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曰︰神農嘗百草之滋味,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世本》曰︰神農和藥濟人。則百藥自神農始也。《世紀》或雲︰伏羲嘗味百草,非也。梁陶弘景《本草》序曰︰神農氏治天下,宣藥療疾,以拯夭傷。高氏小史曰︰炎帝嘗百藥以治病,嘗藥之時,百死百生。《帝王世紀》曰︰炎帝嘗味草木,宣藥療疾者,《本草》四卷。至梁陶弘景、唐李世績等注共二十卷。皇朝開寶中重校定,仁宗嘉中命禹錫等集類諸家雜藥之說,為《補注本草》。《唐書》于志寧傳中,志寧雲︰班固唯記《黃帝內外經》,不載《本草》,劑《七錄》乃稱之,世謂神農嘗藥。黃帝以前,文本不傳,以識相付,至桐雷乃載篇冊。然所載郡縣多漢時張仲景華佗竄語。其語梁陶弘景此書,應與《素問》同類,其余與志寧之說同也。(《事物紀原》)
《本草》雲︰凡天地萬物,皆有陰陽,大小各有色類。尋究其理,並有法象。故羽毛之類皆生于陽而屬于陰,鱗介之類皆生于陰而屬于陽。所以空青法木,故色青而主肝;丹砂法火,故色赤而主心;雲母法金,故色白而主肺;雌黃法土,故色黃而主脾;磁石法水,故色黑而主腎。余皆以此推之,例可知也。
舊說藥用一君、二臣、三佐、四使之說,其意以謂藥雖眾,主病者專在一物,其他則節級相為用,大略相統制,如此為宜,不必盡然。所謂君者,主此一方,固無定本也。《藥性論》乃以眾藥之和濃者定為君,其次為臣為佐,有毒者多為使。此謬論也。設若欲破堅積,大黃、巴豆輩豈得不為君也?(《良方》)
醫家有謂上藥為君,主養命;中藥為臣,主養性;下藥為佐使,主治病。大抵養命之藥宜多君,養性之藥宜多臣,治病之藥宜多佐使。此固用藥之經,然其妙則未盡也。大抵藥之治病,各有所主,主治者君也,輔治者臣也,與君相反而相助者佐也,引經及引治病之藥至于病所者使也。
如治寒病用熱藥,則熱藥君也,凡溫熱之藥皆輔君者也,臣也。然或熱藥之過甚而有害也,須少用寒涼藥以監制之,使熱藥不至為害,此則所謂佐也。至于五髒六腑及病之所在,各須有引導之藥,使藥與病相遇,此則所謂使也。余病準此。此用藥之權也。二義《素問》俱有,而讀者不察,故特發明之,以俟夫智者采雲。
(《柏齋二一書》)
藥有宣通補瀉輕重滑澀燥濕十種者,是藥之大綱大法,而治療無出于此。體認十種之用,兼之寒熱溫三法,足可配《孫子兵法》十三篇,能法十三法者,戰無不克,醫無不效,其異事而同神歟?《本經》未言之,後人未深述之,故調制湯丸多昧于此。今表而出之,從事于醫者當體其所屬而法其施,悉盡治療之道雲。
有雲︰古方不可以治今病。噫!亦過也。予謂《和劑局方》,丹溪發揮于前,戴元禮祖述于後,古方之用,亦何負于人哉?蓋用之者不得其宜也。雖然,證與方合,其間未必盡然,當因其證之旁出,而增損其藥味之宜,此善之善者也。古方胡為不可用而遽必為拒絕乎?噫!亦過也。
故雲︰執古方以為治謂之泥,舍古方以為治謂之鑿。泥也,鑿也,皆非也。而惟隨宜活潑增減用之,所謂變而裁之,存乎通焉。
震澤王文恪公雲︰今之醫者祖述李明之、朱彥修,其處方不出參術之類,所謂醫之王道,信之本者矣。然病出于變,非術參輩所能效者,則藥亦不得不變。可變而不知變,則坐以待亡;變而失之毫厘,則反促其死,均之為不可也。故曰︰可與立未可與權。藥而能權,可謂妙矣。明之、彥修未嘗廢權也,世醫師其常而不師其變,非用權之難乎?(《震澤文集》)
客有病痞者,積于其中,伏而不得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納。從醫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余,向之捍者柔而不支,胸鬲導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愈。逾月而痞五作而五下,每下輒愈,然客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栗,膚革無所耗于前,而其中榮然,莫知其所來。嗟夫!心痞非下之不可已,予從而下之,術未爽也,榮然獨何如?
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嘆曰︰子無怪是榮然也。凡子之術固如是榮然也。坐,吾語汝。且天下之理,有甚快于吾心者,其未必有傷;求無傷于終者,則初無望其快于吾心。夫陰伏而陽蓄,氣與血不運而為痞,橫乎子之胸中者,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搏擊振撓而後可。夫人之和氣沖然而甚微,泊乎其易危,擊搏振撓之功未成,而子之和蓋已病矣。由是觀之,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傷矣。不終月而快者五,子之和平之氣不既索乎?故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栗,榮然如不可終日也。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于和也,子之燕居三月,而後與之藥可為也。客歸三月,齋戒而復請之。醫曰︰子之氣少復矣。取藥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客歸而行其說。
然其初使人憊然而遲之,蓋三服其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之效,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
客謁醫,再拜而謝之,坐而問其故。醫曰︰是醫國之說也,豈特醫之于疾哉?子獨不見秦之治民乎?悍而不听令,墮而不勤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听,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厲以刑法,威以斬伐,悍厲猛摯,不貸毫發,痛劃而力鋤之。于是乎秦之政如建瓴,流通四達,無敢或拒,而秦之痞嘗快矣。自孝公以至二世也,凡幾痞而幾快矣。頑者已圮,強者已柔,而秦之民無歡心矣。故猛政一快者,歡心一已;積快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具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疾皆起。秦欲運其手足肩膂,而癱然不我應。故秦之亡者,是好為快者之過也。
昔者先王之民其初亦嘗痞矣。先王豈不知砉然擊去之以為速也?惟其有傷于終也,故不敢求快于吾心。優柔而撫存之,教以仁義,導以禮樂;陰解其亂而除去其滯。旁視而憊然有之矣,然月計之,歲察之,前歲之俗非今歲之俗也。不擊不搏,無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氣而不嬰其歡心。
于是政成教達,安樂久而無後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數聖人,歷數百年而後俗成。則予之藥終年而愈疾,無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快于吾心者,其末也必有傷;求無傷于其終,則無望其快吾心。雖然,豈獨于治天下哉?客再拜而傳其說。(《張右丞文集》)
客有病痞者,積于其中,伏而不得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納。從醫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余,向之捍者柔而不支,胸鬲導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愈。逾月而痞五作而五下,每下輒愈,然客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栗,膚革無所耗于前,而其中榮然,莫知其所來。嗟夫!心痞非下之不可已,予從而下之,術未爽也,榮然獨何如?
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嘆曰︰子無怪是榮然也。凡子之術固如是榮然也。坐,吾語汝。且天下之理,有甚快于吾心者,其未必有傷;求無傷于終者,則初無望其快于吾心。夫陰伏而陽蓄,氣與血不運而為痞,橫乎子之胸中者,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搏擊振撓而後可。夫人之和氣沖然而甚微,泊乎其易危,擊搏振撓之功未成,而子之和蓋已病矣。由是觀之,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傷矣。不終月而快者五,子之和平之氣不既索乎?故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栗,榮然如不可終日也。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于和也,子之燕居三月,而後與之藥可為也。客歸三月,齋戒而復請之。醫曰︰子之氣少復矣。取藥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客歸而行其說。
然其初使人憊然而遲之,蓋三服其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之效,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
客謁醫,再拜而謝之,坐而問其故。醫曰︰是醫國之說也,豈特醫之于疾哉?子獨不見秦之治民乎?悍而不听令,墮而不勤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听,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厲以刑法,威以斬伐,悍厲猛摯,不貸毫發,痛劃而力鋤之。于是乎秦之政如建瓴,流通四達,無敢或拒,而秦之痞嘗快矣。自孝公以至二世也,凡幾痞而幾快矣。頑者已圮,強者已柔,而秦之民無歡心矣。故猛政一快者,歡心一已;積快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具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疾皆起。秦欲運其手足肩膂,而癱然不我應。故秦之亡者,是好為快者之過也。
昔者先王之民其初亦嘗痞矣。先王豈不知砉然擊去之以為速也?惟其有傷于終也,故不敢求快于吾心。優柔而撫存之,教以仁義,導以禮樂;陰解其亂而除去其滯。旁視而憊然有之矣,然月計之,歲察之,前歲之俗非今歲之俗也。不擊不搏,無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氣而不嬰其歡心。
于是政成教達,安樂久而無後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數聖人,歷數百年而後俗成。則予之藥終年而愈疾,無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快于吾心者,其末也必有傷;求無傷于其終,則無望其快吾心。雖然,豈獨于治天下哉?客再拜而傳其說。(《張右丞文集》)
紹興十九年三月,英州僧希賜往州南三十里掃塔。有客船自番禺至。舟中士人攜一僕病腳弱不能行。舟師閔之曰︰吾有一藥,能治腳病如神,餌之而瘥者不可勝計。因賽廟飲酒頗醉,乃入山采藥漬酒授病者,令天未明服之。如其言,藥入口即呻吟,雲腸胃極痛如刀割截。遲明死。士人以咎舟師。師恚曰︰何有此?即取昨夕所余藥自漬酒服之,不超時亦死。蓋由山中多斷腸草,人食之輒死。而舟師所取藥為根蔓所纏結,醉不擇,徑投酒中,是以及于禍,則知草藥不可妄服也。(《夷堅志•甲志》)
人有貴賤少長,病當別論;病有新久虛實,理當別藥。蓋人心如面,各各不同。惟其心不同,髒腑亦異。髒腑既異,乃以一藥治眾人之病,其可得乎?故仲景曰︰又有土地高下不同,物理剛柔飧居亦異。是故黃帝興四方之問,岐伯舉四治之能,臨病之功,宜須兩審。如此,則根據方合藥,一概而用,亦以疏矣。凡人少長老壯,氣血盛衰,須當別審,決不可忽也。(《本草類說》)
醫者識脈方能識病,病與藥對,古人惟用一藥治之,氣純而功愈速。今之人不識病源,不辨脈理,藥品數多,每至十五六味,攻補雜施,弗能專力,故治病難為功也。韓天爵《醫通》雲︰處方正不必多品,但看仲景方何等簡任。丹溪雲︰東垣用藥如韓信用兵,多多益善者,蓋諱之也。
(《續醫說》)
夫高醫以蓄藥為能。倉卒之間,防不可售者所需也。若桑寄生、桑螵蛸、鹿角霜、天靈蓋、虎膽、蟾酥、空青、灰臘、雪水之類,如此甚多,不能悉舉。唐元澹嘗謂狄仁杰曰︰下之事上,譬富家貯積以自資也,脯臘 胰以供滋味,參術芝桂以防疾病。韓退之《進學解》雲︰玉札丹砂,青芝赤箭,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醫師之良也。
羅謙甫雲︰一千戶年七十余,秋間因內傷飲食,被淋雨,瀉利暴下。醫以藥止之,不數日又傷又瀉,止而復傷,傷而又瀉。逾數月漸羸困,飲食減,少腹痛,腸鳴。一醫以養髒湯治之,瀉止,添嘔吐。又一醫用丁香、藿香、人參、橘皮煎生姜數服而嘔止。又逾月,終是衰弱,食不進,數日不大便。醫曰︰氣血衰弱,脾胃久虛,津液耗少,以麻仁丸潤之可也。一人曰︰有牛山人,(即草澤用方不明道理,所謂下工者。)見證不疑,果決用藥,治病速愈,(所以用利藥毒藥以劫病,實者速愈。)求療甚多。遂請視之,曰︰此風秘也,用搜風丸利之即愈。僅用一服,利數行而千戶斃。嗚呼!年高久病,虛證復重瀉之,安得不死?所謂下工用藥無據(不據理也。)危生,其山人之謂哉!
凡煎制湯液丸散藥餌之屬,必托親信之人,而隱微不可不慎也。藥餌既以合正,煎制亦須得人。不得其人,則修制不精,雖藥難效。每有煎藥托以婢僕不諳事者,或用烈火速干,而藥汁不出;或有沸溢真汁,而別加茶湯。每制丸藥,有不潔淨,雜以土灰,該用酒漬,而以水,該用炮炙,而用生。如此之流,咸無取效。此特害之細故爾。甚有仇奸嫉妒,暗藏詭計,或誘婢僕加入砒,或乘空便自投蠱毒。每見患家醫家未知加察,屢被傷生者不可勝言。及至事壞究之,悔以噬臍無及。故曰︰煎制必親信之人。
夫人既以五谷養其生,而亦藥石伐其病。苟無藥石,則寒暑勞苦之太過,喜怒饑飽之無節,時令不常,衛生無術,身貧而莫求醫藥,雖富者或無良劑,或客游半道,臥病而無所治療,如是而夾者亦多矣。且好仁之士,有濟物之心,或蓄一驗方,或有一奇藥,計力多寡,精加修制,廣加施惠,使沉 宿疾,苦楚萬狀,危惡之候,一藥能愈,俾呻吟變為和氣。雖身貧力危,難以修合濟人者,誠能得奇效之方,隨所治之疾,印寫千百本,粘之于牆壁道路之間,利亦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