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問兵于征君。征君辭曰︰“臣禮樂之士也,不能以軍旅對。”韓王曰︰“寡人聞之,治世則用文,亂世則用武,用武之世,奚事禮樂哉!”征君對曰︰“夫君子修文德于用武之世,寓陽道也,故百姓和而易霸。修武德于用文之世,寓陰道也,故王室備而易隆。今以用武之世而不修文,則諸侯皆雄,鄰國無釁,何以樹伯王之功哉!若以武,雖強弱殊效,而百姓之殘均也。王何緩禮樂而急戎事乎!臣是以不敢對也。”
韓王曰︰“昔齊桓陳師于召陵以聲楚,而遂建九合之績。秦王出兵于函谷以迎敵,而足收六鼎之形。孰非用武之明效哉!春秋戰國以迄于今,談兵者雲集,角武者 舉。上則折沖于帷幄,下則覆軍而殺將。當此之時,禮樂無有也。夫制敵者非揖讓之化,強國者非威儀之容,故禮樂不可治于用武之世也,明矣。征君奚隱厥術而不以誨寡人歟是使寡人無奮也。”
征君對曰︰“禮,兵之紀也。樂,兵之精也。其紀如梯,其精如醴。故禮以制其容,樂以導其氣。列之以行伍,作之以金鼓,飾之以旌旗,明之以弓劍。節而後舉,利而後動,故能克敵而定戰。桓、文之兵昧禮樂,而猶足以節制,是以霸其身,而天下謂齊、晉能諸侯。若兼之禮樂而節制,奚翅乎霸!且賢王不聞有苗之格乎虞廷之舞,聞其干羽矣,而未聞以其兵也。豈有苗之悍不若今之胡虜哉亦干羽者乃有虞之所以為兵也。至春秋戰國之君,以百姓為蠛蠑,以刀鋸為金帛,苟有匹夫高枕而寐者,天下皆以為樣。其殘也如此,臣願賢王之勿效也。”
韓王曰︰“昔晉文之伯,不以兵車,而為諸侯之盟主,又納天子以示義,伐原以示信,大 以示禮,曹、衛、楚、宋,不勞而歸服,是晉文亦禮讓之主,而不黷于武,特未能樂焉。由此觀之,豈惟節制之師哉!”
征君對曰︰“召襄王于河陽者誰乎臣而召君,非義也。凌諸侯之盟,非信也。以此而號諸侯,非禮也。一舉而三非,《春秋》責之,若桓公,其庶乎!以韓之疆,以賢王之風馭之,伯不足圖也。乘是時而懈禮樂,雖用力十年,臣固知王之止干伯而已矣,且以後于晉文。夫晉文之伯,猶節制而當之以權也。今賢王之權在天皇,于王何有!若淵默而修德,則賢王之權歸矣。”
韓王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