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論文二 書《史記•魏其武安傳》後

類別︰子部 作者︰清•包世臣 書名︰藝舟雙楫

    或問︰史公傳魏其武安,既雲魏其不知時變,灌夫無術不遜,相翼以成禍亂,又雲武安負貴好權,則曲直顯明,禍源昭著,而復繼以禍所從來者,何謂也?予曰︰此自序之所謂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者也。蓋憂世之微言,而重斥外戚矣。其序世家曰孔子罕言命,蓋難言之也,非通幽明之變,惡能識乎性命哉。言難以知命責外戚,在下不可恃,而在上不可縱也。故曰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外戚唯魏其賢,能引大義以阻傳梁之失,而太後顧以此除其屬籍,故曰魏其之舉以吳楚,明非吳楚則終身廢棄也。既以賢而廢棄,則所舉必負貴好權,通賄賂,恣睚眥,如武安者耳。進退人才者,人主之柄。東宮操進退之權,而顛倒如是,豈必臨朝稱制,乃足為亂哉。外戚重則公室卑,其究則子政所謂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者也。跡武安初用事,下賓客,進名士,欲以傾諸將相,推轂儒術,設明堂,興禮樂,痛折節以禮肅天下,非新莽之前車乎。高祖之侯澤釋之也,以為將有功,而台產之並侯也,以父澤死事,恐議者不察,疑為恩澤,故白馬之盟,曰︰非有功而侯,天下其擊之。侯以恩澤,自薄昭始。昭功與定策,亞于宋昌,顧以建太子恩,使與駟鉤趙兼同科,白馬之約始敗矣。昭卒變謹良之舊,至殺漢使,是故長君少君初至長安,而絳灌以為我輩他日命且懸兩人手,則文帝示私外戚之禍,可勝言哉。是故竇太後趣侯王信,政君敕讓丁傅之嚆矢也。條侯力持正議,遲信侯數年,而條侯卒以得死。竇太後好黃老,以清淨退讓教宗室,諸竇尚如此,則婦人之不可用也,亦甚矣。當武安向用之時,武帝曰︰“君除吏已盡未?”其請宅地,則曰︰“何不遂取武庫?”是不必至魏其灌夫事,始不直武安也。帝初即位,即以夫守淮南,鎮天下勁兵處。及其為太僕,以酒搏竇甫,恐太後誅夫,為徙相燕,則帝之知夫而全夫者至矣。至東朝廷辯,以兩人孰是,遍問朝臣,汲鄭對不能堅,余皆莫敢對,武帝之用心,實欲倚朝臣公論以抗太後,而全魏其灌夫。如袁盎諸大臣之持梁事也,既莫對,對又不堅,而遂無如太後何矣,故怒曰︰“今日廷論,局促如轅下駒,吾並斬若屬也。”以武帝之雄才大略,而上迫太後,驕所薄,陷所嚴,況成、哀之下材乎。史公蓋前知之,而隱其辭以為萬世戒,不然,武安之患苦吏民,修成子仲之儔耳。吳楚之功最條侯,魏其灌夫附條侯以傳可矣,何遽如自序所述乎。史公之特立此傳者,深憂履霜之戒,不至政君三世稱制,龜鼎遂移不止也,是禍所從來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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