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工人,重病之後,身體憊極,正元難復。其癥狀,一如《金匱》百合病條文所雲︰百脈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而不能食,常默然,欲臥不能臥,欲行不能行,飲食或有美時,或有不欲聞食臭時,如寒無寒,如熱無熱,口苦小便赤,諸藥不能治,得藥則劇吐利,如有神靈者,身形如和,其脈微數。且多一癥狀,音啞不能出聲。經用百合地黃湯加味主之。四閱月始痊。
患者詹龍臣,高郵人,為某廠之勞動工友,住中山北路建民村。于1954年春季,患生傷寒。其後病雖去,而身體憊極,正元久久難復。即有百合病之後遺癥,此即西醫所謂續發性神經衰弱癥也。經醫治療,均無效果。後經廠醫檢驗,雲系鉤蟲為患,致體弱難復。即用殺鉤蟲之藥及下藥與之內服,孰意一下之後,不但體力愈不能支,且立增音啞,不能發聲。詹君懊傷不已,深懼死期之將至。
時已至六月,詹之戚楊星候君,介就余診。余細詢病前之經過,更細察現在之癥狀,全盤與《金匱》中百合病之征象相同。惟多一音啞,為《金匱》所未有。且知為用下鉤蟲藥而有此證。于此時也,不得不慎重考慮矣。蓋病久體虛,不能速效。設病者信心不堅,或不能寬假時日,則必至中道更醫,功虧一簣,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也。乃先以精神療法,堅其信心。次告以必須半年之久,方可完全獲效。並將《金匱》原文及諸家注解,以及余之《金匱要略新義》示之,期其必愈,堅其信醫之念。
因遵仲景法,為之處方如後。計四易其方,均以仲景百合地黃湯為主,以加味之品為輔。連服兩月,較有進步,而喉音漸響。此時已至八月,新百合已下市。因令之再食新百合,每晨、夕各煮一碗,加白糖食之,以代點心。藥則每連服三帖,停藥二日。如此四閱月,遂完全告痊。
廠中見其病已痊愈,促其早日上工,病者猶有懼心,詢之于余。余令其再休養一二月,廠方疑其狡猾,復令就廠醫診之,為之證明,乃為有效。詎廠醫檢驗,仍謂其有鉤蟲,再度令服殺鉤蟲及瀉下之藥,病者勉從之。不料一服之後,瀉下四次,而前證復作,全盤如舊,音亦復啞。廠中令改就上海市第十一人民醫院診之,醫謂有梅毒之疑,病者力白其無,遂忿而出院。
復求余診。余覺再度反復,不同前證。在無可奈何中,仍用前精神療法,使病者去其懼心。再為之處方,依前加減,令其安心服之。迨服之既久,亦即緩緩收效。又凡三易其方,而漸全愈。直至1955年6月,身體及聲音乃全復常態。
此病之難治,若不依仲景經方,變而通之,其不瀕于危殆者幾希矣。蓋此病之治,如戰爭後之破屋殘垣焉,主在撫輯流亡,助其緩緩修補及建築,不在于攻敵。蓋此破屋殘垣中,已無疾病之大敵也。今將諸方全案,列之于後,以破吾書之例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