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回 寄私書一紙通倭寇 冒軍功數語殺張經

類別︰其他 作者︰清•李百川 書名︰綠野仙蹤

    詞曰︰

    賊兵不退愁偏重,打疊金銀聊相送。倭寇依計釣奸雄,算煙塵不動。

    冒功邀賞,又將同人拈弄。封疆大吏喪刀頭,恨入陽台夢。

    右調《陽台夢》

    且說趙文華參本,系軍前遣發,不過四五日,即到了都中。

    嚴嵩同眾閣臣看後,即行票擬送人廷內。明天子看罷,心中大是疑惑,隨傳閣臣到偏殿內,說道︰“趙文華參奏朱文煒不肯率河、東人馬接應張經,本內大有空漏。朱文煒非武職可比,不過在軍中參贊軍務;今紹興失守,豈可專罪他一人?不但張經,即文華亦不能辭罪!況趙文華身為總帥,既要接應張經,彼時在王家營子,就該令一武職大員,統率現在人馬,先赴浙江救應;何必等候河、東人馬處處到齊,又調集江南水師,羈延兩月之久,方行遣發?這事趙文華不得辭其責!且從五月起身,至今還在鎮江停留,寧不耗費國帑?這本大有情弊!諸卿票擬失誤軍機立斬等說,這是何意見?”

    眾閣臣無一敢言者,嚴嵩奏道︰“河南、山東、江南三省水陸人馬,原非一半月所能聚齊。趙文華在鎮江停留,必是船只器械不備之故。著朱文煒領河、東人馬先去接應張經,是為文煒素有謀略,藉其指示軍將,並非著他親冒矢石殺賊。今文煒驕抗,致失紹興,趙文華身為總帥,法令不行,將來何以馭眾收功?依臣愚見。將文煒免其斬首,立行罷斥,庶軍中文武,各知驚懼!”明帝道︰“朱文煒非無謀畫者,著他在軍中戴罪立功何如?”嚴嵩道︰“聖上既以平寇大權付文華,而必容一梗令人在左右,恐非文華竭忠報效之意也!”天子準奏,隨下旨將朱文煒革職。

    不幾日,旨意到了。朱文煒聞知,大喜道︰“但願如此!

    真是聖上洪恩,從此身家性命可保全矣。此皆趙文華作成之力也!”隨即脫去官服,到文華公館告別,文華以抱病不見;又到胡宗憲寓所辭行,宗憲請會,臉上甚是沒趣。敘說參本內話,將“立斬”二字,著文華改為“議處”聖上方肯從輕發落。文煒起身叩謝。宗憲道︰“聖上明同日月,賢契不過暫屈驥足,不久定當起復大用。”文煒道︰“門生本一介寒士,四五年內,即隸身僉者,自知寵榮過甚。今如此了局,實屬萬幸!此刻拜別老師大人,就行起程。”宗憲心上甚是作難,一定要留文煒在自己公館住幾天。文煒固辭,方肯依允。素日止送在廳屋廊下,這番到送在大門內,拉著文煒的手兒,低說道︰“你到去了,我將來不知怎麼散場?”文煒見他一片真意,又念他是個腐儒,也低低的說道︰“老師宜急思退步!趙大人行為,非可共事之人。總僥幸一時,將來必為所累!”宗憲蹙著眉頭道︰“我也看得不好。只是行軍之際,退一步便要算規避,奈何,奈何?”文煒道︰“老師年已高大,過日推病,何患無辭?”

    宗憲連連點頭道︰“你說的極是!”文煒話別後,急回寓所。

    那些各營中將官,以及江南大小文武,听得說文煒革職,沒一個不嗟嘆抱屈,俱來看望。文煒概辭不見,本日即回河南去了。

    文煒既去,趙文華益無忌憚。只等各營將馬價銀折齊,隨把一路所得的金銀古玩,分為兩大分︰一分自己收存,又交那一大分分為兩小分,一分送嚴嵩父子,一分送京中權要,並嚴府同門下人。

    又過了幾日,浙江驚報到來︰“倭寇已至杭州!”文華此時方有些著急,令宗憲領人馬從旱路起身,自己領水軍由水路起行,都約在甦州聚會。文華一路見老少男女逃生趕食者何止數萬人,問屬下官,方知是浙江百姓,心內也有點驚慌道︰“不意浙江亦至于此!”便動了個歸罪張經,為自己塞責的念頭。兵至無錫,探子來報︰杭州省城為賊所破,殺害官民無數,倉庫搶劫一空。巡撫張經領敗兵俱屯在乎望駐扎,等候大兵。

    甦州巡撫亦遣官告急,恐倭寇入境。趙文華听了這個信息,心上和有七八十個吊桶一般,上下不定。欲要停兵不進,斷斷不可;欲要進兵,又怕敵不過倭寇。一路狐疑,到了甦州,各文武都出城遠接。文華問了番倭寇的動靜,將人馬船只俱安插在城外,和宗憲一同人了城,回拜各官。他兩人都不肯在城外安歇,惟恐倭寇冒冒失失的跑來,劫他們的營寨,到了不得!晚間在公館內,與宗憲商量了半夜,將人馬船只撥一半去烏鎮,守候倭寇;留一半分水旱兩路,保護甦州。他又不和巡撫司道、武職大員計議,恐怕失了自己的身分,日日在城內與幾個心腹家人相商。商議了幾天,通無識見。不得已,又將宗憲請來計議。到是宗憲想出個法子來。他打听得賊中謀主,俱是中國人,內中一個謀主和宗憲是同鄉,叫做汪直。宗憲意思,要寫字與他,許他歸降,將來保他做大官,若肯同心殺賊,算他是平寇第一元勛;再不然,勸倭寇回國,也算他的大功。欲差人去試一試,只是無人可差。趙文華大喜道︰“此話大人在揚州時,就該早說!天下事,只怕沒門路!倭寇之所欲者,不過子女、金帛而已,地方非他所欲!我們只用多費幾兩銀子,就買的他回去了,難道他樂的和我們舍命相殺麼?只要他約會戰期,著他們佯輸詐敗,成就了我們的大功就是了!到是這銀子數目,和交戰的地方,必預先定歸,我們也好準備。”宗憲道︰“假若不肯依允,該怎麼?”文華道︰“再想別法。”宗憲道︰“他們劫州掠縣,也不知得過多少金帛。少了他斷斷看不起,多了那里去弄?”文華大笑道︰“若大的個甦州城,怕弄不出幾百萬銀子來麼?大人快回去寫字,別的事都交在我身上辦理。”

    宗憲回去了。文華與眾人公議去投字的人。眾家人都不肯去,文華宣起兩萬銀子重賞,眾家人你我相擠,擠出兩個人來︰一個叫丁全,一個叫吳自興。文華授以主見。

    午後,宗憲親送字來,內中與汪直敘鄉親大義,並安慰陳東、麻葉、徐海三人,若肯里應外合,共謀殺賊,便將殺賊之策詳細寫明;功成之日,定保奏四人為平寇第一元勛,爵以大官;若不願回中國,只用勸日本主帥約會戰地,須佯輸詐敗,退回海罰   桑 氬釗Ь碩 槭浚 藝獗嘸艽 饉停 嘈胊級 胤澆桓睿 舜瞬壞檬 擰H綾}匆獠輝剩 滔孿鐘卸 蚩叵抑 浚 韻滌胝憬 懈頸 鷓└拗 恕鋇扔鎩br />
    文華看了道︰“也不過是這樣個寫法。”隨即將丁全、吳自興又詳細囑咐了許多話,與了令箭一枝,架船起身。到了平望,被巡撫的軍士盤詰,他兩人以探听倭寇軍情回覆。軍士們見有兵部尚書令箭、印信,只得放他過去。到了塘西,便被倭寇巡風人拿祝他兩個說是尋汪直說話。巡風倭寇,將他二人送至汪直處。汪直亦久有歸中國這心,看了胡宗憲書字,吩咐打發二人酒飯,又問了備細。到晚間,將陳東、麻葉、徐海請來,把書字教三人看。三人見封筒上面俱有信印,知非假書。

    三人看後,問汪直道︰“你的意思要怎麼?”汪直久知三人無歸故鄉之心,說道︰“我的主見,我們既歸日本,便是日本人,里應外合的事不做!他多要幾兩銀子,暫且退歸,過一二年後,再來,何如?月前張經前後還殺我們五千多人,刻下趙文華、胡宗憲統領三省人馬二十余萬,只怕取勝不易。”四個人彼此議論了一番,商酌停妥,拿了書字,同到日本主帥夷目妙美公所處,又將副頭目辛五郎請來,著他兩個看書字。他兩個一字認不得,汪直說了原故。夷目妙美問汪直道︰“你們的主意要怎麼?”四人道︰“我們的主意,和他多要幾兩銀子,回國且養息兵力,過一二年再來。”夷目妙美道︰“果然我們的人連戰數月,著實勞苦了。就依你四人主意,且回去歇息,明年再來亦可。但不知他與我們多少銀子?”辛五郎道︰“這使不得!我們如今現得了杭州,浙江全省都在我們手中。今棄了回本國,使他那邊又把守起來,日後再來時,還要費無窮的氣力,今姓胡的寫書字,必是害怕到極處。為頭的怕了,小的兒們越發害怕。依我的主見,可許了他,還和他要銀子;銀子拿來,我們于水路旱路都埋伏了,殺他個不防備,就勢搶烏鎮、平望,直趨甦州!若攻破甦州,銀子、金珠,不知得多少;再下去攻鎮江、常州,再攻南京,這是天賜我們的富貴!量他那銀子,能與我們多少?”

    汪直道︰“頭目所見,止知其利,未知其害!我們由本國起手,先攻了崇明,從此直入內地。州縣地方,沒我們的對手,今又得了浙江省城。其所以取勝之道,皆因督撫、提鎮平素不整理營伍,並防守要緊海口。刻下胡宗憲、趙文華兩人,統領著三省人馬,有二三十萬,駐扎在甦州。就算上他領兵的怕我們,他手下有幾百個武官,難道個個都怕我們麼?況浙江人恨我們深入骨髓,我們常勝罷了;萬一敗了,浙江通省的百姓,到那里都成了兵將,個個都要殺我們!我們既深入內地,他著人將各處海口守把了,四面八方都是中國人,到那時想回本國一個,只怕不能!”

    徐海道︰“汪大兄所言,深明利害,二位頭目要听他!今胡宗憲寫書字來,自然是和他家主帥趙文華商量明白的。今他兩人現統著水際二三十萬人馬,還要出上銀子,買我們詐敗,讓他成功,可知這兩個人都是沒用的材料!然他手下兵將,豈盡都是無用的?我們萬一敗了,便無生路。依我看來,朝廷用這等人做主帥,便是我們久遠大福。可許他在錢塘江中一戰,就依他佯輸詐敗,大家都回到崇明,子女、金帛也都存在崇明。

    我們且日日行樂頑耍,將所得中國地方,一處也不要他。他見我們退了,兩人定居戰勝的大功,欺謊朝廷,他曉得防後患是個什麼?自然將三省人馬立刻散回。沿海的口子,總添兵把守,也必不多。朝廷若留他兩人鎮守,更妙不可言!即或換個明白人來,殘破之後,他才安撫百姓,使之歸業,那里顧得煉兵選將?我們到明年秋間,兵力已經養足,分路進攻,使他個措手不及!浙江沒大油水了,只要破江南幾處大府分,便又是大富貴,大快活!中國的兵將硬,我們避他回崇明;中國的兵將弱,我們勝一處便搶一處。此數十年不盡之利也!”

    夷目妙美跳起來,拍手大笑道︰“你兩個真好算計!依你!依你!他不拘與多少銀子,我們且走避他這二十多萬兵,到明年秋間再來!”辛五郎道︰“我們都住在崇明一縣,子女、金帛又不遠回本國,萬一他們統大兵到崇明,我們若敵他不過,那時只顧得架船奔回,這子女、金帛又不與他們留下了?”徐海、汪直皆大笑︰“我們如今現在他內地,他還不敢來;崇明在海中,他到敢來麼?這是做夢也不用打算的!此刻可將姓胡的家人叫來,大頭目問問他,先和他要二百萬兩銀子,看他許多少,再和他定歸別的話!”隨即著人將丁全、吳自興叫來,跪在下面。

    夷目妙美問話,他兩人一句也听不出。陳東道︰“我們元帥問你;可是胡元帥差來的麼?”丁全道︰“是。”又問道︰“你來時,趙元帥可知道麼?”丁全道︰“知道來的。”陳東點頭道︰“這是實話了。”又道︰“我們元帥不依,定要和你元帥見上高下,這卻怎處?”吳自興道︰“我們元帥差來,是為兩國軍士惜福,並非怕戰;若絕意不依,也只索見高下了!”

    陳東用日本話向夷目妙美、辛五郎告知。又問道︰“你們元帥與多少銀子,著我們詐敗歸誨,讓他居天大的功?”吳自興道︰“那邊也未定數目,著小人來相商。”陳東道︰“這事非二百萬不可!”丁全道︰“事在朝廷家,雖四百萬敢容易;今出在我們主人,就是十萬也極費力!”陳東道︰“我們破一縣,比此數還多幾倍,這話是你來胡鬧了?”丁全道︰“著我們主人備二十萬罷,此外斷斷不能!”陳東又向夷目妙美、辛五郎告知,兩個頭目一齊搖頭。陳東、徐海與丁全等爭論了半晌,講定四十萬兩,兩個頭目方各點頭依允。

    陳東道︰“你這銀子何日交割?在于何地?”吳自興道︰“就在本月十八日,交割于塘西地方,此處可差人收齲只看船上有五彩鳳旗,便是銀船。交戰的日子在二十二日罷。”陳東道︰“今日是八月初十日,我們將各路兵調回,也得半月功夫。二十二日會戰趕不及,可定在本月二十五日,錢塘江會戰。”

    丁全問︰“有回書沒有?”汪直道︰“我本該寫回書,況胡大人是我鄉親;但我寫回書不難,巡撫張經現在平望,倘被他看見,于胡大人大有不便!”丁全道︰“小人們替主人辦事,也要個萬全。誠恐這邊元帥失了信義,臨會戰時更變起來,小人們經當不起!”汪直道︰“你這話也慮的深遠。待我與你說說。”汪直用日本話,向兩個頭目說了送銀並交戰日期,又說丁全怕有失信反悔事。夷目妙美向汪直說了幾句,又拿起他國的一枝令箭來,折為兩段,著人遞與丁全。汪直道︰“我們元帥說了大誓︰若是欺謊你家元帥,不詐敗歸海,和這折斷的箭是一般!你二人回去,替我問候胡大人,我著人護送你兩個過塘西。”丁全、吳自興叩謝了,拿上那折斷的令箭,同差人過了塘西。沿路雖有張經巡兵盤問,他二人仗有趙文華令箭,直致甦州。

    見了趙文華,細說汪直等,並夷目妙美諸人問答的話,居了天字號的大功。文華看那折斷的令箭,兩半截合在一處,不過有一尺多長,上面也有些字畫,卻一個也認不得。文華知事已做妥,心中甚喜,將兩人大加獎譽,又將宗憲請來,告知原委。宗憲听了,喜道︰“若果如此,似無遁辭。只是這四十萬銀子,十天內從何處湊辦?”文華笑道︰“大人不必心憂,我自有地道措處。”宗憲辭去。

    文華將巡撫、司道、首府、首縣等官,俱著請來。沒多時,諸官俱到。文華道︰“現今倭寇已破杭州,甦州在所必齲弟奉命統水陸軍兵數萬,實為保守甦州而來。刻下諸軍,正在用命之時,必須大加犒賞,方能鼓勵眾心。又不便動支國帑,弟意欲煩眾位,向本城紳衿、土庶,以及各行生意鋪戶人等,暫借銀六十萬兩;平寇之日,定行奏聞清還。這也是替聖上權變一時之意,不知院台大人和眾位先生,肯與聖上分憂,向本城士民一說否?”先是巡撫吳鵬道︰“大人此舉,真是護國民之至意!甦州素系富庶之鄉,這六十萬銀子,看來措辦還不難。”

    隨向司道等官道︰“諸位大老爺以為何如?”司道見巡撫如此說,一齊應道︰“此事極易辦。然親民之官,莫過于知府、知縣,必須他們用點力方好。”知府、知縣等見司道如此說,各起身稟道︰“甦州士庶人等,若肯急公,休說六十萬,便是一百萬,亦可湊出;但恐紳衿恃勢,富戶梗法;設有不遵分派者,還求欽差大人與各位憲台大人,與卑府卑職等作主,卑職等亦好按戶上捐。”巡撫笑道︰“此事有趙大人作主,就是聖上知道也不妨,只要府縣認真辦理。”文華道︰“正是!正是!也不必拘定六十萬,越多越好!”府縣各回稟道︰“這件事都交在卑職們身上,大人放心!”文華听了大悅,指著府縣官向巡撫吳鵬道︰“我一入境界,就聞得甦州首府、首縣俱是才能出眾之員,今遇國家大事,你看他們是何等肝膽,何等識見!將來平寇之日,院台大人若行保舉,務將弟列名!”吳鵬道︰“還求大人特奏。”文華大笑道︰“這何消說!”知府、知縣,如飛的先向文華叩謝,次向巡撫、司道叩謝,知縣等又向知府也叩謝,然後告別起身。文華向府、縣道︰“軍情至重,還求眾位年兄在五日內,交送本部院行寓方妥。”府、縣一齊稟道︰“定在三日內完結。”文華連連舉手道︰“佇望!佇望!”眾官都辭了出來。

    首縣又同到首府衙門,大家會商了一遍,分了城內城外地方。各回私署,令房書按戶打算,某家、某人產業若干,硬派捐銀若干兩;某紳士、某商民,捐銀若干兩;做了幾句助國犒軍、保障人民地方的文字。自巡撫至司、知縣,俱有名帖,挨門逐戶的投送。所派銀兩,定限在第二日午時交齊;有不肯捐輸、或以一半交送者,無論紳衿、士庶、鋪戶,或拿本人,或拿家屬,百般追呼,必至交了銀子方才住手。雖欲欠一兩五錢者亦不能,比錢糧更緊二三十倍。其中書役藉端私收,或仗地方官勢,余外索詐。倭寇還在杭州,甦州到早被劫掠,弄的城里城外人人恨怨,戶戶悲啼!投河跳井、刎頸自縊者,不下二三十人!趕辦至第二日午時,即起結了八十余萬兩,還不肯罷休。司道們私相計議,怕將地方激變,各輪流著親去府縣衙門查點數目,見已多出二十余萬兩,立令停止。那府縣書役人等,城中不敢催討,皆散走各鄉索詐。直至司道查拿重處,星夜在各鄉鎮帖了告示,書役人等方才罷手。至第三日早,司道率同府縣,到巡撫前商議︰與趙文華交六十五萬,下余十五萬余兩存作公項,也是防備趙文華再行多要之意。

    文華除與倭寇外,還淨落了二十五萬兩,快活到絕頂!賞了丁全、吳自興各一萬兩。又計算日期,預派山東隨營參將一員,監押十只戰船,帶兵去塘西交割銀兩;密囑成事之後,保舉他做副將;若他屬下兵丁敢泄露一字者,立即斬首!又每船都有家人一名看守,丁全、吳自興是交割之人。船上都插了五彩鳳旗,外又加大旗一面,寫“巡哨”二大字,飾人眼目。一邊行文浙撫張經,使他知道差參將某人巡哨,免其心疑。又言明定于某日,兵至平湖,一同征進。張經見了文書,立即點驗人馬船只,好同欽差征討。趙文華銀船到塘西,早有倭寇接應,收查銀數。次日丁全等俱回,詳言交割銀兩,並無異辭。定於二十五日錢塘江一戰歸數。次日丁全等俱回,詳言交割銀兩,並無異辭。定於二十五日錢塘江一戰歸海。文華深喜。

    至二十日,水陸大軍起行,張經親來迎候。二十三日,兵至塘西。探子報說︰“夷目妙美于昨晚將城內外搶壓的子女、金帛,盡行打發遠去;今日辰刻時分,率眾都入錢塘江中停泊,城內一賊俱無。不知是何意見?”文華听了,心中暗喜,急催軍前進。張經道︰“倭賊空城而去,必有詭謀,大人還要緩行,再差人打听動靜。”宗憲亦以為然。文華道︰“兵以氣勝,一猶豫間,軍氣惰矣。此等見解,非二公所能知也。”水陸軍到杭州,果然城內並無一賊。問百姓們,都說賊船盡停泊在錢塘江內。文華傳令水軍盡停城外,命張經總理;自己帶兵入城,以防不虞。住宿了一夜。次日五鼓,發令箭曉諭各船將士,天一明,俱著聚齊在候潮、草橋、螺三門,隨他殺賊。他又恐怕張經多事,萬一追殺倭寇過急,弄的失了和氣,認真戰起來,還不得!于是將張經、胡宗憲,俱著和他在一枝大戰船上。他手執令旗,命中軍船上起鼓。

    須臾,各船鼓聲如雷,眾水軍在江中約走有四五里水面,遠見賊船,俱雁翅般排列。文華將號旗一指,各船俱殺上前去。

    忽听得倭寇船中一聲大炮,各將船頭掉轉,如飛的向海口去了。

    眾軍將見倭寇退去,各放烏統大炮追趕,約趕有二里水面,文華便叫鳴金。少刻,金聲亂響,各船軍將把船撥回,听候將令。

    張經道︰“賊一矢不發,便行退兵,必系誘敵,大人收軍極是。”

    趙文華勃然變色道︰“你尚以倭賊為誘敵耶?此皆托天子洪福,諸將箭無虛發。乃能成此大功!鳴金收軍,正是窮寇勿追之意。你看江水盡赤,還要殺賊到什麼地位?”張經忍不住大笑起來。文華見張經大笑,不由的耳紅面赤,也大笑了。于是大聲傳令,著各船奏樂,齊唱凱歌回城。

    回到城中,文華直至巡撫衙門,讓胡宗憲同坐大堂,宗憲再三不肯正坐,文華一人正坐了,並未讓張經一句。張經此時也自知得罪下他,讓宗憲在左,自己在右坐了。文華滿面笑容,用許多大功大捷的話獎譽諸將,諸將皆出意計之外。吩咐水師仍在城外,陸路軍將分一半入城值宿。也不言及被害百姓如何賑恤,殘破府縣如何整頓,各海口如何防守,一免後患。約宗憲入後堂飲食,巡撫張經到得另尋地方居祝文華連夜修本報捷,並參巡撫張經。上寫道︰兵部尚書臣趙文華,一本為報功罰罪事。臣于六月十四日抵鎮江,調集水師;至八月初旬,船只器械尚未完備。彼時賊首夷目妙美,正率眾攻擊杭州,臣隨星夜行文,知會巡撫張經,勵其固守五日,臣定率眾解圍。又慮張經懦弱性成,恐誤國事,水陸各先遣兵二萬,在杭城十五里外屯扎,遙為聲勢。不意張經于初八日夜間,領眾棄城,出北關門,至平望地界,致令倭寇盡劫倉庫,屠戮官民,傷心慘目,莫可名狀。驚聞傳至,臣與賊誓不兩立矣!于是日晚進兵,十九日午抵塘西。探知倭賊聞大兵至,已盡數移入錢塘江內,列陣以待我兵。臣即率諸將先入江口,飭令胡宗憲為後援,張經亦押船繼進。遙望賊船蜂屯蟻聚,戰艦何止數千余只!斯時臣率前軍鳴鼓,直搏賊眾,炮盡而繼之以烏統,烏統盡而繼之以弓矢,弓矢盡而兵刃相接,臣船被賊圍數匝,刀中臣盔立破,幸宗憲軍至,各拚命相持。

    歷午未申酉四時,賊始大敗,江水盡赤。是役也,斬倭寇三萬七千有奇,奪海船五百余只。此皆仰賴聖上洪福,諸軍將血戰之效也。臣念窮寇毋追之戒,追逐至海口始還。凱旋後,查問張經,伊于未戰之前已先歸城內,藉言以巡邏未盡倭寇為辭。

    似此喪師誤國之流,斷難片刻姑容!浙省被陷郡縣,無一非張經委靡退縮所致。伏祈宸剛獨斷,將張經速正典刑,為大臣不用命者戒!至招撫老幼,賑濟災黎,已屬宗憲辦理。臣又分水陸遣將,于倭賊存留地界搜拿,其諸海口,臣自妥行布置,無廑聖慮。所有得功將士,俟各路收功後,再行錄呈。臣文華無任歡欣舞蹈之至。謹奏。

    捷聞到京,嚴嵩甚是暢快,以為薦舉得人。天子覽奏大悅,加文華太子太保,頒賜玉帶蟒衣,蔭一子為錦衣千戶,胡宗憲加升兵部侍郎,即署浙江巡撫;諸將俟平定後,交部敘功。知浙省帑空虛,令甦州巡撫于藩司庫內撥銀三萬兩,賞戰勝士卒,又下旨︰將張經于杭州城內,即行正法。

    旨意一到,文華率眾謝恩,將張經拿付法常張經沿街大叫道︰“我張經于未署巡撫之日,前巡撫王笠咽 菔ゃU饈北  眩 張握暈幕﹥扔ΑU暈幕 謁鍘 鋃  笏鶻鴆  等∪寺聿煥淳扔ΑN矣胭量芮昂蟠笳攪醬危 痹粑邇W噯恕K 賈菔 藎 迪滴伊Σ荒苤⑶ 欽啪 濾樂 玻 醫詹胖 赫暈幕 潘罩蕕胤焦  蟣境巧瘃啤が渴 途聳 嗤蛄劍 布胰擻胭量芤哪棵蠲臘抵薪煌  圓櫸迷羥槊 φ醬  唬 鴕 蛄劍 虻覓量芡斯楹5骸K嬲鞅  皇肝湊郟 輝粑瓷耍 倜熬Γ 袢輾床巫嗌蔽遙 宜籃螅 匚﹫鞁謘@穡 諼蝗舨恍盼一埃 罩縈胝憬  喔裟苡卸 叮康剿罩菸收獍聳 嗤蛞櫻 瘃啤が渴 え袒 倘耍 悄且患頤揮諧齬磕且患也皇鞘芎χ 耍俊貝影竽煤螅 催漢卻嘶埃 恢鋇椒 =砸蛩潛鏡匱哺⑶ 直徽暈幕 蔚腦┤鰨 虼擻傷夯盒凶擼 誚值郎先我膺漢取>儺照餿湛湊擼 沃故蛉耍 薏煌聰⑶】礎睹魘貳凡 啪 敬  せ 輟N牌淥潰 小疤煜略┬ 幣揮鎩!傲 蛄揭勇蟯速量塴盎埃 薏患掖 V欏V渙餃歟  賢ㄊ】災 K罩萑吮徽暈幕  餮妹攀   靡酃穩Х艘話僖皇 嗤蛞櫻 緗裉 鍬蟯速量埽 旨倜熬Γ 繃甦啪 哺⑴U餑涿櫻 詠 掀穡 碧秸暈幕  Α4是粵 加校 凶齙募  イ模 褂新畹募 純斕摹U暈幕﹤耍 中哂制 罨詰筆輩桓貌握啪 揮峙路縞 驕┤Γ 鬧刑 宋奘某盥恰J氬恢 說紉糶拋羈歟 皇 煸鞜 蕉賈小Q怨儻胖  躍迮卵廂裕 摶桓也巫嗥涫掄摺5閉暈幕 握啪 菊碌攪順 校 韉鄞笈  聳備輪欣鈑妹簟 費滯疲 魃媳頸W嗾啪   司愀鎦埃  攘 U牽br />
    奸臣伎倆惟營私,賣國欺君無不為。

    可惜張經刀下死,教人千古嘆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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