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绝书> 正文 越绝外传本事第一 原文: 问曰:“何谓越绝?”“越者,国之氏也。”“何以言之?”“ 按春秋序齐鲁,皆以国为氏姓,是以明之。绝者,绝也。谓句践时也。当是之时,齐将伐鲁,孔子耻之,故子贡说齐以安鲁。子贡一出,乱齐,破吴,兴晋,疆越。其后贤者辩士,见夫子作春秋而略吴越,又见子贡与圣人相去不远,唇之与齿,表之与里,盖要其意,览史记而述其事也。” 问曰:“何不称越经书记,而言绝乎?”曰:“ 不也。绝者,绝也。句践之时,天子微弱,诸侯皆叛。于是句践抑疆扶弱,绝恶反之于善,取舍以道,沛归于宋,浮陵以付楚,临沂、开阳,复之于鲁。中国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诚在于内,威发于外,越专其功,故曰越绝。故作此者,贵其内能自约,外能绝人也。贤者所述,不可断绝,故不为记明矣。” 问曰:“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任用贤者,诛服疆楚,何不言齐绝乎?”曰:“桓公,中国。兵疆霸世之后,威凌诸侯,服疆楚,此正宜耳。夫越王句践,东垂海滨,夷狄文身,躬而自苦,任用贤臣,转死为生,以败为成。越伐疆吴,尊事周室,行霸琅邪,躬自省约,率道诸侯,贵其始微,终能以霸,故与越专其功而有之也。” 问曰:“然越专其功而有之,何不第一,而卒本吴太伯为?”曰:“小越而大吴。”“小越大吴奈何? ”曰:“吴有子胥之教,霸世甚久。北陵齐、楚,诸侯莫敢叛者,乘,薛、许、邾、娄、莒旁毂趋走,越王句践属刍莝养马,诸侯从之,若果中之李。反邦七年,焦思苦身,克己自责,任用贤人。越伐疆吴,行霸诸侯,故不使越第一者,欲以贬大吴,显弱越之功也。” 问曰:“吴亡而越兴,在天与?在人乎?”“皆人也。夫差失道,越亦贤矣。湿易雨,饥易助。”曰: “何以知独在人乎?”“子贡与夫子坐,告夫子曰:‘ 太宰死。’夫子曰:‘不死也。’如是者再。子贡再拜而问:‘何以知之?’夫子曰:‘天生宰嚭者,欲以亡吴。吴今未亡,宰何病乎?’后人来言不死。圣人不妄言,是以明知越霸矣。”“何以言之?”曰:“种见蠡之时,相与谋道:‘东南有霸兆,不如往仕。’相要东游,入越而止。贤者不妄言,以是知之焉。” 问曰:“越绝谁所作?”“吴越贤者所作也。当此之时,见夫子删书作春秋,定王制,贤者嗟叹,决意览史记,成就其事。” 问曰:“作事欲以自着,今但言贤者,不言姓字何?”曰:“是人有大雅之才,直道一国之事,不见姓名,小之辞也。或以为子贡所作,当挟四方,不当独在吴越。其在吴越,亦有因矣。此时子贡为鲁使,或至齐,或至吴。其后道事以吴越为喻,国人承述,故直在吴越也。当是之时,有圣人教授六艺,删定五经,七十二子,养徒三千,讲习学问鲁之阙门。越绝,小艺之文,固不能布于四方,焉有诵述先圣贤者,所作未足自称,载列姓名,直斥以身者也?一说盖是子胥所作也。夫人情,泰而不作,穷则怨恨,怨恨则作,犹诗人失职怨恨,忧嗟作诗也。子胥怀忠,不忍君沈惑于谗,社稷之倾。绝命危邦,不顾长生,切切争谏,终不见听。忧至患致,怨恨作文。不侵不差,抽引本末。明己无过,终不遗力。诚能极智,不足以身当之,嫌于求誉,是以不着姓名,直斥以身者也。后人述而说之,仍稍成中外篇焉。” 问曰:“或经或传,或内或外,何谓?”曰:“ 经者,论其事,传者,道其意,外者,非一人所作,颇相覆载。或非其事,引类以讬意。说之者见夫子删诗、书,就经易,亦知小艺之复重。又各辩士所述,不可断绝。小道不通,偏有所期。明说者不专,故删定复重,以为中外篇。” 译文: 《越绝》记载的是越王勾践时代的历史。 在那时候,齐国即将侵犯鲁国,孔子很为自己的国家担忧,所以,子贡就去游说齐国,以使鲁国获得安宁。 子贡一出去游说,就引起齐国内乱、吴国破亡、晋国兴旺、越国强盛。 后来,贤人和能言善辩者发现孔子着《春秋》却忽略吴、越两国的历史,又看到子贡与孔子相差不多,就好像唇齿相依、表里相辅,关系十分密切。 因此,他们就推求《春秋》的用意,择取史书的记载,来阐述勾践时候的事情。”问道:“为什么不取名为《越经书记》,却要称绝呢?”回答说:“不能取名为《越绝书记》。 ‘绝’就是冠绝的意思。 勾践的时候,周天子的号召力已经很小,诸侯各国都不服从周王室的控制。 在这样的时候,勾践却能够抑强扶弱,戒恶返善;能够依照正道来决定自己的取舍进止,把沛归还给宋国.把浮陵交给楚国,把临沂、开阳交还鲁国。 中原地区的侵夺征伐,因此得到遏止。 由于勾践内怀诚心,外显威势,越国独专如此功业,所以称为‘越绝’。 因此,编着这本书的人,推尊勾践能够守身自约、冠绝时人。 贤人所叙述的事情,不应该断绝,所以不能称为‘记,,这是非常清楚的。”问道:“齐桓公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的秩序纳入正规,他任用贤人,征服了强大的楚国,那末,他的事迹为什么不写成《齐绝》呢?”回答说:“齐桓公继承中原地区依靠强兵称霸于世的传统,声势凌驾于诸侯之上,使强大的楚国屈服,这正是应该的事。 而越王勾践身居边陲海滨之地,身上刺画花纹,可以算是异族了。 但是,他十分刻苦,任用贤臣,能够转死为生,反败为功。 越国征伐强大的吴国,尊重事奉周王室,称霸于琅邪,并能够带头简省节约,以此来率领诸侯各国。 作者推崇勾践起于细微,而最终能够成就霸业,所以,赞许越国独专其功而拥有它。”问道:“那末,越国独专其功而拥有它,又为什么不称第一,却要归本于吴太伯呢?”回答说:“是为了显示出越国的弱小、吴国的强大。”“为什么要显示出越国的弱小、吴国的强大呢?”回答说:“吴国得到伍子胥的教训治理,称霸于世的时间很长久。 向北方侵犯欺凌齐、楚,诸侯各国没有一个胆敢不服从的;如果吴国乘车而出的话,薛、许、邾娄、莒这些小国就都会围在车旁奔走侍候。 但是,越王勾践身处铡草养马的境地,最后却能让诸侯归附自己,归附的诸侯多得像李树上结的果子一样。 他从吴国返回越国后的七年问,苦心忧思,刻苦尽力,约束自己,提醒自己,任用贤人,终使越国征服了强吴,称霸于诸侯间,所以不把越国推尊为第一的原因,是想以此贬抑强大的吴国,显扬弱小越国的不世之功。”问道:“吴国灭屯。 越国兴起,这是天意呢?还是人为呢?”“这都是人为的。 吴王夫麓无道,而越国却能得治国之道,这就如天湿易下雨、饥荒易获助一样,得道者多助。”问题:“怎么能知道完全是由于人为呢?”“子贡与孔子在一起闲坐,告诉孔子说:‘太宰韶死了。 ’孔子答道:‘他没有死。 ’子贡将原话重复了一遍,孔子也还是这样回答。 于是,子贡起身向孔子再拜,问道:‘先生怎么知道太宰豁没有死?’孔子回答说:‘上天让太宰豁降生,就是要用他来灭亡吴国。 现在吴国还没有灭亡,太宰韶怎么会有不幸呢?’后来,果然有人来告诉孔子,太宰豁确实没有死。 况且,圣人是不会乱说话的,因此清楚地知道越国会称霸。”“这话又怎么说呢?”回答道:“文种与莅蠡相见的时候,他俩一起谋划说:‘东南方有霸主的征兆,我们不如到那里去做官。 ’两人相邀东游,到了越国就停留了下来。 贤人不乱说,因此知道越国会称霸。”问道:“《越绝》是谁写的?”“这是吴越的贤人所写的。 在那个时候,他们看到孔子删述《尚书》、编撰《春秋》,制定王者的制度,贤人嗟叹不已,决心择取史书的记载,编成这本书。”问道:“人们做事情总是想让自己的名声传扬出去的,现在只说是贤人,不讲清姓名,这是为什么?”回答说:“这个人才德高尚,能够直截了当地记叙一令国家的史事;不标出姓名,只是小事情。 有人认为这本书是子贡写的,应该统括j下四方的事,而不应当只写吴、越两国。 这本书专记吴、越的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当时,子贡作为鲁国的使臣,一会儿到齐国,一会儿到吴国。 后来,说这件事的人都喜欢讲吴、越的事情,人们相承转述,所以,只留下吴、越两国的史事。 在那时候,有孔子教授六艺,删定五经。 孔子有七十二个著名的学生,有三干门徒,能够在鲁国的阙门讲习学问。 而《越绝》只是小才之文,本来就不可能传布到天下四方去的。 对于诵读述说前代圣贤著作的人来说,自己写的文章并不值得自我称扬,怎么敢在文章上留下自己的姓名,以个人的名义直接去批评指责呢?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伍子胥写的。 人之常情,顺利舒适的时候是不会去写作的。 一个人困窘潦倒时才会有怨恨,有了怨恨就要去著述,这就好像诗人们在罢官失职以后心怀怨恨,愁苦嗟叹因而作诗一样。 伍子胥忠心耿耿,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国君为谗言所包围、所迷惑,以致国家倾覆。 在吴国危急存亡之际,伍子胥不顾个人的性命,决心以死谏争,情深意切,但始终不能为吴王夫差接纳。 他极度的愁忧反而招致了灾祸,因此,心有怨恨而写下这本书。 他要不偏不倚地抽取并引申出事实的始末详情;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过错,他始终不遗余力。 但是,即使真的能够竭尽才智,他也不可能凭一个人的力量承担起这个重任。 为了避免求誉之嫌,因此,伍子胥不标出姓名,这样,就可以直接地指责批评了.后来的人传承并进行解说,就逐渐分成内篇和外篇。”问道:“有的称‘经’,有的称‘传’,有的用‘内’,有的用‘外’,这又是为什么呢?”回答说:“‘经’是论说那些事实的;‘传’是解释其中的含意的;‘外’指的不是一个人所写,互相之间有些包容交叉,有的甚至并不属于记叙事实的范围,只是为了援引同类事例来寄托意思、说明事理。 解释的人看到孔子删述《诗》、《书》,来归向《易》,也知道《越绝》这本书育重见复出的地方。 而且,那些能言善辩的人所阐述的东西,不可以断绝,都应加以保存。 细小的学说虽不免识见浅陋,但偏巧有时候也有所发明的。为了表明解释的人不专横独断,所以,对重见复出的文字进行删定,分成为内篇与外篇。” 正文 越绝荆平王内传第二 昔者,荆平王有臣伍子奢。奢得罪于王,且杀之,其二子出走,伍子尚奔吴,伍子胥奔郑。王召奢而问之,曰:“若召子,孰来也?”子奢对曰:“王问臣,对而畏死,不对不知子之心者。尚为人也,仁且智,来之必入,胥为人也,勇且智,来必不入。胥且奔吴邦,君王必早闭而晏开,胥将使边境有大忧。” 于是王即使使者召子尚于吴,曰:“子父有罪,子入,则免之,不入,则杀之。”子胥闻之,使人告子尚于吴:“吾闻荆平王召子,子必毋入。胥闻之,入者穷,出者报仇。入者皆死,是不智也。死而不报父之仇,是非勇也。”子尚对曰:“入则免父之死,不入则不仁。爱身之死,绝父之望,贤士不为也。意不同,谋不合,子其居,尚请入。” 荆平王复使使者召子胥于郑,曰:“子入,则免父死,不入,则杀之。”子胥介胄彀弓,出见使者,谢曰:“介胄之士,固不拜矣。请有道于使者:王以奢为无罪,赦而蓄之,其子又何适乎?”使者还报荆平王,王知子胥不入也,杀子奢而并杀子尚。 子胥闻之,即从横岭上大山,北望齐晋,谓其舍人曰:“去,此邦堂堂,被山带河,其民重移。”于是乃南奔吴。至江上,见渔者,曰:“来,渡我。”渔者知其非常人也,欲往渡之,恐人知之,歌而往过之,曰:“日昭昭,侵以施,与子期甫芦之碕。”子胥即从渔者之芦碕。日入,渔者复歌往,曰:“心中目施,子可渡河,何为不出?”船到即载,入船而伏。半江,而仰谓渔者曰:“子之姓为谁?还,得报子之厚德。”渔者曰:“纵荆邦之贼者,我也,报荆邦之仇者,子也。两而不仁,何相问姓名为?”子胥即解其剑,以与渔者,曰:“吾先人之剑,直百金,请以与子也。”渔者曰: “吾闻荆平王有令曰:‘得伍子胥者,购之千金。’今吾不欲得荆平王之千金,何以百金之剑为?”渔者渡于于斧之津,乃发其箪饭,清其壶浆而食,曰:“亟食而去,毋令追者及子也。”子胥曰:“诺。”子胥食已而去,顾谓渔者曰:“掩尔壶浆,无令之露。”渔者曰: “诺。”子胥行,即覆船,挟匕首自刎而死江水之中,明无泄也。 子胥遂行。至溧阳界中,见一女子击絮于濑水之中,子胥曰:“ 岂可得讬食乎?”女子曰:“诺。”即发箪饭,清其壶浆而食之。子胥食已而去,谓女子曰:“掩尔壶浆,毋令之露。”女子曰:“诺。”子胥行五步,还顾女子,自纵于濑水之中而死。 子胥遂行。至吴。徒跣被发,乞于吴市。三日,市正疑之,而道于阖庐曰:“市中有非常人,徒跣被发,乞于吴市三日矣。”阖庐曰:“吾闻荆平王杀其臣伍子奢而非其罪,其子子胥勇且智,彼必经诸侯之邦可以报其父仇者。”王者使召子胥。入,吴王下阶迎而唁,数之曰:“吾知子非恒人也,何素穷如此?”子胥跪而垂泣曰:“胥父无罪而平王杀之,而并其子尚。子胥遯逃出走,唯大王可以归骸骨者,惟大王哀之。”吴王曰:“诺。”上殿与语,三日三夜,语无复者。王乃号令邦中:“无贵贱长少,有不听子胥之教者,犹不听寡人也,罪至死,不赦。” 子胥居吴三年,大得吴众。阖庐将为之报仇,子胥曰:“不可。臣闻诸侯不为匹夫兴师。”于是止。其后荆将伐蔡,子胥言之阖庐,即使子胥救蔡而伐荆。十五战,十五胜。荆平王已死,子胥将卒六千,操鞭捶笞平王之墓而数之曰:“昔者吾先人无罪而子杀之,今此报子也。” 后,子昭王、臣司马子期、令尹子西归,相与计谋:“子胥不死,又不入荆,邦犹未得安,为之奈何?莫若求之而与之同邦乎?”昭王乃使使者报子胥于吴,曰:“昔者吾先人杀子之父,而非其罪也。寡人尚少,未有所识也。今子大夫报寡人也特甚,然寡人亦不敢怨子。今子大夫何不来归子故坟墓丘冢为?我邦虽小,与子同有之,民虽少,与子同使之。”子胥曰:“以此为名,名即章,以此为利,利即重矣。前为父报仇,后求其利,贤者不为也。父已死,子食其禄,非父之义也。 ”使者遂还,乃报荆昭王曰:“子胥不入荆邦,明矣。 ” 译文: 从前,楚平王有一个臣子,名叫伍子奢。 伍子奢得罪了平王,即将被杀,他的两个儿子遂出奔他国,伍子尚逃往吴国,子胥逃往郑国。 平王命令将伍子奢带来,问他:“假若我传令召唤你的儿子回来,谁会回楚国?”伍子奢回答说:“君王问我,我如果直言回答,担心再获死罪;如果不直言回答,别人也许会认为我是一个不了解儿子心意的父亲。 我还是应该直言回答:子尚的为人,仁厚而有智谋,召他必定回楚国;子胥的为人,刚勇而有智谋,召他则肯定不会回来。 子胥将要逃奔吴国,我请君王务必谨守城门,晚开早关,因为子胥将使我们楚国的边境产生严重的忧患。”于是,楚平王马上派使者去吴国召伍子尚,声称:“你的父亲犯了罪,你回楚国来,我就赦免你父亲的罪行;如果你不回来,那就处死你父亲。”伍子胥听到这个消息,也立刻派人去吴国告诫伍子尚:“我听说楚平王召你回国,你千万不能听信楚王的话,不能回去。 我听到这样的说法:回去就走投无路,只能听任楚王处置;逃亡在外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们回到楚国,必定与父亲一起被杀,这是不聪明的做法;我们死了,就不能为父报仇,这也不是勇敢果断的举动。”但伍子尚回答说:“回国就可以免除父亲的死罪,不回去是不仁的行为。 只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怕死而不肯回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品德高肖的人决不会这样做的。 我们两人的想法不同,考虑问题也就不一致,你可以流亡在外,我还是希望回楚国去。”楚平王又派使者去郑国召伍子胥,说道:“你回楚国,我就赦免你父亲的死罪;如果你不回来,那就处死你父亲。”伍子胥披甲戴盔,手持弓箭,出来见楚王的使者,致歉说:“我披甲戴盔,实在不便行礼。 请你们回国去转达几句话:如果君王认为我父亲没有罪行,就应该赦免他,让他在楚国活着,那末,他的儿子又会逃到哪里去呢?”使者回楚国向平王汇报后,平王知道伍子胥是决不肯回楚国了,于是,就把伍子奢杀了,同时也将伍子尚杀了。 伍子胥听到父兄被害的消息后,立即从横岭登大山。 在山上,他北望齐、晋等国,对身旁的随从说:“不能投奔齐、晋这些大国。 这些大国得地势之助,表里山河,百姓只求安居乐业,不愿兴兵动武,不会助我报仇雪恨的。”于是,伍子胥就往南投奔吴国。 来到大江边,他看见一个渔夫,便招呼道:“快把船划过来,渡我过河去!”那渔夫也看出伍子胥不是平常的人,心里虽想载他过河,但又担心别人发现,于是,他就唱着歌将胎刘过伍子胥所站的岸边,那歌词说:“白天太亮,请待日落,与你相约于芦苇曲岸。”伍子胥就顺着渔夫的指引,来到长满芦苇的曲岸处隐伏起来。 太阳下山后,那渔夫又唱着歌来了,这次唱的是:.“心中有悲,目有所动;你能够渡河了,为什么不出来?”船一靠拢岸边,伍子胥立刻就跳上船;上船后,他又迅速地藏匿起来。 船至半江,伍子胥才抬头向渔夫致谢:“请问尊姓大名?我将来回国,一定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渔夫回答说:“把楚国的罪犯放走的是我,想要向楚国报仇的是你。 我们两人都是不仁之人,何必问什么姓名?”伍子胥马上解下自己的佩剑,双手捧剑赠送给渔夫,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宝剑,价值百金,请你收下。”渔夫回答说:“我听说楚王命令道:有人捕捉到伍子胥,就奖赏千金。 现在我既然不想获碍楚王的千金悬赏,那又怎么会接受你百金之剑的谢礼呢?”渔夫将伍子胥送到名叫于斧的渡口,还打开饭篮,把茶水全部拿出来,请伍子胥吃,说:“赶快吃,吃完就走,不能让追兵抓到你。”伍子胥说:“好的。”他吃罢饭又上路了,走时回头叮嘱渔夫:“把茶饭碗筷收拾好,别露出痕迹来。”渔夫回答说:“知道。”伍子胥走后,渔夫马上将小船掀翻,用匕首自刎,死在江水中,他以此来表明这件事是决不会泄露的。 伍子胥于是继续往前赶路。 到了溧阳境内,看见一个女子正在濑水边洗涤绵絮,伍子胥上前请求道:“能否给我一点吃的东西?”那女子回答说:“可以。”马上打开自己的饭篮,把茶水全部拿出来给伍子胥吃。 伍子胥吃罢饭重又上路,走时也叮嘱那女子说:“收拾好茶饭碗筷,不要露出痕迹来。”那女子回答说:“知道。”伍子胥才走出五步路,回头再看那女子,那女子已经跳进濑水中自杀了。 伍子胥于是就到了吴国。 他赤脚行走,头发披散,在吴城的街市上乞讨为生。 三天后,市正对他产生了怀疑,就向吴王阖庐报告说:“街市上有一个很不寻常的人,他赤脚行走,头发披散,在我们街市上已经乞讨了三天。”阖庐说:“我听说楚平王杀了他的大臣伍子奢,这不是伍子奢罪所应得的。 他的儿子伍子胥,刚勇而有智谋,他想游历诸侯各国,寻找能帮助他报仇雪恨的国家。”吴王马上派人将伍子胥召来。 伍子胥一进入宫门,吴王就走下台阶迎上前去,又是慰问,又是责备,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为什么现在如此困窘潦倒?”伍子胥跪下来,哭泣道:“我父亲没有犯罪,楚平王却杀害了他,而且将伍子尚也杀了。 我逃避祸害,出奔在外,只有君王是我可以依附的主人,请君王哀怜我,收留我。”吴王说:“好吧。”两人走上殿就交谈起来,谈了三日三夜,竟然没有一句是重复的废话。 于是,吴王向国内发布命令:“不论贵贱老少,谁不听从伍子胥约教训,就等于不服从我,就是死罪,决不赦免!?伍予胥在吴国住了三年,很得吴国百姓的拥戴。 阖庐准备替他报仇。 但伍子胥却说:“现在还不可以。 我听说诸侯国君是不应该为一个平民百娃兴兵打仗的。”于是,吴王就没有兴兵。 后来,楚国企图攻打蔡国,伍子胥把这件事告诉了阖庐,阖庐马上派伍子胥率领军队去救蔡伐楚。 打了十五仗。 吴国军队胜了十五仗。 这时,楚平王已经死了,伍予胥就带领吴国的六千士兵,用马鞭抽打平王的坟墓,并斥责平王说:“从前,我父亲并没有罪,你却要杀害他,今天我就用这个办法来报复你。”后来,楚昭王、司马子其、令尹子西回到郢都,在一起商议谋划:“伍子胥不死,如果他又不回到楚国来,那末我们楚国是不得安宁了,怎么办?还不如去求伍子胥回楚,与他一同治理国家!”于是,楚昭王派使者去吴国告诉伍子胥,说:“从前,找的父亲杀害了你父亲,你父亲是无辜的。 那时我年纪还小,不能辨识是非。 现在你向我报复,报复得特别厉害,但是,我也不敢怨恨你。 你现在为什么不回故乡来看看亲人的坟墓?楚国国家虽小,我想与你共而有之;楚国百姓虽少,我也想与你一起使唤他们。”伍子胥回答说:“我如果以此去赢得名声,名声必定会非常彰显;假如以此去获取功利,功利也肯定十分巨大。 先前是为父报仇,然后再去谋求功利,品德高尚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父亲在楚国被杀害,身为其子的我却要在楚国做官接受俸禄,这也不是我父亲所能赞成的。”楚国的使者于是就回去报告楚昭王说:“伍子胥决意不回楚国,这是非常明白的。” 正文 越绝外传记吴地传第三 昔者,吴之先君太伯,周之世,武王封太伯于吴,到夫差,计二十六世,且千岁。阖庐之时,大霸,筑吴越城。城中有小城二。徙治胥山。后二世而至夫差,立二十三年,越王句践灭之。 阖庐宫,在高平里。 射台二,一在华池昌里,一在安阳里。 南城宫,在长乐里,东到春申君府。 秋冬治城中,春夏治姑胥之台。旦食于纽山,昼游于胥母,射于鸥陂,驰于游台,兴乐石城,走犬长洲。 吴王大霸,楚昭王、孔子时也。 吴大城,周四十七里二百一十步二尺。陆门八,其二有楼。水门八。南面十里四十二步五尺,西面七里百一十二步三尺,北面八里二百二十六步三尺,东面十一里七十九步一尺。阖庐所造也。吴郭周六十八里六十步。 吴小城,周十二里。其下广二丈七尺,高四丈七尺。门三,皆有楼,其二增水门二,其一有楼,一增柴路。 东宫周一里二百七十步。路西宫在长秋,周一里二十六步。秦始皇帝十一年,守宫者照燕失火,烧之。 伍子胥城,周九里二百七十步。 小城东西从武里,面从小城北。 邑中径从阊门到娄门,九里七十二步,陆道广二十三步,平门到蛇门,十里七十五步,陆道广三十三步。水道广二十八步。 吴古故陆道,出胥门,奏出土山,度灌邑,奏高颈,过犹山,奏太湖,随北顾以西,度阳下溪,过历山阳、龙尾西大决,通安湖。 吴古故水道,出平门,上郭池,入渎,出巢湖,上历地,过梅亭,入杨湖,出渔浦,入大江,奏广陵。 吴古故从由拳辟塞,度会夷,奏山阴。辟塞者,吴备候塞也。 居东城者,阖庐所游城也,去县二十里。 柴辟亭到语儿就李,吴侵以为战地。 百尺渎,奏江,吴以达粮。 千里庐虚者,阖庐以铸干将剑。欧冶僮女三百人。去县二里,南达江。 阊门外高颈山东桓石人,古者名“石公”,去县二十里。 阊门外郭中冢者,阖庐冰室也。 阖庐冢,在阊门外,名虎丘。下池广六十步,水深丈五尺。铜椁三重。澒池六尺。玉凫之流,扁诸之剑三千,方圆之口三千。时耗、鱼肠之剑在焉。十万人筑治之。取土临湖口。葬三日而白虎居上,故号为虎丘。 虎丘北莫格冢,古贤者避世冢,去县二十里。 被奏冢,邓大冢是也,去县四十里。 阖庐子女冢,在阊门外道北。下方池广四十八步,水深二丈五尺。池广六十步,水深丈五寸。隧出庙路以南,通姑胥门。并周六里。舞鹤吴市,杀生以送死。 余杭城者,襄王时神女所葬也。神多灵。 巫门外麋湖西城,越宋王城也。时与摇城王周宋君战于语招,杀周宋君。毋头骑归,至武里死亡,葬武里南城。午日死也。 巫门外冢者,阖庐冰室也。 巫门外大冢,吴王客齐孙武冢也,去县十里。善为兵法。 蛇门外塘波洋中世子塘者,故曰王世子造以为田。塘去县二十五里。 洋中塘,去县二十六里。 蛇门外大丘,吴王不审名冢也,去县十五里。 筑塘北山者,吴王不审名冢也,去县二十里。 巫门外欐溪椟中连乡大丘者,吴故神巫所葬也,去县十五里。 娄门外马亭溪上复城者,故越王余复君所治也,去县八十里。是时烈王归于越,所载襄王之后,不可继述。其事书之马亭溪。 娄门外鸿城者,故越王城也,去县百五十里。 娄门外鸡陂墟,故吴王所畜鸡处,使李保养之,去县二十里。 胥门外有九曲路,阖庐造以游姑胥之台,以望太湖中,窥百姓。去县三十里。 齐门,阖庐伐齐,大克,取齐王女为质子,为造齐门,置于水海虚。其台在车道左、水海右。去县七十里。齐女思其国死,葬虞西山。 吴北野禺栎东所舍大□者,吴王田也,去县八十里。 吴西野鹿陂者,吴王田也。今分为耦渎,胥卑虚,去县二十里。 吴北野胥主□者,吴王女胥主田也,去县八十里。 麋湖城者,阖庐所置麋也,去县五十里。 欐溪城者,阖庐所置船宫也。阖庐所造。 娄门外力士者,阖庐所造,以备外越。 巫欐城者,阖庐所置诸侯远客离城也,去县十五里。 由钟穷隆山者,古赤松子所取赤石脂也,去县二十里。子胥死,民思祭之。 莋碓山,故为鹤阜山,禹游天下,引湖中柯山置之鹤阜,更名莋碓。 放山者,在莋碓山南。以取长之莋碓山下,故有乡名莋邑。吴王恶其名,内郭中,名通陵乡。 莋碓山南有大石,古者名为“坠星”,去县二十里。 抚侯山者,故阖庐治以诸侯冢次,去县二十里。 吴东徐亭东西南北通溪者,越荆王所置,与麋湖相通也。 马安溪上干城者,越干王之城也,去县七十里。 巫门外冤山大冢,故越王王史冢也,去县二十里。 摇城者,吴王子居焉,后越摇王居之。稻田三百顷,在邑东南,肥饶,水绝。去县五十里。 胥女大冢,吴王不审名冢也,去县四十五里。 蒲姑大冢,吴王不审名冢也,去县三十里。 石城者,吴王阖庐所置美人离城也,去县七十里。 通江南陵,摇越所凿,以伐上舍君。去县五十里。 娄东十里坑者,古名长人坑,从海上来。去县十里。 海盐县,始为武原乡。 娄北武城,阖庐所以候外越也,去县三十里。今为乡也。 宿甲者,吴宿兵候外越也,去县百里,其东大冢,摇王冢也。 乌程、余杭、黝、歙、无湖、石城县以南,皆故大越徙民也。秦始皇帝刻石徙之。 乌伤县常山,古人所采药也,高且神。 齐乡,周十里二百一十步,其城六里三十步,墙高丈二尺,百七十步,竹格门三,其二有屋。 虞山者,巫咸所出也。虞故神出奇怪。去县百五里。 母陵道,阳朔三年太守周君造陵道语昭。郭周十里百一十步,墙高丈二尺。陵门四,皆有屋。水门二。 无锡城,周二里十九步,高二丈七尺,门一楼四。其郭周十一里百二十八步,墙一丈七尺,门皆有屋。 无锡历山,春申君时盛祠以牛,立无锡塘。去吴百二十里。 无锡湖者,春申君治以为陂,凿语昭渎以东到大田。田名胥卑。凿胥卑下以南注大湖,以写西野。去县三十五里。 无锡西龙尾陵道者,春申君初封吴所造也。属于无锡县。以奏吴北野胥主□。 曲阿,故为云阳县。 毗陵,故为延陵,吴季子所居。 毗陵县南城,故古淹君地也。东南大冢,淹君子女冢也。去县十八里。吴所葬。 毗陵上湖中冢者,延陵季子冢也,去县七十里。上湖通上洲。季子冢古名延陵墟。 蒸山南面夏驾大冢者,越王不审名冢,去县三十五里。 秦余杭山者,越王栖吴夫差山也,去县五十里。山有湖水,近太湖。 夫差冢,在犹亭西卑犹位。越王候干戈人一累土以葬之。近太湖七里。 三台者,太宰嚭、逢同妻子死所在也,去县十七里。 太湖,周三万六千顷。其千顷,乌程也。去县五十里。 无锡湖,周万五千顷。其一千三顷,毗陵上湖也。去县五十里。一名射贵湖。 尸湖,周二千二百顷,去县百七十里。 小湖,周千三百二十顷,去县百里。 耆湖,周六万五千顷,去县百二十里。 乘湖,周五百顷,去县五里。 犹湖,周三百二十顷,去县十七里。 语昭湖,周二百八十顷,去县五十里。 作湖,周百八十顷,聚鱼多物,去县五十五里。 昆湖,周七十六顷一亩,去县一百七十五里。一名隐湖。 湖王湖,当问之。 丹湖,当问之。 吴古故祠江汉于棠浦东,江南为方墙,以利朝夕水。古太伯君吴,到阖庐时绝。 胥女南小蜀山,春申君客卫公子冢也,去县三十五里。 白石山,故为胥女山,春申君初封吴,过,更名为白石。去县四十里。 今太守舍者,春申君所造,后殿屋以为桃夏宫。 今宫者,春申君子假君宫也。前殿屋盖地东西十七丈五尺,南北十五丈七尺。堂高四丈,十霤高丈八尺。殿屋盖地东西十五丈,南北十丈二尺七寸。户霤高丈二尺。库东乡屋南北四十丈八尺,上下户各二。南乡屋东西六十四丈四尺,上户四,下户三。西乡屋南北四十二丈九尺,上户三,下户二。凡百四十九丈一尺。檐高五丈二尺。霤高二丈九尺。周一里二百四十一步。春申君所造。 吴两仓,春申君所造。西仓名曰均输,东仓周一里八步。后烧。更始五年,太守李君治东仓为属县屋,不成。 吴市者,春申君所造,阙两城以为市。在湖里。 吴诸里大闬,春申君所造。 吴狱庭,周三里,春申君时造。 土山者,春申君时治以为贵人冢次,去县十六里。 楚门,春申君所造。楚人从之,故为楚门。 路丘大冢,春申君客冢。不立,以道终之。去县十里。 春申君,楚考烈王相也。烈王死,幽王立,封春申君于吴。三年,幽王征春申为楚令尹,春申君自使其子为假君治吴。十一年,幽王征假君与春申君,并杀之。二君治吴凡十四年。后十六年,秦始皇并楚,百越叛去,更名大越为山阴也。春申君姓黄,名歇。 巫门外罘罳者,春申君去吴,假君所思处也。去县二十三里。 寿春东凫陵亢者,古诸侯王所葬也。楚威王与越王无疆并。威王后烈王,子幽王,后怀王也。怀王子顷襄王也,秦始皇灭之。秦始皇造道陵南,可通陵道,到由拳塞,同起马塘,湛以为陂,治陵水道到钱唐,越地,通浙江。秦始皇发会稽适戍卒,治通陵高以南陵道,县相属。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坏诸侯郡县城。 太守府大殿者,秦始皇刻石所起也。到更始元年,太守许时烧。六年十二月乙卯凿官池,东西十五丈七尺,南北三十丈。 汉高帝封有功,刘贾为荆王,并有吴。贾筑吴市西城,名曰定错城,属小城,北到平门,丁将军筑治之。十一年,淮南王反,杀刘贾。后十年,高皇帝更封兄子濞为吴王,治广陵,并有吴。立二十一年,东渡之吴,十日还去。立四十二年,反。西到陈留县,还奔丹阳,从东欧。越王弟夷乌将军杀濞。东欧王为彭泽王,夷乌将军今为平都王。濞父字为仲。 匠门外信士里东广平地者,吴王濞时宗庙也。太公、高祖在西,孝文在东。去县五里。永光四年,孝元帝时,贡大夫请罢之。 桑里东今舍西者,故吴所畜牛、羊、豕、鸡也,名为牛宫。今以为园。 汉文帝前九年,会稽并故鄣郡。太守治故鄣,都尉治山阴。前十六年,太守治吴郡,都尉治钱唐。 汉孝景帝五年五月,会稽属汉。属汉者,始并事也。汉孝武帝元封元年,阳都侯归义,置由钟。由钟初立,去县五十里。 汉孝武元封二年,故鄣以为丹阳郡。 天汉五年四月,钱唐浙江岑石不见,到七年,岑石复见。 越王句践徙琅邪,凡二百四十年,楚考烈王并越于琅邪。后四十余年,秦并楚。复四十年,汉并秦。到今二百四十二年。句践徙琅邪到建武二十八年,凡五百六十七年。 译文: 从前,吴国最早的君主太伯,生活在周代,是武王将太伯分封在吴地,到夫差,共计有二十六代,连绵近千年。 吴王阉庐的时候,称霸于世,建造吴越城;城中又有两座小城。 后来移治胥山。 又过了两代,到夫差的时候;夫差当国君二十三年,越王勾践灭亡了吴国。 阖庐宫,位于高平里。 有射台两座,一座位于华池昌里,另一座在安阳里。 南越宫,位于长乐里,东面一直到春申君府第。 吴王秋冬两季在城中理政,春夏两季在姑胥台理政。 早上在纽山进餐,夜晚在胥母遨游。 在躯陂射箭,在游台驰马,在石城作乐,在长洲赛狗。 吴王称霸于世,是在楚昭王、孔子的时候。 吴大城,周长四十七里二百一十步二尺。 陆门八座,其中两座建有门楼;水门也有八座。 城南面长十里四十二步五尺,西面长七里一百一十二步三尺,北面长八里二百二十六步三尺,东面长十一里七十九步一尺。 这是阖庐所建造的。 吴大城的外城周长为六十八里六十步。 吴小城,周饫十二里。 城墙下宽二丈七尺,高四丈七尺。 有城门三座,都建有门楼;其中的两座城门还增设有水门两座,其中一座也有门楼,丽另一座则用木材铺成通道。 东宫周长一里二百七十步。 路西宫位于长秋,周长一里二十六步。 秦始皇帝十一年,守宫的人为宴会照明,不慎失火,烧毁了。 伍子胥城,周长是九里二百七十步。 小城东西从武里,面从小城北。 城中道路,从阊门到娄门,长九里七十二步,陆路宽二十三步;从平门到蛇门,长十里七十五步,陆路宽三十三步,水道宽二十八步。 吴都古时候原有的屏障,从由拳辟塞出发,经过会稽,向山阴。 辟塞,是吴国边防了望的要塞。 居东城,是阖庐所观游的城,距离都城二十里。 从柴碎亭到语儿、就李,吴国逐渐扩展为战地。 百尺渎,通向长江,是吴国用来运输粮食的通道。 千里庐虚,是阖庐铸造干将剑的地方,干将有童男童女三百人为助手。 距离都城二里,南面通大江。 阎门外高颈山东有大石人,古时候称为“石公”,距离都城二十里。 阊门外城中的大丘,是阖庐的藏冰之所。 阖庐墓,在阊门外,称为虎丘。 下池宽六十步,水深一丈五尺。 铜椁三层,水银池深六尺,池中漂浮着玉石制成的凫鸭。 三千把扁诸之剑,分藏在三千口方方圆圆的井里,时耗与鱼肠逮两把宝剑也在阖庐坟墓中。 阖庐墓征用了成千上万的人来筑治,从临湖口云来土石。 筑成后三天,有一头白虎居留在墓上,所以称为虎丘。 虎丘北面的莫格墓,是古代避世隐居的贤人的坟墓,距离都城二十里。 被奏墓,也就是“邓大冢”,距离都城四十里。 阖庐子女墓,位于阊门外大道北侧。 下方池宽四十八步,水深二丈五尺。 池宽六十步,水深一丈五寸。 墓道由庙路以南而出,直通姑胥门。 墓区周长六里。 下葬时,曾从吴市舞鹤而出,命令百姓随观,遂射杀观者,来为死者送葬。 余杭城,是楚襄王时神女所葬之地。 其神多灵验。 巫门外的糜湖西城,是越麋王之城。 当时,摇越王与麋君在语招交战,劈杀了麋君。 麋君无头骑马而归,到了武里才死去,葬在武里南城;是中午死的。 巫门外的大丘,也是阖庐藏冰之处。 巫门外的大墓,是吴王的客卿、齐人孙武的坟墓,距离都城十里。 他善于使用兵法。 地门外塘波洋中有一个世子塘,以前王世子在此造田,因有此称。 世子塘距离都城二十五里。 洋中塘,距离都城二十六里。 蛇门外的大丘,是名字不详的吴王的坟墓,距离都城十五里。 筑塘北山,也是名字不详的吴王的坟墓,距离都城二十里。 近门外桶溪椟中连乡大丘,是吴国从前的神巫所葬之地,距离都城十五里。 娄门外马亭溪上的复城,为从前的越王馀复君所修治,距离都城八十里。 当时,楚考烈王把越地并入琅瑶。 所载楚襄王之后的史事,不能一一继述。 那些史事都写在马亭溪。 娄门外的鸿城,就是从前的越王城,距离都城一百五十里。 娄门外的鸡陂墟,是从前吴王养鸡的地方,吴王派遣李保主持饲养。 距离都城二十里。 胥门外有九曲路,是吴王阖庐所造,用以游览姑胥台、眺望太湖和窥看百姓情况。 距离都城三十里。 齐门,阖庐攻打齐国,大获全胜,虏取齐王之女为人质,替她建造了齐门,位于水海虚。 望齐台在车行道的左侧、水海虚的右侧,距离都城七十里。 齐王之女思念她的故国,忧郁而死,安葬在虞西山。 吴国北部郊野禺栎东面所属的大片田地,是吴王的采田,距离都城八十里。 吴国西部郊野的鹿陂,也是吴王的采田,现在已分为耦渎与胥卑虚。 距离都城二十里。 吴国北部郊野的胥主嘐,是吴王之女胥主的采田,距离都城八十里。 麋湖城,是阖庐放养麋鹿的地方,距离都城五十里。 栅溪城,是阖庐停放船只的场所,为阖庐所建造。 娄门外的力士,也是阖庐所造,用来防御外越。 巫橱城,是阑庐安排诸侯与远方宾客止宿的地方,距离都城十五里。 由钟的穷隆山,是古代赤松子采集赤石脂的地方,距离都城二十里。 伍子胥死后,百姓思念他,就在这里祭祀他。 榨碓山原先叫鹤阜山。 相传大禹巡游天下,把湖中的柯山移到鹤阜,才改名为榷碓。 放山,位于蓓碓山之南。 由于蓓碓山下出现长人,聚而为乡。 所以取名蓓邑。 吴王讨厌这个名字,把它移入外城中,改名通陵乡。 蓓碓山南面有一块巨石,古时候叫做“坠星”,距离都城二十里。 抚侯山,从前阖庐曾加以整治,用来安葬诸侯的坟墓,距离都城二十里。 吴都东面的徐亭,有东西南北四通的溪流,这是越荆王所修治的,与麋湖相通。 马安溪上有一座干城,是越干王的城池,距离都城七十里。 巫门外的冤山大墓,是从前越王的王史的坟墓,距离都城二十里。 摇城,吴国的王子曾居住在这里。 后来,越摇王也居于此。 在城东南,有三百顷稻田,土地肥沃,水源好到了极点。 距离都城五十里。 胥女大墓,是名字不详的吴王的坟墓,距离都城四十五里。 蒲姑大墓,也是名字不详的吴王的坟墓,距离都城三十里。 古城,是吴王阖庐安排美人居住的宫馆所在地,距离都城七十里。 通江南陵,是摇越王所开凿的,用来讨伐上舍君。 距离都城五十晨。 娄东的十里坑,古代口斗做长人坑;长人都是从海上来的。 距离都城十里。 海盐县,原先是武原乡。 娄北的武城,是阖庐建以防备外越的要塞,距离都城三十里。 现在已成为乡镇了。 宿甲,是吴国驻扎军队以防备外越的地方,距离都城一百里。 宿甲东面的大墓,就是越摇王的坟墓。 乌程、余杭、黝、歙、无湖、石城县以南地区,都是从前大越移民迁徙的区域。 这是秦始皇帝刻石命令迁徙的。 乌伤县的常山,是古人采药的地方。 山高且有神灵。 齐乡,周长十里二百一十步,城长六里三十步,城墙高一丈二尺,一百七十步,有竹格门三府,其中两座门上建有楼屋。 虞山,是巫咸出生的地方,因此虞山常常神出奇怪。 距离都城一百零五里。 母陵道,是阳朔三年吴郡太守周君所建造,筑于语昭。 外城周长十里一百一十步,城墙高一丈二尺。 有城门四座,都建有楼屋。 另有水门两座。 无锡城,周长二里十九步,城高二丈七尺,城门一座,城楼有四座。 无锡外城周长十一里一百二十八步,城墙高一丈七尺,城门上都建有楼屋。 无锡历山,春申君时候盛行在这里用牛作祭物,并筑有无锡塘。 距离吴都一百二十里。 无锡湖,是春申君整治成为湖塘的,,春申君开凿语昭渎,使之东通大田;大田叫做胥卑。 他又开凿胥卑往南流入大湖,来灌溉西郊的田地。 距离都城三十五里。 无锡西面的龙尾山道,是春申君刚刚封于吴地时所修造的。 属于无锡县管辖范围,通往吴都北郊的胥主嘤。 曲阿,从前是云阳县。 毗陵,以前叫延陵,吴季子所居住过的地方。 毗陵县的南城,是从前古奄国国君的地方。 城东南的大坟,是奄君子女的坟墓。 距离都城十八里。 是吴人所安葬的。 毗陵上湖中的墓,就是延陵季札的坟墓,距离都城七十里。 上湖与上洲相通。 季札墓古代叫做延陵墟。 蒸山南面的夏驾大墓,是名字不详的越王坟墓,距离都城三十五里。 秦余杭山,就是越王勾践曾经想让夫差栖居的地方,距离都城五十里。 山里有湖水,与太湖相近。 夫差的坟墓,在犹高西面的卑犹位。 越王勾践命令士兵每人一筐土安葬了夫差。 靠近太湖,距离都城十七里。 三台,是太宰豁、逢同妻子儿女被杀死的地方,距离都城十七里。 太湖,方圆三万六千顷。 其中一千顷,就是乌程。 距离都城五十里。 无锡湖,方圆一万五千顷。 其中一千三顷,就是毗陵上湖。 距离都城五十里。 又称射贵湖。 尸湖,方圆二千二百顷,距离都城一百七十里。 小湖,方圆一千三百二十顷,距离都城一百里。 耆湖,方圆六万五千顷,距离都城一百二十里。 乘湖,方圆五百顷,距离都城五里。 犹湖,方圆三百二十顷,距离都城十七里。 语昭湖,方圆二百八十顷,距离都城五十里。 作湖,方圆一百八十顷,鱼类聚集,物产众多,距离都城五十五里。 昆湖,方圆七十六顷一亩,距离都城一百七十五里。 又叫隐湖。 湖王湖,需要查询。 丹湖,也需要查询。 吴国古时候原先是在棠浦东立祠祭江水、汉水。 江南地方的墙多砌有方孔,就是为了便利潮汐流通。 这种习俗开始于古代吴太伯治理吴国时,到阖庐时候就断绝了。 胥女山南面的小蜀山,是春申君的门客卫公子的坟墓,距离都城三十五里。 白石山,原来日q胥女山。 春申君刚刚封于吴地时,游历经过这里,才改名为白石。 距离都城四十里。 现在吴郡太守的官舍,是春申君当年所建造的,其中的后壁屋称为桃夏宫。 现在的太守府,是春申君的儿子假君的宫殿。 前殿房屋东西占地十七丈五尺,南北十五丈七尺。 殿堂高四丈,门檐雪高一丈八尺。 后殿房屋奈西占地十五丈,南北十丈二尺七寸,户檐雷高一丈二尺。 库房的东向屋南北长四十丈八尺,上、下门各有两扇;南向屋东西长六十四丈四尸,上门有四扇,下门有三扇;西向屋南北长四十二丈九尺,上门三扇,下门两扇。 库房总长一百四十九丈一尺,屋檐高五丈二尺,檐雷高二丈九尺。 府第周长一里二百四十一步。 这也是春申君建造的。 吴城的两个仓库,是春申君建造的。 西仓叫做均输,东仓则周长一里八步,后来烧毁了。 更始五年,吴郡太守李君想把东仓整修为县衙府屋,但没有成功。 吴城的市场,是春申君建造的,是把两座小城的观阙连接起来成为集市。 位于湖里。 吴城的各里巷的大门,是春申君建造的。 吴城的监狱,周长三里,是春申君时代建造的。 土山,是春申君时候修治的,用来作为贵人安葬的墓地,距离吴城十六里。 楚门,是春申君建造的。 因为有楚国人参与建造,所以称为楚门。 路丘的大墓,是春申君门客的坟墓。 春申君虽然未能成为国君,但这些门客却始终以正道辅佐他。 距离吴城十里。 春申君,是楚考烈王的相国。 考烈王死后,幽王继位为国君,将春申君分封在吴地。 三年,幽王征召春申君为楚国令尹;春申君委任自己的儿子为假君以治理吴地。 十一年,幽王又征召假君至都城,把他与春申君一起杀害了。 春申君父子治理吴地总共十四年。 此后十六年,秦始皇并吞楚国,百越纷纷叛离,于是将大越改名为山阴。 春申君姓黄名歇。 巫门外的屏墙,是春申君离开吴地后,假君思念其父的地方,距离吴城二十三里。 寿春东面的凫陵高地,是古代诸侯王的葬地。 楚威王与越王无强同时。 威王之后是烈王,烈王子为幽王,之后则是怀王,怀王子即顷襄王,为秦始皇所灭。 秦始皇在凫陵南面修筑道路,能够通往山道,到由拳塞。 同时,又兴建马塘,挖凿使之为湖塘,整治凫陵水道,直到钱塘;钱塘已属越地,这样就与浙江相通了。 秦始皇又调发会稽的谪戍士卒,去整治开通凫陵以南的山道,使它们连接起来。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把诸侯的郡县城池都毁坏了。 太守府的大殿,是因为秦始皇刻石而建造的。 到了更始元年,太守许时在任时烧毁。 更始六年十二月乙卯日开凿官池,东西长十五丈七尺,南北宽三十丈。 汉高祖分封有功之臣,刘贾被封为荆王,一并占有了吴地。 刘贾兴建吴都的西城,取名为定错城,由小城北连接平门,是丁将军负责建筑修治的。 汉高祖十一年,淮南王黥布谋反,杀死了刘贾。 此后十年,汉高祖又分封其兄子濞为吴王,治所在广陵,也一并占有了吴地。 刘濞为吴王后二十一年,曾东渡到吴地,十天后才离开吴地返还广陵。 到三十二年,吴王濞谋反,西行到达陈留县,又还军逃奔丹阳,最后逃归于东瓯。 越王之弟夷乌将军把吴王濞杀了。 东瓯王改封为彭泽王,夷乌将军也被封为平都王。 刘濞的父亲字仲。 匠门之外信士里的东面有一片开阔的平地,原先这里是吴王濞时候的宗庙。 太公、高祖之庙在西边,孝文帝之庙在东边。 距离吴城五里。 到汉元帝永光四年时,贡大夫奏请废除了。 桑里的东面、现在吴郡太守官舍西面的地方,是从前吴国饲养牛、羊、猪、鸡的场所,叫做牛宫,现在已改为园圃了。 汉文帝前九年,会稽郡并入故鄣郡;故鄣郡太守的治所在故鄣,都尉的治所在山阴。 文帝前十六年,:太守的治所迁至吴郡,都尉的治所也改在钱塘。 汉教景帝五年五月,会稽归属汉朝;归属汉朝的意思,是指开始与中央政府合一治事。 汉孝武帝元封元年,阳都侯归从正义,设置由钟;由钟是新置立的,距离吴城五十里。 汉孝武帝元封二年,故鄣郡改名为丹阳郡。 汉武帝天汉五年四月,在钱塘浙江的石山突然不见了。 到七年,石山又出现了。 越王勾践迁徙琅邪后,共经过二百四十年,楚考烈王才将越地并入踯邪。 此后四十多年,秦国兼并了楚国;又四十年,汉朝灭了秦朝;到现在总共二百四十二年。 从勾践迂徒郁邪到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八年,合计是五百六十七年。 正文 越绝吴内传第四 吴何以称人乎?夷狄之也。忧中邦奈何乎?伍子胥父诛于楚,子胥挟弓,身干阖庐。阖庐曰:“士之甚,勇之甚。”将为之报仇。子胥曰:“不可,诸侯不为匹夫报仇。臣闻事君犹事父也,亏君之行,报父之仇,不可。”于是止。 蔡昭公南朝楚,被羔裘,囊瓦求之,昭公不与。即拘昭公南郢,三年然后归之。昭公去,至河,用事曰:“天下谁能伐楚乎?寡人愿为前列!”楚闻之,使囊瓦兴师伐蔡。昭公闻子胥在吴,请救蔡。子胥于是报阖庐曰:“蔡公南朝,被羔裘,囊瓦求之,蔡公不与,拘蔡公三年,然后归之。蔡公至河,曰:‘天下谁能伐楚者乎?寡人愿为前列。’楚闻之,使囊瓦兴师伐蔡。蔡非有罪,楚为无道。君若有忧中国之事意者,时可矣。 ”阖庐于是使子胥兴师,救蔡而伐楚。楚王已死,子胥将卒六千人,操鞭笞平王之坟,曰:“昔者吾先君无罪,而子杀之,今此以报子也!”君舍君室,大夫舍大夫室,盖有妻楚王母者。 囊瓦者何?楚之相也。郢者何?楚王治处也。吴师何以称人?吴者,夷狄也,而救中邦,称人,贱之也。 越王句践欲伐吴王阖庐,范蠡谏曰:“不可。臣闻之,天贵持盈,持盈者,言不失阴阳、日月、星辰之纲纪。地贵定倾,定倾者,言地之长生,丘陵平均,无不得宜。故曰地贵定倾。人贵节事,节事者,言王者已下,公卿大夫,当调阴阳,和顺天下。事来应之,物来知之,天下莫不尽其忠信,从其政教,谓之节事。节事者,至事之要也。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者,言天生万物,以养天下。蠉飞蠕动,各得其性。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不失其常。故曰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者也。地道施而不德,劳而不矜其功者也,言地生长五谷,持养万物,功盈德博,是所施而不德,劳而不矜其功者矣。言天地之施,大而不有功者也。人道不逆四时者,言王者以下,至于庶人,皆当和阴阳四时之变,顺之者有福,逆之者有殃。故曰人道不逆四时之谓也。因惛视动者,言存亡吉凶之应,善恶之叙,必有渐也。天道未作,不先为客者。” 范蠡值吴伍子胥教化,天下从之,未有死亡之失,故以天道未作,不先为客。言客者,去其国,入人国。地兆未发,不先动众,言王者以下,至于庶人,非暮春中夏之时,不可以种五谷、兴土利,国家不见死亡之失,不可伐也。故地兆未发,不先动众,此之谓也。 吴人败于就李,吴之战地。败者,言越之伐吴,未战,吴阖庐卒,败而去也。卒者,阖庐死也。天子称崩,诸侯称薨,大夫称卒,士称不禄。阖庐,诸侯也,不称薨而称卒者,何也?当此之时,上无明天子,下无贤方伯,诸侯力政,疆者为君。南夷与北狄交争,中国不绝如线矣。臣弑君,子弑父,天下莫能禁止。于是孔子作春秋,方据鲁以王。故诸侯死皆称卒,不称薨,避鲁之谥也。 晋公子重耳之时,天子微弱,诸侯力政,疆者为君。文公为所侵暴,失邦,奔于翟。三月得反国政,敬贤明法,率诸侯朝天子,于是诸侯皆从,天子乃尊。此所谓晋公子重耳反国定天下。 齐公子小白,亦反齐国而匡天下者。齐大夫无知,弑其君诸儿。其子二人出奔。公子纠奔鲁。鲁者,公子纠母之邦。小白奔莒,莒者,小白母之邦也。齐大臣鲍叔牙为报仇,杀无知,故兴师之鲁,聘公子纠以为君。鲁庄公不与。庄公,鲁君也,曰:“使齐以国事鲁,我与汝君。不以国事鲁,我不与汝君。”于是鲍叔牙还师之莒,取小白,立为齐君。小白反国,用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故为桓公。此之谓也。 尧有不慈之名。尧太子丹朱倨骄,怀禽兽之心,尧知不可用,退丹朱而以天下传舜。此之谓尧有不慈之名。 舜有不孝之行。舜亲父假母,母常杀舜。舜去,耕历山。三年大熟,身自外养,父母皆饥。舜父顽,母嚚,兄狂,弟敖。舜求为变心易志。舜为瞽瞍子也,瞽瞍欲杀舜,未尝可得。呼而使之,未尝不在侧。此舜有不孝之行。舜用其仇而王天下者,言舜父瞽瞍,用其后妻,常欲杀舜,舜不为失孝行,天下称之。尧闻其贤,遂以天下传之。此为王天下。仇者,舜后母也。 桓公召其贼而霸诸侯者,管仲臣于桓公兄公子纠,纠与桓争国,管仲张弓射桓公,中其带钩,桓公受之,赦其大罪,立为齐相。天下莫不向服慕义。是谓召其贼霸诸侯也。 夏启献牺于益。启者,禹之子。益与禹臣于舜,舜传之禹,荐益而封之百里。禹崩,启立,晓知王事,达于君臣之义。益死之后,启岁善牺牲以祠之。经曰: “夏启善牺于益。”此之谓也。 汤献牛荆之伯。之伯者,荆州之君也。汤行仁义,敬鬼神,天下皆一心归之。当是时,荆伯未从也,汤于是乃饰牺牛以事。荆伯乃媿然曰:“失事圣人礼。” 乃委其诚心。此谓汤献牛荆之伯也。 越王句践反国六年,皆得士民之众,而欲伐吴。于是乃使之维甲。维甲者,治甲系断。修内矛赤鸡稽繇者也,越人谓“人铩”也。方舟航买仪尘者,越人往如江也。治须虑者,越人谓船为“须虑”。亟怒纷纷者,怒貌也,怒至。士击高文者,跃勇士也。习之于夷。夷,海也。宿之于莱。莱,野也。致之于单。单者,堵也。 舜之时,鲧不从令。尧遭帝喾之后乱,洪水滔天,尧使鲧治之,九年弗能治。尧七十年而得舜,舜明知人情,审于地形,知鲧不能治,数谏不去,尧殛之羽山。此之谓舜之时,鲧不从令也。 殷汤遭夏桀无道,残贼天下,于是汤用伊尹,行至圣之心。见桀无道虐行,故伐夏放桀,而王道兴跃。革乱补弊,移风易俗,改制作新,海内毕贡,天下承风。汤以文圣,此之谓也。 文王以务争者,纣为天下,残贼奢佚,不顾邦政。文王百里,见纣无道,诛杀无刑,赏赐不当,文王以圣事纣,天下皆尽诚知其贤圣,从之。此谓文王以务争也。纣以恶刑争,文王行至圣,以仁义争,此之谓也。 武王以礼信。文王死九年,天下八百诸侯,皆一旦会于孟津之上。不言同辞,不呼自来,尽知武王忠信,欲从武王,与之伐纣。当是时,比干、箕子、微子尚在,武王贤之,未敢伐也,还诸侯。归二年,纣贼比干,囚箕子,微子去之。刳妊妇,残朝涉。武王见贤臣已亡,乃朝天下,兴师伐纣,杀之。武王未下车,封比干之墓,发太仓之粟,以赡天下,封微子于宋。此武王以礼信也。 周公以盛德。武王封周公,使傅相成王。成王少,周公臣事之。当是之时,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加于无罪。天下家给人足,禾麦茂美。使人以时,说之以礼。上顺天地,泽及夷狄。于是管叔、蔡叔不知周公而谗之成王。周公乃辞位,出,巡狩于边一年。天暴风雨,日夜不休,五谷不生,树木尽偃。成王大恐,乃发金縢之柜,察周公之册,知周公有盛德。王乃夜迎周公,流涕而行。周公反国,天应之福。五谷皆生,树木皆起,天下皆实。此周公之盛德也。 译文: 吴为什么要特别地称作人?那是把吴人当作夷狄来看待。 吴人又是怎样为中原的事情担忧的呢?伍子胥的父亲被楚国杀害了,伍子胥就手持武器,亲自去求见阖庐。 阖庐赞扬道:“真是太有才智了,太刚勇了。”准备马上为他报仇。 但伍子胥却说:“不行,诸侯国君不可以替一个平民百姓去报仇。 我听说事奉国君就好像侍奉父亲一样,损害国君的形象,来为父亲报仇,这是不应该的。”于是,阖庐就把这件事暂时搁下了。 蔡昭公到南方去朝见楚王,昭公身披皮袍,楚相囊瓦想要这件皮袍,昭公没有给他,于是,囊瓦就将昭公扣留在南郢,过了数年才释放。 昭公离楚回国,到了河边,发誓说:“天下有谁能为我讨伐楚国吗?我愿意替他冲杀在最前面!”楚国听到这件事,就派囊瓦率领军队攻打蔡国。 蔡昭公知道伍子胥在吴国,就向吴国求救。 于是,伍子胥报告阖庐说:“蔡昭公到南方去朝拜,身披皮袍,囊瓦索要,昭公不给,就把昭公扣压在楚国,数年后才释放。 蔡公在河边发誓:‘天下有谁能为我讨伐楚国吗?我愿意替他冲杀在最前面。’楚国知道后,就派囊瓦率兵攻打蔡国。 蔡国并没有罪过,是楚国无道。 君王假如有为中原的事情操劳之心,时机到了。”阖庐于是派遣伍子胥率领军队,去救蔡伐楚。 楚平王已死,伍子胥率领六千士兵,用鞭子抽打楚平王的坟墓,说:“从前我父亲无罪,你杀了他,现在我就这样做来向你报仇!”吴国国君住进了楚王的宫殿,吴国大夫止宿在楚国大夫的家里,甚至有人娶楚王之母为妻。 囊瓦是什么人?是楚国的国相。 郢是什么地方?是楚国的都城。 吴国军队为什么要特别地称作人?吴国,是夷狄之邦,却要拯救中原,称之为人,是表示轻视的意思。 越王勾践想讨伐吴王阖庐,范蠡谏劝说:“不可以。 我听说,天最推重保持盈满;保持盈满,是说不违背阴阳、日月、星辰的法度。 地最推重扶危安定;扶危安定,是说地上生长的东西,不论在低丘还是在高陵,都长得齐一均衡,无不得宜,所以称地最推重扶助倾危,使之安定。 人最推重节制事情;节制事情,是说从君王以下,公卿大夫,都应该懂得协调阴阳,使天下和平顺从,事情一发生就能应付处理,现象一出现就能知道掌握,这样,天下人没有不竭尽忠信,顺从国家的政令教化,这就叫做节制事情。 节制事情,是治理国家大事的关键。 天道盈满却不外溢,盛大却不骄纵,这是说天生万物,用来养育天下;昆虫的飞翔和爬行,各得其性;春天发芽夏天成长,秋天收获冬天贮藏,不违背常道,因此说天道盈满却不外溢,盛大却不骄纵。 地道善施却不求利,辛勤却不居功自负,这是说地上生长五谷,保护滋养万物,功高德厚,这就是所说的地道善施却不求利,辛勤却不居功自负。 这都是说天地施恩,博大却不占有其功。 人道也不能违背四时而行事,这是说从君王以下,一直到老百姓,都应当应和阴阳四时的变化,顺从变化的人得福,抗拒变化的人遭殃,所以说人道不能违背四时而行事。 神智不清的人去观察阴阳四时的变化,去谈论存亡吉凶的应验和善恶的分别,必定会铸成大错的。 天道还未有所作为,是决不会让当客卿的人先天而动的。”范蠡讲这些话的时候,正值吴国伍子胥施行教化,天下都顺应服从,还没有显露出趋于衰亡的过失,所以说天道还未有所作为,是决不会让当客卿的人先天而动的。 称客卿,是指离开了自己的故国,而来到别的国家做官。 地兆没有显现,不先惊动众人,这是说从君王以下,一直到老百姓,不是暮春时候初夏季五月,就不能够播种五谷,作物也就得不到生长;国家不出现走向灭亡的过错,就不可以讨伐。 所以,地兆没有显现,不先惊动众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吴人在就李失利,就李是吴国的战地。 称“败”,是说越军进攻吴军,还没有交战,吴王阖庐就死了,吴军失败而撤退。 称“卒”,是说阖庐死了。 周天子死称为“崩”,诸侯死称为“薨”,大夫死称为“卒”,士死称为“不禄”。 阖庐,是诸侯,他死为什么不称“薨”而称“卒”呢?这是因为在那个时代,上面没有圣明的天子,下面没有贤能的诸侯之长,诸侯各国用武力互相征讨,强者成为霸主。 南夷与北狄也参与相争,中原的命运岌岌可危。 臣杀君,子杀父,天下没有人能加以制止。 于是,孔子编撰《春秋》,才依据鲁国的典章来恢复王者的制度,所以,此后诸侯死都称为“卒”,不称“薨”,以回避鲁国的谥法。 晋公子重耳的时候,周天子的统治已经变得十分微弱,诸侯间用武力互相征伐,强者成为霸主。 晋文公也受到侵犯欺凌,失去了国君的地位,出奔到翟地。 三个月以后他才返回晋国重新执政,他敬重贤人,修明法令,率领诸侯各国去朝见周天子,于是,诸侯纷纷归附顺从,周天子的地位才得以尊崇。 这就是所说的晋公子重耳返国安定天下。 齐公子小白,也是返回齐国因而匡定天下的人。 齐大夫无知杀害了齐国的国君诸儿,诸儿的两个儿子就逃奔他国。 公子纠逃至鲁国,鲁是公子纠母亲的故国;公子小白出奔莒国,莒是公子小白母亲的故国。 齐国大臣鲍叔牙为国报仇,杀了无知,起兵来到鲁国,迎接公子纠返齐当国君。 但鲁庄公不肯把公子纠交给鲍叔牙;庄公是鲁国的国君,他说:“假如齐国能事奉鲁国,我就交回你们的国君;如果齐国不肯事奉鲁国,我也决不交出你们的国君。”于是,鲍叔牙率军回到莒国,迎取公子小白,扶立小白为齐国国君。 小白返国以后,任用管仲治理国家,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的秩序纳入正规,因而成为霸主桓公。 这说的就是他返回齐国而能匡定天下。 尧有不爱子女的名声。 尧的太子丹朱骄傲自大,胸怀禽兽之心,尧知道不能任用他来治理天下,于是罢黜丹朱,把天下交给了舜。 这说的就是尧有不爱子女的名声。 舜有不孝顺父母的品行。 舜有亲父继母,继母一直想害死舜,于是舜就离开了家,到历山去耕种。 舜在历山连续多年大丰收,自己一个人在外享用,他的父母却在家里挨饿。 舜的父亲愚钝不明事理,继母专好说人坏话,哥哥狂妄不拘,弟弟骄傲自大,但舜还是想尽办法使他们改恶从善。 舜是瞽瞍的儿子,瞽瞍想杀害舜,从来也没有找到过机会;瞽瞍每次呼唤指使舜去做事,舜从来也没有不在父亲身边马上答应的。 这就是说舜有不孝顺父母的品行。 舜能够治服自己的仇人,以德君临天下,这说的是舜的父亲瞽瞍听从后妻的话,一直想害死舜,但是,舜却能始终不违背孝道,因此赢得天下人的称赞。 尧听说了舜的贤明,于是就把天下传给了舜,这就是以德君临天下的意思。 仇人,是指舜的继母。 齐桓公招用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因而能称霸于诸侯,这是说管仲臣事齐桓公之兄公子纠,公子纠与齐桓公争夺国君之位,管仲张弓箭射齐桓公,射中了桓公衣带上的钩子,但桓公后来却接纳了管仲,赦免了他的大罪,任命他力国相,于是,天下诸侯没有不敬仰佩服、思慕正道的。 这就叫做招用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而称霸于诸侯。 夏启献牺牲给益。 启是禹的儿子;益与禹一起臣事舜,舜将天子之位传绐禹,同时也推举益,分封给益百里之地。 禹死后,启即位为天子,他通晓国事,精于君臣相处的道理。 益死之后,启每年都要用最好的牺牲去祭祀他。 《经》说:“夏启献牺牲给益。”说的就是这件事。 成汤献牺牛给荆之伯。 之伯是荆州的君主。 成汤推行仁义之道,敬事鬼神,天下都一心归附他。 在那时候,只有荆伯不顺从,于是,成汤就整饬牺牛献给荆伯。 荆伯惭愧地说:“我有失事奉圣人之礼。”就倾其诚心归顺成汤。 这就叫成汤献牺牛给荆之伯。 越王勾践返国后六年,得到士民众人的一致拥护,他就想讨伐吴国。 于是就派人编结甲衣;编结甲衣,是指整治战衣,把断裂的地方连结起来。 又修治矛戟、羽饰、仪仗等器物,以及越人称为“人铩”的兵器。 并船去买仪尘,是说越人都到江边去了。 整治“须虑”,越人称船为“须虑”。 同仇敌忾,是形容愤怒的样子,越人愤怒到了极点。 士官擂击高鼓,是训练勇士踊跃杀敌。 在“夷”演习,“夷”就是海。 在“莱”露宿,“莱”是指野外。 致力于攻“单”,“单”就是城墙。 舜执政的时候,鲧不按命令办事。 尧在位时遭逢帝喾之后的大动乱,当时洪水滔天。 尧派遣鲧去治理洪水,但是,鲧治了许多年还是没能治理好。 尧七十岁时才得到了舜,舜明察人情,精通地理,知道鲧没有能力治理洪水,屡次进谏,但鲧还是不肯离去,于是,尧就在羽山把鲧杀了。 这说的就是舜执政时鲧不服从命令。 成汤生当夏桀的时代,夏桀暴虐无道,残害天下百姓。 于是,成汤任用伊尹为相,推行大圣人的抱负。 他看到夏桀无道虐行,所以就讨伐夏桀,把夏桀流放到南巢去,因而王道兴盛。 他理乱除弊,移风易俗,修改旧制,建设新制,整个天下都贡奉归顺,接受他的教化。 成汤依靠文德称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周文王依靠踏踏实实的办事成绩来争夺天下。 商纣王治理天下,只知道残害百姓,骄奢淫佚,根本不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 文王只有百里之地,尽管他看到了商纣无道,诛杀不合法典,赏赐也不适当,但是,他还是很英明地事奉纣王,天下诸侯都从心里非常清楚地了解到他的贤能圣睿,因此都归顺他。 这就叫做文王依靠实事来争夺天下。 商纣王是借助残酷的杀戮来竞争的,而周文王却推行大圣人的治国之道,凭借仁义来竞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周武王依靠礼赢得了天下的信赖。 周文王死后九年,天下八百诸侯,都一下子不期而会于孟津。 事先并没有互相约定,八百诸侯却异日同声;事先也没有露q他们来,但他们都不请自来,这是表示他们都深知武王忠诚,值得信赖,都怨跟随武王一起去讨伐商纣。 在那时候,比干、箕子、微子都还在朝廷里辅佐纣王,武王很尊重他们几个人,所以不敢讨代商纣,就让各国诸侯回去了。 过了两年,纣王杀害了比干,把箕子关入监牢,微子也被迫离开了朝廷,纣王还将孕妇的肚子剖开,残害朝涉。 周武王看到纣王身边的贤臣都已散尽,于是就会合天下诸侯,起兵讨伐纣王,把纣王杀了。 战争一结束,武王还未来得及下车,就马上去为比干越绝书全译的坟墓加土;又打开殷都的粮仓,赈救天下的百姓;还封微子为诸侯,居于宋。 这说的就是周武王依靠礼来赢得天下的信赖。 周公旦依靠大德为天下所拥戴。 武王封周公于鲁,还让他辅佐成王。 成王年小,周公事奉他。 在那时候,赏赐不会颁发给无功的人,刑罚也不会判处给无罪人;天下家家富裕,人人丰足,庄稼长得非常茂盛;按照一定的季节来命令百姓服役,用礼来开导他们;上面顺应天地的法度,其恩泽甚至普及到夷狄之人。 但是,管叔、蔡叔当时却不了解周公,在成王面前谗毁周公。 于是,周公就辞去辅相之位离开都城,到边境去巡察了一年。 就在这一年中,国内狂风暴雨,日夜不停,五谷不生,树木都倒伏了。 成王非常恐惧,就打开金柜,看到了周公从前的书简,才知道周公有如此的大德。 于是,成王连夜将周公迎接回来,他一边哭着一边赶路。 周公一回到都城,上天马上显示出福兆,五谷茂盛,树木也都竖直起来,天下又家给人足了。 这说的就是周公依靠大德为天下所拥戴。 正文 越绝计倪内经第五 昔者,越王句践既得反国,欲阴谋吴。乃召计倪而问焉,曰:“ 吾欲伐吴,恐弗能取。山林幽冥,不知利害所在。西则迫江,东则薄海,水属苍天,下不知所止。交错相过,波涛浚流,沈而复起,因复相还。浩浩之水,朝夕既有时,动作若惊骇,声音若雷霆。波涛援而起,船失不能救,未知命之所维。念楼船之苦,涕泣不可止。非不欲为也,时返不知所在,谋不成而息,恐为天下咎。以敌攻敌,未知谁负。大邦既已备,小邑既已保,五谷既已收。野无积庾,廪粮则不属,无所安取?恐津梁之不通,劳军纡吾粮道。吾闻先生明于时交,察于道理,恐动而无功,故问其道。”计倪对曰:“是固不可。兴师者必先蓄积食、钱、布、帛。不先蓄积,士卒数饥。饥则易伤,重迟不可战。战则耳目不聪明,耳不能听,视不能见,什部之不能使,退之不能解,进之不能行。饥馑不可以动,神气去而万里。伏弩而乳,郅头而皇皇。疆弩不彀,发不能当。旁军见弱,走之如犬逐羊。靡从部分,伏地而死,前顿后僵。与人同时而战,独受天之殃。未必天之罪也,亦在其将。王兴师以年数,恐一旦而亡。失邦无明,筋骨为野。”越王曰:“善。请问其方。吾闻先生明于治岁,万物尽长。欲闻其治术,可以为教常。子明以告我,寡人弗敢忘。” 计倪对曰:“人之生无几,必先忧积蓄,以备妖祥。凡人生或老或弱,或疆或怯,不早备生,不能相葬。王其审之。必先省赋敛,劝农桑。饥馑在问,或水或塘。因熟积以备四方。师出无时,未知所当。应变而动,随物常羊。卒然有师,彼日以弱,我日以疆。得世之和,擅世之阳,王无忽忘。慎无如会稽之饥,不可再更。王其审之。尝言息货,王不听,臣故退而不言,处于吴、楚、越之间,以鱼三邦之利,乃知天下之易反也。臣闻君自耕,夫人自织,此竭于庸力,而不断时与智也。时断则循,智断则备。知此二者,形于体万物之情,短长逆顺,可观而已。臣闻炎帝有天下,以传黄帝。黄帝于是上事天,下治地。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使主金。玄冥治北方,白辨佐之,使主水。太皞治东方,袁何佐之,使主木。祝融治南方,仆程佐之,使主火。后土治中央,后稷佐之,使主土。并有五方,以为纲纪。是以易地而辅,万物之常。王审用臣之议,大则可以王,小则可以霸,于何有哉?” 越王曰:“请问其要。”计倪对曰:“太阴三岁处金则穣,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故散有时积,籴有时领,则决万物不过三岁而发矣。以智论之,以决断之,以道佐之。断长续短,一岁再倍,其次一倍,其次而反。水则资车,旱则资舟,物之理也。天下六岁一穣,六岁一康,凡十二岁一饥,是以民相离也。故圣人早知天地之反,为之预备。故汤之时,比七年旱而民不饥,禹之时,比九年水而民不流。其主能通习源流,以任贤使能,则转毂乎千里外,货可来也。不习,则百里之内,不可致也。人主所求,其价十倍,其所择者,则无价矣。夫人主利源流,非必身为之也。视民所不足,及其有余,为之命以利之,而来诸侯。守法度,任贤使能,偿其成事,传其验而已。如此,则邦富兵强而不衰矣。群臣无空恭之礼、淫佚之行,务有于道术。不习源流,又不任贤使能,谏者则诛,则邦贫兵弱。刑繁,则群臣多空恭之礼、淫佚之行矣。夫谀者反有德,忠者反有刑,去刑就德,人之情也,邦贫兵弱致乱,虽有圣臣,亦不谏也,务在谀主而已矣。今夫万民有明父母,亦如邦有明主。父母利源流,明其法术,以任贤子,徼成其事而已,则家富而不衰矣。不能利源流,又不任贤子,贤子有谏者憎之,如此者,不习于道术也。愈信其意而行其言,后虽有败,不自过也。夫父子之为亲也,非得不谏。谏而不听,家贫致乱,虽有圣子,亦不治也,务在于谀之而已。父子不和,兄弟不调,虽欲富也,必贫而日衰。” 越王曰:“善。子何年少,于物之长也?”计倪对曰:“人固不同。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先生者未必能知,后生者未必不能明。是故圣主置臣不以少长,有道者进,无道者退。愚者日以退,圣者日以长,人主无私,赏者有功。” 越王曰:“善。论事若是,其审也。物有妖祥乎?”计倪对曰:“有。阴阳万物,各有纪纲。日月、星辰、刑德,变为吉凶,金木水火土更胜,月朔更建,莫主其常。顺之有德,逆之有殃。是故圣人能明其刑而处其乡,从其德而避其衡。凡举百事,必顺天地四时,参以阴阳。用之不审,举事有殃。人生不如卧之顷也,欲变天地之常,数发无道,故贫而命不长。是圣人并苞而阴行之,以感愚夫。众人容容,尽欲富贵,莫知其乡。 ”越王曰:“善,请问其方。”计倪对曰:“从寅至未,阳也。太阴在阳,岁德在阴,岁美在是。圣人动而应之,制其收发。常以太阴在阴而发,阴且尽之岁,亟卖六畜货财,以益收五谷,以应阳之至也。阳且尽之岁,亟发籴,以收田宅、牛马、积敛货财,聚棺木,以应阴之至也。此皆十倍者也。其次五倍。天有时而散,是故圣人反其刑,顺其衡,收聚而不散。” 越王曰:“善。今岁比熟,尚有贫乞者,何也? ”计倪对曰:“ 是故不等,犹同母之人,异父之子,动作不同术,贫富故不等。如此者,积负于人,不能救其前后。志意侵下,作务日给,非有道术,又无上赐,贫乏故长久。” 越王曰:“善。大夫佚同、若成,尝与孤议于会稽石室,孤非其言也。今大夫言独与孤比,请遂受教焉。”计倪曰:“籴石二十则伤农,九十则病末。农伤则草木不辟,末病则货不出。故籴高不过八十,下不过三十,农末俱利矣。故古之治邦者本之,货物官市开而至。”越王曰:“善。”计倪乃传其教而图之,曰:“审金木水火,别阴阳之明,用此不患无功。”越王曰:“善。从今以来,传之后世以为教。” 乃着其法,治牧江南,七年而禽吴也。甲货之户曰粢,为上物,贾七十。乙货之户曰黍,为中物,石六十。丙货之户曰赤豆,为下物,石五十。丁货之户曰稻粟,令为上种,石四十。成货之户曰麦,为中物,石三十。己货之户曰大豆,为下物,石二十。庚货之户曰穬,比疏食,故无贾。辛货之户曰□,比疏食,无贾。壬癸无货。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返回自己的国家后,就想暗中作准备对付吴国,于是召见计倪,询问道:“我想攻打吴国,但是担心不能取得成功,这就好像身处幽暗的山林之中,分辨不清利在哪里、害在何处。 我们越国西边近大江,东面临沧海,远望则水天相接,看不到尽头。 江水与海水交错流经我们越国,波涛深流;潜而复起,然后又各自返回江海。 水流浩荡,潮汐涨落有一定的时间,其势像马受惊骇,其声如疾雷震耳。 波涛攀援而起,汹涌激腾,船只驾驶不当就会倾覆,而且根本没有办法拯救,真不知道性命是系在哪个地方。 一想到战船航行之苦,眼泪就禁不住地流下来。 我不是不想兴兵讨伐吴国,只是担心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又顾虑计谋不成、无功而返,为天下招惹灾祸。 去攻击与自己实力接近的国家,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大国现已戒备森严,小国加强守卫,庄稼都已收藏完毕,野外没有露天堆积的粮食,仅仅动用仓库里的粮食去援助伐吴的军队是供应不上的,那末,前线的部队伍又到哪里去获得粮食呢?我还担心桥梁不通,使运送粮食的队伍不得不迂回而行,倍增辛劳。 听说先生你洞晓形势,明白事理,我担心兴兵伐吴会劳师动众却一无所获,所以要向你请教好的办法。”计倪回答说:“这本来就是不能做的。 动兵打仗,首先一定要积聚粮食、钱财和布帛。 不先积聚,士兵必定会屡屡挨饥。 受饥挨饿就容易受伤,身有牵累、行动迟缓就不能作战。 假如勉强上前线打仗,必然会听觉、视觉失灵,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清。 这样,军队中的指挥便会失灵,既不能后退,也无法前进。 荒年是决不可以兴兵动师的;否则士兵神气不足而远赴万里,临战时就会把弩弓藏在身下,一动都不敢动,连抬头也惶惶不安的。 强弩拉不满,箭也就射不中目标。 对方的军队发现我们这样的软弱无力,就会像猎犬驱赶羊群似地直扑过来,于是,我们的部队纷纷披靡败退,士兵倒地死去;前军困踬,后军也随之僵死不活。 在同样的天时茶件下交战,我方却独受天祝,这未必完全是上天的过错,也有将帅的责任。 君王兴兵伐吴,如果只想求快,我担忧迟早有一天要失败的。 一旦失败亡国,就再也不会有报仇的机会了,只能永远地抛身于荒野了。”越王勾践说:“讲得好,那末,积聚的正确方法是怎么样的呢?我听说先生你善于调节年成,庄稼都有好的收获,我很想听听你的治理办法,可以将它们作为治国的法度。 你要清楚地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忘记的。”计倪回答说:“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时间并不长,一定要先考虑积蓄,以防备凶灾祸乱。 人的一生,有老有弱,有强有虚,不事先早早地准备好生存所需的东西,那也就无法葬送死者。 请君王仔细考虑这一点,首先必须减轻赋税,奖励农桑生产,同时还要关注饥荒的发生,不论在水网地带还是湖塘区域,都应该在收获时做好积蓄,以防不测之变。 出兵不讲时宜,我不能说这是恰当的。 要应变而动,自然地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决定自己的行动,这样,突然之间发生战争,别国就会一天天地削弱,而我们则一天天地强盛。 能够顺应时世的谐和,也就占居了时世有利的一面,请君王不要忽略、忘记这一点。 要千万小心荒年,不能再发生以前会稽那样的饥荒,君王务必仔细审察。 以前我曾经讲过不要停止货物流通的问题,君王没有采纳,所以我就退而不言了。 处身子吴、楚、越这些国家中,用流通货物的办法来谋取三国之利,就知道天下容易改变了。 我听说君王亲自耕种,夫人亲自纺织,这虽也称碍上是竭尽自己的力量,但所干的毕竟是平凡普通的事情,君王决不可忽视时机和谋略上的决断。 时机选择得适当,事情做起来就顺利;略谋决定得正确,一切也便完备无忧了。 懂得这两个问题,就能够体察万事万物的实情,使自己的举动符合法度,于是,办法的利弊、环境的顺逆,,也就都可以清楚地掌握了。 我听说炎帝治理天下时,传位给黄帝。 于是,黄帝上事奉天,下治理地。 他派遣少昊治理西方,蚩尤当助手,主管金;玄冥治理北方,白辨为助手,主管水;太嗥治理东方,袁何为助手,主管木;祝融治理南方,仆程为助手,主管火;后土治理中央,后稷为助手,主管土。 这样,五方都得到了治理,因此成为治国的法度。 所以,即使少吴等人互换地位以辅佐黄帝,也同样能够/顷应万物生长的常道。 君王如果能仔细考虑和采用我的意见,那末,大而言之就能够称王,小而言之也足以称霸,讨伐一个吴国又算得了什么呢?”越王问道:“那末,你把流通货物的主要内容讲给我听听。”计倪回答说:“太阴三年处于金位,天下就丰收;三年处于水位,天下就有灾;三年处于木位,天下便康盛;三年处于火位,天下便旱灾。 所以,当天下的粮食分散在田地里时就要按时收聚积蓄,积聚之后还应在一定的时候开仓分发,由此可以明白万物的积聚都不会超过三年就要散发的。 用谋略来讨论万物的聚散,用决断来确定它,用正道来辅佐它,取长补短,…年之中就可以获利两倍,稍差一些也能获利一倍,再差就适得其反了。 因此,商人们在水灾时准备车辆、旱灾时预备舟船,来对付天时的变化,这是事物的常理。 天下六年一丰收,六年一康盛,总共十二年发生一次饥荒;发生饥荒,百姓就流离失所了。 因此,圣人能够预测天时的变化,早早地作好准备。 所以,成汤的时候,虽有将近七年的旱灾,老百姓却并不挨饿受饥;夏禹的时候,虽有将近九年的水灾,老百姓也不流亡他乡。 国君能够通晓流通货物的道理,任用贤能之人,那末,千里之外的货物都会转运而来;假如不熟悉这道理,那末,即使是百里之内的货物,也无法得到。 国君所追求的利益,也许要十倍于原价;而国君所选择的治国之策,则应该是无价之宝。 国君按照流通货物的道理去获取利益,不一定要亲自去做它,而应该注意百姓有什么不足,以及有什么多余,然后颁布命令去为他们谋利;至于把诸侯吸引过来,遵循法度办事,任用贤能之人,酬奖成功的人,都只是传扬通货的效果罢了。 只有这样,才可能国富兵强,永久不衰,官吏们也才会杜绝那些毫无实效的恭恭敬敬的礼制和纵欲放荡、不合正道的行为,而致力于推行利国的方法。 假如不熟悉流通货物的道理,又不能任用贤能之人,敢于谏说的人有杀头之虞,那未必定国衰兵弱,而法典繁杂,官吏们当然趋于毫无实效的恭敬之礼和纵欲放荡、不合正道之行了。 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反倒有利可图,忠心耿耿的人反倒绳之以法;远离处罚而趋于功利,这是人的常情,这样的话,势必导致国衰兵弱;国衰兵弱会招致动乱,刭了这样的时候,即使还有贤臣,他们也是不会进谏的,只可能向国君献媚奉承了。 现在百姓都希望有圣明的父母,这正如国家要有圣明的君主一样。 父母能够熟悉通货的道理,掌握这方面的办法,任用贤能的子女,就是为了努力办成事情,那末,家庭必然富足,也就不可能衰败了。 假如父母不熟悉通货的道理,又不能任用贤能的子女,对于有才能子女的谏说反而感到厌恶,这样的话,正说明掌握不了这方面的办法。 父母如果能采纳有才能子女的话,越是信任他们的意见,按照这些意见去做,那末,将来即使不成功,也就不用自责了。 父子关系是最最亲近的,不可能不谏说;子女有所谏说,父母不予采纳,结果搞得家庭贫困、动荡不安,那末,即使有贤能的子女在,也是无法挽回的,他们只能够对父母表示顺从罢了。 这样,父子之间就不和睦,兄弟之间也不会协调,虽然想求取富裕,却一定适得其反,一天天地贫穷、衰败下去。”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你年纪不大,却通晓事理,这是什么原因?”计倪回答说:“人本来就是不同的。 聪慧人的后代必定是品德高尚的,而不聪慧人的后代肯定是狂妄放荡的,这就好像桂树的果实长成桂树、桐树的果实长成桐树一样。 先出生的人未必什么都知道,后出生的人也未必什么都不了解。 所以,圣明的国君不依据年龄的大小来挑选官吏,有道的人进用,无道的人黜退。 这样,愚昧的人一天天减少,聪明的人一天天增多;国君是无私的,他所奖赏的只应该是有功的人。”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如果像这样来谈论事情,那真是深入详尽了。 我还想问;事物都有灾祸的征兆吗?”计倪回答说:“有的。 阴阳万物,都各有自己的法度。 日月、星辰、处罚与加恩,都可以变为吉凶。 金木水火土五行交替制胜,每月的初一也周而复始,没有人主宰它们的常道。 顺应常道就有功,违背常道就遭殃,因此,圣人能够了解这种变化的规律,始终处在它所容许的范围内;善于承受常道的德泽,而回避它的禁忌。 大凡娶办成各种事情,都必须顺应天地四时的规律,并参验阴阳的变化。 不注意仔细地去考虑这些,办事情必然会遭殃。 人生不能像小睡一会儿可以胡思乱想一样,想改变天地的常道,总是采取无道的举动,其结果肯定陷于困窘之中,活不长久。 因此,圣人宽容包涵,暗中推行其道,来感化影响愚昧的人。 普通人往往随波逐流,都一心想得到富贵,却不知道常道所容讦的范围。”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那末,请问顺应常道的方法又是怎样的呢?”计倪回答说:“从寅到末这六年,是属于阳年;太岁处在阳的位置上,年岁的恩泽就在阴,年成的吉兆也就在这里。 圣人的一举一动都顺应它,控制好自己的取舍进退,总是在太岁处于阴年的时候就开始行动,当阴年将尽的年头,赶快卖出牲畜货物,大量买入五谷粮食,以应和阳年的来临;在阳年将尽的年头,就迅速开仓将粮食卖出去,购入田地住宅、牛马牲畜,积聚财货,收集棺木,以应和阴年的到来。 这些都是获利十倍于原价的做法,差一些也能获得五倍于愿价的利益。 天道向人们显示在一定的时候应该散发,因此,圣人就在另外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去顺应那些禁忌之理,只收聚而不散发。”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但是,今年各地都丰收,却还有仙穷的人,这是为什么呢?”计倪回答说:“这是由于人有贫富不等的差别,犹如同母异父之人,一举一动都依据各自的本性,所以有贫有富,存在差别。 像这样贫穷的人,自己已经亏欠人家,越积越多,当然不可能去救济周围的人。 而且,他们的志向又低下,干一天活只够当天的开支,既没有致富脱贫的办法,又得不到在上位者的赏赐,因此总是贫穷。”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大夫佚同、若成,曾经与我一起在会稽石室中议论这些事情,我不同意他们的意见。 现在你所讲的正与我的看法相同,请你继续讲下去,把话讲完。”计倪回答说:“以一石二十钱的价格买进粮食,就会伤害农夫的利益;以一石九十钱的价格买进粮食,则会损害商人的利益。 农夫的利益受到伤害,他们就不肯去耕种,田地里便会长满草木;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他们也会不肯去经营,货物例不能流通。 所以,买入粮食的价格最高不能超过石米八十,最低不能低于石米三十,这样,农夫与商人都有利可图了。 因此,古代治理国家的群主就依据这个原则行事,开设官市,货物就源源不断地来了。”越王勾践说:“讲得好。”于是,计傀向越王传授具体的方法,并作了深入的谋划。 计倪说:“仔细研究金木水火的变化,分辨清楚阴阳的区别,就不必担心不成功。”越王勾践说:“讲得好。 从今以后,把你的这些话传承下去,作为治国的教训。”于是把计倪的主张写下来,用以治理江南,七年后果然制服了吴国。 甲等货物的名称叫稷,称作上物,价格是每石七十钱;乙等货物的名称叫黍,称作中物,每石六十钱;丙等货物的名称叫赤豆,称作下物,每石五十钱;丁等货物的名称叫稻粟,命令规定为上种,每石四十钱;戊等货物的名称叫麦,称为中物,每石三十钱;己等货物的名称叫大豆,称为下物,每石二十钱;庚等货物的名称叫矿,与蔬菜相同,所以没有固定的价格;辛等货物的名称叫果子,也与蔬菜相同,没有固定的价格;壬等、癸等没有货物。 正文 越绝请籴内传第六 昔者,越王句践与吴王夫差战,大败,保栖于会稽山上,乃使大夫种求行成于吴。吴许之。越王去会稽,入官于吴。三年,吴王归之。大夫种始谋曰:“昔者吴夫差不顾义而媿吾王。种观夫吴甚富而财有余,其刑繁法逆,民习于战守,莫不知也。其大臣好相伤,莫能信也。其德衰而民好负善。且夫吴王又喜安佚而不听谏,细诬而寡智,信谗谀而远士,数伤人而亟亡之,少明而不信人,希须臾之名而不顾后患。君王盍少求卜焉?” 越王曰:“善。卜之道何若?”大夫种对曰:“君王卑身重礼,以素忠为信,以请籴于吴,天若弃之,吴必许诺。” 于是乃卑身重礼,以素忠为信,以请于吴。将与,申胥进谏曰:“不可。夫王与越也,接地邻境,道径通达,仇雠敌战之邦,三江环之,其民无所移,非吴有越,越必有吴。且夫君王兼利而弗取,输之粟与财,财去而凶来,凶来而民怨其上,是养寇而贫邦家也。与之不为德,不若止。且越王有智臣曰范蠡,勇而善谋,将修士卒,饰战具,以伺吾间也。胥闻之,夫越王之谋,非有忠素。请籴也,将以此试我,以此卜要君王,以求益亲,安君王之志。我君王不知省也而救之,是越之福也。”吴王曰:“我卑服越,有其社稷。句践既服为臣,为我驾舍,却行马前,诸侯莫不闻知。今以越之饥,吾与之食,我知句践必不敢。”申胥曰:“越无罪,吾君王急之,不遂绝其命,又听其言,此天之所反也。忠谏者逆,而谀谏者反亲。今狐雉之戏也,狐体卑而雉惧之。夫兽虫尚以诈相就,而况于人乎?”吴王曰:“越王句践有急,而寡人与之,其德章而未靡,句践其敢与诸侯反我乎?”申胥曰:“臣闻圣人有急,则不羞为人臣仆,而志气见人。今越王为吾浦伏约辞,服为臣下,其执礼过,吾君不知省也而已,故胜威之。臣闻狼子野心,仇雠之人,不可亲也。夫鼠忘壁,壁不忘鼠,今越人不忘吴矣!胥闻之,拂胜,则社稷固,谀胜,则社稷危。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则不得为先王之老臣。君王胡不览观夫武王之伐纣也?今不出数年,鹿豕游于姑胥之台矣。” 太宰嚭从旁对曰:“武王非纣臣耶?率诸侯以杀其君,虽胜,可谓义乎?”申胥曰:“武王则已成名矣。”太宰嚭曰:“亲僇主成名,弗忍行。”申胥曰:“ 美恶相入,或甚美以亡,或甚恶以昌,故在前世矣。嚭何惑吾君王也?”太宰嚭曰:“申胥为人臣也,辨其君何必翙翙乎?”申胥曰:“太宰嚭面谀以求亲,乘吾君王,币帛以求,威诸侯以成富焉。今我以忠辨吾君王。譬浴婴儿,虽啼勿听,彼将有厚利。嚭无乃谀吾君王之欲,而不顾后患乎?”吴王曰:“嚭止。子无乃向寡人之欲乎?此非忠臣之道。”大宰嚭曰:“臣闻春日将至,百草从时。君王动大事,群臣竭力以佐谋。” 因逊遯之舍,使人微告申胥于吴王曰:“申胥进谏,外貌类亲,中情甚疏,类有外心。君王常亲睹其言也,胥则无父子之亲、君臣之施矣。”吴王曰:“夫申胥,先王之忠臣,天下之健士也。胥殆不然乎哉!子毋以事相差,毋以私相伤,以动寡人,此非子所能行也。 ”太宰嚭对曰:“臣闻父子之亲,张户别居,赠臣妾、马牛,其志加亲,若不与一钱,其志斯疏。父子之亲犹然,而况于士乎?且有知不竭,是不忠,竭而顾难,是不勇,下而令上,是无法。” 吴王乃听太宰嚭之言,果与粟。申胥逊遯之舍,叹曰:“于乎嗟!君王不图社稷之危,而听一日之说。弗对,以斥伤大臣,而王用之。不听辅弼之臣,而信谗谀容身之徒,是命短矣!以为不信。胥愿廓目于邦门,以观吴邦之大败也。越人之入,我王亲为禽哉!” 太宰嚭之交逢同,谓太宰嚭曰:“子难人申胥,请为卜焉。”因往见申胥,胥方与被离坐。申胥谓逢同曰:“子事太宰嚭,又不图邦权而惑吾君王,君王之不省也,而听众彘之言。君王忘邦,嚭之罪也。亡日不久也。”逢同出,造太宰嚭曰:“今日为子卜于申胥,胥诽谤其君不用胥,则无后。而君王觉而遇矣。”谓太宰嚭曰:“子勉事后矣。吴王之情在子乎?”太宰嚭曰: “智之所生,不在贵贱长少,此相与之道。” 逢同出见吴王,惭然有忧色。逢同垂泣不对。吴王曰:“夫嚭,我之忠臣,子为寡人游目长耳,将谁怨乎?”逢同对曰:“臣有患也。臣言而君行之,则无后忧。若君王弗行,臣言而死矣!”王曰:“ 子言,寡人听之。”逢同曰:“今日往见申胥,申胥与被离坐,其谋惭然,类欲有害我君王。今申胥进谏类忠,然中情至恶,内其身而心野狼。君王亲之不亲?逐之不逐?亲之乎?彼圣人也,将更然有怨心不已。逐之乎?彼贤人也,知能害我君王。杀之为乎?可杀之,亦必有以也。”吴王曰:“今图申胥,将何以?”逢同对曰:“君王兴兵伐齐,申胥必谏曰不可,王无听而伐齐,必大克,乃可图之。” 于是吴王欲伐齐。召申胥,对曰:“臣老矣,耳无闻,目无见,不可与谋。”吴王召太宰嚭而谋,嚭曰:“善哉,王兴师伐齐也。越在我犹疥癣,是无能为也。”吴王复召申胥而谋,申胥曰:“臣老矣,不可与谋。”吴王请申胥谋者三,对曰:“臣闻愚夫之言,圣主择焉。胥闻越王句践罢吴之年,宫有五灶,食不重味,省妻妾,不别所爱,妻操斗,身操概,自量而食,适饥不费,是人不死,必为国害!越王句践食不杀而餍,衣服纯素,不袀不玄,带剑以布,是人不死,必为大故。越王句践寝不安席,食不求饱,而善贵有道,是人不死,必为邦宝。越王句践衣弊而不衣新,行庆赏,不刑戮,是人不死,必成其名。越在我,犹心腹有积聚,不发则无伤,动作者有死亡。欲释齐,以越为忧。”吴王不听,果兴师伐齐,大克。还,以申胥为不忠,赐剑杀申胥,髡被离。 申胥且死,曰:“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今吴杀臣,参桀纣而显吴邦之亡也。”王孙骆闻之,旦即不朝。王召骆而问之:“子何非寡人而旦不朝? ”王孙骆对曰:“臣不敢有非,臣恐矣。”吴王曰:“ 子何恐?以吾杀胥为重乎?”王孙骆对曰:“君王气高,胥之下位而杀之,不与群臣谋之,臣是以恐矣。”王曰:“我非听子而杀胥,胥乃图谋寡人。”王孙骆曰: “臣闻君人者,必有敢言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士。如是,即虑日益进而智益生矣。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不得为先王臣矣。”王意欲杀太宰嚭,王孙骆对曰:“不可。王若杀之,是杀二胥矣。”吴王近骆如故。 太宰嚭又曰:“图越,虽以我邦为事,王无忧。 ”王曰:“寡人属子邦,请早暮无时。”太宰嚭对曰: “臣闻驷马方驰,惊前者斩,其数必正。若是,越难成矣。”王曰:“子制之,断之。” 居三年,越兴师伐吴,至五湖。太宰嚭率徒谓之曰。谢战者五父。越王不忍,而欲许之。范蠡曰:“君王图之廊庙,失之中野,可乎?谋之七年,须臾弃之。王勿许,吴易兼也。”越王曰:“诺。”居军三月,吴自罢。太宰嚭遂亡,吴王率其有禄与贤良遯而去。越追之,至余杭山,禽夫差,杀太宰嚭。越王谓范蠡:“杀吴王。”蠡曰:“臣不敢杀主。”王曰:“刑之。”范蠡曰:“臣不敢刑主。”越王亲谓吴王曰:“昔者上苍以越赐吴,吴不受也。夫申胥无罪,杀之。进谗谀容身之徒,杀忠信之士。大过者三,以至灭亡,子知之乎? ”吴王曰:“知之。”越王与之剑,使自图之。吴王乃旬日而自杀也。越王葬于卑犹之山,杀太宰嚭、逢同与其妻子。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与吴王夫差交战,勾践大败,栖守在会稽山上,就派大夫文种去向吴王求和,吴王同意了越国的和议。 于是,勾践离开会稽,来到吴国当差服役。 三年之后,吴王放勾践返回越国。 大夫文种开始制定谋吴的计策,他对勾践说:“从前吴国夫差不顾道义,羞辱我们越国的君王.我观察吴国虽然十分富足,财物有余,但是,刑罚繁多,法令混乱。 吴国的百姓熟悉攻战坚守,对于战争方面的情况没有不了解的,但是,吴国的大臣却勾心斗角,喜欢互相攻击,互不信服。 可见,吴国的德化衰微,而百姓多自负其能,同时,吴王夫差又贪图安逸享乐,不采纳忠谏之言,而好听烦碎的诬言;他谋略不足,又信任谗佞小人,疏远有才德的人,屡屡伤害贤士能人,迫使这些人一再逃亡;他为人暗于明察,专断独行,听不进别人的谏劝,只知道追求眼前的好名声,却不去考虑后果。 针对吴国这样的现状,君王何不稍加试探呢?”越王勾践说:“很好。 那末,怎样去试探呢?”文种回答说:“君王可以故意降低自己的身分,准备厚重的礼物,以纯朴忠诚为信誓,去向吴国买粮食。 假如上天有抛弃吴国的意向,那末,吴国就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求。”于是越王勾践降抑身分,备好厚礼,以纯朴忠诚为信誓,向吴国求购粮食。 吴王夫差准备把粮食卖给越国,伍子胥上前谏劝说:“不能卖。 君王的国家与越国,地接境邻,道路相通,是仇人敌对的国爱。 吴、越两国为三江所环绕,两国的百姓没有别的地方可迁徙,因此,不是吴国占有越国,就是越国控制吴国。 况且君王在从前可以加倍获利的时候不去谋取,现在反而把粮食、财货输送给越国,粮财一去,凶祸就到来了;凶祸一来、,百姓必定怨恨执政的人,这是帮助敌人、使自己国家变得穷困的做法。 把粮食卖给越国也称不上德行,因此,还不如不卖。 而且越王有一个极富才智的大臣叫范蠡,范蠡既勇敢,又善于计谋-,正在训练士兵,修治战具,窥伺着我国,寻找着复仇的机会。 我听说,越王的请求,根本没有一点忠信纯朴的用心。 越王向我们买粮食,只是想以此来试探我国,以此来占卜求取,以便显示出与我国更加亲近,稳定君王的心意。 君王如果不知道省察辨识,轻易地决定去救助他们,那末,这就是越国的福分了。”吴王夫差说:“我降服了越国,但仍然让越国存在下去,而且勾践已经归顺,成为我们吴国的臣子,替我管理车驾、屋室的事务,他在我的马前退着行走,这些情况诸侯各国没有不知道的。 现在越国发生饥荒,我给他们粮食,我相信勾践一定不会另有所谋的。”伍子胥说:“越国本无罪,是君王使它处于危困亡国的境地。 君王当对不马上灭掉越国,反而接受勾践的求和,这是上天所安排的祸福反复之举。 君王疏远进谏忠言的人,却亲近那些谄媚奉承的人,这正如狐狸与野鸡戏斗,狐狸故意装出卑弱的样子,野鸡就轻信了,结果野鸡必定死在狐狸的爪下。 野兽、虫子尚且懂得用欺诈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何况是人呢?”吴王夫差说:“越王勾践有饥荒的困难,我卖粮食帮助他,我对他的恩德彰明显着,广大无边,勾践他敢联合诸侯来反对我吗?”伍子胥说:“我听说圣人遇到困窘时,也不会以做别人的臣仆为羞耻,但是,他们的非凡志气却还是能被人看出的。 现在越王勾践在我们君王面前伏地而行,闭口少言,归服而为奴仆下人,他所执奉的礼节是过分的,只是我君不知道省察辨识罢了,所以才感到胜过他,以为对他有威慑。 我听说狼脱不了野心,仇人是亲近不得的,这正如老鼠忘记了墙壁,但墙壁忘不了老鼠一样,现在越国人也决不会忘记向我们吴国报仇!我还听说,能拨乱反正,国家就稳固;阿谀奉承占上风,国家便危险。 我是先王的老臣,假如对国家不忠不信,那末,也就不能称为先王的老臣了。 君王为什么不看看周武王讨伐殷纣王的古事?现在用不着几年的时间,鹿、猪之类的野兽、牲畜就会在吴国的姑胥台遨游了。”太宰豁在旁边回答说:“周武王原本不是纣王的臣子吗?武王率领诸侯们去杀他们的君主,虽然胜了,能称得上义吗?”伍子胥说:“但是,周武王却已因此而成就了名声。”太宰韶说:“臣子因为杀君主而成名,一般的人是不忍这样做的。”伍子胥说:“美恶是互相交错的,有的人非常好,但结果灭亡了;而有的人十分恶,结果却兴盛了,这样的事例在前代也不少见。 你伯豁为什么还要妄言以蛊惑我们君王呢?”太宰豁说:“伍子胥你身为一个臣子,替国君辨明是非,又何必要说那么多的话呢?”伍子胥说:“太宰藷当面奉承国君,以求获得君王的信任,还利用君王的影响,来谋取钱财,欺凌诸侯,聚敛致富。 现在我以一片忠诚为君王辨明悬非,正譬若为婴儿沐浴,虽然婴儿啼哭,、但还是不停止洗沐,因为那样做对他有极大好处。 太宰豁岂不是只想迎合我们君王的心意,而不去考虑后患吗?”吴王夫差说:“宰豁不要多说了,你恐怕是在迎合我的心意吗?这不是忠臣的作为。”太宰豁说:“我听说春天即将到来,百草就应时而生;君王如果想办大事,我们为臣子的一定竭说全力辅佐,谋成其事。”太宰豁于是退朝回到自己家里,他马上派人到吴王那儿去密告伍子胥,说:“伍子胥进谏,外表上好像非常亲近,实际上心里十分疏远,似乎有异心。 君王平常也亲耳听到他的话,他从来不讲父子亲情、君臣恩遇的。”吴王夫差说:“伍子胥是先王的忠臣、天下的壮士,他也许不会是那种不顾君臣恩遇的人,你不要在国事上跟他纠缠不清,也不要出于私心去中伤他,以此来打动我,这不是你所能做得到韵。”太宰豁回答谠:“我听说父子亲情,如果各立门户而居,则父亲一定赠给儿子奴仆、牛马,这样做的意思是施加亲情;假如一个钱都不给,那意思就是疏远了。 父子亲情犹且如此,更何况国君对待臣子呢?而且,身怀智谋,却不竭尽才智去辅佐国君,这就是不忠;虽能竭尽才智,却遇难而退,这就是不勇;在下位当臣子的人去指使、命令在上位的君主,这就是不遵国法。”于是,吴王听从了太宰豁的话,果然给了越国粮食。 伍子胥退朝回到家中,叹息说:“唉!伤心啊!君王竟然不顾国家的危亡,去听信一时之言。 太宰豁的话既不符合实情,又伤害太臣,君王居然采纳他的话。 君王不信任辅弼大臣,却亲近那些依靠谗言阿谀安身的小人,吴国的寿命不长了,如果不相信,我愿意挖出自己的眼睛挂在城门上,亲眼看看吴国的彻底败亡。 越国人一定会从这里进城,我们君王要被他们俘获了。”太宰韶的密友逢同对太宰豁说:“你与伍子胥作对,我帮你去试探一下。”于是,逢同去见伍子胥,伍子胥正与被离在一起。 伍子胥对逢同说:“你侍奉太宰豁,又不考虑国家的权谋,一意蛊惑我们君王,君王也太不注意省察了,就听信你们这些蠢猪的话。 君王不顾国家大事,就是太宰豁的罪过!吴国亡国的日子不远了!”逢同离开伍子胥家,就去见太宰豁,告诉他道:“今天我替你去伍子胥那儿探听了一下,伍子胥诽谤君王,说君王不采纳他的意见就会亡国。 也许君王一旦觉悟,还是会重用他的。”他还对太宰豁说:“你以后得努力啊!吴王现在还看重你吗?”太宰韶说:“有无聪明才智,不在于地位贵贱和年龄大小,而取决于交往的方法。”逢同离开太宰豁处,就去拜见吴王,一副羞愧忧怒的样子。 逢同只是流泪不言。 吴王说:“太宰豁是我的忠臣,你作为我的耳目之臣,说说应该埋怨谁?”逢同回答说:“我有担心呀。 我说了,君王能够去做,那末我就没有顾虑了;但是,如果君王不愿这样去做,我说出来就死定了!”吴王说:“你讲出来,我听你的。”逢同说:“今天我去见伍子胥,伍子胥正与被离在一起商议事情,他们面露愧色,好像有加害君王的意思。 伍子胥这个人进谏,表面上似乎是忠心耿耿,‘实际上用心险恶到了极点,他纳身于吴国却心似野狼。 君王亲近他还是不亲近他?放逐他还是不放逐他?亲近他,他是个圣人,将来会进一步产生怨恨之心,而且这种怨恨之心是永不会消除的。 疏远、放逐他,他是个贤人,其才智足以加害我们君王。 杀掉他又怎么样呢?假如能够杀他,也一定要有理由才行。”吴王说:“我现在想杀他,应该怎么办呢?”逢同回答说:“君王可以兴兵伐齐,伍子胥一定会进谏说不应该伐齐;君王不理睬他的话,仍然去攻打齐国,必定大获全胜,到那时候就有办法杀他了。”于是吴王夫差准备讨伐齐国,他召见伍子胥,伍子胥回答说:“我老了,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见,不能参与计谋了。”吴王就召见太宰豁商议,太宰韶说:“君王决定兴兵征讨齐国,这真是太好了。 越国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疥癣一样,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吴王再次召见伍子胥商议,但伍子胥仍然说:“我老了,不能参与计谋了。”吴王夫差再三要求伍子胥出谋画策,伍子胥才回答说:“我听说即使是愚笨无知的人的话,圣明的君主也会认真去听,会有所择取的。 我听说越王勾践从我们吴国放遣回去的当年,虽然他宫里有五座烧饭菜的炉灶,但他的饮食却十分节俭,吃饭时从来没有第二种食品。 他减少妻妾人数,不别有所爱;他的夫人亲手拿斗,但他还要亲自拿着概,一定要量过后才煮了吃,遇到极饿的时候,也决不多量一点。 这个人不死,必定成为我们吴国的祸害。 越王勾践吃饭时不吃鱼肉就说饱了,衣服也都是素色的,穿染过的衣服决不上下同色,也不穿黑色的衣服,节俭到腰间所挂的宝剑也只用布条作带子;这个人不死,一定成为引发灾难的大祸根。 越王勾践晚上睡不安宁,吃饭也不求吃饱,但是,他亲近、敬重的卸都是有道之人;这个人不死,必定成为越国的国宝。 越王勾践自己衣服破了也不肯换新的,但对百姓却屡加赏赐,不轻易处罚杀戮人;这个人不死,将来一定能树立名声。 越国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正如心腹中所患有的积疾,不发作则没有伤害,一旦发作就有死亡的危险。 我的意见是,放弃齐国,把越国作为忧虑防备的重点。”吴王夫差没有听从伍子胥的谏劝,仍然坚持兴兵伐齐,结果大胜而还。 于是,吴王认为伍子胥不忠,赐剑让伍子胥自杀,同时又判处被离剃发之刑。 伍子胥临死时说:“从前夏桀杀死关龙逢,殷纣杀害王子比干,现在吴王杀我,这是与桀、纣合而为三,显出吴国的必亡。”王孙骆听到伍子胥被杀的消息,早上就没有上朝。 吴王夫差将王孙骆召来,问他:“你对我不满意,早上不来上朝,这是为什么?”王孙骆回答说:“找不敢对君王有什么不满意,我只是感到害怕。”吴王说:“你害怕什么?你认为我杀伍子胥是处罚得太重了吗?”王孙骆回答说:“君王气盛,伍子胥居于下位,君王就杀了他,也没有跟群臣商议一下,我因此感到害怕了。”吴王说:“我不是听信别人的话才杀伍子胥的,实在是伍子胥要谋害我。”王孙骆说:“我听说当国君的人,属下必定有直言敢谏的臣子;居于上位当官的人,手下也必定有直言敢说的吏属。 像这样的话,当臣子、吏属的人考虑问题就会天天有长进,而才智也会更充足。 伍子胥是先王的老臣,他不忠不信,是不配称为先王的臣子了。”吴王夫差心想把太宰韶也杀了,王孙骆回答说:“不能杀。 君王如果杀了太宰豁,那就是杀了两个伍子胥。”于是,吴王仍然像从前那样亲近王孙骆。 太宰韶又说道:“据我的谋测,越国虽然把我们吴国当作攻击的对象,但并没有什么危险,君王不必担忧。”吴王夫差说:“我把国家交给你了,你要早晚留意越国的动静。”太宰韶回答说:“我听说驷马在疾驰时,如果有人在前方惊扰的就斩首,那末,车行之道必定正直。 像这样去做,越国就难以成功了。”吴王说:“那就由你节制、决断一切吧。”,过了三年,越国兴兵讨伐吴国,越军一直攻至五湖。 太宰韶率领手下的人对他们说。 越军谢战,吴军接连五次挑战不成而返,越王勾践忍耐不住愤怒。 想出兵交战。 范蠡劝阻说:“君王在朝廷里精心计谋,现在却轻易地在战场上抛弃了,这样行吗?谋划了整整七年,一下子抛弃,是不应该的。 君王不能许战,这样,吴国就容易被兼并了。”越王说:“好吧。”越军驻扎了三个月,吴军于是不战自溃。 太宰豁就逃跑了,吴王夫差率领那些官吏和贤良之士也逃避而去。 越军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余杭山,活捉了夫差,杀了太宰韶。 越王勾践命令范蠡去杀夫差,范蠡说:“为臣的不敢去杀国君。”越王又命令说:“去处罚他。”范蠡说:“为臣的也不敢去处罚国君。”于是,越王勾践亲自去对夫差说:“从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但你却不接受;伍子胥没有罪过,你把他杀害了;你还重用那些靠谗谀立身的小人,杀戮忠信之士。 你有这样三件大过错,因此落到今天灭亡的地步。 你现在清楚这一点吗?”夫差说:“我知道。”越王把宝剑交给夫差,让他自杀。 于是,十天后夫差自杀了。 越王将他葬在卑犹山,又把太宰豁、逢同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杀了。 正文 越绝外传纪策考第七 昔者,吴王阖庐始得子胥之时,甘心以贤之,以为上客,曰:“ 圣人前知乎千岁,后睹万世。深问其国,世何昧昧,得无衰极?子其精焉,寡人垂意,听子之言。”子胥唯唯,不对。王曰:“子其明之。”子胥曰:“对而不明,恐获其咎。”王曰:“愿一言之,以试直士。夫仁者乐,知者好。诚。秉礼者探幽索隐。明告寡人。”子胥曰:“难乎言哉!邦其不长,王其图之。存无忘倾,安无忘亡。臣始入邦,伏见衰亡之证,当霸吴厄会之际,后王复空。”王曰:“何以言之?”子胥曰:“后必将失道。王食禽肉,坐而待死。佞谄之臣,将至不久。安危之兆,各有明纪。虹蜺牵牛,其异女,黄气在上,青黑于下。太岁八会,壬子数九。王相之气,自十一倍。死由无气,如法而止。太子无气,其异三世。日月光明,历南斗。吴越为邻,同俗并土,西州大江,东绝大海,两邦同城,相亚门户,忧在于斯,必将为咎。越有神山,难与为邻。愿王定之,毋泄臣言。” 吴使子胥救蔡,诛疆楚,笞平王墓,久而不去,意欲报楚。楚乃购之千金,众人莫能止之。有野人谓子胥曰:“止!吾是于斧掩壶浆之子,发箪饭于船中者。 ”子胥乃知是渔者也,引兵而还。故无往不复,何德不报。渔者一言,千金归焉,因是还去。 范蠡兴师战于就李,阖庐见中于飞矢,子胥还师,中媿于吴,被秦号年。至夫差复霸诸侯,兴师伐越,任用子胥。虽夫差骄奢,释越之围。子胥谏而诛。宰嚭谀心,卒以亡吴。夫差穷困,请为匹夫。范蠡不许,灭于五湖。子胥策于吴,可谓明乎! 昔者,吴王夫差兴师伐越,败兵就李。大风发狂,日夜不止。车败马失,骑士堕死。大船陵居,小船没水。吴王曰:“寡人昼卧,梦见井嬴溢大,与越争彗,越将扫我,军其凶乎?孰与师还?”此时越军大号,夫差恐越军入,惊骇。子胥曰:“王其勉之哉,越师败矣!臣闻井者,人所饮,溢者,食有余。越在南,火,吴在北,水。水制火,王何疑乎?风北来,助吴也。昔者武王伐纣时,彗星出而兴周。武王问,太公曰:‘臣闻以彗斗,倒之则胜。’胥闻灾异或吉或凶,物有相胜,此乃其证。愿大王急行,是越将凶,吴将昌也。” 子胥至直,不同邪曲。捐躯切谏,亏命为邦。爱君如躯,忧邦如家。是非不讳,直言不休。庶几正君,反以见疏。谗人间之,身且以诛。范蠡闻之,以为不通:“知数不用,知惧不去,岂谓智与?”胥闻,叹曰: “吾背楚荆,挟弓以去,义不止穷。吾前获功,后遇戮,非吾智衰,先遇阖庐,后遭夫差也。胥闻事君犹事父也,爱同也,严等也。太古以来,未尝见人君亏恩,为臣报仇也。臣获大誉,功名显着,胥知分数,终于不去。先君之功,且犹难忘,吾愿腐发弊齿,何去之有?蠡见其外,不知吾内。今虽屈冤,犹止死焉!”子贡曰:“ 胥执忠信,死贵于生,蠡审凶吉,去而有名,种留封侯,不知令终。二贤比德,种独不荣。”范蠡智能同均,于是之谓也。 伍子胥父子奢,为楚王大臣。为世子聘秦女,夫有色,王私悦之,欲自御焉。奢尽忠入谏,守朝不休,欲匡正之。而王拒之谏,策而问之,以奢乃害于君,绝世之臣。听谗邪之辞,系而囚之,待二子而死。尚孝而入,子胥勇而难欺。累世忠信,不遇其时,奢谏于楚,胥死于吴。诗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是之谓也。 太宰者,官号,嚭者,名也,伯州之孙。伯州为楚臣,以过诛,嚭以困奔于吴。是时吴王阖庐伐楚,悉召楚仇而近之。嚭为人览闻辩见,目达耳通,诸事无所不知。因其时自纳于吴,言伐楚之利。阖庐用之伐楚,令子胥、孙武与嚭将师入郢,有大功。还,吴王以嚭为太宰,位高权盛,专邦之枋。未久,阖庐卒,嚭见夫差内无柱石之坚,外无断割之势,谀心自纳,操独断之利,夫差终以从焉。而忠臣籥口,不得一言。嚭知往而不知来,夫差至死,悔不早诛。传曰:“见清知浊,见曲知直,人君选士,各象其德。”夫差浅短,以是与嚭专权,伍胥为之惑,是之谓也。 范蠡其始居楚也,生于宛橐,或伍户之虚。其为结僮之时,一痴一醒,时人尽以为狂。然独有圣贤之明,人莫可与语,以内视若盲,反听若聋。大夫种入其县,知有贤者,未睹所在,求邑中,不得其邑人,以为狂夫多贤士,众贱有君子,泛求之焉。得蠡而悦,乃从官属,问治之术。蠡修衣冠,有顷而出。进退揖让,君子之容。终日而语,疾陈霸王之道。志合意同,胡越相从。俱见霸兆出于东南,捐其官位,相要而往臣。小有所亏,大有所成。捐止于吴。或任子胥,二人以为胥在,无所关其辞。种曰:“今将安之?”蠡曰:“彼为我,何邦不可乎?”去吴之越,句践贤之。种躬正内,蠡治出外,内浊不烦,外无不得。臣主同心,遂霸越邦。种善图始,蠡能虑终。越承二贤,邦以安宁。始有灾变,蠡专其明,可谓贤焉,能屈能申。 译文: 从前,吴王阖庐刚得到伍子胥时,真心诚意地敬重他,尊他为上客,说:“圣人能够前知千年,后测万代。 我想深入地请教一下我们吴国的情况,为什么世世代代昏暗不振?难道已经衰微到了极点吗?你识见精深,我正专心听着,你说说自己的看法。”伍子胥只是恭敬地应答着,但没有回答。 吴王说:“你明说吧。”伍子胥说:“我担心讲得不清楚,因此而获罪。”吴王说:“希望你全部讲出来,我要测试一下你是不是直言之士。 仁者以仁爱为乐,智者好出谋画策,真正执礼通学的人就能够探索幽深隐约的道理。 你要把一切清楚地告诉我。”伍子胥说:“这些话难以讲出口啊!吴国不兴旺发达,君王为此费尽心血,活着不忘倾覆之虞,安宁了不忘灭亡之忧。 我刚来到吴国,就看出了吴国衰亡的征兆。 吴国在危难重重的关头是能够称霸于世的,但是,到了后代君主的手中,这霸业又会全部丧失”吴王问:“这话怎么说呢?”伍子胥回答说:“吴国后代的君王将会无道而亡,他会吃不到烧煮的食物,只能生吃野禽之肉,最后坐而待死的。 谄媚阿谀的小人,不久就会来到吴国。 吴国兴亡的征兆,也各有明显的天象反映出来。 虹霓将牛宿围住,女宿就得以分开,黄气在上,青黑之气在下,太岁八年.壬子数术为九,有王相之气。 自十一后环转,因无气而死,依据法度趋于止息。 太子无气,与上世不同。 日月光明,历经斗宿而去。 吴越是邻国,习俗相同,土地相连,西面边境紧靠大江,东边则为大海所阻隔,两个国家的都城规模也相等,住户人口也差不多,吴国的忧患就在于这里,越国将来一定会成为吴国的祝患。 越国境内还有一座神山,吴国是难以跟它相处为邻的,希望君王早作决定,也不要泄露我的这一番话。”吴国派遣伍子胥率领军队去救助蔡国,打败了强大的楚国,用鞭子抽打楚平王的坟墓。 吴国的军队占领了楚园都城后很久还不肯离去,其目的是以此向楚国报复。 楚国于是悬赏千金,征求使吴国撤兵的办法,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止伍子胥的报复行动。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乡野之人对伍子胥说:“可以停止报复了。 我就是于斧渡口的那个渔夫,曾经在船里替你收拾茶水,打开饭篮请你充饥。”于是,伍子胥知道他就是救过自己性命的渔夫,就撤兵返回吴国了。 所以说无往不复,什么恩德得不到回报!渔夫的一句话,千金的悬赏就有了归宿,伍子胥也因此而撤兵返吴、离开了楚国。 后来,范蠡率领越军在就李与吴国交战,吴王阖庐被流矢射中。 伍子胥率军返回吴国,心中感到对不起吴国。 吴国采用秦国的纪年。 到夫差时吴国重又称霸诸侯,兴兵讨伐越国,还是任用伍子胥。 尽管夫差傲慢奢靡,解除了对越国的围攻,但是,后来伍子胥因直谏而被杀害,更由于太宰豁的谀媚本性,终于使吴国走向灭亡。 在被围困之际,夫差向越王请求做一个平民百姓,留一条活命,但范蠡没有答应,最终夫差死在五湖。 伍子胥为吴国兴亡所作的预测,真可称得上英明了。 从前,吴王夫差兴兵讨伐越国,也在就李吃了败仗。 当时,大风发狂似地猛刮,日夜不停;战车翻倒,马匹散失,骑兵都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大船被刮上了岸,小船都倾覆沉没。 吴王夫差说:“我刚才躺下午睡,梦见井水满溢,溢出了许多水;还梦见与越王争夺扫帚,越王将要用扫帚扫我。 我军大概要遭殃了吧?还不如赶快班师回国吧!”正在这时候,越国军营中传出一片喊叫声,夫差担心越军发动进攻、冲入自己阵内,显得非常惊慌。 伍子胥说:“君王不必担忧,越军已经败退了!我听说井水是人们饮用的,井水满溢出来,表示喝了还有多余。 越国在南,属火;吴国在北,属水。 水能制服火,君王又有什么可以疑虑的呢h大风从北面刮过来,这是帮助吴国成功。 从前周武王讨伐殷纣时,彗星出现,就使周代兴盛了。 周武王问其原因,太公望回答说:‘我听说彗星相斗,倾倒出来的就能获胜。 ’我也听说灾异有吉有凶,万物之间存在着互相克制取胜之道,这就是我们目前事态变化的明证。 希望君王赶快出兵进攻越军,这样的话,越国马上遭祸,而吴国即将昌盛了。”伍子胥极其耿直,不与不正之人同流合污。 他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去直言切谏,效忠吴国;他爱君王如爱自己,关心国家像关心自己的家庭;他是非分明,无所忌讳,敢于直言,死而后已,几乎使吴王走上了正道,但最终反而因此遭疏远。 由于谗佞小人的挑拨离间,他将要被杀害。 范蠡听到了这件事,认为伍子胥不懂得变通:“知道天命却不能把握,知道惧怕却不肯避开,这难道称得上聪明吗?”伍子胥听说后,感叹道:“我背叛楚国,身带武器逃离故国,按理说应该受到的惩罚不只是窘困潦倒。 我在吴国先立功勋,后遭杀戮,这并非我的聪明才智衰退了,而是由于先前遇到的君王是阖庐,而后来事奉的君王是夫差。 我听说事奉国君就好像侍奉父坶,应该是亲爱相同、尊敬相等。 从上古以来,从没有见过国君损伤自己的德行去为臣子报仇的。 我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功名显着,我知道自己的职分命运,因此最终没有离开吴国。 先君阖庐的恩泽,至今犹且难忘,因此,我情愿发烂齿毁,誓死效忠吴国,又怎么会离开吴国呢?范蠡只看到外表,并不了解我的内心。 我现在虽然受屈含冤,至多也只不过是一死而已。”子贡评论说:“伍子胥坚守忠信之道,死比生还重;范蠡明察凶吉的变化,终于离开越国,也获得了好的名声。 只有文种留在越国被封为侯,却不懂得保持善终的道理。 伍子胥与范蠡两人的德行可以并列,而文种就难显荣耀于后世。”范蠡的才智能力与伍子胥相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伍子胥的父亲伍子奢,是楚平王的大臣。 伍子奢替太子去迎娶秦女。 秦女非常漂亮,平王私下喜欢上了,想自己娶为夫人。 伍子奢尽忠进谏,一直侍候在朝廷上,想纠正平王的举动。 但是,楚平王却听不进劝谏,反而去卜筮占问,认为伍子奢有意伤害国君。 并世无双的忠臣,就因为君王听信谗佞小人的话,而被抓起来打入囚牢,等他的两个儿子被捉住后一起处死。 伍子尚信守孝道,就回到了楚国,但伍子胥刚勇而不易受骗,没有回来。 伍家历代都是忠信之士,却生不逢时,伍子奢在楚国直谏而亡,伍子胥也在吴国直谏而死。 《诗经》说:“进谗言的人不会有停止的时候,到处结交扰乱四方的国家。”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太宰是吴国的官名,豁是人名,也就是伯州的孙子。 伯州是楚国的大臣,因为有过失而被杀害,于是,伯韶感到处境困难就逃到吴国。 当时,吴王阖庐正准备进攻楚国,于是,他将楚国的仇人全部召来,与他们关系十分亲近。 伯韶的为人见多识广,口才出众,耳目所接触的事,没有不知道的。 于是,他趁这个时候主动来到吴国,向阖庐大讲伐楚的好处。 阖庐也就重用他去讨伐楚国,阖庐命令伍子胥、孙武与伯豁一起率军攻入楚国郢都,立下了大功。 回吴国后,阖庐任命伯韶为太宰,他职位高、权势盛,专擅了吴国的朝政。 过了不久,阖庐去世,太宰韶发现夫差在国内缺少重臣的辅佐,在国外也没有决断的威势,于是,他又主动地去侍奉夫差,终于能够继续专断朝政,而夫差也始终对他言听计从。 这样,忠臣们的嘴就好像被锁了起来,再也不能说一句话了。 太宰韶治国只看到过去,却不知道考虑将来,夫差直到临死时,才后悔自己没有早将太宰豁除掉。 韦传上说:“看到清就应该知道浊,看到曲就应该知道直;国君所选拔的人才,都是与他自己的德行相符合的。”夫差目光短浅,因此将吴国的大政交给了太宰豁,使太宰韶得以专权独行,而伍子胥也曾经为伯豁所迷惑,说的就是这件事。 范蠡开始的时候居住在楚国,他生于宛橐,或者称为三户之丘。 他童年时,一会儿癫狂,一会儿清醒,当时的人都认为他神经不正常。 虽然范蠡独有圣贤的聪明,但是,周围没有人可以跟他交谈,因此,他内自省察就好像盲人一样看不见,反听别人的意见如同聋子一样听不到,他的聪明才智就表现不出来。 大夫文种来到范蠡所居住的地方,只知道这里有一位贤人,却不清楚他究竟住在哪里。 文种先在城里寻找,但没有找到。 于是,他感到狂放之士中间多圣人,贱民百姓之中有君子,就更为广泛地去寻找,终于找到了范蠡。 文种非常高兴,就聘请范蠡为自己的僚属官吏,向他询问治国之术。 范蠡修饰整理一下服饰后,不久就出来与文种相见,这时的范蠡进退有节、揖让有礼,一副彬彬君子的仪容。 文种与他整天交谈,畅谈霸王的道术。 两人志同道合,就如胡越相随从。 他俩发现霸王的征兆出现在东南方,于是抛弃了官职,相邀离楚而来东南,一心想臣事霸王。 这就叫做吃小亏,成大功。 他们两人弃官后先来到吴国,有人建议他们去伍子胥属下任事,但他们认为伍子胥在朝,自己难有作为。 文种问:“现在我们去哪里?”范蠡说:“他是他,我是我,哪个国家不能去?”于是,两人离开吴国,来到了越国;越王勾践非常尊重他们。 文种亲自整顿国内的秩序,范蠡则负责与诸侯的交往,经过他俩的治理,越国内部的混乱局面就完全改观了,而外交事务也没有不被安排得十分适当的。 君臣同心合力,于是,勾践称霸于越邦之地。 文种善于谋划,使事情有一个良好的开端,而范蠡则擅长于周密的考虑,使这些事情都有完满的终结。 越王得到这两位贤臣的辅佐,国家就此安宁稳定了。 只要刚有一点灾变的征兆,范蠡就会以其明察去专心治理,这真可称得上贤明了,真是能伸能屈、左右逢源。 正文 越绝外传记范伯第八 昔者,范蠡其始居楚,曰范伯。自谓衰贱,未尝世禄,故自菲薄。饮食则甘天下之无味,居则安天下之贱位。复被发佯狂,不与于世。谓大夫种曰:“三王则三皇之苖裔也,五伯乃五帝之末世也。天运历纪,千岁一至。黄帝之元,执辰破巳。霸王之气,见于地户。子胥以是挟弓干吴王。”于是要大夫种入吴。 此时冯同相与共戒之,伍子胥在,自与不能关其辞。蠡曰:“吴越二邦,同气共俗,地户之位,非吴则越。”乃入越。越王常与言尽日。大夫石买,居国有权,辩口,进曰:“炫女不贞,炫士不信。客历诸侯,渡河津,无因自致,殆非真贤。夫和氏之璧,求者不争贾,骐骥之才,不难阻险之路。□□□□之邦,历诸侯无所售,道听之徒,唯大王察之。”于是范蠡退而不言,游于楚越之间。大夫种进曰:“昔者市偷自炫于晋,晋用之而胜楚,伊尹负鼎入殷,遂佐汤取天下。有智之士,不在远近取也,谓之帝王求备者亡。易曰:‘有高世之材,必有负俗之累,有至智之明者,必破庶众之议。 ’成大功者不拘于俗,论大道者不合于众。唯大王察之。” 于是石买益疏。其后使将兵于外,遂为军士所杀。是时句践失众,栖于会稽之山,更用种、蠡之策,得以存。故虞舜曰:“以学乃时而行,此犹良药也。”王曰:“石买知往而不知来,其使寡人弃贤。”后遂师二人,竟以禽吴。 子贡曰:“荐一言,得及身,任一贤,得显名。 ”伤贤丧邦,蔽能有殃。负德忘恩,其反形伤。坏人之善毋后世,败人之成天诛行。故冤子胥僇死,由重谮子胥于吴,吴虚重之,无罪而诛。传曰:“宁失千金,毋失一人之心。”是之谓也。 译文: 从前,范蠡开始时是居住在楚国,叫范伯。 他自以为出身微贱,家族中世代不曾享有过禄位,所以不免自暴自弃。 他饮食不求美味,以天下的无味之食为甘美;居处不求高显,以天下的卑贱之位为安逸。 他又披发装疯,不参与世事。 后来,他对大夫文种说:“三王是三皇的后代子孙,五伯是五帝的末世霸主。 自然的气数每经历一纪,就是上千年时间。 黄帝的始起,依赖于土地;霸王的气数,显现于地门。 怔子胥因此携带弓箭去求见吴王。”于是,他邀大夫文种一起去吴国。 这时候,冯同正与他们在一起,冯同与文种都告诫范蠡:伍子胥在朝,自然难以有所作为。 范蠡回答说:“吴、越两国,有相同的风气和习俗,地门的位置,不是在吴就是在越。”于是,他们一起来到越国。 越王勾践经常找他们交谈,一谈就是一整天。 有一个大夫名叫石买。 在越国拥有大权,而且能言善辩。 他向越王进言说:“卖弄风姿的女子不讲贞节,自我夸耀的士人不守信用。 这些宾客周游诸侯各国,他们渡河而来到我国,是没有什么因缘而自己找上来的,大概不会是真正的贤人。 求取和氏之璧的人,是决不会争价钱的;像骐骥一样的良才,也是不会畏惧道路艰险的。 口口口口的国家,周游诸侯各国却得不到任用,这是道听途说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希望君王明察。”于是,范蠡就退而不言,在楚、越之间闲游。 大夫文种对越王说:“从前有一个小偷在晋国自荐求用,晋国就任用了他,结果战胜了楚国;伊尹背着炊具来到殷都,于是辅佐成汤夺取了天下。 有才智的人,君王选拔他们时并不考虑他们路近路远,这就叫做挑选人才求全责备的帝王必定失败。 《易经》上说:‘具有超出世俗之才的人,必定有不能适应世俗的毛病;极富谋略的聪明人,也一定会蒙受众人的非议。 ’建立大功勋的人不拘泥于世俗的见识,谈论大道理的人不求合于众人的心意。 我也希望君王明察。”于是,石买越来越为勾践疏远。 后来,勾践让他离开都城到外面去带兵,他就被军士杀死了。 当时,勾践正为吴国所败,几乎丧失了对国家的统治,驻守在会稽山中,化改用了文种与范蠡的计策,才得以生存下来。 所以,虞舜说过:“先学习了,到一定的时候去做,这还是良药。”越王勾践也说:“石买只懂得过去,却不知道将来,他是要使我抛弃贤人。”以后,越王就拜文种与范蠡为师,终于制服了吴国。 子贡说:“进献一句善话,也能维画己带来益处;任用一个贤人,就可以获得显赫的名声。”伤害贤人的后果是亡国,埋没有才能的人必定遭殃。 亏负、忘记了别人的恩德,其结果反而伤害自己。 破坏别人好事的人不会有后代,损毁别人成就的人上天会处罚他。 所以,有怨伍子胥羞辱死去的人,于是,在吴国就有人拚命地诬陷伍子胥。 吴国白白地重用了伍子胥,伍子胥最后还是无罪被杀。 书传上说:“宁可丢失干金,也不能丧失一个人的信任。”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正文 越绝内传陈成恒第九 昔者,陈成恒相齐简公,欲为乱,惮齐邦鲍、晏,故徙其兵而伐鲁。鲁君忧也。孔子患之,乃召门人弟子而谓之曰:“诸侯有相伐者,尚耻之。今鲁,父母之邦也,丘墓存焉,今齐将伐之,可无一出乎?”颜渊辞出,孔子止之,子路辞出,孔子止之,子贡辞出,孔子遣之。 子贡行之齐,见陈成恒曰:“夫鲁,难伐之邦,而伐之,过矣。”陈成恒曰:“鲁之难伐,何也?”子贡曰:“其城薄以卑,池狭而浅,其君愚而不仁,其大臣伪而无用,其士民有恶闻甲兵之心,此不可与战。君不如伐吴。吴城高以厚,池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器精弩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此邦易也。君不如伐吴。”成恒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难,人之所易也,子之所易,人之所难也。而以教恒,何也?”子贡对曰:“臣闻忧在内者攻疆,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内。臣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听者也。今君破鲁以广齐,堕鲁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是君上骄主心,下恣群臣,而求成大事,难矣。且夫上骄则犯,臣骄则争,是君上于主有却,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立于齐,危于重卵矣。臣故曰不如伐吴。且夫吴明猛以毅而行其令,百姓习于战守,将明于法,齐之愚,为禽必矣。今君悉择四疆之中,出大臣以环之,黔首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疆臣之敌,下无黔首之士,孤立制齐者,君也。”陈恒曰:“善。虽然,吾兵已在鲁之城下,若去而之吴,大臣将有疑我之心,为之奈何?”子贡曰:“君按兵无伐,臣请见吴王,使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陈成恒许诺,乃行。 子贡南见吴王,谓吴王曰:“臣闻之,王者不绝世,而霸者不疆敌,千钧之重,加铢而移。今万乘之齐,私千乘之鲁,而与吴争疆,臣切为君恐,且夫救鲁,显名也,而伐齐,大利也。义在存亡鲁,勇在害疆齐而威申晋邦者,则王者不疑也。”吴王曰:“虽然,我常与越战,栖之会稽。夫越君,贤主也。苦身劳力,以夜接日,内饰其政,外事诸侯,必将有报我之心。子待吾伐越而还。”子贡曰:“不可。夫越之疆不下鲁,而吴之疆不过齐,君以伐越而还,即齐也亦私鲁矣。且夫伐小越而畏疆齐者不勇,见小利而忘大害者不智,两者臣无为君取焉。且臣闻之,仁人不困厄,以广其德,智者不弃时,以举其功,王者不绝世,以立其义。今君存越勿毁,亲四邻以仁,救暴困齐,威申晋邦以武,救鲁,毋绝周室,明诸侯以义。如此,则臣之所见,溢乎负海,必率九夷而朝,即王业成矣。且大吴畏小越如此,臣请东见越王,使之出锐师以从下吏,是君实空越,而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悦,乃行子贡。 子贡东见越王,越王闻之,除道郊迎至县,身御子贡至舍而问曰:“此乃僻陋之邦,蛮夷之民也。大夫何索,居然而辱,乃至于此?”子贡曰:“吊君,故来。”越王句践稽首再拜,曰:“孤闻之,祸与福为邻,今大夫吊孤,孤之福也,敢遂闻其说。”子贡曰:“臣今见吴王,告以救鲁而伐齐。其心申,其志畏越,曰: ‘尝与越战,栖于会稽山上。夫越君,贤主也。苦身劳力,以夜接日,内饰其政,外事诸侯,必将有报我之心。子待我伐越而听子。’且夫无报人之心而使人疑之者,拙也,有报人之心而使人知之者,殆也,事未发而闻者,危也。三者,举事之大忌。”越王句践稽首再拜,曰:“昔者,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与吴人战,军败身辱,遗先人耻。遯逃出走,上栖会稽山,下守溟海,唯鱼鳖是见。今大夫不辱而身见之,又出玉声以教孤,孤赖先人之赐,敢不奉教乎?”子贡曰:“臣闻之,明主任人不失其能,直士举贤不容于世。故临财分利则使仁,涉危拒难则使勇,用众治民则使贤,正天下、定诸侯则使圣人。臣窃练下吏之心,兵疆而不并弱,势在其上位而行恶令其下者,其君几乎?臣窃自练可以成功至王者,其唯臣几乎?今夫吴王有伐齐之志,君无惜重器,以喜其心,毋恶卑辞,以尊其礼,则伐齐必矣。彼战而不胜,则君之福也。彼战而胜,必以其余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弱吴必矣。其骑士、锐兵弊乎齐,重器、羽旄尽乎晋,则君制其敝,此灭吴必矣。”越王句践稽首再拜曰:“昔者吴王分其人民之众,以残伐吾邦,杀败吾民,屠吾百姓,夷吾宗庙,邦为空棘,身为鱼鳖饵。今孤之怨吴王,深于骨髓。而孤之事吴王,如子之畏父,弟之敬兄,蹋孤之外言也。大夫有赐,故孤敢以疑?”请遂言之:“孤身不安床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视好色,耳不听钟鼓者,已三年矣。焦唇干嗌,苦心劳力,上事群臣,下养百姓。愿一与吴交天下之兵于中原之野,与吴王整襟交臂而奋,吴越之士,继迹连死,士民流离,肝脑涂地,此孤之大愿也。如此不可得也。今内自量吾国不足以伤吴,外事诸侯不能也。孤欲空邦家,措策力,变容貌,易名姓,执箕□,养牛马,以臣事之。孤虽要领不属,手足异处,四支布陈,为乡邑笑,孤之意出焉。大夫有赐,是存亡邦而兴死人也,孤赖先人之赐,敢不待命乎?”子贡曰:“夫吴王之为人也,贪功名而不知利害。”越王慥然避位曰: “在子。”子贡曰:“赐为君观夫吴王之为人,贤疆以恣下,下不能逆,数战伐,士卒不能忍。太宰嚭为人,智而愚,疆而弱,巧言利辞以内其身,善为伪诈以事其君,知前而不知后,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吏,灭君之臣也。”越王大悦。 子贡去而行,越王送之金百镒、宝剑一、良马二,子贡不受,遂行。 至吴,报吴王曰:“敬以下吏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乃惧曰:‘昔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于县。军败身辱,遯逃出走,栖于会稽,邦为空棘,身为鱼鳖饵。赖大王之赐,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大王之赐,死且不忘,何谋敢虑?’其志甚恐,似将使使者来。” 子贡至五日,越使果至,曰:“东海役臣孤句践使使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昔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于县。军败身辱,遯逃出走,栖于会稽。邦为空棘,身为鱼鳖饵。赖大王之赐,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大王之赐,死且不忘。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诛疆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故使越贱臣种以先人之藏器,甲二十领、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大王将遂大义,则弊邑虽小,悉择四疆之中,出卒三千,以从下吏,孤请自被坚执锐,以受矢石。”吴王大悦,乃召子贡而告之曰:“越使果来,请出卒三千,其君又从之,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邦,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仁也。君受其币,许其师,而辞其君。”吴王许诺。 子贡去之晋,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辨不可以胜敌。今齐吴将战,胜则必以其兵临晋。”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吴,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晋君许诺。子贡去而之鲁。 吴王果兴九郡之兵,而与齐大战于艾陵,大败齐师,获七将,陈兵不归。果与晋人相遇黄池之上。吴晋争疆,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闻之,涉江袭吴,去邦七里而军阵。吴王闻之,去晋从越。越王迎之,战于五湖。三战不胜,城门不守,遂围王宫,杀夫差而僇其相。伐吴三年,东乡而霸。故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疆晋,霸越,是也。 译文: 从前,陈成恒担任齐简公的国相,他想作乱篡位自立,但心中惧怕齐国的世族鲍、晏两家,所以就调动他们两家的军队去进攻鲁国。 鲁哀公十分担心,孔子也非常忧虑,于是召集门生弟子,对他们说:“对于那些互相征讨的诸侯,我们尚且感到羞耻。 现在齐国即将侵犯鲁国,鲁国是我们的祖国,我的坟墓也要筑在这里。 对于齐国的侵扰,我们难道不应该出去阻止一下吗?”颜渊请求出去阻止,孔子不同意;子路请求出去阻止,孔子也不同意;子贡请求出去阻止,孔子同意了。 子贡到齐国去,拜见陈成恒,对他说:“鲁国是一个难以攻打的国家,你却要去攻打它,这样做错了。”陈成恒间:“为什么说鲁国是难以攻打的?”子贡回答说:“鲁国都城的城墙单薄低矮,护城河既狭又浅;鲁国的国君愚昧不仁.大臣都欺世盗名、毫无用处;鲁国的百姓也讨厌舞刀弄**,不喜欢打仗的事,因此不能与鲁国交战。 假如你一定要打仗,那还不如去进攻吴国。 吴国都城的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既宽且深;士兵的盔甲十分坚固,而且是新做的,军队人数也较多,武器装备尤为精良,同时,还派遣有足智多谋的大夫负责守城。 与吴国交战是容易对付的,你不如去进攻吴国吧。”陈成恒听后气得脸色变了,愤怒地说:“你所说的难事,正是别人以为容易的事;你所说的易事,却正是别人以为困难的事!你用这些话来开导我,是什么用意?”子贡回答道:’我听说忧虑国内事务的人必定去攻击强国,忧虑国外事务的人才去进攻弱国;现在你的担心是在国内呀!我听说你三次受封却三次没有成功,这都是因为齐国朝廷上还有不顺从你的大臣。 现在你攻破鲁国来扩大齐国的疆域,灭掉鲁国来提高大臣们的声威,但你自己却并不能获得任何功劳。 你这样做,对上只可能使国君得志自负,对下也必然使大臣们肆意作为,你自己想要成功大事,就难上加难了!况且,国君一居功自傲就会放纵胡为,大臣们一居功自傲也会争权夺利,于是,你与国君之间势必产生分歧,而你与大臣们之间也难免发生利害冲突。 这样的话,你在齐国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危险了,简直就像把鸡蛋堆叠起来一样的危险!所以,我认为还不如去进攻吴国。 更何况吴王刚勇威猛,处事果敢,令行禁止,百姓都熟习攻战、守城之道,将领也法令严明,与吴军交战,齐国的这些笨家伙,一定会被生擒活捉了。 现在你挑选四周诸侯中的强国来作战,让大臣们去围攻这些国家,使齐国的将士都死在外国,朝廷中的犬臣也跑光了,这样,你上无作对的强臣,下无节制百姓的士吏,能够独自统治齐国的人,只有你了。”陈成恒听后说道:“讲得好!但是,我虽想按照你的话去做,齐恩的大军现在却已经开到了鲁国的城下,假如再调头去讨伐吴国,那些大臣一定会怀疑我别有企图的,这怎么办呢?”子贡说:“你现在可以按兵不动,我马上去拜见吴王,让吴国出兵去救鲁伐齐,于是,你就下令齐军迎上去,与吴军交战。”陈成恒同意了子贡的办法,于是,子贡就动身赶往吴国。 子贡南行到吴国拜见吴王,对吴王说:“我听说过这样的话:称王的君主不断绝有禄位的世家,称霸的君主没有强劲的敌手;千均的重物上,只要再加上很小的分量,秤锤就会移动的。 现在拥有万辆战车的强大的齐国,要吞并只有千辆兵车的弱小鲁国,想以此来与吴国争强,我非常为君王担忧。 况且,救援鲁国,能够显扬好的名声;而讨伐齐国,也可以获得大的益处。 如果…举而能在道义上挽救危亡的鲁国、在气势实力上制服强齐和威震晋国,那末,肯定就能够称王,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吴王说:“你讲的话不错,但是,我们吴国一直在与越国交战,越王还栖居在会稽山上。 越王是一个贤明的国君,他吃苦耐劳,夜以继日,在国内整顿政治,在国外联络诸侯,他一定有向我们吴国报仇的打算。 你等我打败了越国之后,再商议讨伐齐国的事情。”子贡说:“这不行。 越国的强劲并不在鲁国之下,而吴国的强大也超不过齐国。 君王想打败越国回来后再去与齐国较量,那时候鲁国早已被齐国兼并了。 只知道对付弱小的越国,却惧怕强大的齐国,这是不勇敢的表现;只看到细小的利益,却忘记巨大的祸害,这也是不聪明的表现。 这两种表现,我以为君王是不会采取的。 而且,我听说,仁爱的人是不舍让处于危难中的人加重困窘的,一定要去救助解难以推广自己的德行;有智谋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时机的,一定要抓住机会去建立自己的功业;能够称王的人也不会断绝有禄位的世家,一定要竭尽全力去承续那些即将断绝的世家后代来树立自己的恩义。 现在,君王正应该放过越国,不去讨伐、消灭它,通过与四邻国家的亲近和睦,来获取好仁的名声;正应该去制止暴行,使强齐陷入困境,威慑晋国,来显示出自己的武力;正应该去拯救弱小的鲁国,不使周王室的德泽断绝,来向诸侯各国表明自己的恩义。 这样的话,我所看到的就不只是越国这样的负海之国,而是包括中原以外各族在内的所有国家,都会一起来朝见吴国,吴国的帝王基业也就成功了!假如强大的吴国对弱小的越国有所担心,那末,我就先到东面去见越王,劝说越王派出精兵,按照我的建议,与吴军一起去救鲁伐齐。 这样,君王既能得到削弱越国的实际,又能获得为拯救诸侯而去讨伐强暴的好名声。”吴王听后大为高兴,于是就送子贡去越国。 子贡东行来拜见越王,越王听说子贡即将来临,就命令清扫道路,亲自到郊外迎接,并陪同子贡到宾馆,问子贡说:“我们越国是个偏僻鄙陋的地方,这里居住的是蛮夷异族之人。 先生居然屈尊光临,不知有什么要求?”子贡说:“我是来表示慰问的。”越王勾践稽首再拜,说道:“我听说,祸福相倚,现在你来向我表示慰问,这是我的福分,请先生详尽地谈谈你的看法。”子贡说:“我曾去拜见吴王,请求他出兵救鲁伐齐,吴王的内心非常愿意,但有些惧怕越国,说道:‘曾与越国交战,越王现在还栖居在会稽山上。 越王是一个贤明的国君,吃苦耐劳,夜以继日,国内整顿政治,国外联络诸侯,一定有向我报仇的打算。 你等我打败越国之后,再商议伐齐的事情。 ’而且,本身并没有向别人报复的想法,却让人产生怀疑,这是笨拙的;原本虽有向别人报复的打算,却让人猜到了,这也是危险的;报仇的行动还没有着手实施,但已经先传了出去,这就更危险了。 这三种情况,都是办成事情的最大忌讳。”越王勾践重又跪拜行礼,向子贡稽首再拜,说道:“从前,我不幸年少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自不量力,去与吴国交战,最后失败受辱,给先父也带来了耻辱。 自从逃离吴国后,我栖居在会稽山上,所守之地仅有海边,见到的也只有鱼鳖。 现在先生屈尊枉驾,亲自来见我、教导我,这完全是靠了先人的恩赐,我怎么会不听从你的教诲呢?”子贡说:“我听过这样的话:英明的君主任用人才决不会埋没他们的才能,但是,正直的人所荐举的贤人却常常不容于世。 所以,分取财利时就应该委派仁人,解危救难时应该委任勇士,使遣众人、治理百姓时应该委任贤人,匡正天下、安定诸侯时应孩委任坚人。 我诸熟官吏们的心理,他们虽然希望自己国家的军队强大,但是,并不想去侵犯兼并弱小的国家。 掌握权势、位居于他们之上的君主,想让他们去执行侵吞弱小国家的不正确的命令,这样的君主有几人?我也谙熟能够成功称王的方法,除了我之外,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掌握?现在吴王既然有讨伐齐国的愿望,君王就应该不惜贵重的器物,把它们献给吴国,以迎合吴王之心;也不要讨厌俯首低眉、用谦卑恭敬的话去奉承吴国、,应该故意抬高行礼的等级,那末,吴王就一定会去攻打齐国了!如果吴国不能战胜齐国,那就是君王的福分;假如吴国战胜了齐国,必定又会乘胜调兵去对付晋国。 我请你允许我北行去拜见晋君,劝说晋君,使晋、越两国夹攻吴国,这样就肯定能够削弱吴国!吴国的精锐之师和宝器仪仗,先在齐国受到损伤,后又在晋国消耗殆尽,于是,君王可以利用吴国这疲败之际,那就一定能消灭吴国了!”越王勾践于是再次对他稽首行礼,说:“从前,吴王依仗百姓众多,来伤害、侵犯我国,击败我的百姓,屠杀我的百姓,铲平我的宗庙:越国成为空匮贫困之地,百姓都沦为鱼鳖的饵食。 现在我对吴王的怨恨之深,真是刻骨入髓!我侍奉吴王,就像儿子害怕父亲、小弟敬重大哥一样,但这都是我的外表言谈。 现在能够得到先生的指教,我怎么敢怀疑呢?请你详尽地指教。 我睡不安席,食不甘味,不爱美色,不近音乐,已经整整三年了。 我唇焦喉干,烦心劳力,上面礼事众大臣,下面养育好百姓,只希望有一天能与吴国在中原野外决一死战,与吴王整衣交臂严肃正规地决斗一番,即使是吴越两国的战士相继死去,百姓流离失所、肝脑涂地。 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虽有这样的心愿,但也不是容易实现的。 我现在衡量一下自己的国力,尚不足以创伤吴国;对外结交联络诸侯,也不见成效。 我正竭尽全国的力量,广求奇谋妙策,即使改变我的容貌和姓名,让我手拿畚箕扫帚,去养牛喂马,以奴仆的身分去侍奉这些出谋画策的人,我也心甘情愿!即使我身首分离,手足异处,四肢陈列,被国人讥笑,只要我的愿望能够实现,我在所不惜2先生现在指教我,这正是让我们这个濒喻灭亡的国家能够生存下去,让即将死去的人再活转过来,这完全依赖于先人的恩赐,我怎么会不听从你的吩咐呢?”子贡说:“吴王的为人,贪图功名,却不懂得分辨利害得失。”越王听了,马上离开座位,向子贡请求道:“一切听从先生的指点。”子贡说:“我替你分析一下吴王的为人,吴王崇尚刚强,对下级肆虐残暴,他手下的人都不能顺从;他又屡屡讨伐别国,士卒也不能忍受。 太宰韶的为人,虽有智谋却很愚蠢,外强中干;他巧言利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善于伪装欺诈,以此事奉吴王,只知过去,不问将业,曲从吴王的过错,来稳定自己的地位,这是一个残害国家、使国君灭亡的臣子。”越王听后非常高兴。 子贡离越返吴的时候,越王送给他黄金百镒、宝剑一把、良马两匹,但子贡一样都没有接受。 就这样,子贡重又回到吴国,向吴王汇报说:“我把要讲的话都对越王讲了,越王听后惊恐失措,十分害怕地说:‘从前我命运不好,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 我自不量力,得罪了吴国。 兵败受辱,逃避在外,栖居在会稽山上,越国成为空匮贫困之地,百姓沦为鱼鳖的饵食。 幸亏吴王恩赐,放我归国,我现在还能够手捧礼器去进行祭祀。 吴王的恩惠,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又怎么敢去囹谋吴国呢?’我看越王的内心非常惊恐,他大概不久就会派使者到吴国来。”子贡回到吴国五天后,越国的使者果然也来了,对吴王说:“东海边的奴仆勾践,派遣使臣文种,认真地修饰准备一番后,特来问候君王。 从前我命运不好,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我自不量力,得罪了贵鼠兵败受辱,逃避在外,栖居于会稽出上,越国成为空匮贫困之地,百姓沦为鱼鳖的饵食。 幸赖君王恩赐,使我现在还能够手捧礼器去进行祭祀。 君王的恩惠,我到死都不会忘记!现在我听说君王准备推行正道,诛强救弱,去制服凶暴的齐国、安抚周王室,所以,我特地派遣微贱之臣文种,献上先父所藏的宝器:坚甲二十套以及名为屈卢的良矛、名为步光的宝剑,来第七卷祝贺贵国军吏。 君王将成功大义之举,我们地方虽小,但还是从全国各地挑选出三千士兵,跟随助战。 我还请求君王让我披坚执锐,冲锋在前,去抵挡敌人的箭石。”吴王听后大为高兴,于是召见子贡,告诉他:“越国的使臣果然来了,越国主动请求出兵三千助战,越王也希望亲自随我一起去征讨齐国,这样做可以吗?”子贡说:“不可以。 将别人的国家搞空虚了,把别国的士兵也全部拉出来,还要让他们的国君跟着一起去,这是不仁的做法。 君王应该接受他们的札物,答应他们出兵助战,但要拒绝他们的国君随行。”吴王夫差答应了。 子贡又离开吴国去晋国,对晋君说:“我听说,不事先定下计谋,就不能够应付突然的事变;不事先训练好军队,也就不能够战胜敌人。 现在齐、吴两国即将交战,吴国获胜之后必定会拳兵进攻晋国。”晋君非常恐慌,说:“这怎么办呢?”子贡说:“让军队好好地整顿休息,准备对付吴军的侵犯。 如果吴国不能一下子战胜齐国,那末,越国一定会趁机扰乱吴国的。”晋君答应了。 子贡于是离开晋国返回鲁国。 吴王夫差果然调集九个郡的军队,与齐军大战于艾陵,把齐军打得大败,俘瞄了齐军的七位将领。 吴国的军队驻扎在外不回国,果然又与晋军在黄池相遇。 吴晋两国争强,晋军发动攻击,吴军大败。 越王勾践得到这个情报,马上渡江袭击吴国,一直挺进到距离吴国都城七里的地方,摆开了军阵。 吴王夫差听到消息后,急忙撤离晋国,赶回来与越军对垒,越军于是迎上去,在五湖交战。 吴军三战皆败,连都门也守不住,于是,越军冲入城中,包围了王宫,杀死了夫差,同时也将吴国国相杀了。 越国在伐吴后的第三年,终于在东方称霸。 所以说子贡一出国游说,就使鲁国安宁、齐国内乱、吴国破亡、晋国强盛、越国称霸,就是这样的。 正文 越绝外传记地传第十 昔者,越之先君无余,乃禹之世,别封于越,以守禹冢。问天地之道,万物之纪,莫失其本。神农尝百草、水土甘苦,黄帝造衣裳,后稷产穑,制器械,人事备矣。畴粪桑麻,播种五谷,必以手足。大越海滨之民,独以鸟田,小大有差,进退有行,莫将自使,其故何也?曰:禹始也,忧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会计,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会稽。及其王也,巡狩大越,见耆老,纳诗书,审铨衡,平斗斛。因病亡死,葬会稽。苇椁桐棺,穿圹七尺,上无漏泄,下无即水。坛高三尺,土阶三等,延袤一亩。尚以为居之者乐,为之者苦,无以报民功,教民鸟田,一盛一衰。当禹之时,舜死苍梧,象为民田也。禹至此者,亦有因矣,亦覆釜也。覆釜者,州土也,填德也。禹美而告至焉。禹知时晏岁暮,年加申酉,求书其下,祠白马。禹井,井者法也。以为禹葬以法度,不烦人众。 无余初封大越,都秦余望南,千有余岁而至句践。句践徙治山北,引属东海,内、外越别封削焉。句践伐吴,霸关东,徙琅玡,起观台,台周七里,以望东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无几,躬求贤圣。孔子从弟子七十人,奉先王雅琴,治礼往奏。句践乃身被赐夷之甲,带步光之剑,杖物卢之矛,出死士三百人,为阵关下。孔子有顷姚稽到越。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教之?”孔子对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奉雅琴至大王所。”句践喟然叹曰:“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锐兵任死,越之常性也。夫子异则不可。”于是孔子辞,弟子莫能从乎。 越王夫镡以上至无余,久远,世不可纪也。夫镡子允常。允常子句践,大霸称王,徙琅玡,都也。句践子与夷,时霸。与夷子子翁,时霸。子翁子不扬,时霸。不扬子无疆,时霸,伐楚,威王灭无疆。无疆子之侯,窃自立为君长。之侯子尊,时君长。尊子亲,失众,楚伐之,走南山。亲以上至句践,凡八君,都琅玡二百二十四岁。无疆以上,霸,称王。之侯以下微弱,称君长。 句践小城,山阴城也。周二里二百二十三步,陆门四,水门一。今仓库是其宫台处也。周六百二十步,柱长三丈五尺三寸,霤高丈六尺。宫有百户,高丈二尺五寸。大城周二十里七十二步,不筑北面。而灭吴,徙治姑胥台。 山阴大城者,范蠡所筑治也,今传谓之蠡城。陆门三,水门三,决西北,亦有事。到始建国时,蠡城尽。 稷山者,句践斋戒台也。 龟山者,句践起怪游台也。东南司马门,因以照龟。又仰望天气,观天怪也。高四十六丈五尺二寸,周五百三十二步,今东武里。一曰怪山。怪山者,往古一夜自来,民怪之,故谓怪山。 驾台,周六百步,今安城里。 离台,周五百六十步,今淮阳里丘。 美人宫,周五百九十步,陆门二,水门一,今北坛利里丘土城,句践所习教美女西施、郑旦宫台也。女出于苎萝山,欲献于吴,自谓东垂僻陋,恐女朴鄙,故近大道居。去县五里。 乐野者,越之弋猎处,大乐,故谓乐野。其山上石室,句践所休谋也。去县七里。 中宿台马丘,周六百步,今高平里丘。 东郭外南小城者,句践冰室,去县三里。 句践之出入也,齐于稷山,往从田里,去从北郭门。照龟龟山,更驾台,驰于离丘,游于美人宫,兴乐中宿,过历马丘。射于乐野之衢,走犬若耶,休谋石室,食于冰厨。领功铨土,已作昌土台。藏其形,隐其情。一曰:冰室者,所以备膳羞也。 浦阳者,句践军败失众,懑于此。去县五十里。 夫山者,句践绝粮,困也。其山上大冢,句践庶子冢也。去县十五里。 句践与吴战于浙江之上,石买为将。耆老、壮长进谏曰:“夫石买,人与为怨,家与为仇,贪而好利,细人也,无长策。王而用之,国必不遂。”王不听,遂遣之。石买发,行至浙江上,斩杀无罪,欲专威服军中,动摇将率,独专其权。士众恐惧,人不自聊。兵法曰:“视民如婴儿,故可与赴深溪。”士众鱼烂而买不知,尚犹峻法隆刑。子胥独见可夺之证,变为奇谋,或北或南,夜举火击鼓,画陈诈兵,越师溃坠,政令不行,背叛乖离。还报其王,王杀买,谢其师,号声闻吴。吴王恐惧,子胥私喜:“越军败矣。胥闻之,狐之将杀,噆唇吸齿。今越句践其已败矣,君王安意,越易兼也。 ”使人入问之,越师请降,子胥不听。越栖于会稽之山,吴退而围之。句践喟然用种、蠡计,转死为霸。一人之身,吉凶更至。盛衰存亡,在于用臣。治道万端,要在得贤。越栖于会稽日,行成于吴,吴引兵而去。句践将降,西至浙江,待诏入吴,故有鸡鸣墟。其入辞曰: “亡臣孤句践,故将士众,入为臣虏。民可得使,地可得有。”吴王许之。子胥大怒,目若夜光,声若哮虎: “此越未战而服,天以赐吴,其逆天乎?臣唯君王急剬之。”吴王不听,遂许之浙江是也。 阳城里者,范蠡城也。西至水路,水门一,陆门二。 北阳里城,大夫种城也,取土西山以济之。径百九十四步。或为南安。 富阳里者,外越赐义也。处里门,美以练塘田。 安城里高库者,句践伐吴,禽夫差,以为胜兵,筑库高阁之。周二百三十步,今安城里。 故禹宗庙,在小城南门外大城内。禹稷在庙西,今南里。 独山大冢者,句践自治以为冢。徙琅玡,冢不成。去县九里。 麻林山,一名多山。句践欲伐吴,种麻以为弓弦,使齐人守之,越谓齐人“多”,故曰麻林多,以防吴。以山下田封功臣。去县一十二里。 会稽山上城者,句践与吴战,大败,栖其中。因以下为目鱼池,其利不租。 会稽山北城者,子胥浮兵以守城是也。 若耶大冢者,句践所徙葬先君夫镡冢也,去县二十五里。 葛山者,句践罢吴,种葛,使越女织治葛布,献于吴王夫差。去县七里。 姑中山者,越铜官之山也,越人谓之铜姑渎。长二百五十步,去县二十五里。 富中大塘者,句践治以为义田,为肥饶,谓之富中。去县二十里二十二步。 犬山者,句践罢吴,畜犬猎南山白鹿,欲得献吴,神不可得,故曰犬山。其高为犬亭。去县二十五里。 白鹿山,在犬山之南,去县二十九里。 鸡山、豕山者,句践以畜鸡豕,将伐吴,以食士也。鸡山在锡山南,去县五十里。豕山在民山西,去县六十三里。洹江以来属越。疑豕山在余暨界中。 练塘者,句践时采钖山为炭,称“炭聚”,载从炭渎至练塘,各因事名之。去县五十里。 木客大冢者,句践父允常冢也。初徙琅玡,使楼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为桴,故曰木客。去县十五里。一曰句践伐善材,文刻献于吴,故曰木客。 官渎者,句践工官也。去县十四里。 苦竹城者,句践伐吴还,封范蠡子也。其僻居,径六十步。因为民治田,塘长千五百三十三步。其冢名土山。范蠡苦勤功笃,故封其子于是,去县十八里。 北郭外路南溪北城者,句践筑鼓钟宫也,去县七里。其邑为龚钱。 舟室者,句践船宫也,去县五十里。 民西大冢者,句践客秦伊善照龟者冢也,因名冢为秦伊山。 射浦者,句践教习兵处也。今射浦去县五里。射卒陈音死,葬民西,故曰陈音山。 种山者,句践所葬大夫种也。楼船卒二千人,钧足羡,葬之三蓬下。种将死,自策:“后有贤者,百年而至,置我三蓬,自章后世。”句践葬之,食传三贤。 巫里,句践所徙巫为一里,去县二十五里。其亭祠今为和公群社稷墟。 巫山者,越●,神巫之官也,死葬其上,去县十三里许。 六山者,句践铸铜,铸铜不烁,埋之东阪,其上马箠。句践遣使者取于南社,徙种六山,饰治为马箠,献之吴。去县三十五里。 江东中巫葬者,越神巫无杜子孙也。死,句践于中江而葬之。巫神,欲使覆祸吴人船。去县三十里。 石塘者,越所害军船也。塘广六十五步,长三百五十三步。去县四十里。 防坞者,越所以遏吴军也。去县四十里。 杭坞者,句践杭也。二百石长买卒七士人,度之会夷。去县四十里。 涂山者,禹所取妻之山也,去县五十里。 朱余者,越盐官也。越人谓盐曰“余”。去县三十五里。 句践已灭吴,使吴人筑吴塘,东西千步,名辟首。后因以为名曰塘。 独妇山者,句践将伐吴,徙寡妇致独山上,以为死士示,得专一也。去县四十里。后说之者,盖句践所以游军士也。 马嗥者,吴伐越,道逢大风,车败马失,骑士堕死,疋马啼嗥,事见吴史。 浙江南路西城者,范蠡敦兵城也。其陵固可守,故谓之固陵。所以然者,以其大船军所置也。 山阴古故陆道,出东郭,随直渎阳春亭。山阴故水道,出东郭,从郡阳春亭。去县五十里。 语儿乡,故越界,名曰就李。吴疆越地以为战地,至于柴辟亭。 女阳亭者,句践入官于吴,夫人从,道产女此亭,养于李乡,句践胜吴,更名女阳,更就李为语儿乡。 吴王夫差伐越,有其邦,句践服为臣。三年,吴王复还封句践于越,东西百里,北乡臣事吴,东为右,西为左。大越故界,浙江至就李,南姑末、写干。 觐乡北有武原。武原,今海盐。姑末,今大末。写干,今属豫章。 自无余初封于越以来,传闻越王子孙,在丹阳皋乡,更姓梅,梅里是也。 自秦以来,至秦元王不绝年。元王立二十年,平王立二十三年,惠文王立二十七年,武王立四年,昭襄王亦立五十六年,而灭周赧王,周绝于此。孝文王立一年,庄襄王更号太上皇帝,立三年,秦始皇帝立三十七年,号曰赵政,政,赵外孙,胡亥立二年,子婴立六月。秦元王至子婴,凡十王,百七十岁。汉高帝灭之,治咸阳,壹天下。 政使将魏舍、内史教攻韩,得韩王安。政使将王贲攻魏,得魏王歇。政使将王涉攻赵,得赵王尚。政使将王贲攻楚,得楚王成。政使将史敖攻燕,得燕王喜。政使将王涉攻齐,得齐王建。政更号为秦始皇帝,以其三十七年,东游之会稽,道度牛渚,奏东安,东安,今富春。丹阳,溧阳,鄣故,余杭轲亭南。东奏槿头,道度诸暨、大越。以正月甲戌到大越,留舍都亭。取钱塘浙江“岑石”。石长丈四尺,南北面广六尺,东面广四尺,西面广尺六寸,刻文立于越栋山上,其道九曲,去县二十一里。是时,徙大越民置余杭伊攻□故鄣。因徙天下有罪适吏民,置海南故大越处,以备东海外越。乃更名大越曰山阴。已去,奏诸暨、钱塘,因奏吴。上姑苏台,则治射防于宅亭、贾亭北。年至灵,不射,去,奏曲阿、句容,度牛渚,西到咸阳,崩。 译文: 从前,越国最早的君主无馀,是在夏禹的时代分封在越地的,是为守护禹的坟墓。 他探求天地变化的道理、万物生长的法则,从来也没有违背这些根本规律。 神农氏遍尝百草与水土的甘苦,黄帝发明衣裳,后稷开创耕耘收种、制作用具,人生的各种事情就基本具备了。 壅肥种植桑麻,播种五谷庄稼,必须使用手脚。 越地海滨的百姓,偏偏由鸟来作耕田的样子,百姓随后种植;田块虽然大小不等,但播种却次序井然,根本用不着人去指使,这是什么缘故呢?回答说:禹当初治水的时候,一心想着为百姓救灾解难,他来到越地,登上茅山,作总的计算,给有德的人封爵,给有功的人记功,于是就将茅山改名为会稽。 等到他即位治理天下时,又巡视越地,会见老人,馈送诗韦,审定衡器,统一量器。 后来他得病而死,就安葬在会稽山上。 芦苇做成的外棺,铜做成的内棺,墓穴深七尺,墓地高敝干燥,上面没有渗漏之处,下面也不靠近水流。 祭坛高三尺,用泥土筑成的台阶有三级,向外延伸方圆有一亩。 禹还感到百姓居住在会稽一带非常快乐,但生活十分艰苦,自以为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百姓的,因此就教导百姓让鸟来作耕耘状,然后进行播种,年成也有好有坏。 在禹那个时候,舜死在苍梧山,于是,大象就来为当地的百姓耕耘田地。 禹到会稽山来,也是有原因的,是为了那状如覆釜的山石。 覆釜是会稽山上的土石,禹正是因为它而成就了治水的功德。 “鸟田”也是禹赞美会稽而上告天帝才获得的。 禹感到时近岁末,而自己也已到晚年,因此留下遗训,让后人宰白马祈祷于禹井。 造井,就是为百姓确立法度,要让后人知道禹的安葬是按一定的法度进行的,没有烦扰百姓。 当初,无馀封在越地时,部城建在秦馀望山的南面。 经过一千多年,到了勾践的时候,勾践就将都城迁移到山的北面,与东海相连,而内、外越因为别有所封而分割出去了。 勾践讨伐吴国,称霸于关东地区,又徙都琅琊,建造观台。 观台周长七里,用来眺望东海。 观台内有敢死之士八千人,战船三百艘。 过了不久,勾践亲自聘求贤士圣人,于是孔子带领他的七十个学生,手捧先王的雅琴,整饰礼节而到观台来演奏。 勾践为了迎接孔子一行,就身穿名叫赐夷的坚甲,佩带名叫步光的宝剑,手握名叫物卢的良矛,还调动三百个敢死之士,在关下摆开阵势。 过了一会儿,孔子就温文恭敬地到了越国。 越王勾践说:“好好,先生有什么开导我?”孔子回答说:“我能够讲述五帝三王的治国之道,所以捧着雅琴到君王这里来。”勾践叹息道:“我们越国人生性脆弱愚笨,靠水往来,居住山中,把船当作车,把楫作为马,出去就像飘风一样轻捷,让人无法赶上,而且武器锐利,好战不怕死,这正是越人的常性。 先生不讲五帝三王之道就不行吗?”于是孔子就告辞离开了越国,他的弟子也没有一个能顺从越王之意的。 从越王夫镡以上至无馀,非常久远,世代已不能记清。 夫镡有儿子名允常。 允常有儿子名勾践,勾践大霸称王,迁往琅琊,以之为都城。 勾践有儿子名与夷,在当时也是霸主。 与夷有儿子名子翁,在当时还是霸主。 子翁有儿子名不扬,在当时仍是霸主。 不扬有儿子名无疆,在当时也仍然是霸主,他讨伐楚国,楚威王灭掉了他。 无疆有儿子名之侯,他暗地里自立为君长。 之侯有儿子名尊,在当时也当君长。 尊有儿子名亲,得不到百姓的信赖,楚国讨伐他,他逃进了南山。 从亲以上至勾践,一共是八代国君,以琅琊为都城总共二百二十四年。 无疆以上的国君,都是霸主,称王。 之侯以后的国君变得微弱了,都称为君长。 勾践小城,就是山阴城。 周长二里二百二十三步,有四座陆门、一座水门。 现在的仓库就是勾践的宫殿之台的所在地,周长六百二十步,柱高三丈五尺三寸,檐雷高一丈六尺。 宫中有百门,门高一丈二尺五寸。 大城周长二十里七十二步,北面未筑城墙。 灭吴之后,勾践就迁都姑胥台。 山阴大城,是由范蠡建造的,现在传称为蠡城。 有三座陆门、三座水门。 城西北面有一个缺口,是为了事奉吴国的方便。 到汉代开始建凰时,蠡城就毁坏了。 稷山,是勾践的斋戒之台。 龟出,是勾践所造的怪游台;东南有司马门,用以占卜;又在此仰望天象,观测日月星辰运行的奇异变化。 台高四十六丈五尺二寸,周长五百三十二步,在今东武里。 龟山又称怪山;称怪山的原因,是由于上古时代此山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老百姓对此感到非常奇怪,所以称为怪山。 驾台,周长六百步,在今安城里。 离台,周长五百六十步,在今淮阳里丘上。 美人宫,周长五百九十步,有两座陆门、一座水门,在今北坛利里丘上的土城内,这是勾践教练美女西施、郑旦的宫台。 这两位美女都出生在苎萝山,越王勾践想把她们献给吴壬,又担心她俩长在边陲僻陋之地,显得朴拙浅俗,所以让她们靠近大路旁居住。 离都城五里。 乐野,是越王射箭打猎的场所。 越王勾践在这里感到非常快乐,所以叫做乐野。 乐野山上的石室,是勾践动脑筋出好主意的地方。 离都城七里。 中指台马丘,周长六百步,在今高平里丘上。 东外城之外南小城,是勾践的冰室,离都城三里。 勾践平时的起居进出,一般是:在稷山斋戒,经过田里,南北郭门而出,在龟山占卜,然后再经过驾台,在离丘骑马驰骋,在美人吕游观,在中宿作乐,然后再经过马丘,在乐野的道路上射箭打猎,然后将猎犬圈放在若耶山,自己则在石室里动脑筋、出主意,最后,到冰厨去吃饭。 至于论功行赏、测量疆土的场所,则早已筑好昌土台。 把昌土台隐藏起来,是为了掩饰扩张称霸的雄心。 有一种说法,认为“冰室”是用来准备美食的地方。 浦阳,是勾践兵败后失众的地方,他在此地内心非常烦闷苦恼。 离都城五十里。 夫山,是勾践绝粮受困的地方。 此山上有一个大坟:正是勾践庶子的坟墓。 离都城十五里。 勾践与吴国在浙江之上交战,石买担任越军的将领。 越国的年长者和壮年人都向勾践进谏说:“石买这个人,人人都跟他有怨,家家都与他结仇。 他贪婪好利,是一个见识短浅的小人,没有长远的谋略。 君王如果重用他,越国一定不会成功的。”越王没有采纳这些意见,还是派石买率兵出征。 石买出发来到浙江,斩杀无辜的人,一心想用威力慑服全军,以此动摇其它将领的地位,自己独专军权。 将士们惊恐万分,人人都感到无以聊生。 兵法说:“对待百姓要像对待婴儿一样关怀备至,那末,就能够跟他们一起去赴难了。”越军将士的斗志已经像鱼烂了一样地溃散瓦解,但石买却一点也不了解,还是用严峻的刑法去对待他们。 伍子胥独自看出了可以战胜越军的征兆,于是他改用奇谋异策,命令吴军一会儿攻北,一会儿攻南;在夜里点起火把擂鼓,好像要发起攻击似的,而白天则布下伪装的部队,以此迷惑越军。 结果,越军人心恐惧、溃散,政令不能推行,队伍分崩离析。 有人回去向越王汇报,越王就把石买杀了,并亲自向全军将士请罪,将士们的喊叫声一直传到吴国的军营中。 吴王非常害怕,伍子胥却暗地里高兴,他对吴王说:“越军溃败了!我听说,狐狸将被杀害时,会咬唇吸齿。 现在越军如此喊叫,勾践大概已经败定了。 君王安心,越国容易兼并了。”于是,派人进城询问,越军果然请求投降,但伍子胥不接受。 越王勾践退守在会稽山上,吴军追击并包围了会稽山。 在这种情况下,勾践深为感叹,就重用文种、范蠡的计谋,终于转死为生,继而称霸。 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吉凶会交替着来到;国家也是如此,国家的盛衰存亡,就在于任用大臣,治国之术有许许多多方面,最关键的是得到贤人的辅佐。 越王勾践栖居会稽山的时候,向吴国求和,于是,吴王率军离开了越国。 勾践准备亲自去吴国投降,他西行来到浙江,等待吴王的诏令然后进入吴国,所以就有了“鸡鸣墟”这个遣迹。 勾践进入吴国后的致辞是这样说的:“亡国之臣勾践,特地带领官吏们,来当奴仆。 越地的百姓都能听从君王的使唤,越国的土地也都归君王所有。”于是,吴王答应了勾践的投降。 伍子胥则大为愤怒,他双目圆睁如同夜光珠一般,还像虎哮似地大声说道:“这个越国不战而被征服,是上天赐给我们吴国的恩典,难道我们应该违背上天的心意吗?我希望君王赶快杀掉他们!”吴王没有听从,于是,就这样答应勾践居有浙江。 阳城里,是范蠡的居城。 往西通水路,有一座水门、两座陆门。 北阳里城,是大夫文种的居城。 从西山取土填高而筑成,城内南北道路长一百九十四步。 有人称为南安城。 富阳里,是外越所赐予的义城。 位置在里门,由于练塘田而为人称美。 安城里高库,是勾践讨伐吴国、俘虏夫差以后所筑。 勾践认为伐吴的兵器是克敌制胜的宝器,因此筑这座高库藏起来。 周长二百三十步,在今安城里。 原先的禹的宗庙,位于小城南门外的大城内。 禹时农官稷之庙则在禹宗庙的西边,在今南里。 独山大坟,是勾践为自己修造的坟墓。 后来,因为迁都琅琊,墓没有建成。 离都城九里。 麻林山,又叫多山。 勾践准备讨伐吴国,种麻用以制作弓弦,派遣齐国人守护,越人称齐人为“多”,所以叫做“麻林多”,是为了防备吴国。 勾践又把山下的田地分封给功臣。 距离都城十二里。 会稽山上城,是勾践与吴国交战大败后所栖息的地方。 勾践于是将山下的池塘称为目鱼池,这里的出产不收租。 会稽山北城,是伍子胥从水上运兵过来驻守的地方。 若耶大墓,是勾践所迁葬的先代君王夫镡的坟墓,距离都城葛山,是勾践被吴国打败后疲困不堪而种葛的地方。 勾践下令越国妇女织造葛布,贡献给吴王夫差。 离都城七里。 姑中山,是越国铜官管理的山,越人称它为铜姑渎。 周长二百五十步,离都城二十五里。 宫中大塘,是勾践所修治的义田,因为土地肥沃,所以称为富中。 离都城二十里二十二步。 犬山,是勾践被吴国打败后疲弊而养猎犬的地方;勾践养猎犬是想去猎取南山的白鹿,贡献给吴国。 奇怪的是始终一无所获,所以取名为犬山。 山的最高处有犬亭。 离都城二十五里。 白鹿山,位于犬山的南面,离都城二十九里。 鸡山、豕山,是勾践养鸡、养猪的地方。 勾践准备讨伐吴国,养鸡养猪以供给军士享食。 鸡山在锡山南面,距离都城五十里;豕山在民山西面,距离都城六十三里。 洹江过来属于越国疆域,估计豕山就在馀暨境内。 练塘,是勾践当时开掘锡山采炭的地方,也称“炭聚”。 史书所载从炭渎到练塘的各个地名,都是因事而命名的。 距离都城五十里。 木客大坟,是勾践父亲允常的坟墓。 刚迁都琊琊时,勾践命令二千八百名战船上的士兵去采伐松柏,制作舟船,所以叫木客。 距离都城十五里。 又有一种说法,以为是勾践采伐好的木材,刻上花纹后进献给吴国,因此称为木客。 官渎,是勾践的工官所居之处,离都城十四里。 苦竹城,是勾践讨伐吴国凯旋归来后分封范蠡儿子的地方。 这是一个偏僻的居处,道路仅六十步长。 范蠡的儿子于是替百姓整治田地,修筑的塘堤长一千五百三十三步。 那里有个土丘名叫土山。 范蠡劳苦功高,勾践所以封他的儿子在那儿。 离都城十八里。 北郭外、路南溪北城,是勾践所建造的鼓钟宫所在之处,离都城七里。 城名叫做龚钱。 舟室,是勾践船宫所在的地方,离都城五十里。 民西大墓,是勾践的擅长察看龟纹占卜的门客秦伊的坟墓,因此称这个墓为秦伊山。 射浦,是勾践操练士兵的地方。 就是现在的射浦,距离都城五里。 善射之士陈音死后,就安葬在民西,所以叫陈音山。 种山,是勾践安葬大夫文种的地方。 勾践派遣二千名战船上的士兵,建造鼎足形的墓道,将文种葬于三蓬山下。 文种临死时,上书勾践,说:“后代有贤人,百年后才到。 将我安葬在三蓬,后世自然得彰显。”因此勾践就葬文种于此,这也就是所谓“食传三贤”的意思。 巫里,是勾践将巫师迁聚在一起的地方,离都城二十五里。 巫里的亭祠,是和公郡社稷台的故址。 巫山,是越国的神巫魈所居之处,神巫死后就葬在巫山上。 离都城大约十三里。 六山,是勾践铸铜的地方。 铸铜如有不熔化的,就埋在东坂。 六山上出产的马鞭,是进献吴国的贡品。 勾践派遣使者从南社移来树木,种植在六山,然后修饰制成马鞭,献给吴国。 离都城三十五里。 江东中巫葬处,安葬的是越国神巫无杜的子孙。 无杜死后,勾践就将他葬在中江。 无杜,就是那个想使吴国战船遭受覆灭之祸的神巫。 距离都城三十里。 石塘,是越国人想破坏吴军战船的地方。 塘宽六十五步,长三百五十三步。 离都城四十里。 防坞,是越国用来阻遏吴军的设施,离都城四十里。 杭坞,是勾践停放渡船的地方。 杭坞设二百石长管理,雇佣士兵七十人,可以渡往会夷。 距离都城四十里。 涂山,是禹的妻子所居住的山,离都城五十里。 朱馀,是越国盐官所在之处。 越人称盐为“馀”。 离都城三十五里。 勾践灭亡吴国之后,命令吴人修筑吴塘,东西长一千步,取名为辟首,后来就改名为塘。 独妇山,是勾践准备讨伐吴国时安置寡妇的地方。 勾践将寡妇迁到此山上,是为敢死之士安排的,使他们专心一意。 距离都城四十里。 后来说这件事的人,都认为这是勾践用来供军士游乐的地方。 马嗥,是吴军进攻越国时路遇大风的地方。 狂风猛刮,兵车被掀翻,战马被吹失,骑兵部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马匹啼叫不止。 有关此事的具体记叙可以看《吴史》。 浙江南路西城,是范蠡屯聚军队的地方。 这里的土山本来就能够据以坚守,所以称为固陵。 范蠡之所以要在这里屯聚军队,是由于越军的大型战船的配备所需。 山阴古时候原先的陆路,是从东外城而出,沿着直渎阳春亭走。 山阴原先的水路,也从东外城出去,也通往郡内的阳春亭。 阳春亭距离都城五十里。 语儿乡,是原先越国的疆界,叫作就李。 后来,吴国侵占越地作为自己的疆域,并辟为战地,从就李一直到柴辟亭。 女阳亭这个地方,勾践到吴国去当役吏,他的夫人跟随着一起去,半路上生产,就在这个亭子里生下了女儿,托养于李乡。 后来,勾践战胜了吴国,便将亭名改为女阳,同时也把就李改名为语儿乡。 吴王夫差进攻越国,占领了越地,勾践投降当了吴国的臣子。 三年后,吴王又将越地归还分封给勾践。 勾践于是统治这东西百里阔的越地,向北侍奉吴国;东面是右,西面是左。 越地原先的疆界,东西自浙江到就李,南面到姑末、写干。 觐乡北面有武原;武原就是现在的海盐。 姑末是现在的大末,写干现在属于豫章管辖。 扶无馀当初分封于越地以来,传说住在丹阳皋乡的越王子孙,后来改姓为梅,梅里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秦国自开国以来,到秦元王时、,始终没有纪年。 元王即位为君主二十年,平王即位二十三年,惠文王即位二十七年,武王即位四年。 昭襄王即位也有五十六年,他天了周赧王,周朝就此断绝不传。 孝文王即位一年;庄襄王改号为太上皇帝,即位三年。 秦始皇即位三十七年,称为赵政,赢政是赵国的外孙。 胡亥即位两年,子婴即位六个月。 自秦元王到子婴,秦国一共是十代君王,承传一百七十年。 汉高祖灭了秦国,将咸阳作为都城,统一了天下。 秦王政派遣将军魏舍、内史教进攻韩国,俘获了韩王安。 秦王政派遣将军王贲进攻魏国,俘获了魏王歇。 秦王政派遣将军王涉进攻赵国,俘获了赵王迁。 秦王政派遣将军王贲进攻楚国,俘获了楚王负绉。 秦王政派遣将军史敖进攻燕国,俘获了燕王喜。 秦王政派遣将军王涉进攻齐国,俘获了齐王建。 于是,秦王政改称秦始皇帝。 在即位三十七年时,秦始皇东巡来到会稽。 他一路上渡过牛渚,走东安(东安就是现在的富春),历经丹阳、溧阳、鄣故、余杭轲亭南,再往东至槿头,又渡过诸暨、大越,于正月甲戌日到达大越,停宿在会稽郡的都亭。 秦始皇选取了钱塘浙江边的一块崖石,这块崖石被称为“岑石”;石长一丈四尺,南北面宽六尺,东酉面宽一尺六寸;刻上文字,树立在越地的会稽山上。 到山上立石刻处的道路很曲折,距离郡治二十一里。 当时,秦始皇将越地百姓迁移安置在余杭、伊攻、口故鄣。 于是,他又把天下犯罪、贬谪的官吏、百姓迁移安置在海南原先的大越地区,用以防御东海外越的侵扰,并将大越改名为山阴。 秦始皇离开会稽时,走诸暨、钱塘,就往吴地而去,登上姑苏台,又在宅亭、贾亭北面整治射礼、布置防卫。 秦始皇当年又来到灵地,但没有举行射礼就离开了;然后又去曲阿、句容,再渡牛渚,西行回到咸阳,便死了。 正文 越绝外传计倪第十一 昔者,越王句践近侵于疆吴,远媿于诸侯,兵革散空,国且灭亡,乃胁诸臣而与之盟:“吾欲伐吴,奈何有功?”群臣默然而无对。王曰:“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何大夫易见而难使也?”计倪官卑年少,其居在后,举首而起,曰:“殆哉!非大夫易见难使,是大王不能使臣也。”王曰:“何谓也?”计倪对曰:“夫官位财币,王之所轻,死者,是士之所重也。王爱所轻,责士所重,岂不艰哉?”王自揖,进计倪而问焉。 计倪对曰:“夫仁义者,治之门,士民者,君之根本也。闿门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谨选左右。左右选,则孔主日益上,不选,则孔主日益下。二者贵质浸之渐也。愿君王公选于众,精炼左右,非君子至诚之士,无与居家。使邪僻之气无渐以生,仁义之行有阶,人知其能,官知其治。爵赏刑罚,一由君出,则臣下不敢毁誉以言,无功者不敢干治。故明主用人,不由所从,不问其先,说取一焉。是故周文、齐桓,躬于任贤,太公、管仲,明于知人。今则不然,臣故曰殆哉。” 越王勃然曰:“孤闻齐威淫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盖管仲之力也。寡人虽愚,唯在大夫。”计倪对曰:“ 齐威除管仲罪,大责任之,至易。此故南阳苍句。太公九十而不伐,磻溪之饿人也。圣主不计其辱,以为贤者。一乎仲,二乎仲,斯可致王,但霸何足道。桓称仲父,文称太公,计此二人,曾无跬步之劳、大呼之功,乃忘弓矢之怨,授以上卿。传曰:直能三公。今置臣而不尊,使贤而不用,譬如门户像设,倚而相欺,盖智士所耻,贤者所羞。君王察之。”越王曰:“诚者不能匿其辞,大夫既在,何须言哉!”计倪对曰:“ 臣闻智者不妄言,以成其劳,贤者始于难动,终于有成。传曰:‘易之谦逊对过问,抑威权势,利器不可示人。’言赏罚由君,此之谓也。故贤君用臣,略责于绝,施之职而成其功,远使,以效其诚。内告以匿,以知其信。与之讲事,以观其智。饮之以酒,以观其态。选士以备,不肖者无所置。” 越王大媿,乃坏池填堑,开仓谷,贷贫乏,乃使群臣身问疾病,躬视死丧,不厄穷僻,尊有德;与民同苦乐,激河泉井,示不独食。行之六年,士民一心,不谋同辞,不呼自来,皆欲伐吴。遂有大功而霸诸侯。孔子曰:“宽则得众。”此之谓也。 夫有勇见于外,必有仁于内。子胥战于就李,阖庐伤焉,军败而还。是时死伤者不可称数,所以然者,罢顿不得已。子胥内忧:“为人臣,上不能令主,下令百姓被兵刃之咎。”自责内伤,莫能知者。故身操死持伤及被兵者,莫不悉于子胥之手,垂涕啼哭,欲伐而死。三年自咎,不亲妻子,饥不饱食,寒不重彩,结心于越,欲复其仇。师事越公,录其述。印天之兆,牵牛南斗。赫赫斯怒,与天俱起。发令告民,归如父母。当胥之言,唯恐为后。师众同心,得天之中。 越乃兴师,与战西江。二国争疆,未知存亡。子胥知时变,为诈兵,为两翼,夜火相应。句践大恐,振旅服降。进兵围越会稽填山。子胥微策可谓神,守战数年,句践行成。子胥争谏,以是不容。宰嚭许之,引兵而还。夫差听嚭,不杀仇人。兴师十万,与不敌同。圣人讥之,是以春秋不差其文。故传曰:“子胥贤者,尚有就李之耻。”此之谓也。 哀哉!夫差不信伍子胥,而任太宰嚭,乃此祸晋之骊姬、亡周之褒姒,尽妖妍于图画,极凶悖于人理。倾城倾国,思昭示于后王,丽质冶容,宜求监于前史。古人云:“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念居安思危,日谨一日。易曰:“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又曰:“进退存亡不失其正者,唯圣人乎!”由此而言,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几,得有丧之理。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可以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侵犯强大的吴国失利,又愧对诸侯各国,远近交困,军备耗尽,国家面临灭亡的危险。 于是,勾践召集大臣们,与他们商议誓约:“我想讨伐吴国报仇雪恨,怎样才能成功?”大臣们默不出声。 越王就说:“君主的忧虑跫茬子的耻辱,君主的耻辱就需要臣子效死命去洗雪,为什么你们能轻视君主的忧虑和耻辱,却难以听从君主的使遣呢?”计倪官小位卑,年纪又轻,居于后列,他抬头起身说道:“危险啊!并不是大夫们能轻易容忍而难以使遣,这是君王不能正确地使遣他们。”越王说:“这话怎么说?”计倪回答说:“官位、财货,是君王所应轻视的东西;为国君效死命,则是官吏们所重视的事情。 君王爱惜宫位财货,却责斥官吏们,要他们去为国效命,这难道不是很困难了吗?”越王向计倪拱手行礼,请他上前来,询问他。 计倪回答说:“仁义是治国的关键,官吏百姓是当国君的根本。 抓住关键、稳固根本,没有比先端正自己更重要的了。 端正自己的方法,就是要谨慎地选择好辅佐之臣。 辅佐之臣选得好,那末君主就蒸蒸日上;辅佐之臣选得不好,那末君主便每况愈下。 这两者最重要的是注意相互间的逐渐变化。 因此,希望君王公正地选拔人才,精当地选择好辅佐之臣,不是有才德的最真诚的人,就不能拔举他到朝廷上做官。 要使邪僻不正之气无法滋生,而仁义有道之衍日益得到提倡,每个人都了解自己能力所适合的工作,官吏们则熟悉自己所管理的事务。 封爵行赏和判刑处罚这些事,…律都由国君决定,那末,臣子就不敢出言进行评论毁誉,没有功勋的人也不敢干预国事了。 所以,英明的君主在用人时,不问他从哪里来的,也不考虑先来后到,喜欢、择取的标准是统一的。 因此,周文王、齐桓公就能亲自任用贤人,太公望、管仲也能清楚地辨识别人的贤愚善恶。 现在,我们越国却不是这样的,所以我说危险了。”越王听后勃然大怒,说道:“我听说齐桓公纵欲放荡,多次会合诸侯,将天下的秩序纳入正规,完全是依靠管仲的力量。 我这个人就是愚笨,也只有依赖你们大夫。”计倪回答说:“齐桓公免除了管仲的罪行,把治理国家的重任委托给他,一切都极为容易。 这就是原先的南阳苍句。 太公望九十岁还不见有功,仍然是稻溪边一个吃不饱的穷人。 但圣明的君主并不计较他们的屈辱受抑,依然认为他们是贤人。 这件事请教仲父,那件事也请教仲父,这就能够实现王道,称霸又算得了什么呢!齐桓公尊称管仲为仲父,周文王尊称吕尚为太公望,想一下这两位臣子,原先他们对于君主根本就没有一点辛劳、半点功绩,但君主却能够忘却被射的怨恨,任命他们为上卿。 书传上说:“有担任三公的能力就授予三公之位。”现在,越国虽然也设置官吏,但并不尊重他们;虽然也使遣贤人,但却不重用他们,就好像在门口虚设画像,让画像倚靠在门上欺骗人。 这正是有智谋的人和有才德的人感到耻辱的做法。 请君王仔细审察。”越王说:“真诚的人就不应该有话不说,大夫们既然都在这里,你不妨把话全部说出来!”计倪回答说:“我听说聪明的人不胡言乱语,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功业;有才德的人在事情开始时往往很慎重,因而最终能够取得成功。 书传上说:‘《易经》中的谦卦就是说,要谦恭地去应付错误的提问,要抑制、变通自己的权势,国家的权力是不能让别人看的。 ’说赏赐处罚应该由国君决定,正是这个意思。 所以,贤君任用臣子,只是稍加斥责以引起臣子的警戒,而给他们职权,让他们去成就功业。 派遣他出使远方,来验证他的诚心;进入内室才把别人的恶言告诉他,让他了解对他的信任;跟他一起谈论事情,来观测他的智慧;赐酒给他喝,来考察他的态度。 选拔人才一定要求全责备,不合格的就不安摊职位。”越王勾践听后感到非常惭愧,于是毁坏、填平战壕,打开谷仓,把谷物借给缺粮的百姓。 他又派大臣们去慰问国内生病的人,自己则去探望有丧事的人家;他设法不让居于穷乡僻壤的百姓继续受困遭难,尊重有德之人;他与百姓同甘共苦,筑堤拦河、引泉掘井,决不独占享用。 这样做了六年,官吏百姓都同心一意,不谋同辞,不呼自来,都要求讨伐吴国,于是,越王才成就了巨大的功业,越国也称霸于诸侯。 孔子说:“宽爱就会得到百姓的拥护。”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一个人能在外表上显现出勇敢来,那末他的内心一定是仁爱的。 伍子胥在就李作战时,吴王阖庐受了伤,吴军败退回国。 当时,死伤的人不计其数,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吴军疲弊困顿到了极点,实在是迫不得已。 伍子胥内心在担忧:“作为臣子,对上不能让君主逞志快意,对下使百姓身受战争之害。”他责备自己,内心非常悲伤,但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点。 吴国那些曾拚死作战、受到创伤和兵害的人,全部都汇聚到伍子胥的手下,他们流泪痛哭,要求讨伐越国,决一死战。 伍子胥经过了三年的自责自咎,不与妻子儿女亲近,肚子饿了不肯吃饱,身上冷了也不肯加衣服,专心一意考虑向越国复仇这件事。 他拜越公为师,把越公讲授的办洼都记录下来仔细研究。 他观察、印证上天牛、斗两宿所显示的兆象,他那显赫盛大的愤怒与上天之兆一起兴发。 于是,他发布命令遍告百姓,而百姓也像亲近父母一样地归附而来,他们都听从伍子胥的命令,唯恐落在别人的后面。 吴国士兵众多,同心齐力,顺应上天的意愿,于是向越国发动攻击。 越国也就起兵应战,与吴军在西江交锋。 吴、越两国争强,谁存谁亡难以预料。 但伍子胥懂得时机的变化,他布设诈兵,分为两翼,又在夜间点火以互相呼应。 结果使越王勾践非常恐慌,越军人心动摇,纷纷向吴军顺服投降。 吴国进兵包围了越国会稽填山。 伍子胥的精妙计谋真称得上神了。 勾践在会稽坚守了几年后,终于向吴国求和。 伍子胥极力谏劝,因此不为吴王所容纳。 太宰饵答应了越王的求和,于是,吴王就率兵回国了。 夫差听信太宰豁的话,没有杀掉仇人勾践;吴国劳师动众,调动了十万军队,结果却与不打仗一样。 圣人批评这样的做法,因此《春秋》,中没有记录这节文字。 所以,书传上也说:“伍子胥是个有才德的人,尚且要蒙受就李之战的耻辱。”讲的就是这件事。 可悲啊!夫差竟然不信从伍子胥,而听任太宰韶,这正像祸乱晋国的骊姬、灭亡周代的褒姒,她们尽管比图画上的美女还要艳丽妩媚,但所做的事情却极其凶恶,大大违背人理。 倾国倾城、丽质冶容的美女,往往只知道向后代的君王显示自己的艳丽,却忘了应该从前代的历史上获取借鉴。 古人说:“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俯伏考虑这些居安思危的道理,就可以一天比一天地谨慎从事。 《易经》上说:“知道前进却不知道后退,知道生存却不知道灭亡,知道获取却不知道丧失。”又说:“进退存亡,不忘记正道的,大概只有圣人吧!”由此看来,前进中包含有后退的意义,生存中包含有死亡的迹兆,获取中包含有丧失的道理。 国君对待贤人,爱他们如同爱父母,敬仰他们如同敬仰日月,尊重他们如同尊重神祗,畏惧他们如同畏惧迅雷,—那末,大概也就能够求福长远、祸乱不兴了。 正文 越绝外传记吴王占梦第十二 昔者,吴王夫差之时,其民殷众,禾稼登熟,兵革坚利,其民习于斗战,阖庐□剬子胥之教,行有日,发有时。道于姑胥之门,昼卧姑胥之台。觉寤而起,其心惆怅,如有所悔。即召太宰而占之,曰:“向者昼卧,梦入章明之宫。入门,见两□炊而不蒸;见两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见两铧倚吾宫堂;见流水汤汤,越吾宫墙;见前园横索生树桐;见后房锻者扶挟鼓小震。子为寡人精占之,吉则言吉,凶则言凶,无谀寡人之心所从。 ”太宰嚭对曰:“善哉!大王兴师伐齐。夫章明者,伐齐克,天下显明也。见两□炊而不蒸者,大王圣气有余也。见两黑犬嗥以北,嗥以南,四夷已服,朝诸侯也。两铧倚吾宫堂,夹田夫也。见流水汤汤,越吾宫墙,献物已至,财有余也。见前园横索生树桐,乐府吹巧也。见后房锻者扶挟鼓小震者,宫女鼓乐也。”吴王大悦,而赐太宰嚭杂缯四十疋。 王心不已,召王孙骆而告之。对曰:“臣智浅能薄,无方术之事,不能占大王梦。臣知有东掖门亭长越公弟子公孙圣,为人幼而好学,长而□游,博闻疆识,通于方来之事,可占大王所梦。臣请召之。”吴王曰: “诺。”王孙骆移记,曰:“今日壬午,左校司马王孙骆,受教告东掖门亭长公孙圣:吴王昼卧,觉寤而心中惆怅也,如有悔。记到,车驰诣姑胥之台。” 圣得记,发而读之,伏地而泣,有顷不起。其妻大君从旁接而起之,曰:“何若子性之大也!希见人主,卒得急记,流涕不止。”公孙圣仰天叹曰:“呜呼,悲哉!此固非子之所能知也。今日壬午,时加南方,命属苍天,不可逃亡。伏地而泣者,不能自惜,但吴王。谀心而言,师道不明;正言直谏,身死无功。”大君曰:“汝疆食自爱,慎勿相忘。”伏地而书,既成篇,即与妻把臂而决,涕泣如雨。上车不顾,遂至姑胥之台,谒见吴王。 吴王劳曰:“越公弟子公孙圣也,寡人昼卧姑胥之台,梦入章明之宫。入门,见两□炊而不蒸;见两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见两铧倚吾宫堂;见流水汤汤,越吾宫墙;见前园横索生树桐;见后房锻者扶挟鼓小震。子为寡人精占之,吉则言吉,凶则言凶,无谀寡人心所从。”公孙圣伏地,有顷而起,仰天叹曰:“悲哉!夫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君子各以所好为祸。谀谗申者,师道不明。正言切谏,身死无功。伏地而泣者,非自惜,因悲大王。夫章者,战不胜,走傽傽;明者,去昭昭,就冥冥。见两□炊而不蒸者,王且不得火食。见两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者,大王身死,魂魄惑也。见两铧倚吾宫堂者,越人入吴邦,伐宗庙,掘社稷也。见流水汤汤,越吾宫墙者,大王宫堂虚也。前园横索生树桐者,桐不为器用,但为甬,当与人俱葬。后房锻者鼓小震者,大息也。王毋自行,使臣下可矣。”太宰嚭、王孙骆惶怖,解冠帻,肉袒而谢。吴王忿圣言不祥,乃使其身自受其殃。王乃使力士石番,以铁杖击圣,中断之为两头。圣仰天叹曰:“苍天知冤乎!直言正谏,身死无功。令吾家无葬我,提我山中,后世为声响。”吴王使人提于秦余杭之山:“虎狼食其肉,野火烧其骨,东风至,飞扬汝灰,汝更能为声哉!”太宰嚭前再拜,曰:“ 逆言已灭,谗谀已亡,因酌行觞,时可以行矣。”吴王曰:“诺。” 王孙骆为左校司马,太宰嚭为右校司马,王从骑三千,旌旗羽盖,自处中军。伐齐大克。师兵三月不去,过伐晋。晋知其兵革之罢倦,粮食尽索,兴师击之,大败吴师。涉江,流血浮尸者,不可胜数。吴王不忍,率其余兵,相将至秦余杭之山。饥饿,足行乏粮,视瞻不明。据地饮水,持笼稻而餐之。顾谓左右曰:“此何名?”群臣对曰:“是笼稻也。”吴王曰:“悲哉!此公孙圣所言,王且不得火食。”太宰嚭曰:“秦余杭山西阪闲燕,可以休息,大王亟餐而去,尚有十数里耳。 ”吴王曰:“吾尝戮公孙圣于斯山,子试为寡人前呼之,即尚在耶,当有声响。”太宰嚭即上山三呼,圣三应。吴王大怖,足行属腐,面如死灰色,曰:“公孙圣令寡人得邦,诚世世相事。”言未毕,越王追至。兵三围吴,大夫种处中。范蠡数吴王曰:“王有过者五,宁知之乎?杀忠臣伍子胥、公孙圣。胥为人先知、忠信,中断之入江;圣正言直谏,身死无功。此非大过者二乎?夫齐无罪,空复伐之,使鬼神不血食,社稷废芜,父子离散,兄弟异居。此非大过者三乎?夫越王句践,虽东僻,亦得系于天皇之位,无罪,而王恒使其刍茎秩马,比于奴虏。此非大过者四乎?太宰嚭谗谀佞谄,断绝王世,听而用之。此非大过者五乎?”吴王曰:“今日闻命矣。” 越王抚步光之剑,杖屈卢之矛,瞠目谓范蠡曰: “子何不早图之乎?”范蠡曰:“臣不敢杀主。臣存主若亡,今日逊敬,天报微功。”越王谓吴王曰:“世无千岁之人,死一耳。”范蠡左手持鼓,右手操枹而鼓之,曰:“上天苍苍,若存若亡。何须军士,断子之颈,挫子之骸,不亦缪乎?”吴王曰:“闻命矣。以三寸之帛,幎吾两目,使死者有知,吾惭见伍子胥、公孙圣,以为无知,吾耻生。”越王则解绶以幎其目,遂伏剑而死。越王杀太宰嚭,戮其妻子,以其不忠信。断绝吴之世。 译文: 从前,吴王夫差的时候,百姓众多,五谷丰登,兵器坚利,百姓也熟习打仗。 阖庐口采纳推行伍子胥的教导,实施了一段时间后,果然显现出一定的成效。 有一天,夫差取道姑胥门,在姑胥台上昼卧。 他醒过来后起身,心里感到失意惆怅,又好像有些懊悔的样子。 于是,夫差马上把太宰藷召来,叫他占卜。 夫差告诉太宰豁:“我刚才昼卧,梦中走进章明宫。 跨进宫门,就看见两只铴光烧火却不蒸东西;又看见两只黑狗一会儿朝着北面吠叫,一会儿朝着南面吠叫;还看见两把铁铧靠在我宫室的堂上;还看见流水很大,迅速地流过我宫室的墙壁;还看见前园的横索上长出桐树来,还看见后房打铁的工匠手拿铁钳正在鼓风。 你替我仔细地占卜一下,吉就说吉,凶就说凶,不要奉承迎合我的心意。”太宰韶回答说:“这个梦太好了,君王应该立即起兵攻打齐国。 ‘章明’,表示这次讨伐齐国一定成功,功绩显明于天下。 看见两只铴光烧火却不蒸东西,这表明君王的气息旺盛有余。 看见两条黑狗在吠叫,一会儿向北,一会儿向南,这表示四方异族都已归顺,诸侯都来朝见君王。 两把铁铧靠在宫室的堂上,是指君王亲近农夫,拥有百姓。 看见流水很大,急速越过宫墙,是指四方贡献的财货已到,君王富足有余。 看见前园横索上长出桐树,这象征吹奏乐器的技艺高明。 看见后房打铁的工匠手拿铁钳正在鼓风,这象征宫女在奏乐。”吴王夫差听后大为高兴,赏赐给太宰韶四十匹杂丝织物。 吴王夫差的心里仍感不踏实,于是又将王孙骆召来,把这件事告诉他。 王孙骆回答说:“我才识浅薄,不懂占卜之道,不能够替君王占梦。 但我知道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东掖门亭长、越公的弟子公孙圣。 公孙圣自幼好学,长大后喜欢游观,见多识广,记忆力特别强,他精通占卜星相、召神来享之术,能够替君王占卜梦见的情况。 臣请将他召来询问。”吴王夫差说:“好吧。”王孙骆于是写了一篇移记,说:“今天壬午,左校司马王孙骆,奉君王之命,特地告知东掖门亭长公孙圣:吴王昼卧,醒来后心中便感到十分惆怅,好像有些懊悔的样子。 接到移记,你便立即驾车来姑胥台。”公孙圣接到移记,打开读后,便伏地痛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起来。 他的妻子大君从旁边上前将他扶起,说:“谁像你这样胆子小的!一直想见君王,今日突然收到紧急公文,反倒吓得流泪不止了。”公孙圣仰天长叹,说:“唉!可悲啊!这本来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 今天壬午,这个时辰在南方,我的性命就交付给上天了,这是没有办法逃避的。 我伏地哭泣的原因,只是想到不能再爱惜自己了。 可悲的只是吴王喜欢听奉承、迎合自己心意的话。 因此求师从师之道不能显扬彰明。 我直言谏说。 必遭杀害,决无功劳。”公孙圣叮嘱大君说:“你要努力加餐,自己爱惜,千万不要忘记我的话。”他伏地书写,写完以后,便紧握住妻子的手臂,泪如雨下,就此诀别。 公孙圣上车后头也不回,一直来到姑胥台,拜见吴王。 吴王慰劳说:“你就是越公的弟子公孙圣吧。 我在姑胥台昼卧,梦中走进章明宫。 跨入门内,就看见两只铴光烧火却不蒸东西;看见两只黑狗在吠叫,一会儿向北,一会儿向南;看见两把铁铧靠在宫室堂上;看见流水很大,越过宫墙;看见前园的横索上长出桐树来;看见后房打铁的工匠手拿钳子正在鼓风。 你替我仔细地占卜一下,是吉就说吉,是凶就说凶,不要迎合我的心意。”公孙圣俯伏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起身,他仰天长叹,说道:“可悲啊!爱好驾船的人容易溺水,喜欢骑马的人常常坠地,君子各自因为他所喜爱的东西而遭到灾祸。 阿谀谗佞盛行,求师从师之道就难以显扬彰明;直言谏说,必遭杀害,决无功劳。 我俯伏在地上哭泣,并不是爱惜自己的性命,而是替君王悲伤。 ‘章’,是说作战不能取胜,惊慌失措地逃跑;‘明’,是说丧失清醒的头脑,走向昏昧黑暗。 看见两只铴光烧火却不蒸东西,是指君王将吃不到火煮的食物。 看见两只黑狗一会儿向北吠叫、一会儿向南吠叫,是预示语王死后灵魂迷乱不知所往。 看见两把铁铧靠在宫室的堂上,是预示越人攻入吴国,破坏吴国的宗庙,掘毁吴国的社稷台。 看见流水很大,越过宫墙,这表示君王的宫室空虚荒芜了。 前园横索上长出桐树来;桐树是不能制作成日常用具的,只能用来造木俑,与死人一起安葬。 后房锻铁的工匠正在鼓风,是表示叹息的意思。 这些梦兆显示,君王不应亲自率兵出征齐国,只要派遣臣子们去就行了。”太宰韶、王孙骆听后恐惧万分,急忙脱下官帽,解开头巾,袒露上身,向吴王请罪。 吴王对公孙圣所说的那些不吉利话感到非常愤怒,于是就想让公孙圣自己先受到这些话的惩罚。 吴王夫差命令力士石番用铁杖将公孙圣打死,但是,铁杖竟断为两截。 公孙圣临死时仰天叹道:“上天知道我冤枉吗?我直言谏劝遇害无功!不要让我家人安葬我,将我扔在山里,让我在后世化为声响。”吴王派人把公孙圣的尸体扔在秦余杭山中,还愤愤不平地说:“让虎狼吃你的肉,野火烧你的骨,东风吹来,把你的骨灰都吹散,看你还能变为声响吗?”于是,太宰豁上前向吴王又拜行礼,说:“不吉利的话已经灭亡,谗言谀媚也已制止,现在可以摆开饯行的宴席,已经到了出兵时候了。”吴王说:“好吧。”王孙骆担任左校司马,太宰豁担任右校司马,吴王夫差率领三干骑兵,旌旗簇拥,羽盖遮身,身在中军。 吴军进攻齐国,大获全胜。 吴军在齐国驻扎了三个月还不离开,然后便顺道进攻晋国。 晋国了解到吴军疲罢,军备困乏,粮食将尽,于是兴兵袭击吴军,将吴军打得大败。 吴军兵败渡河时,到处是士兵的鲜血,河中飘浮着的尸体多得无法计数。 吴王不忍心目睹这样的惨状,便率领残兵余卒,一起来到秦余杭山。 吴军忍饥挨饿,断了粮食,徒步行走,饿得连面前的东西都看不清r。 于是吴王命令就地取水,和着竹笼里的稻谷一起吃。 吴王问身旁的亲信:“这是什么?”大臣们回答说:“是稻谷。”吴王感叹说:“可悲啊!这正应验了公孙圣的话:‘君王将吃不到火煮的食物。 ’”太宰豁说:“秦余杭山的西山坡安静闲适,可供休息,君王吃完后赶快动身,距离那里尚有十几里路程。”吴王说:“我以前曾经把公孙圣杀死在这座山里,你试着替我到前面去呼唤…下,假如公孙圣还在山中,就应该有声响回答的。”于是,太宰韶上山大叫三声,而公孙圣所变化成的声响果然也回答了三次。 吴王听后非常惶恐,双脚像烂掉了似地迈不开步子,脸色也变得如死灰一般,他说:“公孙圣如果能够保佑我重新振兴国家,我…定世世代代真诚地侍奉他。”吴王的话还没有讲完,越王勾践已经带兵追击而来。 越军一层层地将吴军包围在申间,大夫文种在队伍中指挥。 范蠡数说吴王的罪行:“君王有五件罪过,你自己知道吗?杀害伍子胥、公孙圣。 伍子胥为人忠信,而且对事情都能早于…般人有清醒的认识,但结果身首分离,被抛入江中;公孙圣能直言谏说,最后也被害而死,无功可言;这不是两件大罪过吗?齐国并无过错,却遭到吴国蛮横无理的侵犯,使得鬼神享用不到祭品,国家受破坏,田地荒芜,父子离散,兄弟失所;这不是第三件大罪过吗?越王勾践虽然身居东海僻陋之地,但毕竟是天帝所赐位的诸侯国君,他又没有过错,但君王却一直让他铡草养马,像对待奴隶一样地对待他:这不是第四件大罪过吗?太宰韬谗佞谀媚,断送了君王世代的基业,但君王却听信、重用他;这不是第五件大罪过吗?”吴王说:“我今天认命了。”越王勾践手抚名为步光的宝剑,握着名殖婶屈卢的弓,怒目对范蠡说;“你为什么不趁早将他杀了?”范蠡回答说:“臣子我不敢杀国君。 我不杀吴王,但他已像死了一样,现在我向他表示一点敬畏,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功德,用来向上天作为报答。”于是,越王对吴王说:“人世间没有活到千岁的长寿之人,早死迟死都是一样的死。”范蠡左手拿着战鼓,右手举起鼓槌击鼓,说道:“上天苍苍,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还需要命令军士,让他们来砍断你的脖子、折断你的骸骨吗?这不是太荒谬了吧?”于是,吴王说:“我认命了!请你们用一块三寸帛布,把我的双眼盖住。 假如死去的人会有知觉,我惭愧见到伍子胥和公孙圣。 我感到自己太不聪明了,我也羞愧见到活着的人。”越王勾践解下身上的绶带,蒙住吴王的双眼,吴王夫差于是用剑自杀而死。 越王还杀死了太宰韶,又把太宰韶的妻子儿女杀了,因为太宰韶不忠不信,直接断送了吴国世世代代的基业。 正文 越绝外传记宝剑第十三 昔者,越王句践有宝剑五,闻于天下。客有能相剑者,名薛烛。王召而问之,曰:“吾有宝剑五,请以示之。”薛烛对曰:“愚理不足以言,大王请,不得已。 ”乃召掌者,王使取毫曹。薛烛对曰:“ 毫曹,非宝剑也。夫宝剑,五色并见,莫能相胜。毫曹已擅名矣,非宝剑也。”王曰:“取巨阙。”薛烛曰:“非宝剑也。宝剑者,金锡和铜而不离。今巨阙已离矣,非宝剑也。”王曰:“然巨阙初成之时,吾坐于露坛之上,宫人有四驾白鹿而过者,车奔鹿惊,吾引剑而指之,四驾上飞扬,不知其绝也。穿铜釜,绝铁□,胥中决如粢米,故曰巨阙。”王取纯钧,薛烛闻之,忽如败。有顷,惧如悟。下阶而深惟,简衣而坐望之。手振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钧耶?”王曰:“是也。客有直之者,有市之乡二,骏马千疋,千户之都二,可乎?”薛烛对曰:“不可。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鑪,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吴王阖庐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卢。阖庐无道,子女死,杀生以送之。湛卢之剑,去之如水,行秦过楚,楚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将首魁漂而存焉。秦王闻而求之,不得,兴师击楚,曰:‘与我湛卢之剑,还师去汝。’楚王不与。时阖庐又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使披肠夷之甲三事。阖庐使专诸为奏炙鱼者,引剑而刺之,遂弑王僚。此其小试于敌邦,未见其大用于天下也。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测。群神不下,欧冶子即死。虽复倾城量金,珠玉竭河,犹不能得此一物,有市之乡二、骏马千疋、千户之都二,何足言哉!” 楚王召风胡子而问之曰:“寡人闻吴有干将,越有欧冶子,此二人甲世而生,天下未尝有。精诚上通天,下为烈士。寡人愿齎邦之重宝,皆以奉子,因吴王请此二人作铁剑,可乎?”风胡子曰:“善。”于是乃令风胡子之吴,见欧冶子、干将,使之作铁剑。欧冶子、干将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作为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毕成,风胡子奏之楚王。楚王见此三剑之精神,大悦风胡子,问之曰:“此三剑何物所象?其名为何?”风胡子对曰:“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楚王曰:“何谓龙渊、泰阿、工布?”风胡子对曰:“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泰阿,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 晋郑王闻而求之,不得,兴师围楚之城,三年不解。仓谷粟索,库无兵革。左右群臣、贤士,莫能禁止。于是楚王闻之,引泰阿之剑,登城而麾之。三军破败,士卒迷惑,流血千里,猛兽欧瞻,江水折扬,晋郑之头毕白。楚王于是大悦,曰:“此剑威耶?寡人力耶? ”风胡子对曰:“剑之威也,因大王之神。”楚王曰: “夫剑,铁耳,固能有精神若此乎?”风胡子对曰:“ 时各有使然。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为宫室,死而龙臧。夫神圣主使然。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以伐树木为宫室,凿地。夫玉,亦神物也,又遇圣主使然,死而龙臧。禹穴之时,以铜为兵,以凿伊阙,通龙门,决江导河,东注于东海。天下通平,治为宫室,岂非圣主之力哉?当此之时,作铁兵,威服三军。天下闻之,莫敢不服。此亦铁兵之神,大王有圣德。 ”楚王曰:“寡人闻命矣。”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拥有五日宝剑,天下闻名。 越王有一个擅长相剑的门客,名叫薛烛。 勾践就把他召来询问,越王说:“我有五日宝剑,请你察定一下。”薛烛回答说:“我这些愚笨的道理原本不值得讲给君王听,但是,君王命令我说,我也就不得不说了。”于是,越王将掌管宝剑的人召来,勾践吩咐拿出名叫毫曹的宝剑。 薛烛说:“毫曹称不上真正的宝剑,宝剑应该是五种金属的色彩一起显现,没有哪一种色彩能盖过其它色彩的。 毫曹虽然已经是大有名声,但还称不上真正的宝剑。”越王说:“把名叫巨阙的宝剑拿来。”薛烛说:“巨阙也称不上真正的宝剑。 宝剑应该是金、锡、铜熔混在一起无法分开的,现在,巨阙剑上的五金却分得清,因此称不上真正的宝剑。”越王说:“但是当巨阚刚铸成的时候,我正坐在露坛上,这时恰巧有一个宫人驾驶着四匹白鹿拉的车子经过,车子太快,鹿受了惊,我就拿起巨阙剑朝车子一指,白鹿都往上跳起,丝毫不知道车子已经断开了。 用巨阙去刺铜釜、砍铁铴,都是中间立即断开,轻松得就好像戳在谷米中,所以称它为巨阙。”越王又吩咐拿出名叫纯钧的宝剑,薛烛一听到这个名字,身子马上像溃败似地瘫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薛烛才猛然醒悟过来,显幽惊恐的样子,他走下台阶深思一下,然后理理衣服重新坐下来仔细地察看纯钧剑。 薛烛抖动宝剑后举起,只见剑的华彩摇晃,如芙蓉刚开花似的鲜艳;看剑的文采,犹如天上星星闪烁般的灿烂;看剑的光泽,像水从池塘里满溢出来一样地涌动;看剑的锋刃,恰似琐石一样的高峻;看剑的材质,正像严冰融解一样的鲜明晶莹。 [薛烛不禁脱口问道]:“这就是所说的纯钧宝剑吗?”越王说:“正是。 我的一个门客为这口剑估价,以为可值两个有市场的乡邑、一千匹骏马,再加上两个有千户人家的都邑,你看值这个价吗?”薛烛回答说:“远不止这个价。 当初铸造这口剑的时候,赤堇山裂开,才采得锡;若耶溪干涸,方采得铜;雨师洒水清扫,雷公鼓风吹火;蛟龙捧住冶炉,天帝亲自装炭;天神太一也从天上下来观看,天地万物的精气便随之而降。 欧冶子于是顺承天地万物的精气,将自己的全部才艺和工巧都施展了出来,铸造成三日大形宝剑和两口小形宝剑:第一日叫湛卢,第二口叫纯钧,第三口叫胜邪,第四日叫鱼肠,第五口叫巨阙。 吴王阑庐的时候,他得到了胜邪、鱼肠、湛卢三日剑。 阖庐不推行德政,他的子女死后,杀活人来送葬,作为陪葬品的湛卢剑就这样如水流般地丧失了。 这口剑的剑气先来到秦国,后来又到了楚国。 楚王睡觉醒来后,得到了这口吴王的湛卢剑,楚王把它当作最珍贵的宝剑保存起来。 秦王听到后就向楚王求取这口剑,但未能如愿,于是兴兵攻打楚国,声称:‘只要将湛卢剑交给我,我就撤回军队、离开楚国。 ’但楚王坚持不给。 当时,阖庐又用鱼肠剑去行刺吴王僚,他派人身穿肠夷宝甲去行刺了几次。 最后,阖庐让专诸进献炙鱼,用鱼肠剑去行刺,终于杀死了吴王僚。 但是,这仅仅是向敌国小试这几日宝剑的威力,并没有看到它们被天下大派用处。 现在,赤堇山已合拢,若耶溪深不可测。 天神们不会由天而降,而欧冶子也即将死去。 因此,即使再想用整城的金子、满河的珠玉,尚且不能够换得这样的一口剑,那末,两个有市场的乡邑、一千匹骏马、两个干户人象的都邑,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楚王将风胡子召来,询问他:“我听说吴国有于将、越国有欧冶子,这两个人生得与众不同、绝类离伦,天下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人。 他们的精神真诚,上与天相通,下化为坚强的志气和惊人的作为。 我想把全国贵重的宝物都交给你,希望你通过吴壬去请这两个人为我铸造铁剑,。 你愿意吗?”风胡子回答说:“愿意。”于是,楚王派遣风胡子到吴囤去,拜见欧冶子和干将。 请他们铸造铁剑。 欧冶子稀干将就开凿茨山,排干溪水,采掘出精粹的铁石,铸成三把铁剑:第一把叫龙渊,第二把叫泰阿,第三把叫工布。 铁剑铸成之后,风胡子将它们送给楚王。 楚王看到这些剑上所显现出的精气,大为高兴,就接见风胡子,问他:“这三把剑各象法什么?各叫什么名字?”风胡子回答说:“第一把叫龙渊,第二把叫泰阿,第三把叫工布。”楚王又间:“为什么叫龙渊、泰阿、工布?”风胡子回答说:“想知道龙渊剑,就察看它的神状,龙渊剑的神状就像攀登上高山、居高临下地对着深渊一样;想知道泰阿剑,就要察看它的刃彩,泰阿剑的刃彩高峻深厚,如同流水的波纹一般;想知道工布剑,也要察看它的刃彩,工布剑的刃彩由纹理问起,到脊背处就看不见了,像珍珠却又不能镶在衣服上,文采斑斓如流水一样不断绝。”晋郑王听到后就来求取这几把宝剑,没有得到,于是兴兵围攻楚国都城,包围了三年还不撤兵。 城内粮仓里的粮食吃完了,兵库中的武器装备也耗费殆尽,而楚王身边的亲信、大臣和贤士们也没有办法解围。 于是,楚王知道后兢手持泰阿剑,登上城楼,亲自指挥作战。 于是,晋国三军大败而退,士兵都心神迷乱,血流千里,猛兽纷纷跑来观望,江水为之回流播扬,晋郑王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 楚王大为喜悦,说:“这是宝剑的神威?还是由于我的勇力呢?”风胡子回答说:“是宝剑的神威,但也得助于君王的神勇。”楚王说:“宝剑只是铁铸造的,原本能有这样的精气神威吗?”风胡子回答说:“时代不同了,是时代使它具有这样的神威。 在轩辕、神农、赫胥氏的时代,用石头作兵器,拣取折断的树木搭成棚屋,人死了就把土堆在尸体上安葬。 这是神圣的君主教导人们这样做的。 到黄帝的时代,用玉石制作兵器,有意识地砍伐树木来建造屋舍,人死后挖地土葬。 玉石,是神奇灵异之物,但这道是遇到了圣德的君主,才教导人们这样做的。 禹的时代,用铜铸造兵器,还用铜制成工具后去开凿伊阙,疏通龙门,将江、河之水引导向东,流入东海。 当时,天下顺畅太平,于是修治宫室,这难道不是依赖圣明君主的力量吗?在现在这个时代,铸造铁的兵器,用武力来威慑控制军队;天下听到后,没有人胆敢不归顺屈服的了。 这就是铁制兵器的神威,也正表明君王具有圣明之德。”楚王说:“我明白了。” 正文 越绝内经九术第十四 昔者,越王句践问大夫种曰:“吾欲伐吴,奈何能有功乎?”大夫种对曰:“伐吴有九术。”王曰:“何谓九术?”对曰:“一曰尊天地,事鬼神;二曰重财币,以遗其君;三曰贵籴粟槁,以空其邦;四曰遗之好美,以为劳其志;五曰遗之巧匠,使起宫室高台,尽其财,疲其力;六曰遗其谀臣,使之易伐;七曰疆其谏臣,使之自杀;八曰邦家富而备器;九曰坚厉甲兵,以承其弊。故曰九者勿患,戒口勿传,以取天下不难,况于吴乎?”越王曰:“善。” 于是作为策楯,婴以白璧,镂以黄金,类龙蛇而行者。乃使大夫种献之于吴,曰:“东海役臣孤句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赖有天下之力,窃为小殿,有余财,再拜献之大王。”吴王大悦。申胥谏曰:“不可。王勿受。昔桀起灵门,纣起鹿台,阴阳不和,五谷不时,天与之灾,邦国空虚,遂以之亡。大王受之,是后必有灾。”吴王不听,遂受之而起姑胥台。三年聚材,五年乃成。高见二百里。行路之人,道死尸哭。 越乃饰美女西施、郑旦,使大夫种献之于吴王,曰:“昔者,越王句践窃有天之遗西施、郑旦,越邦洿下贫穷,不敢当,使下臣种再拜献之大王。”吴王大悦。申胥谏曰:“不可。王勿受。臣闻五色令人目不明,五音令人耳不聪。桀易汤而灭,纣易周文而亡。大王受之,后必有殃。胥闻越王句践昼书不倦,晦诵竟旦,聚死臣数万,是人不死,必得其愿。胥闻越王句践服诚行仁,听谏,进贤士,是人不死,必得其名。胥闻越王句践冬披毛裘,夏披絺绤,是人不死,必为利害。胥闻贤士,邦之宝也;美女,邦之咎也。夏亡于末喜,殷亡于妲己,周亡于褒姒。”吴王不听,遂受其女,以申胥为不忠而杀之。 越乃兴师伐吴,大败之于秦余杭山,灭吴,禽夫差,而戮太宰嚭与其妻子。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问大夫文种:“我想讨伐吴国,怎么才能成功?”大夫文种回答说:“讨伐吴国有九条计策。”越王问:“哪九条计策?”文种回答说:“第一是尊崇天地,敬事鬼神;第二是拿出丰厚的财物,馈赠给吴国国君;第三是抬高价格向吴国购买粮草,使吴国的储备变得空虚;第四是送美女给吴王,用这个来消磨吴王的志气;第五是送能工巧匠给吴王,让吴国建宫殿造高台,耗尽它的财物,疲劳它的力量;第六是送阿谀奉承的臣子给吴王,使得吴国容易遭受讨伐;第七是让吴国的忠谏之臣变得更为刚强,迫使他们一一自杀;第八是把自己的国家治理得富强起来,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物资器材;第九是使自己国家军队强大、武器锐利,随时准备利用吴国弊败之机去进攻它。 所以说做到了这九件事就用不着担心了,只要不把自己的心意声张出去,那末,夺取整个天下都不是困难的事,何况只是对付一个吴国呢?”越王说:“太好了!”于是,越王就命人制作了饰有文采的栏杆,用白璧作装饰,还镶嵌有黄金,形状如同龙蛇在舞动一般。 越王派大夫文种将这些栏杆进献到吴国,说道:“东海边的奴仆勾践,派遣使者文种,让他修饰整洁后,来问候君王。 幸赖天地的力量,我私下造了一座小殿,多余的材物就贡献给君王。”吴王大为高兴,但伍子胥劝谏说:“不能够这样做,君王不应该接受这些礼物。 从前,夏桀筑灵门,商纣造鹿台,都引起阴阳不和顺,五谷不能按时成熟,上天降下灾祸,国家为之空虚,于是走向灭亡。 君王如果接受越国的这些礼物,以后一定会产生灾祸的。”吴王没有听从劝谏,收下了越国进献的礼物,开始建筑姑胥台。 花了三年时间聚集材料,五年后才建成姑胥台。 台非常高,视野有二百里。 但是,因为筑台,百姓劳役深重,道路上有死人,里巷中有哭声。 于是,越王勾践又将美女西施、郑旦打扮整齐后,派大夫文种送给吴王,说:“从前,越王勾践私下得到了上天赠给的两个美女西施和郑旦,但越国地势低洼,十分贫穷,不敢接受她们,所以派文种将她俩献给大王。”吴王非常高兴,伍子胥进谏说:“不能够这样做,君王不应该接受这两个女子。 我听说多看五色会使人眼睛看不清,多听五音会让入耳朵听不清。 夏桀轻视汤,就灭亡了;商纣轻视周文王,也灭亡了。 君王如果接曼这两个女子,以后一定会有灾祸的。 我听说越王勾践白日不停地起草文件,晚上又往往述诵到天亮,他聚集了几万名敢死之士;这个人不死,一定能实现他的愿望的。 我又听说越王勾践服膺诚信,推行仁道,好听谏言,善荐贤人;这个人不死,一定会获得好的名声。 我还听说越王勾践冬天只穿粗陋的皮衣,夏天也只穿粗葛布衣服;这个人不死+一定会变得非常厉害,成为我们吴国的大患。 我听说,贤人是国家的珍宝,美女则是国家的祸根。 夏代就是由于末喜而灭亡的,商代也因为姐已而灭亡,周代同样是因为褒姒而灭亡的。”吴王不听从谏劝,还是接受了越国送来的这两个美女,而且认为伍子胥不忠,将他杀了。 越国于是起兵讨伐吴国,在秦余杭山将吴军打得大败。 勾践灭了吴国,活捉了吴王夫差,同时杀死了太宰豁和他的妻子儿女。 正文 越绝外传记军气第十五 夫圣人行兵,上与天合德,下与地合明,中与人合心。义合乃动,见可乃取。小人则不然,以疆厌弱,取利于危,不知逆顺,快心于非。故圣人独知气变之情,以明胜负之道。凡气有五色:青、黄、赤、白、黑。色因有五变。人气变,军上有气,五色相连,与天相抵。此天应,不可攻,攻之无后。其气盛者,攻之不胜。 军上有赤色气者,径抵天,军有应于天,攻者其诛乃身。军上有青气盛明,从□,其本广末锐而来者,此逆兵气也,为未可攻,衰去乃可攻。青气在上,其谋未定;青气在右,将弱兵多;青气在后,将勇谷少,先大后小;青气在左,将少卒多,兵少军罢;青气在前,将暴,其军必来。赤气在军上,将谋未定。其气本广末锐而来者,为逆兵气,衰去乃可攻。赤气在右,将军勇而兵少,卒疆,必以杀降;赤气在后,将弱,卒疆,敌少,攻之杀将,其军可降;赤气在右,将勇,敌多,兵卒疆;赤气在前,将勇兵少,谷多卒少,谋不来。黄气在军上,将谋未定。其本广末锐而来者,为逆兵气,衰去乃可攻。黄气在右,将智而明,兵多卒疆,谷足而不可降;黄气在后,将智而勇,卒疆兵少,谷少;黄气在左,将弱卒少,兵少谷亡,攻之必伤;黄气在前,将勇智,卒多疆,谷足而有多为,不可攻也。白气在军上,将贤智而明,卒威勇而疆。其气本广末锐而来者,为逆兵气,衰去乃可攻。白气在右,将勇而卒疆,兵多谷亡;白气在后,将仁而明,卒少兵多,谷少军伤;白气在左,将勇而疆,卒多谷少,可降;白气在前,将弱卒亡,谷少,攻之可降。黑气在军上,将谋未定。其气本广末锐而来者,为逆兵,去乃可攻。黑气在右,将弱卒少,兵亡,谷尽军伤,可不攻自降;黑气在后,将勇卒疆,兵少谷亡,攻之杀将,军亡;黑气在左,将智而勇,卒少兵少,攻之杀将,其军自降;黑气在前,将智而明,卒少谷尽,可不攻自降。 故明将知气变之形,气在军上,其谋未定;其在右而低者,欲为右伏兵之谋;其气在前而低者,欲为前伏阵也;其气在后而低者,欲为走兵阵也;其气阳者,欲为去兵;其气在左而低者,欲为左阵;其气间其军,欲有入邑。 右子胥相气取敌大数,其法如是。军无气,算于庙堂,以知疆弱。一、五、九,西向吉,东向败亡,无东;二、六、十,南向吉,北向败亡,无北;三、七、十一,东向吉,西向败亡,无西;四、八、十二,北向吉,南向败亡,无南。此其用兵月日数,吉凶所避也。举兵无击太岁上物,卯也。始出各利,以其四时制日,是之谓也。 韩故治,今京兆郡,角、亢也。 郑故治,角、亢也。 燕故治,今上渔阳、右北平、辽东、莫郡,尾、箕也。 越故治,今大越山阴,南斗也。 吴故治西江,都牛、须女也。 齐故治临灾,今济北、平原、北海郡、灾川、辽东、城阳,虚、危也。 卫故治濮阳,今广阳、韩郡,营室、壁也。 鲁故治太山、东温、周固水,今魏东,奎、娄也。 梁故治,今济阴、山阳、济北、东郡,毕也。 晋故治,今代郡、常山、中山、河间、广平郡,觜也。 秦故治雍,今内史也,巴郡、汉中、陇西、定襄、太原、安邑,东井也。 周故治雒,今河南郡,柳、七星、张也。 楚故治郢,今南郡、南阳、汝南、淮阳、六安、九江、庐江、豫章、长沙,翼、轸也。 赵故治邯郸,今辽东、陇西、北地、上郡、雁门、北郡、清河,参也。 译文: 圣人用兵,上要与苍天的德行相合,下要与大地的圣明相合,中间要与百姓的意愿相合,道义上相符合才行动,看到能够取得才去获取。 小人就不是这样,他们以强压弱,乘人之危去谋取私利,分不清顺逆的关系,喜欢去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 所以,只有圣人才了解军气的变化情况,熟悉战争胜负的道理。 云气有五种颜色:青、黄、赤、白、黑。 军气的颜色因此也有五种变化。 士兵的气息有变化,军队上方就产生军气,五种颜色相连接,与上天相抗衡。 这就是上天的应和,在这时候就不能攻击,假如发动攻击,必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对于军气旺盛的军队,发动攻击也是一定不能取胜的。 军队上方有赤色军气,其气直达天空,表明这支军队与上天相应和,准攻击它谁自己反受其害。 军队上方有青色军气,气色旺盛显明,从口,其气本根广大、末梢细小而迎面移来的,这是迎兵之气,是不能够攻击它的,必须等待它的军气衰竭,方可以攻击。 青色军气在上方,对付它的谋略不可贸然决定;青气位于右方,说明将领懦弱,但兵器充足;青气位于后方,说明将领勇猛,但粮草不足,其战斗力先强后弱;青气位于左方,说明将领少而士卒多,但兵器不足,战斗力不强;青气位于前方,将领性情暴躁,一定率兵来犯。 赤气在军队上方,对付它的谋略也不可贸然决定。 其气本根广大、末梢细小而迎面移来的,也是迎兵之气,必须等待它的军气衰竭,然后才能攻击它。 赤气位于右方,说明将领勇猛,但兵器不足,士卒强悍,一定要大量的杀伤,才能使它降服;赤气位于后方,说明将领懦弱,但士卒强悍,对手很少,攻击它如果熊杀其将领,那末,这支军队就可以被降服;赤气位于左方,说明将领勇猛,对手又多,士卒一定强悍;赤气位于前方,说明将领勇猛,但兵器不足,粮草充足,士卒人少,想对付它尚缺少办法。 黄气在军队上方,对付它的谋略也不可贸然决定。 其气本根广大、末梢细小而迎面移来的,这是迎兵之气,也必须等待它的军气衰竭,然后才可以攻击。 黄气位于右方,说明将领有智谋,而且明察秋毫,兵器充足,士卒强悍,粮草富足,无法使它降服;黄气位于后方,说明将领有智谋,而且勇猛,士卒强悍,但兵器不足,粮草短缺;黄气位于左方,说明将领懦弱,士卒人少,兵器不足,粮草断绝,攻击它必定能重创它;黄气位于前方,说明将领既勇猛又多计谋,士卒也既众多又强悍,粮草充足,而且这支军队多有作为,是不能攻击它的。 白气在军队上方,说明将领既有德又有智,而且明察秋毫,士卒既威又勇,非常强悍。 其气本根广大、末梢细小而迎面移来的,也是迎兵之气,必须等待它的军气衰竭,然后才可以攻击。 白气位于右方,说明将领勇猛,士卒强悍,兵器充足,但粮草缺乏;白气位于后方,说明将领仁厚而明察秋毫,但士卒人少,兵器充足但粮草短缺,易受创伤;白气位于左方,说明将领勇猛,而且强悍,士卒众多,但粮草不足,能够使它降服;白气位于前方,说明将领懦弱,士卒缺乏,粮草不足,攻击它就能够使它降服。 黑气在军队上方,对付它的谋略也不可贸然决定。 其气本根广大、末梢细小而迎面移来的,这是迎兵之气,也必须等待它的军气衰竭,然后才可以攻击。 黑气位于右方,说明将领懦弱,士卒人少,兵器匮乏,粮草断绝,易受创伤,能不攻自破,使它降服;黑气位于后方,说明将领勇猛,士卒强悍,但兵器不足,粮草断绝,攻击它,如果能杀其将领,那末这支军队就可以被歼灭;黑气位于左方,说明将领既有智谋,而且很勇猛,但士卒人少,兵器不足,攻击它如果能杀其将领,这支军队自然就可Ⅸ降服了;黑气位于前方,说明将领足智多谋,而且明察秋毫,但士卒人少,粮草断绝,也能够不攻自破,使它降服。 所以,明察的将领谙熟军气的变化情形,气在对方军队的上方,对付它的谋略不可贸然确定;对方军气低垂、位于右方,就应该采用右翼伏兵的计谋;对方军气低垂、位于前方,则应该采用在前方布置伏兵的阵势;对方军气低垂、位于后方,应该采用快速部队布阵;对方军气阳盛,则应布下撤兵之阵;对方军气低垂、位于左方,应该在左翼布阵;对方兵气在军队中间,则应有攻关入城的准备。 上面就是伍子胥占卜军气、克敌制胜的重要谋术,它的方法就是如此。 军队上方没有军气的时候,就需要在朝廷上制定克敌的谋略,来预测双方力量的强弱。 逢一、五、九,往西方吉利,往东方则必定遭到失败灭亡,因此不能往东;逢二、六、十,往南方吉利,往北方就失败灭亡,不能往北;逢三、七、十一,往东方吉利,往西方就失败灭亡,不能往西;逢四、八、十二,往北方吉利,往南方就失败灭亡,不能往南。 这就是在朝廷上制定谋略的用兵月日计算方法,是为了就吉避凶。 兴兵作战还应该注意避免冲撞太岁,冲撞太岁就意味着失败。 开始出兵时各自都占据着有利的条件,这是因为双方都按照自己的四季变化来控制阳气,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韩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就是现在的京兆郡,分野是角、亢两宿。 郑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其分野也是角、亢两宿。 燕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就是现在的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莫郡,其分野是尾、箕两宿。 越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就是现在的大越山阴,分野是斗宿。 吴国从前治理管辖的西江,其分野是牛、女两宿。 齐国从前治理管辖的临蕾,就是现在的济北、平原、北海郡、蕾川、辽东、城阳,其分野是虚、危两宿。 卫国从前治理管辖的濮阳,就是现在的广阳、韩郡,分野是室、壁两宿。 鲁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太出、东温、周固水,就是现在的魏东,其分野是奎、娄两宿。 梁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就是现在的济阴、山阳、济北、东郡,分野是毕宿。 晋国从前治理管辖的区域,就是现在的代郡、常山、中山、河问、广平郡,分野是觜宿。 秦国从前治理管辖的雍,现在称秦内史地,即巴郡、汉中、陇西、定襄、太原、安邑,其分野是井宿。 周国从前治理管辖的雒,就是现在的河南郡,其分野是柳、七星和张三宿。 楚国从前治理管辖的郢,就是现在的南郡、南阳、汝南、淮阳、六安、九江、庐江、豫章、长沙,其分野是翼、轸两宿。 赵国从前治理管辖的邯郸,就是现在的辽东、陇西、北地、上郡、雁门、北郡、清河,分野是参宿。 正文 越绝外传枕中第十六 昔者,越王句践问范子曰:“古之贤主、圣王之治,何左何右?何去何取?”范子对曰:“臣闻圣主之治,左道右术,去末取实。”越王曰:“何谓道?何谓术?何谓末?何谓实?”范子对曰:“道者,天地先生,不知老;曲成万物,不名巧。故谓之道。道生气,气生阴,阴生阳,阳生天地。天地立,然后有寒暑、燥湿、日月、星辰、四时,而万物备。术者,天意也。盛夏之时,万物遂长。圣人缘天心,助天喜,乐万物之长。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言其乐与天下同也。当是之时,颂声作。所谓末者,名也。故名过实,则百姓不附亲,贤士不为用。而外□诸侯,圣主不为也。所谓实者,谷□也,得人心,任贤士也。凡此四者,邦之宝也。” 越王曰:“寡人躬行节俭,下士求贤,不使名过实,此寡人所能行也。多贮谷,富百姓,此乃天时水旱,宁在一人耶?何以备之?”范子曰:“百里之神,千里之君。汤执其中和,举伊尹,收天下雄隽之士,练卒兵,率诸侯兵伐桀,为天下除残去贼,万民皆歌而归之。是所谓执其中和者。”越王曰:“善哉,中和所致也!寡人虽不及贤主、圣王,欲执其中和而行之。今诸侯之地,或多或少,疆弱不相当。兵革暴起,何以应之? ”范子曰:“知保人之身者,可以王天下;不知保人之身,失天下者也。”越王曰:“何谓保人之身?”范子曰:“天生万物而教之而生。人得谷即不死,谷能生人,能杀人。故谓人身。” 越王曰:“善哉。今寡人欲保谷,为之奈何?” 范子曰:“欲保,必亲于野,睹诸所多少为备。”越王曰:“所少,可得为因其贵贱,亦有应乎?”范子曰: “夫八谷贵贱之法,必察天之三表,即决矣。”越王曰:“请问三表。”范子曰:“水之势胜金,阴气蓄积大盛,水据金而死,故金中有水。如此者,岁大败,八谷皆贵。金之势胜木,阳气蓄积大盛,金据木而死,故木中有火。如此者,岁大美,八谷皆贱。金、木、水、火更相胜,此天之三表者也,不可不察。能知三表,可为邦宝。不知三表之君,千里之神,万里之君。故天下之君,发号施令,必顺于四时。四时不正,则阴阳不调,寒暑失常。如此,则岁恶,五谷不登。圣主施令,必审于四时,此至禁也。”越王曰:“此寡人所能行也。愿欲知图谷上下贵贱,欲与他货之内以自实,为之奈何? ”范子曰:“夫八谷之贱也,如宿谷之登,其明也。谛审察阴阳消息,观市之反覆,雌雄之相逐,天道乃毕。 ” 越王问范子曰:“何执而昌?何行而亡?”范子曰:“执其中则昌,行奢侈则亡。”越王曰:“寡人欲闻其说。”范子曰:“臣闻古之贤主、圣君,执中和而原其终始,即位安而万物定矣;不执其中和,不原其终始,即尊位倾,万物散。文武之业,桀纣之迹,可知矣。古者天子及至诸侯,自灭至亡,渐渍乎滋味之费,没溺于声色之类,牵孪于珍怪贵重之器,故其邦空虚。困其士民,以为须臾之乐,百姓皆有悲心,瓦解而倍畔者,桀纣是也。身死邦亡,为天下笑。此谓行奢侈而亡也。汤有七十里地。务执三表,可谓邦宝;不知三表,身死弃道。” 越王问范子曰:“春肃,夏寒,秋荣,冬泄,人治使然乎?将道也?”范子曰:“天道三千五百岁,一治一乱,终而复始,如环之无端,此天之常道也。四时易次,寒暑失常,治民然也。故天生万物之时,圣人命之曰春。春不生遂者,故天不重为春。春者,夏之父也。故春生之,夏长之,秋成而杀之,冬受而藏之。春肃而不生者,王德不究也;夏寒而不长者,臣下不奉主命也;秋顺而复荣者,百官刑不断也;冬温而泄者,发府库赏无功也。此所谓四时者,邦之禁也。”越王曰:“ 寒暑不时,治在于人,可知也。愿闻岁之美恶,谷之贵贱,何以纪之?”范子曰:“夫阴阳错缪,即为恶岁;人生失治,即为乱世。夫一乱一治,天道自然。八谷亦一贱一贵,极而复反。言乱三千岁,必有圣王也。八谷贵贱更相胜。故死凌生者,逆,大贵;生凌死者,顺,大贱。”越王曰:“善。” 越王问于范子曰:“寡人闻人失其魂魄者,死;得其魂魄者,生。物皆有之,将人也?”范子曰:“人有之,万物亦然。天地之间,人最为贵。物之生,谷为贵,以生人,与魂魄无异,可得豫知也。”越王曰:“ 其善恶可得闻乎?”范子曰:“欲知八谷之贵贱、上下、衰极,必察其魂魄,视其动静,观其所舍,万不失一。”问曰:“何谓魂魄?”对曰:“魂者,橐也;魄者,生气之源也。故神生者,出入无门,上下无根,见所而功自存,故名之曰神。神主生气之精,魂主死气之舍也。魄者主贱,魂者主贵,故当安静而不动。魂者,方盛夏而行,故万物得以自昌。神者,主气之精,主贵而云行,故方盛夏之时不行,即神气槁而不成物矣。故死凌生者,岁大败;生凌死者,岁大美。故观其魂魄,即知岁之善恶矣。” 越王问于范子曰:“寡人闻阴阳之治,不同力而功成,不同气而物生,可得而知乎?愿闻其说。”范子曰:“臣闻阴阳气不同处,万物生焉。冬三月之时,草木既死,万物各异藏,故阳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使阴阳得成功于外。夏三月盛暑之时,万物遂长,阴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然而万物亲而信之,是所谓也。阳者主生,万物方夏三月之时,大热不至,则万物不能成。阴气主杀,方冬三月之时,地不内藏,则根荄不成,即春无生。故一时失度,即四序为不行。” 越王曰:“善。寡人已闻阴阳之事,谷之贵贱,可得而知乎?”范子曰:“阳者主贵,阴者主贱。故当寒而不寒者,谷为之暴贵;当温而不温者,谷为之暴贱。譬犹形影、声响相闻,岂得不复哉!故曰秋冬贵阳气施于阴,阴极而复贵;春夏贱阴气施于阳,阳极而不复。”越王曰:“善哉!”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国宝。 越五日,困于吴,请于范子曰:“寡人守国无术,负于万物,几亡邦危社稷,为旁邦所议,无定足而立。欲捐躯出死,以报吴仇,为之奈何?”范子曰:“臣闻圣主为不可为之行,不恶人之谤己;为足举之德,不德人之称己。舜循之历山,而天下从风。使舜释其所循,而求天下之利,则恐不全其身。昔者神农之治天下,务利之而已矣,不望其报。不贪天下之财,而天下共富之。所以其智能自贵于人,而天下共尊之。故曰富贵者,天下所置,不可夺也。今王利地贪财,接兵血刃,僵尸流血,欲以显于世,不亦谬乎?” 越王曰:“上不逮于神农,下不及于尧舜,今子以至圣之道以说寡人,诚非吾所及也。且吾闻之也,父辱则子死,君辱则臣死。今寡人亲已辱于吴矣。欲行一切之变,以复吴仇,愿子更为寡人图之。”范子曰:“ 君辱则死,固其义也。立死。下士人而求成邦者,上圣之计也。且夫广天下,尊万乘之主,使百姓安其居、乐其业者,唯兵。兵之要在于人,人之要在于谷。故民众则主安,谷多则兵疆。王而备此二者,然后可以图之也。”越王曰:“吾欲富邦疆兵,地狭民少,奈何为之? ”范子曰:“夫阳动于上,以成天文,阴动于下,以成地理。审察开置之要,可以为富。凡欲先知天门开及地户闭,其术:天高五寸,减天寸六分以成地。谨司八谷,初见出于天者,是谓天门开,地户闭,阳气不得下入地户。故气转动而上下、阴阳俱绝,八谷不成,大贵必应其岁而起,此天变见符也。谨司八谷,初见入于地者,是谓地户闭。阴阳俱会,八谷大成,其岁大贱,来年大饥,此地变见瑞也。谨司八谷,初见半于人者,籴平,熟,无灾害。故天倡而见符,地应而见瑞。圣人上知天,下知地,中知人,此之谓天平地平,以此为天图。 ” 越王既已胜吴三日,反邦未至,息,自雄,问大夫种曰:“夫圣人之术,何以加于此乎?”大夫种曰: “不然。王德范子之所言,故天地之符应邦,以藏圣人之心矣。然而范子豫见之策,未肯为王言者也。”越王愀然而恐,面有忧色。请于范子,称曰:“寡人用夫子之计,幸得胜吴,尽夫子之力也。寡人闻夫子明于阴阳进退,豫知未形,推往引前,后知千岁,可得闻乎?寡人虚心垂意,听于下风。”范子曰:“夫阴阳进退,前后幽冥。未见未形,此持杀生之柄,而王制于四海,此邦之重宝也。王而毋泄此事,臣请为王言之。”越王曰:“夫子幸教寡人,愿与之自藏,至死不敢忘。”范子曰:“阴阳进退者,固天道自然,不足怪也。夫阴入浅者即岁善,阳入深者则岁恶。幽幽冥冥,豫知未形。故圣人见物不疑,是谓知时,固圣人所不传也。夫尧舜禹汤,皆有豫见之劳,虽有凶年而民不穷。”越王曰:“ 善。”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邦宝。 范子已告越王,立志入海,此谓天地之图也。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问范先生:“古代的贤明君主和圣德帝王治理国家,以什么方法为辅佐?又是怎样取舍的?”范先生回答说:“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以道和术作为辅佐,舍末而取实。”越王问:“什么叫道?什么叫术?什么叫末?什么叫实?”范先生回答说:“道,它的产生比天地的形成还要早,不懂得什么是衰老;它生成万物,却不自夸工巧,所以叫做道。 道产生气,气产生阴,阴产生阳,阳产生天地。 天地出现了,然后才有寒暑、干湿、日月、星辰、四时,于是万物一一产生了。 术,是上天的意愿。 盛夏时节,万物成长。 圣人就顺应上天的心意,迎合上天的喜爱,帮助万物的成长。 所以,舜弹奏五弦琴,咏唱《南风》诗,天下就太平富足了。 这说的就是圣明的君主能与天下同乐。 在这样的时候,歌颂圣德之声当然也就产生了。 所谓末,就是指名声。 因此,名声超过了实际,那末,百姓就不会亲近归附他,有才能的人不肯为他所用,而诸侯口国也都对他怀有异心;圣明的君主是不会这样做的。 所谓实,谷口也,就是说得到百姓的拥护、任用有才德的人。 以上这四点,是治国的珍宝。”越王说:“我亲自推行节俭,尊重有才能的人,聘求贤人,不使名声超过实际,这是能够做到的事。 但是,大量地积贮粮食,让百姓富裕起来:这也要受到天时变化和水旱灾窖的影响,难道就取决于我君王一个人吗?我究竟应该怎样去做呢?”范先生回答说:“管辖百里范围的神灵,就能够成为治理千里之地的君王;管辖千里范围的神灵,就能够成为治理万里之地的君王。 所以天下的君王,凡是发号施令,就一定要顺应四时的变化。 四时不正常,那末阴阳就失调,寒暑也会异常。 像这样的话,年成肯定不好,五谷粮食也不能成熟。 圣明的君主发号施令,一定要审察四时的变化,这正是国君最应该注意禁忌的事。”越王又间:“这些是我能够做到的。 但我希望了解对付粮食价格上下贵贱变化的办法,想通过其它货物的交换来充实我们的粮食储备,这应该怎样去做呢?”范先生回答说:“八谷的变贱,例如来年旧粮的取用,道理是十分清楚的。 重要的是应该仔细地审察阴阳的消长,注意观察市场的变化,以及价格高下的竞争,这样,上天的规律才可以完全掌握。”越王问范先生:“把握什么才能使国家昌盛?推行什么会使国家走向灭亡?”范先生回答说:“把握中和之道就昌盛,推行奢侈就灭亡。”越王说:“我想听听先生的解说。”范先生说:“我听说古代的贤明君主和圣德帝王,都把握中正和谐之道,能够探究事物的起源和终结,因此,君位稳固,万物安定;如果不能把握中正和谐之道,不能探究事物的始末,那末,必然导致君位动摇、万物离散。 从周文王、武王的业迹中,从夏桀、殷纣的事迹中,就能够了解这一点。 古代从天子到诸侯,他们的灭亡,无一不是沾染了嗜好美昧的恶习,沉溺于声色之中,迷恋那些珍怪贵重的器物,所以,他们的国家就空虚了。 这样的国君,一心只想使自己国家的官吏百姓困苦不堪,用这个来换取自己短暂的快乐,其结果必然使百姓都产生悲伤的心理,于是,人心瓦解,背叛他们的君主;夏桀、商纣就是这样的国君,最终身死国灭,为天下人所讥笑。 这说的就足推行奢侈必定灭亡。 成汤尽力把握住中正和谐之道,提拔伊尹为相,收罗天下杰出的人才,操练士卒,率领诸侯各国的军队去讨伐夏桀,为天下百姓清除凶恶的坏人,因此,天下百姓都歌颂他、归附他。 这就是所说的把握住中正和谐之道的人。”越王说:“好啊!中正和谐之道能带来这样的结果。 我虽然比不上那些圣贤的君王,但也想掌握中正和谐之道,努力去实行它。 现在诸侯各国的封地,有的多有的少,强弱也不相同,战争随时都会发生,我又应该怎样去应付这种突然的事变呢?”范先生回答说:“‘匿得保护别人的人,就能够君临天下,成就王业;不懂得保护别人的人,就会失去天下。”越王又问:“什么叫做保护别人?”范先生回答说:“上天产生万物,并且教导百姓利用万物而生活。 人获得粮食就可以不死;粮食能够活人,也能够杀人,所以称为人身。”越王说:“讲得好呀!现在我想保障粮食的供给,应该怎样去做?”范先生回答说;“想保障粮食的供给,一定要亲自到野外田地里去,查看各地收获的多少,作出相应的对策。”越王又问:“收成不好,能够因此而确定粮食的贵贱,这也有对付的办法吗?”范先生回答说:“确定八谷贵贱的方法,一定要观察上天的三表,然后就可以决定了。”越王又问:“请问三表是指什么?”范先生回答说:“火的威力能够制服金,但阴气蓄积到极其旺盛的时候,依据在金上的火就会灭亡,所以说金中间也包含着水。 与这样的情况相同,年成非常不好,八谷就昂贵。 金的威力能制服木,但阳气蓄积到极其旺盛的时候,依据在木上的金也会灭亡,所以说木中间存在着火。 与这样的情况相同,年成十分好,八谷就低贱了。 金、木、水、火互相克制,这就是上天三表的道理,不可以不审察。 能够懂得三表的道理,就可以成为国宝;不懂得三表的道理,必定国破身亡,尸体弃置在道路上。”越王问范先生:“春天肃杀,夏天寒冷,秋天开花,冬天壮发,这是人为造成的呢?还是天道就是这样的?”范先生回答说:“天道三千五百年为一个循环,治乱交替,周而复始,如同圆环一样没有端点,这就是天的固定的规律。 四季改变了次序,寒暑失常,完全是治民不当所造成的。 所以,天产生万物的时候,圣人便称之为春。 春不能产生出成长来,所以上天不重复出现春。 春是夏的开端,所以,春天萌芽,夏天成长,秋天结果实、凋落,冬天收获、贮藏。 春天肃杀,不能萌芽,是因为君王的德行没有遍及各个方面;夏天寒冷,不能成长,是由于臣子不奉行君王的命令;秋天和顺,重新开花,是因为官吏们制定了法但不依法决断;冬天温暖,阳气壮发,是由于从国库中掌出财物去奖赏了无功的人。 这里所说的四季异常的现象,正是治国的禁忌。”越王说:“寒暑失时,原因在于治国不当,我能够理解这一点。 但我还希望了解年成的好坏、粮食的贵贱的应付办法,各应该怎样去处理?”范先生回答说:“阴阳错乱,就是坏年岁;国君治国不当,就是乱世。 治乱交替,正是天道的自然变化。 八谷也同样会贱贵交替,发展到了极点就会走向反面。 混乱了三千年后,一定会出现圣德的帝王。 八谷的贵贱变化也是互相克制的,所以,死气超过元气,是逆道而行,八谷就会十分昂贵;元气超过死气,是顺道而行,八谷变得非常低廉。”越王说:“讲得好。”越王向范先生询问道:“我听说一个人丧失了魂魄,就是死;获得了魂魄。 就是活。 是万物都有魂魄呢?还是只有人才有魂魄?”范先生回答说:“人有魂魄,万物也有。 天地之间,人是最为珍贵的。 万物的出现,粮食是其中最珍贵的;粮食是用来养活人的,与魂魄没有什么不同,这是能够预先知道的。”越王说:“能够把它们的善恶讲给我听吗?”范先生说:“要想了解八谷的贵贱、上下和盛衰的极点,一定得察看它的魂魄,注意它的动静,观察它所停留的地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越王问:“什么是魂魄?”范先生回答说:“魄是装东西的袋子,魂是元气的源泉。 所以,精神的产生,出入不需要门户,上下也没有根基,看到处所,它的功绩就自然存在了,因此称它为神。 精神主管元气的精华,魄主管死气的所在。 魄主管贱,魂主管贵,所以应当安静不动。 魂正值盛夏才行动,所以,万物得魂而使自己昌盛。 神主管元气的精华,主管贵,但它像云行一样飘忽不定,所以,正当盛夏时节也会不行动,于是神气枯槁,不能成长为有用之物。 因此,死气超过元气,年成就大坏;元气超过死气,年成就大好。 所以,观察八谷的魂魄,就可以知道年成的好坏了。”越王向范先生询问道:“我听说阴阳调节的讲法,阴阳力不同却能成功,气不同却能使万物生长,能够让我了解这些情况吗?我希望听听这方面的道理。”范先生说:“我听说阴、阳之气不停留在一起,万物就能获得生长。 冬季三个月,草木枯死,万物藏在不同的地方,所以阳气也躲避到地下藏起来,将壮盛藏匿在地内,使阴气能够在地面上得到成功。 夏季三个月盛暑时节,万物成长,阴气也就躲避到地下藏起来,将壮盛也藏匿在地内,这样,万物反而会亲近它、信从它。 这就是所说的阴、阳力不同却能成功、气不同却能使万物生长的道理。 阳气主管生长,万物正当夏季三个月的时节,酷热不来临,那末,万物就不能成长。 阴气主管杀灭,正当冬季三个月的时节,地底下没有阴气的藏匿,那末,草根也无法保存,到了春天也就不能萌芽。 所以,只要有一个季节失调,那末,一年四季就得不到正常的运行。”越王说:“讲得好。 我已经听到了阴阳调节的道理,那末,阴阳变化对于粮食贵贱的影响情况,我能够进一步了解吗?”范先生说:“阳气主管贵,阴气主管贱。 所以,应当寒冷却不冷,粮食就会因此而变得非常贵;应当温暖却不暖,粮食也会因此而变得非常贱。 这就好像形影相随、声响相连,怎么能没有报答呢!所以说,秋冬季节最可贵的是阳气能散布在阴气之上,阴气在下面旺盛到极点,就可以变得更为珍贵了;而春夏季节最不好的是阴气散布在阳气之上,阳气在下面旺盛到极点,却不会有好的报答。”越王说:“讲得好极了!”于是,越王让人用朱砂将范蠡的这些话写在绢帛上,放在枕匣中,当作国宝来对待。 过了五天,越王被吴国的军队所围困,于是,他又向范先生求教说:“我治理国家缺乏好的方法,辜负了万物的养育,几乎使我们越国亡国、使社稷台遭到毁坏,还受到其它国家的批评议论,真是到了无足自立的地步。 我想舍身拚死,去向吴国报仇,请问应该怎样做?”范先生回答说:“我听说圣德的君主做一般人不能够做的事情,不必抱怨别人批评自己;去完成应该兴办的德业,也不必感激别人称赞自己。 舜巡行来到历山,天下的人便风从而至。 假如舜放弃他所要巡行的地方,而去谋求天下其它的功利,那末,也许他还不一定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从前,神农氏治理天下,就是致力于使百姓得到好处罢了。 他不希望百姓报答,不贪图天下的财物,但是,天下的百姓却共同使他富裕起来;他也不自恃有智谋有才能而向别人夸耀,但是,天下的百姓也一起使他变得尊贵了。 所以说,富贵的人是天下人共同拥立的,是不能剥夺的。 现在君王既贪地又贪财,让百姓去拚命作战,去流血牺牲,君王想这样在世上显名,不也太荒谬了吗?”越王说:“我的才德上面比不上神农氏,下面也比不上尧舜,先生现在用至圣之道来开导劝说我,这实在不是我所能达得到的。 况且,我听到这样的话:父亲受辱,儿子就应该为此而死;君主受辱,臣子也应当为此而死。 现在我的父亲已经受到吴国的羞辱了,我只想尽力地去寻找一切可以做的变通办法,以求向吴国报仇,希望先生再替我计谋一下。”范先生说:“国君受辱,臣子死节,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事。 但是,作为国君,能够不要求臣子死节,而是礼贤下士以谋求将国家治理好,这才是最高明的计策。 况且,国君想扩充疆域、享有万乘之主约尊严,想能够使百姓安居乐业,只有依靠军队。 军队的关键在于人,人的关键在于粮食。 所以,百姓众多,君王的地位就稳固;粮食充足,国家的军队就强大。 君王如果在这两个方面作好准备,然后就可以考虑向吴国报仇了。”越王又伺:“我想富国强兵,但是越国土地狭小,百姓又少,怎么办呢?”范先生回答说:“阳气活动在上面,便成为天文;阴气活动在下面,就成为地理。 只要仔细地审察、掌握天地开启、设置的关键,就能够使国家富强。 大凡想首先了解天门开和地门闭的道理,其方法是:天高五寸,减去天的一寸六分便成为地。 应该谨慎地观察八谷的生长情况,刚开始见到它们由天而产生时,这就叫做天门开、地门闭,阳气便不能往下进入地门。 所以,气一旦转动,上下、阴阳都会断绝,八谷也就无法成长,粮价变得非常昂贵的情况一定会在这一年发生,这是天道变化所显现的符兆。 应该谨慎地观察八谷的生长情况,刚开始见到它们进入地里时,这就叫做地门闭。 地门一闭,阴阳两气便会合在一起,八谷便会大丰收,于是,这一年的粮食价格一定非常低廉,但下一年肯定会出现严重的饥荒,这也是地道变化所显现的符兆。 应该谨慎地观察八谷的生长情况,刚开始见到它们长到半人高的时候,粮食的收购价格必须制定得公平,这样的话,八谷成熟后就不会发生灾害。 所以说,是上天首先发起,显示出符兆;然后大地应和,显现出祥瑞。 因此,圣人上面懂得天文,下面了解地理,中间熟悉百姓,这便叫做天平地平,依据这个制定出的计谋就称为天计。”越王战胜吴国之后的第三天,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国家,正在半路休息时,他就自大起来了,对大夫文种说:“圣人治理天下的本领,还有什么可以超过我的?”大夫文种回答说:“不应该这样讲。 君王器重、采纳范蠡所说的那些话,所以天地的符端应验在我们越国,以此来收藏圣人之心。 但是,范蠡还有许多预见的计策,他是不肯对君王讲的。”越王听后,一下子就惶恐起来,脸色也变得忧伤了。 于是,越王又向范先生求教,说道:“我釆用先生的计谋,侥幸战胜了吴国,这都是先生的力量。 我听说先生精通阴阳进退的方法,能够预测到还未发生的事情,通过推论、引申以往的情形,可以知道千年后的情况。 这预见的情况,能够讲给我听听吗?我正虚心专意地听着。”范先生说:“依据阴阳进退的方法去预测,前后暗昧不清,实在不能看到未来的事情。 而掌握生杀的大权,能够称王,控制住整个天下,这才是治国最重要的珍宝。 君王不泄露这件事,我可以将这方面的情况讲给你听听。”越王说:“先生愿意教诲我,是我的幸运,我愿意将这些话藏在心里,到死也不会忘记先生的话!”范先生说:“阴阳进退的方法,原本就是天道的自然变化,不值得奇怪。 刚进入阴年,年成就好;进入阳年久了,年成就坏。 这就是在暗昧不清中去预见未来。 所以,圣人看到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惊疑,这就叫通晓时世,这本来是圣人不肯传授的本领。 尧、舜、禹、汤,都有预见未来的功劳,即使遇到荒年,百姓也不会困窘穷苦的。”越王说:“讲得好。”于是,他让人用朱砂把范蠡的这些话又记录在绢帛上,藏在枕匣中,当作国宝来对待。 范先生对越王讲了这些话之后,就立志弃官隐避到海上去了,这正叫做依天地之道而确定的计策。 正文 越绝外传春申君第十七 昔者,楚考烈王相春申君吏李园。园女弟女环谓园曰:“我闻王老无嗣,可见我于春申君。我欲假于春申君。我得见于春申君,径得见于王矣。”园曰:“春申君,贵人也,千里之佐,吾何讬敢言?”女环曰:“即不见我,汝求谒于春申君:‘才人告,远道客,请归待之。’彼必问汝:‘汝家何等远道客者?’因对曰:‘ 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者来求之园,才人使告园者。’彼必有问:‘汝女弟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故彼必见我。”园曰:“诺。” 明日,辞春申君:“才人有远道客,请归待之。 ”春申君果问:“汝家何等远道客?”对曰:“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求之。”春申君曰:“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明日,使待于离亭。”园曰:“诺。”既归,告女环曰:“吾辞于春申君,许我明日夕待于离亭。”女环曰:“园宜先供待之。” 春申君到,园驰人呼女环到,黄昏,女环至,大纵酒。女环鼓琴,曲未终,春申君大悦。留宿。明日,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属邦于君。君外淫,不顾政事,使王闻之,君上负于王,使妾兄下负于夫人,为之奈何?无泄此口,君召而戒之。”春申君以告官属:“莫有闻淫女也。”皆曰:“诺。” 与女环通,未终月,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今怀君子一月矣,可见妾于王,幸产子男,君即王公也,而何为佐乎?君戒念之。”春申君曰:“诺。” 五日而道之:“邦中有好女,中相,可属嗣者。 ”烈王曰:“诺。”即召之。烈王悦,取之。十月产子男。 十年,烈王死,幽王嗣立。女环使园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后告园:“以吴封春申君,使备东边。” 园曰:“诺。”即封春申君于吴。幽王后怀王,使张仪诈杀之。怀王子顷襄王,秦始皇帝使王翦灭之。 译文: 从前,楚考烈王的国相春申君属下有一个官吏名叫李园,李园有个妹妹叫女环,她对李园说:“我听说楚王年老无子,可以把我推荐给春申君,我想假手于春申君。 如果我能够见到春申君,也就可以见到楚王了。”李园说:“春申君是个地位尊贵的人,是千里之君的辅佐大臣,我怎么敢去对他说呢?”女环说:“假如他不肯见我,那末你就请求拜见春申君的才人,并告诉她:‘我家有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让我回去接待。 ’春申君一定会问你:‘你家里有什么远道而来的客人?’于是,你就回答说:‘我有个妹妹,鲁国国相知道后,派使者来向我求娶,这是才人命人告诉我的。 ’他一定又会问:‘你妹妹有什么才能?,你便回答说:‘她会演奏音乐,读书也通晓一部经书。 ’于是,他一定会接见我了。”李园说:“好吧。”第二天,李园就故意向春申君才人请求说:“我家里有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让我回去接待。”春申君果然问道:“你家有怎么样的远道来客?”李园回答说:“我有个妹妹,鲁国国相知道后,派使者来求娶。”春申君果然又问:“你妹妹有什么才能?”李园回答说:“会演奏音乐,读书也通晓一部经书。”春申君于是说:“能不能让我见一下你妹妹?明天让她在离亭等候。”李园说:“是。”回家之后,李园便告诉女环:“我已经对春申君说了,他答应我让你明天傍晚在离亭等候。”女环说:“你应该先去那里侍奉等候他。”春申君来到离亭,李园马上让人驾车去接女环。 到黄昏时候,女环才来,与春申君在一起狂饮作乐。 女环弹琴,一曲未终,春申君便大为爱悦,留女环住宿。 第二天,女环对春申君说:“我听说君王年老无子,把国家托付给你,但你却在外面贪色作乐,不顾国家大事,让君王知道我们这件事,你上面辜负了君王的信赖,也让我哥哥下面对不起你夫人,这该怎么办呢?我请求你不要让这个口实泄漏出去,你把手下的人召来警告他们。”于是,春申君警告属吏:“不得把这个女子的事情讲出去。”属吏们都说:“是。”春申君与女环私通不到一个月,女环对春申君说:“我听说君王年老无子,现在我已经怀有你的孩子约一个月了,可以送我去谒见君王,假如我幸运地产下一个男孩,那末,你就是君王了,又何必去辅佐别人呢?你慎重地考虑一下吧。”过了五天,春申君向楚王推荐女环说:“国中有一位美女,合符后妃的条件,也能够满足生育后嗣的要求。”考烈王说:“很好。”十年后,考烈王去世,幽王继位为国君。 女环让李园担任春申君的辅相。 李园成为春申君的辅相后,过了三年,女环又告诉李园说:“把吴地分封给春申君,让他去防备东面边疆。”李园说:“好。”于是,马上将春申君分封到吴地。 幽王的后继是怀王;秦国派张仪欺骗他,把他杀了。 怀王的儿子是顷襄王,秦始皇派王翦灭掉了他。 正文 越绝德序外传记第十八 昔者,越王句践困于会稽,叹曰:“我其不伯乎! ”欲杀妻子,角战以死。蠡对曰:“殆哉!王失计也,爱其所恶。且吴王贤不离,不肖不去,若卑辞以地让之,天若弃彼,彼必许。”句践晓焉,曰:“岂然哉!” 遂听能以胜。越王句践即得平吴,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邻邦乐德,以来取足。范蠡内视若盲,反听若聋,度天关,涉天机,后衽天人,前带神光。当是时言之者,□其去甚微甚密,王已失之矣,然终难复见得。于是度兵徐州,致贡周室,元王以之中兴,号为州伯,以为专句践之功,非王室之力。是时越行伯道,沛归于宋;浮陵以付楚;临沂、开阳,复之于鲁。中邦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诚行于内,威发于外,越专其功,故曰越绝是也。故传曰:“桓公迫于外子,能以觉悟。句践执于会稽,能因以伯。”尧舜虽圣,不能任狼致治。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贤,蠡善虑患,句践能行焉。臣主若斯,其不伯,得乎?易曰:“君臣同心,其利断金。”此之谓也。 吴越之事烦而文不喻,圣人略焉。贤者垂意,深省厥辞,观斯智愚。夫差狂惑,贼杀子胥,句践至贤,种曷为诛?范蠡恐惧,逃于五湖,盖有说乎?夫吴知子胥贤,犹昏然诛之。传曰:“人之将死,恶闻酒肉之味,邦之将亡,恶闻忠臣之气。”身死不为医,邦亡不为谋,还自遗灾,盖木土水火,不同气居,此之谓也。 种立休功,其后厥过自伐。句践知其仁也,不知其信。见种为吴通越,称:“君子不危穷,不灭服。” 以忠告,句践非之,见乎颜色。范蠡因心知意,策问其事,卜省其辞,吉耶凶耶?兆言其灾。夫子见利与害,去于五湖。盖谓知其道,贵微而贱获。易曰:“知几其神乎?道以不害为左。”传曰:“知始无终,厥道必穷。”此之谓也。 子胥赐剑将自杀,叹曰:“嗟乎!众曲矫直,一人固不能独立。吾挟弓矢以逸郑楚之间,自以为可复吾见凌之仇,乃先王之功,想得报焉,自致于此。吾先得荣,后僇者,非智衰也,先遇明,后遭险,君之易移也已矣。坐不遇时,复何言哉。此吾命也,亡将安之?莫如早死,从吾先王于地下,盖吾之志也。”吴王将杀子胥,使冯同征之。胥见冯同,知为吴王来也。泄言曰: “王不亲辅弼之臣而亲众豕之言,是吾命短也。高置吾头,必见越人入吴也,我王亲为禽哉!捐我深江,则亦已矣!”胥死之后,吴王闻,以为妖言,甚咎子胥。王使人捐于大江口。勇士执之,乃有遗响,发愤驰腾,气若奔马。威凌万物,归神大海。仿佛之间,音兆常在。后世称述,盖子胥,水仙也。 子胥挟弓去楚,唯夫子独知其道。事□世□有退,至今实之,实秘文之事。深述厥兆,征为其戒。齐人归女,其后亦重。各受一篇,文辞不既,经传外章,辅发其类。故圣人见微知着,睹始知终。由此观之,夫子不王可知也。恭承嘉惠,述畅往事。夫子作经,揽史记,愤懑不泄,兼道事后,览承传说。厥意以为周道不敝,春秋不作。盖夫子作春秋,记元于鲁。大义立,微言属,五经六艺,为之检式。垂意于越,以观枉直。陈其本末,抽其统纪,章决句断,各有终始。吴越之际,夫差弊矣,是之谓也。故观乎太伯,能知圣贤之分;观乎荆平,能知信勇之变;观乎吴越,能知阴谋之虑;观乎计倪,能知阴阳消息之度;观乎请籴,能知□人之使敌邦贤不肖;观乎九术,能知取人之真,转祸之福;观乎兵法,能知却敌之路;观乎陈恒,能知古今相取之术;观乎德叙,能知忠直所死,狂●通拙。经百八章,上下相明。齐桓兴盛,执操以同。管仲达于霸纪,范蠡审乎吉凶终始。夫差不能□邦之治。察乎冯同、宰嚭,能知谄臣之所移,哀彼离德信不用。内痛子胥忠谏邪君,反受其咎。夫差诛子胥,自此始亡之谓也。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 他慨叹说:“我大概是不可能称霸了。”于是,他想先杀死自己的妻子儿女,然后与吴国决一死战。 范蠡谏劝说:“这太危险了!君王计谋失策,选择了一条自己不喜欢的道路。 况且吴王亲信不明之人,他身旁的那些无才无德的小人都不能屏除,因此,假如君王能口说恭敬谦卑的话,将国土奉送给吴王,那末,上天如果想抛弃吴国,吴王就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求和。”勾践于是明白了应该怎样去做,他说:“难道只有这样了吗?”就听从有才能的人,最后终于转败为胜。 越王勾践平定吴国之后,春天祭祀三江,秋天祭祀五湖,于是依据春秋祭祀的时机,替范蠡建立祠庙,让他的业绩留传到后世,流芳千秋万代。 邻国喜欢德政,也纷纷前来取法。 范蠡内自省察就好像盲人一样看不见,反听别人的意见也如同聋子一样听不到,他度过危急关头,涉足国家大政,他的前后周围聚集着出类拔萃的人才,闪耀着天神般的光辉。 在当时谈论他隐退这件事的人,口他离开时—切安排得非常隐蔽非常周密,因此,越王一旦失去他以后,终究再难见到他了。 于是,越王勾践进兵徐州,向周王室献上贡物。 周元王因此开创中兴的局面,称呼越王为州伯。 周元王认为这纯粹是勾践的功劳,而不是周王室的力量。 当时,越王勾践推行霸道,把沛归还给宋国,把浮陵交给楚国,把临沂、开阳交还鲁国。 中原地区诸侯各国问的慢夺征伐,因此得到遏止。 由于勾践内怀诚心,外显威势,越国独专如此功业,所以称为“越绝”,就是这个缘故。 因此,书传上说:“齐桓公为外子所逼而出奔,却能因此而醒悟;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却能因此而称霸。”尧、舜即使圣明到了极点,也不可能任用豺狼一样的人来实现天下太平的。 管仲能了解人,齐桓公也能任用贤人;范蠡善于忧患,勾践也能采纳推行范蠡的意见。 君臣相得能够如此,不称霸,可能吗?《易经》说:“君臣同心合力,其锋利就能截断所有坚硬的东西。”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吴、越两国的史事杂乱烦复,而且记叙又不清楚,圣人因此就简略录载了。 可是,贤人却注意吴、越这些史事,并且深入地思索这些记叙,考察分析其中的智愚得失。 夫差狂妄昏惑,杀害了伍子胥;但是,勾践极其贤明,文种为什么会被他杀害?范蠡因此而恐惧不安,最后逃入五湖,这又如何解释?吴王夫差明知伍子胥有才德,但还是糊里糊涂地把他杀了,这也许正如书传上说的那样:“人将要死的时候,不愿意闻酒肉的味道;国家将要灭亡的时候,不愿意听忠臣的言论。”人将要死去却不求医治,国家将要灭亡却不求计谋,结果是再次使自己遭受灾祸;木、土、水、火,不能同气而居,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文种立下大功,后来却错误地自夸起来。 勾践知道他仁厚,但不了解他忠信。 勾践看到文种替吴国交好越国,并且说过:“君子不加重别人的危困穷窘,不灭亡先王分封的国家。”文种以忠信之言相告,但勾践不相信他,而且还流露在脸色上。 范蠡根据文种的诚心了解到越王的用意,他卜筮占问这件事情,认真思索卜辞的意思,究竟是吉还是凶,结果兆象显示出有灾祸。 于是范蠡权衡利害之后,弃官离去,逃入五湖。 这说的就是范蠡懂得天道注重见微知着而轻视获取。 《易经》说:“能预知事情的细微变化,大概就与神道相合了。”天道把不受伤害放在第一位。 书传上也说;“只知道事情的开端,却不能预觅它的终结,这样的道一定陷入困窘之中。”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伍子胥拿着吴王所赐的宝剑将要自杀时,感叹道:“唉!要把许许多多的弯曲矫正过来,一个人的力量本来就是不够的。 我当初挟带弓箭,逃亡在郑、楚等国之间,自认为能够为我所受凌辱报仇的,完全是依靠了先王的力量,因此心里只想着报答先王,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我先获荣耀,后遭杀戮,并非自己的聪明才习衰退了,那是因为先遇圣明之世,后逢险恶之时,完全是由于君王改换了的关系。 我身不逢时,又有什么可讲的呢!这都是我命中注定的,逃亡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早一点死去,到地底下去跟随先王,这便是我的志向。”吴王准备杀害伍子胥时,派冯同去监督执行。 伍子胥看到冯同,便知道他是吴王派来督刑的,于是发泄愤恨说道:“君王不亲近辅弼忠臣,却相信蠢猪们的话,这是我短命的原因。 我死之后,把我的头放在高处,我一定能看到越人进入吴国的,君王也一定会被越人活捉的!如果把我扔到深江中去,那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伍子胥死后,吴王知道了他说的那些话,认为都是怪诞不祥之言,因此对伍子胥更为憎恨。 于是,吴王派人将伍子胥的尸体抛到大江口去。 当勇士提起伍子胥的尸体时,他们发现有一种响声遗留在尸体周围;这种响声好像还在发泄愤恨似地奔驰腾跃,气势如奔马一般,威势凌驾于万物之上,最后,神灵终于归入大海,但这种响声却好像一直存在着。 后代传说,伍子胥是水仙。 伍子胥挟带弓箭离开楚国,唯有孔子独自了解这中间的道理。 事口世口,吴、越两国的史实有所遗忘,到现在才得以如实地记录,记录下这些隐秘文雅的史事,深入地阐述事变的征兆,去寻求其中可供借鉴的地方,这正如齐人送美女给鲁国一样,在后代引起普遍的重视。 他们每个人备接受一篇,文辞有不尽统一之处,采用经、传、内、外的体例,来辅助、阐发其中值得称美的事迹。 所以,圣人通过细微的迹兆去了解事情的实质,看到事情的开端就能够预见到它的终结。 从这里可以看出,孔子不称吴、越两国的君主为王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但是,恭敬地接受他人的恩惠,尽情地述说吴越的往事,毕竟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孔子撰述经书,择取史书的记载,愤闷得不到宣泄,便同时述说事后的情况,择取承袭以前的传说,他心里认为周代的统治不衰弱,《春秋》也就不会撰述。 孔子撰述《春秋》纪年的开始时间定在鲁国,大的原则得以确立,精微之言随之而来,五经六艺,成为法式。 《越绝书》的作者依据孔子确定的原则,专心注意越国,观察越国的是非曲直,陈述事情的本末原委,抽引出其中的纲要法度,断分为章句,每篇各有始终。 吴、越时期,夫差败亡了,《越绝书》说的正是这些史实。 所以,观看《太伯》篇,就能够了解圣人与贤人的区别;观看《荆平》篇,能够了解诚信与刚勇的变化;观看《吴越》篇,能够了解阴谋的策划;观看《计倪》篇,能够了解阴阳消长的测度;观看《请籴》篇,能够了解到口人出使敌国究竟有无才能;观看《九术》篇,能够了解选拔人才的真实道理,以及转祸为福的办法;观看《兵法》篇,能够了解退敌的途径;观看《陈恒》篇,能够了解古今明争暗斗的方法;观看《德叙》篇,能够了解忠诚正直的人被害的情形,以及他们那种疏狂不明、近乎笨拙的表现。 经文共有一百零八个章节,前后互相启发阐明。 齐桓公兴盛发达,是由于执持的标准齐一。 管仲通晓称霸的法度准则,而范蠡则精于预测事情的吉凶始末。 夫差不能够口治国的道理,考察后提拔玛同、太宰韶,由此也可以知道谗谄之臣对于国君的影响之大。 《越绝书》的作者哀痛夫差违背德行和诚信,不能重用贤人,也哀痛伍子胥向邪恶之君尽忠直谏,结果反受其害。 夫差杀害伍子胥,吴国正是从此开始走向了灭亡。 正文 越绝篇叙外传记第十九 维先古九头之世,蒙水之际,兴败有数,承三继五。故曰众者传目,多者信德。自此之时,天下大服。三皇以后,以一治人。至于三王,争心生,兵革越,作肉刑。五胥因悉挟方气,历天汉。孔子感精,知后有疆秦丧其世,而汉兴也。赐权齐、晋、越,入吴。孔子推类,知后有苏秦也。权衡相动,衡五相发。道获麟,周尽证也,故作春秋以继周也。此时天地暴清,日月一明,弟子欣然,相与太平。孔子怀圣承弊,无尺土所有,一民所子,睹麟垂涕,伤民不得其所,非圣人孰能痛世若此。万代不灭,无能复述。故圣人没而微言绝。赐见春秋改文尚质,讥二名,兴素王,亦发愤记吴越,章句其篇,以喻后贤。赐之说也,鲁安,吴败,晋疆,越霸,世春秋二百余年,垂象后王。赐传吴越,□指于秦。圣人发一隅,辩士宣其辞,圣文绝于彼,辩士绝于此。故题其文,谓之越绝。 问曰:“越绝始于太伯,终于陈恒,何?”“论语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乃太伯审于始,知去上贤。太伯特不恨,让之至也。始于太伯,仁贤,明大吴也。仁能生勇,故次以荆平也,勇子胥忠、正、信、智以明也。智能生诈,故次以吴人也,善其务救蔡,勇其伐荆。其范蠡行为,持危救倾也,莫如循道顺天,富邦安民,故次计倪。富邦安民,故于自守,易以取,故次请籴也。一其愚,故乖其政也。请粟者求其福禄,必可获,故次以九术。顺天心,终和亲,即知其情。策于廊庙,以知疆弱。时至,伐必可克,故次兵法。兵,凶器也。动作不当,天与其殃。知此上事,乃可用兵。易之卜将,春秋无将,子谋父,臣杀主,天地所不容载。恶之甚深,故终于陈恒也。” 问曰:“易之卜将,春秋无将。今荆平何善乎?君无道,臣仇主,以次太伯,何?”曰:“非善荆平也,乃勇子胥也,臣不讨贼,子不复仇,非臣子也。故贤其冤于无道之楚,困不死也;善其以匹夫得一邦之众,并义复仇,倾诸侯也;非义不为,非义不死也。” 问曰:“子胥妻楚王母,无罪而死于吴。其行如是,何义乎?”曰:“孔子固贬之矣。贤其复仇,恶其妻楚王母也。然春秋之义,量功掩过也。贤之,亲亲也。”“子胥与吴何亲乎?”曰:“子胥以困干阖庐,阖庐勇之甚,将为复仇,名誉甚着。诗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夫差下愚不移,终不可奈何。言不用,策不从,昭然知吴将亡也。受阖庐厚恩,不忍去而自存,欲着其谏之功也。故先吴败而杀也。死人且不负,而况面在乎?昔者管仲生,伯业兴。子胥死,伯名成。周公贵一概,不求备于一人。及外篇各有差叙,师不说。” 问曰:“子胥未贤耳。贤者所过化,子胥赐剑,欲无死,得乎?”“盲者不可示以文绣,聋者不可语以调声。瞽瞍不移,商均不化。汤系夏台,文王拘于殷。时人谓舜不孝,尧不慈,圣人不悦下愚,而况乎子胥?当困于楚,剧于吴,信不去耳,何拘之有?孔子贬之奈何?其报楚也,称子胥妻楚王母,及乎夷狄。贬之,言吴人也。” 问曰:“句践何德也?”曰:“伯德,贤君也。 ”“传曰:‘危人自安,君子弗为;夺人自与,伯夷不多。’行伪以胜,灭人以伯,其贤奈何?”曰:“是固伯道也。祺道厌驳,一善一恶。当时无天子,疆者为右,使句践无权,灭邦久矣。子胥信而得众道,范蠡善伪以胜。当明王天下太平,诸侯和亲,四夷乐德,款塞贡珍,屈膝请臣,子胥何由乃困于楚?范蠡不久乃为狂者?句践何当属莝养马?遭逢变乱,权以自存,不亦贤乎?行伯非贤,晋文之能因时顺宜,随而可之。故空社易为福,危民易为德,是之谓也。” 问曰:“子胥、范蠡何人也?”“子胥勇而智,正而信。范蠡智而明,皆贤人。”问曰:“子胥死,范蠡去,二人行违,皆称贤,何?”“论语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事君以道言耳。范蠡单身入越,主于伯,有所不合,故去也。”问曰:“不合何不死?”曰:“去止,事君之义也。义无死,胥死者,受恩深也。今蠡犹重也,不明甚矣。”问曰:“受恩死,死之善也。臣事君,犹妻事夫,何以去?”“论语曰:‘三日不朝,孔子行。’行者,去也。传曰:‘孔子去鲁,燔俎无肉;曾子去妻,藜蒸不熟。’微子去,比干死,孔子并称仁。行虽有异,其义同。”“死与生,败与成,其同奈何?”“论语曰:‘有杀身以成仁。’子胥重其信,范蠡贵其义。信从中出,义从外出。微子去者,痛殷道也。比干死者,忠于纣也。箕子亡者,正其纪也。皆忠信之至,相为表里耳。”问曰:“二子孰愈乎?”曰:“以为同耳。然子胥无为能自免于无道之楚,不忘旧功,灭身为主。合,即能以霸;不合,可去则去,可死则死。范蠡遭世不明,被发佯狂,无正不行,无主不止。色斯而举,不害于道。亿则屡中,货财殖聚。作诈成伯,不合乃去。三迁避位,名闻海内。去越入齐,老身西陶。仲子由楚,伤中而死。二子行有始终。子胥可谓兼人乎?” 问曰:“子胥伐楚宫,射其子,不杀,何也?” “弗及耳。楚世子奔逃云梦之山。子胥兵笞平王之墓,昭王遣大夫申包胥入秦请救。于斧渔子进谏子胥,子胥适会秦救至,因引兵还。越见其荣于无道之楚,兴兵伐吴。子胥以不得已,迎之就李。”问曰:“笞墓何名乎?”“子之复仇,臣之讨贼,至诚感天,矫枉过直。乳狗哺虎,不计祸福。大道不诛,诛首恶。子胥笞墓不究也。” 维子胥之述吴越也,因事类,以晓后世。着善为诚,讥恶为诚。句践以来,至乎更始之元,五百余年,吴越相复见于今。百岁一贤,犹为比肩。记陈厥说,略其有人。以去为姓,得衣乃成。厥名有米,覆之以庚。禹来东征,死葬其疆。不直自斥,讬类自明。写精露愚,略以事类,俟告后人。文属辞定,自于邦贤。邦贤以 □为姓,丞之以天。楚相屈原,与之同名。明于古今,德配颜渊。时莫能与,伏窜自容。年加申酉,怀道而终。友臣不施,犹夫子得麟。览睹厥意,嗟叹其文,于乎哀哉!温故知新,述畅子胥,以喻来今。经世历览,论者不得,莫能达焉。犹春秋锐精尧舜,垂意周文。配之天地,着于五经。齐德日月,比智阴阳。诗之伐柯,以己喻人。后生可畏,盖不在年。以□为姓,万事道也。丞之以天,德高明也。屈原同名,意相应也。百岁一贤,贤复生也。明于古今,知识宏也。德比颜渊,不可量也。时莫能用,籥□键精,深自诚也。犹子得麟,丘道穷也。姓有去,不能容也。得衣乃成,贤人衣之能章也。名有米,八政宝也。覆以庚,兵绝之也。于乎哀哉,莫肯与也。屈原隔界,放于南楚,自沉湘水,蠡所有也。 译文: 上古九头纪时代,正遭受着洪水之害,兴盛衰败是天定的,三皇五帝相沿承继。 所以说大家互相传授治理天下的纲目,基本上是信奉德政的;在那时候,天下的人也都归顺听命。 三皇之后,也还是用德政来治理天下。 但是,到了三王时代,争夺之心萌生,战争兴起,还制定了五刑,于是,众人都倚仗适宜的意气,依次历阶而为君王。 孔子有感于天地精气的变化,预见到将来强大的秦国会衰亡,汉代因此而兴起。 子贡权衡齐、晋、越几国的情况后,终于来到吴国。 孔子由此类推,预见到后代会出现苏秦这样的人,权衡得失后才采取行动,合纵、连横之术应运而生。 路上捕获到麒麟,这证明周代即将灭亡,因此孔子撰述《春秋》来使周代的统治继续下去。 那时候,天地好像突然之间澄清了,太阳、月亮一下了显得明亮起来,孔子的弟子都高兴万分,一起称颂夭下太平。 孔子心怀圣德,生在衰弊的时代,既没有爵位封地,也没有一个百姓归他管辖,但他看到麒麟就伤心流泪,他为百姓的流离失所而悲痛,不是圣人,谁又能像这样地为衰世乱时而悲伤呢?孔子的功绩永世长存,千秋万代不灭,也是无法再现的,所以说圣人一去世,精微之言也就断绝了。 子贡看到《春秋》屏去文采,崇尚质朴,谴责只用两个字的名字,恢复和发扬远古帝王的传统,因此,他也发抒心中的郁结,去记叙吴、越的事情,组织成文章,来让后代的贤人了解这些史实。 子贡一出来游说,鲁国便得到安宁,吴国却开始破亡,晋国因此而强盛,越国也得以称霸,影响了其后两百多年的历史发展,为后代的君王留下了法式。 子贡记载的虽只是吴、越的史事,口口也点明了后来秦代的盛衰变化。 圣人指点启发一个方面,能言善辩的人就可以广泛地发挥这些话;圣人的文章断绝于那从前的时代,能言善辩的人的著作也断绝于这现在的时代,所以,给这本着作取名叫《越绝》。 问道:“《越绝》一书为什么要开始于《太伯》篇、结束于《陈恒》篇?”回答说:“《论语》讲:‘即使是小技艺,也必定会有可取的地方。 ’这是因为太伯在开始的时候就仔细审察,知道自己应该离开故国,以此来尊崇贤人。 太伯丝毫都没有怨恨,真是谦让到了极点。 把《太伯》篇作为开端,就是要赞颂贤人,显示幽吴国的强大。 仁爱能够产生勇敢,所以接着编次《荆平》篇,赞扬伍子胥的忠贞、正直、诚实、有智谋和明察。 聪明也会产生欺诈,所以接着编次《吴人》篇,赞扬吴国全力救助蔡国,肯定吴国讨伐楚国的勇气。 范蠡的所作所为有挽救越国危亡之功,而建功立业没有比顺应天道、富国安民更重要的,所以接着编次《计倪》篇。 要想富国安民,自己就必须加强守备,同时通过交易来谋取有利的形势,所以接着编次《请籴》篇。 为了让吴王的愚昧始终保持下去,所以就要使吴国的政治背离正道,于是,向吴国请购粮食正是越国出于谋求自身利益而必然要采取的办法,因此接着编次《九术》篇。 顺应天意,以和睦相亲为最终目的,那末,就可以了解事情的本质原委。 在朝廷上制定计谋,掌握好敌我双方的强弱变化,一旦时机来临,那末,起兵讨伐就一定能够取得胜利,所以接着编次《兵法》篇。 兵器是杀人的凶器,使用不当,上天会降灾的。 懂得这首要的事情,才可以用兵作战,这也就是《易经》上所说的占卜将来的意思,就是《春秋》中所讲的不得叛乱的意思。 儿子谋害父亲,臣子杀死君主,这是天地所不容的事。 《越绝》的作者十分痛恨这样的事,所以把《陈恒》篇作为结束。”问道:“《易经》说占卜未来,《春秋》称不得叛乱。 那末,楚平王又有什么值得赞扬之处昵?国君暴虐无道,臣子必然憎恨国君,现在把《荆平》篇安排在《太伯》篇之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回答说:“这不是赞美楚平王,而是赞美伍子胥的刚勇。 臣子不敢讨伐独夫民贼,儿子不敢为父亲报仇,就不能称为臣子、儿子。 所以,赞美伍子胥在无道的楚国遭受冤屈、处于困窘之中,却能拒绝楚王的召唤、不去送死;赞美他能以一个百姓的身份,最终获得吴国广大民众的帮助,齐心合力去复仇,竟然倾覆了楚国。 伍子胥真可谓是决不去做不合理的事情,也决不为了不合理的事情而去献出自己的生命。”问道:“伍子胥娶楚王的母亲为奏,自己又无罪而被吴国杀害,这样的行为,怎么称得上合理呢?”回答说:“孔子本来就对伍子胥有所批评。 孔子赞美他的复仇举动,但憎恶他娶楚王母亲为妻的行为。 况且,《春秋》行文的原则,是衡量并赞扬功绩,而掩蔽过错。 赞美伍子胥,是因为傀亲近那些应当亲近的人。”问道:“伍子胥与吴国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回答说:“伍子胥在瞪窘之际去求见阖庐,阖庐非常赏识他的刚勇,准备为他报仇,因此,伍子胥的声名变得十分显赫。 《诗经》说:‘有人把桃子投赠给我,我就应该用李子去报答他。 ’夫差这个最愚蠢的人是无可救药的,终究拿他没有办法。 伍子胥的忠言他不听从,伍子胥的良计他不采纳,这就很清楚地表明吴国将要灭亡了。 但是,伍子胥却想到自己身受阖庐的厚恩,不忍心离开吴国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一心只想实现自己忠谏的功业,所以,他才会在吴国败亡之前就被杀害了。 对已经死去的阖庐,伍子胥尚且不忘恩,何况面对还活着的夫差呢?从前管仲活着,齐桓公的霸业得以成就;现在伍子胥死去,越国的霸名也成功了。 周公重视同一种标准,他不要求在一个人身上具备所有的美德或才能。 在外篇中间又各有交错的记叙,具有广博知识的师傅看了也许会感到不喜欢。 问道:“伍子胥还称不上贤人吧!贤者所接触的人都会得到同化。 伍子胥得到了吴王所赐的宝剑时,如果他不想自杀,能够吗?”回答说:“对于盲人,是不能拿绣有彩色花纹的衣物去给他看的;对于聋子,也是不能用声调音乐去让他听的。 瞽瞍虽是舜的父亲,但他那不分好恶的习性始终改变不了;商均虽是舜的儿子,但他也没有被舜同化。 成汤曾被夏桀关入夏台,周文王也曾被殷纣王拘囚,但是,夏桀、殷纣都没有受到成汤、周文王的同化。 当时有人还说舜不孝顺父母、尧不慈爱子女,像尧舜这样的圣人都不能得到下等愚人的欢心,何况是伍子胥呢?当初伍子胥为楚国所困窘而来到吴国,现在又在吴国陷入艰难危险之中,他实在是不能离开吴国的,又为什么要扣留拘捕他呢?孔子批评他是为什么呢?那是指伍子胥向楚国报仇,说伍子胥娶楚王的母亲为妻,这样的行为就与夷狄之人差不多了;批评伍子胥,正是针对吴国人的习俗说的。”问道:“勾践有什么德行?”回答说:“勾践有霸主的德行,是一位贤君。”又问道:“书传上说:‘用危害别人的办法来使自己获得安定,君子是不会这样做的;依靠剥夺别人的东西来增加自己的财富,伯夷也是不赞许的。 ’用作假欺诈的手段去取得胜利,用消灭别的诸侯国家来建立霸业,这也称得上贤德吗?”回答说:“这本来就是霸主的德行。 吉祥之道最忌讳混杂不纯、善恶交互。 当时,周天子已经没有号召诸侯的力量,诸侯强者就受人尊崇,假如勾践没有这种权变之术,越国早就灭亡了。 伍子胥诚信,因此得到了吴国百姓的拥护;范蠡善于欺诈,最终也获得了胜利。 如果有圣明的君主称王天下,使天下太平安宁,诸侯和睦亲近,四方外族信服德化,纷纷归顺,贡献珍宝,屈膝请求为臣,那末,伍子胥怎么会被楚国所困窘?范蠡怎么会没有多久也在楚国佯狂?勾践又怎么会身处铡草养马的境地?这都是由于遭遇到突然的变乱,他们都不得不暂且设法保存自己,这样的举动难道不应该称为贤明吗?推行胡道,不是贤人决不可能,晋文公就是能够顺应时宜,随着事情的变化趋势去做成它们。 所以,社祭时祭品空虚反倒容易得福,拯救危难中的百姓也容易成就德行,说的正是这样的事情。”问道:“伍子胥、范蠡是怎样的人呢?”回答说:“伍子胥刚勇而有智谋,正直而诚信;范蠡也有智谋,而且明察。 他们都是贤人。”问道:“伍子胥被杀,范蠡隐退,两个人的行为正巧相反,但却都称为贤人,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论语》讲:‘能施展才力就可以任职;如果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力,就应该辞职。 ’这说的就是事奉国君依靠道。 范蠡单身来到越国,使国君成为霸主,后来与国君有些意见不一致,因此隐退了。”间道:“意见不一致,为什么不自杀?”回答说:“隐退与留任,都符合事奉君王的道理。 按理说不应该死的,但伍子胥却自杀身亡,那是因为伍子胥受到国君的恩惠太深的缘故。 现在范蠡如果还要去重复伍子胥的举动,那真是太不明白事理了。”问道:“受到别人的恩惠,就甘心去死,这样的死是应该的。 但是,臣子事奉国君,就像妻子侍奉丈夫一样,为什么要隐退呢?”回答说:“《论语》讲:‘三天不问政事,孔子就离职走了。 ’走的意思,就是指离职。 书传上说:‘孔子一离开鲁国,放祭肉的俎豆上就没有肉了;曾子一离开妻子,连藜叶都蒸不熟。 ’微子离职出走,比干被杀,孔子都称为仁。 行为虽有不同,其实道理是相同的。”问道:“死与生,失败与成功,明明是不同的,为什么说是相同的呢?”回答说:“《论语》讲:‘只有勇于牺牲来成全仁德的人。 ’伍子胥重视诚信,范蠡却注重合宜。 诚信是从心中发出的,而合宜则由外部环境影响而产生。 微子离职出走的原因,是因为痛惜殷商统治的衰落;比干被杀的原因,是由于一心只想效忠于纣王;箕子佯狂逃亡,是为了整顿国家的纲纪。 他们三个人都是忠信到了极点,他们的行为是互相呼应、补充的。”间道:“伍子胥与范蠡,哪一个更贤明?”回答说:“我认为他们两人是一样贤明的。 伍子胥不能在暴虐无道的楚国免子灾祸,又不能忘怀吴国先王的恩惠,终于为了国君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两个人,如果与国君意见一致,就能够使自己的国家称霸天下;如果意见不一致,能够隐退就隐退,应该献身就献身。 范蠡生逢乱世,头发披散,假装疯癫,但实际上他不是正道决不肯走,不是明主决不投靠。 他察言辨色,决意隐退离去,也不损害正道。 他猜测行情,每每猜对,居积财货,经营生利。 他采用欺诈的手法使越国成就霸业,意见不一致就隐退。 他三次迁徙,逃避名位,声誉传遍天下。 他离开越国后曾来到齐国,最后住在西陶养老。 他的第二个儿子犯法被楚国囚禁,最后伤心这个儿子而死去。 伍子胥与范蠡两个人做事情都是有始有终的,而伍子胥是可以称得上胜过别人的吗?”问道:“伍子胥攻打楚国王宫,箭射楚太子,但又不杀死他,这是为什么?”回答说:“是没有来得及,楚太子逃入云梦山中了。 伍子胥率领士兵鞭笞已故国君的坟墓,而楚昭王也派遣大夫申包胥到秦国去求救。 当时,于斧的渔夫向伍子胥进谏,又恰逢秦国的救兵到了,伍子胥于是率军返回吴国。 越国看到吴军因为讨伐无道的楚国而显得非常疲劳,于是乘机兴吴进攻吴国。 伍子胥追不得已,便在就李迎战越军。”问道:“鞭笞平王之墓这件事又应该怎样来解释呢?”回答说:“儿子为父亲报仇,臣子讨伐独夫民贼,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伍子胥的至诚之心感动了上天,因此才有鞭笞平王之墓这样矫枉过正的举动。 母狗哺育老虎,不可能考虑将来是祸还是福;但是,大道理是不会灭亡的,灭亡的只能是企图破坏这些大道理的罪魁祸首。 伍子胥鞭笞平王坟墓这件事不必深究。”伍子胥述说吴、越两国的史实,依据事情性质的不同分类编次,让后代的人知道这些史事。 他记叙的好事情是真实的,批评的坏事情也是真实的。 自越王勾践以来,到西汉末更始年间,共经历了五百多年,吴、越相争的史实在今天得到再次著述。 虽然上百年才出现一位贤人,但这也还算是能够相连接的;有志于记叙和陈述伍子胥所述说的史事,还是稍稍有这样的人在的。 这个人以“去”作为姓,加上“衣”字就完整了;他的名字中包含有“米”,“米”字上又用“庚”字遮盖。 夏禹东巡,死后就安葬在这个人所出生的国土上。 这个人不走正直之道会遭到自己的斥责,他依类托寓以表明自己的志向;尽管撰写时用心精细,但是仍不免露出愚见拙识。 他粗略地将史事加以归类,一心只希望传告后人;而撰写文稿、裁定言辞,则出自于国中的贤人之手。 那个国中的贤人以“口”作为姓,“日”字下有“天”来承接;楚国的辅佐大臣屈原,恰好与他同名。 他通晓古今,德行可与颜渊相比,但是,时世不能助他成功,因此,他只得逃避潜匿以求安身;在申、酉年间,他怀才不遇而死。 他与我为友,终究不能施行自己的主张,就好像孔子获麟绝笔一样;现在通过阅览,了解他的心意,就更会赞叹他的文章。 唉!可悲啊!温故知新,尽情地记叙伍子胥所述说的史事,可以开导现在和将来的人。 虽然阅历世事、博览典籍,但议论的人不了解这些情况,也就不能做到明智通达的。 这就如《春秋》之作一样,孔子精心锐思尧舜之德,注重周文王之道,将它们与天地相配,写在五经之中,与日月齐德,与阴阳比智。 《诗经》中的《伐柯》,也正是用自己来开导别人。 后生可畏,高明并不只是表现在年龄上。 以“日”字作为姓,暗示出什么事情都可以讲;“口”字又有“天”来承接,暗示德行的高明;与屈原同名,表示这个人的心意是与屈原相同的。 上百年才产生一个贤人,现在贤人叉出现了。 他通晓古今,知识宏博,德行能与颜渊相比,实在是不可估量呀。 但是,他不为时世所用,锁住嘴巴闩住精力,只能将自己的诚心隐藏起来,这正如孔子获麟绝笔、陷于困窘之中一样。 姓中有“去”字,暗示不能为世所容;加上“衣”字就完整,暗示这个贤人穿上礼服就能显现文采;名中有、“米”字,暗示出这个人是国家施政中的宝贵人才;“米”字上又用“庚”字遮盖,暗示他将死于兵燹战乱。 唉!可悲啊!没有人愿意援助他。 屈原遭到阻隔、离间,被流放到南楚,他最后自投湘水而死,这也正是范蠡所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