此两商之辞也。

    左传昭公二十年云:亡愈于死,先诸?——此计议之辞也。

    礼檀弓云:吾恶乎哭诸?

    庄子应帝王云:人孰敢不听而化诸?——此拟度之辞也。

    孟子公孙丑下云:王如改诸,则必反予。——此冀幸之辞也。

    韩文李公墓志铭云:公行应铭法,子又礼葬,敢不诺而铭诸?——此定拟之辞也。

    要皆总之曰拟议之辞。

    至论语雍也所云:山川其舍诸∣尧舜其犹病诸。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所云:天其或者将建诸。

    礼文王世子所云:君王其终抚诸。——亦皆拟议之辞,而带有感叹之情尔。以上「诸」字,代「之乎」两字,其一切「之」字皆有可指者。

    在「诸」字有无解而惟为辞者。如:

    左传文公二年云:皋陶庭坚,不祀忽诸!

    诗邶风日月云:日居月诸!——「诸」字若代「之乎」,则「之」字无着。

    礼祭义有云:勿勿诸其欲其飨之也!——「诸」作状字,解如「然」字,则「忽诸」亦可解如状字。「月诸」者,毛传解为「乎」字,姑识于此。

    夫字有在句尾者。

    左传隐公三年云: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

    又成公二年云: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

    庄子齐物论云: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所引三节,「夫」字殿句,皆有量度口气。且「夫」字一顿,有反指本句之事之意。故「夫」字重声读,则声情并出矣。凡「夫」字为助者,皆律此。

    易系辞云: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

    礼檀弓上云:尔责于人,终无已夫!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夫!

    庄天道云: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

    又逍遥游云: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左传成公十六年云:天败楚也夫!

    以上所引诸句,「夫」字皆与他字合助,如「者夫」「矣夫」「已夫」「也夫」,其为咏叹不言而喻。又诸引「夫」字皆在句尾。

    其在句中者,有与「大哉」同式,则其为咏叹也更无疑矣。

    论语子罕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左传昭公十四年云:曰义也夫,可谓直矣。

    礼檀弓云:仁夫公子重耳!

    庄子徐无鬼云:久矣夫莫以眞人之言謦欬吾君之侧乎!

    管子霸形云:桓公视管仲云:‘乐夫仲父!’

    汉书司马相如传云:微夫斯之为符也!——犹云「仁哉」「乐哉」「微哉」也。

    至史记伯夷列传云:岩穴之士,趣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乎!

    庄子山木云:胡可得而必乎哉?悲乎!

    齐策云:是以侯王称「孤」「寡」「不榖」,是其贱之本与,非夫!——则「夫」字殿句矣,而与在句中者同式,又同为咏叹之辞。

    论语微子云: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左传宣公四年云: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是也。

    论语子罕云:偏其反而∣室是远而。——引诗句也。

    至诗之助字,曰「兮」「猗」「只」「止」「思」「云」「员」「且」「其」「忌」「旃」者,单助字也。曰「乎而」曰「只且」曰「也且」者,合助字也。与招魂之「些」字,大招之「只」字,大抵取其音长以写其欣戚悲感之意,是皆古文词所不取,故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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