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邢邵,字子才,河間 人,魏太常貞之後。父虯,魏光祿卿。邵小字吉,少時有避,遂不行名。年五歲,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見而奇之,曰︰“此子後當大成,位望通顯。”十歲便能屬文,雅有才思,聰明強記,日誦萬餘言。族兄巒,有人倫鑒,謂子弟曰︰“宗室中有此兒,非常人也。”少在洛陽,會天下無事,與時名勝專以山水游宴為娛,不暇勤業。嘗因霖雨,乃讀《漢書》,五日,略能遍記之。後因飲謔倦,方廣尋經史,五行俱下,一覽便記,無所遺忘。文章典麗,既贍且速。年未二十,名動衣冠。嘗與右北平陽固、河東裴伯茂、從兄罘、河南陸道暉等至北海王昕舍宿飲,相與賦詩,凡數十首,皆在主人奴處。旦日奴行,諸人求詩不得,邵皆為誦之。諸人有不認詩者,奴還得本,不誤一字。諸人方之王粲。吏部尚書隴西李神雋大相欽重,引為忘年之交。
釋巾為魏宣武挽郎,除奉朝請,遷著作佐郎。深為領軍元叉所禮,叉新除尚書令,神雋與陳郡袁翻在席,叉令邵作謝表,須臾便成,以示諸賓。神雋曰︰“邢邵此表,足使袁公變色。”孝昌初,與黃門侍郎李琰之對典朝儀。自孝明之後,文雅大盛,邵雕蟲之美,獨步當時,每一文初出,京師為之紙貴,讀誦俄遍遠近。于時袁翻與範陽祖瑩位望通顯,文筆之美,見稱先達,以邵藻思華贍,深共嫉之。每洛中貴人拜職,多憑邵為謝表。嘗有一貴勝初受官,大集賓食,翻與邵俱在坐。翻意主人托其為讓表,遂命邵作之。翻甚不悅,每告人雲︰“邢家小兒當客作章表,自買黃紙,寫而送之。”邵恐為翻所害,乃辭以疾。屬尚書令元羅出鎮青州,啟為府司馬。遂在青土,終日酣賞,盡山泉之致。
永安初,累遷中書侍郎,所作詔誥,文體宏麗。及爾朱榮入洛,京師擾亂,邵與弘農楊直艿蒯願呱健F仗┬校 娓 祿潑攀湯桑 拔 え J獺L 妨詈闃蹦謔。 常 罡舶瓷惺槊畔率攏 渤 蠊 任勢淇煞瘢 緩笫┬小3 瀾 蛹讕啤R鄖桌匣瓜紓 諤馗 ξ迦耍 釧暌蝗氤 員腹宋省6︿贛牽 N俟 瘛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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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室明堂,顯于周、夏;一黌兩學,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嚴;宣布下土,以彰則天之軌。養黃發以詢哲言,育青衿而敷教典,用能享國長久,風徽萬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滅學,以蔽黔黎。故九服分崩,祚終二代。炎漢勃興,更修儒術。故西京有六學之義,東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晉,撥亂相因,兵革之中,學校不絕。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稟聖自天,道鏡今古,列校序于鄉黨,敦詩書于郡國。但經始事殷,戎軒屢駕,未遑多就,弓劍弗追。世宗統歷,聿遵先緒,永平之中,大興板築。續以水旱,戎馬生郊,雖逮為山,還停一簣。而明堂禮樂之本,乃郁荊棘之林;膠序德義之基,空盈牧豎之跡;城隍嚴固之重,闕磚石之功;墉構顯望之要,少樓榭之飾。加以風雨稍侵,漸致虧墜。非所謂追隆堂構,儀刑萬國者也。伏聞朝議以高祖大造區夏,道侔姬文,提記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址不修,乃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闕于國陽,宗事之典,有聲無實。此臣子所以匪寧,億兆所以佇望也。臣又聞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祿。如此則上無曠官之譏,下絕尸素之謗。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無教授之實,何異兔絲燕麥,南箕北斗哉?昔劉向有言,王者宜興闢雍、陳禮樂以風天下。夫禮樂所以養人,刑法所以殺人,而有司勤勤,請定刑法,至于禮樂,則曰未敢。是敢于殺人,不敢于養人也。臣以為當今四海清平,九服寧宴,經國要重,理應先榮,脫復稽延,則劉向之言徵矣。但事不兩興,須有進退。以臣愚量,宜罷尚方雕靡之作,頗省永寧土木之功,並減瑤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世急者,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闢雍之禮,蔚爾而復興;諷誦之音,煥然而更作,美榭高墉嚴壯于外,槐宮棘寺顯麗于中。更明古今,重遵鄉飲,敦進郡學,精課經業,如此則元、凱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國,豈不休歟!
靈太後令曰︰“配饗大禮,為國之本,此以戎馬在郊,未遑修繕。今四表晏寧,當敕有司,別議經始。”
累遷太常卿、中書監,攝國子祭酒。是時朝臣多守一職,帶領二官甚少,邵頓居三職,並是文學之首,當世榮之。文宣幸晉陽,路中頻有甘露之瑞,朝臣皆作《甘露頌》,尚書符令邵為之序。及文宣皇帝崩,凶禮多見訊訪,敕撰哀策。後授特進,卒。
邵率情簡素,內行修謹,兄弟親姻之間,稱為雍睦。博覽墳籍,無不通曉,晚年尤以《五經》章句為意,窮其指要。吉凶禮儀,公私諮稟,質疑去惑,為世指南。每公卿會議,事關典故,邵援筆立成,證引該洽。帝命朝章,敢定俄頃。詞致宏遠,獨步當時。與濟陰溫子升為文士之冠,世論謂之溫、邢。巨鹿魏收,雖天才艷發,而年事在二人之後,故子升死後,方稱邢、魏焉。雖望實兼重,不以才位傲物。脫略簡易,不修威儀,車服器用,充事而已。有齋不居,坐臥恆在一小屋。果餌之屬,或置之梁上,賓至,下而共啖。天姿質素,特安異同,士無賢愚,皆能顧接,對客或解衣覓食,且與劇談。有書甚多,而不甚仇校。見人校書,常笑曰︰“何愚之甚,天下書至死讀不可遍,焉能復校此。且誤書思之更是一適。”妻弟李季節,才學之士,謂子才曰︰“世間人多不聰明,思誤書何由能得。”子才曰︰“若思不能得,便不勞讀書。”與婦甚疏,未嘗內宿。自雲嘗晝入內閣,為狗所吠,言畢便撫掌大笑。性好談賞,不能閑獨,公事歸休,恆須賓客自伴。事寡嫂甚謹,養孤子恕,慈受特深。在兗州,有都信雲恕疾,便憂之,廢寢食,顏色貶損。及卒,人士為之傷心,痛悼雖甚,竟不再哭,賓客吊慰,^淚而已。其高情達識,開遣滯累,東吳以還,所未有也。有集三十卷,見行于世。子大寶,有文情。孽子大德、大道,略不識字焉。
【譯文】
邢邵,字子才,河間鄭縣人,魏太常邢貞的後人。父親邢虯,任魏光祿卿。邢邵小字吉,年少時有所避諱,于是不以名行世。五歲時,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見到他後驚奇地說︰“此子日後當有大的成就,官位名望通達顯要。”十歲,便能寫文章,很有才思,聰明記性好,一天能背誦一萬余字。同族兄長邢巒,有品評和選拔人才的能力,對子弟們說︰“宗族中有這個小兒,不是平常的人啊。”少年時在洛陽,正值天下太平,與當時有名望的才俊之士專以游山玩水和宴飲為樂,沒有時間去讀書學習。曾經因為連續大雨,才讀《漠書》,五天時間,便都能記住了。後來因為對宴飲游樂厭倦了,才廣泛搜尋經史,一日五行,看一遍便能記住,無所遺忘。他的文章典雅而華麗,既內容富麗又寫得很快.不到二十歲,已在士人中頗有名氣。曾與右北平陽固、迥塞裴伯茂、堂兄繼墨、回直陸曲等在世睫王巫家中住宿飲酒,相互賦詩,共數十首,都放在主人的奴僕那裹。第二天,奴僕外出,眾人找不到所作之詩,邢印一一為他們背誦出來,眾人中有不承認他背的詩是自己所作,等到奴僕回來,取出原稿,不差一字。眾人將他比作王粲。吏部尚書壁 李神俊對他特別欽佩和敬重,引為忘年之交。
始仕為牽引魏宣武柩車的挽郎,接著任奉朝請,升任著作佐郎。深受領軍元叉的禮遇,元叉新任尚書令,宴請李神俊和陳郡袁翻,元叉讓巡迎作謝恩表,一會兒便寫成,給在座的眾客人觀看。神俊說︰“邢邵寫此表章,足以使袁公吃驚。”孝昌初年,與黃門侍郎李琰之共同掌管朝見時的禮儀。自孝明以後,文學之風大盛,邢邵文辭之美,獨步當時文壇,每有一篇文章剛寫出來,京師的紙就要漲價,頃刻傳誦于遠近各地。當時袁翻與範陽祖瑩都是有地位名望的顯貴,文章寫得很美,被有德行和學問的前輩所稱道,因為邢邵文辭才思華美富麗,兩人都非常忌妒他。每逢洛陽有貴人受任官職,多要請邢邵寫謝恩表,曾經有一位貴人剛被授官,大宴賓客,袁翻與邢邵都在座。袁翻心想主人會托他寫辭讓官職的奏章。結果卻請邢邵去寫。袁翻很不高興,常對人說︰“邢家小兒常被人雇佣作章表,自己買黃紙,寫好再送去。”邢邵恐怕被袁翻陷害,便藉口有病辭去官職。正好尚書令元羅出鎮青州,啟用邢邵為府司馬。于是到青州地方,終日盡情游樂,享受山水的樂趣。
永安初年,連續升任到中書侍郎,所作詔書,文體恢宏壯麗。到汆朱榮進入洛陽,京師混亂不堪,邢邵與弘農楊情在嵩高山避亂。普泰年間,兼任給事黃門侍郎,不久任散騎常侍。太昌初年,敕令邢邵常在內省值班,供給御食,讓他審查尚書門下所奏之事,凡任命大官,先問他可不可以,然後任命。後任衛將軍、國子祭酒。因母親年老還鄉,韶令當地官府特地撥給他使用的兵卒五人,並讓他每年入朝一次,以備顧問。為母守喪,極度哀痛損傷身體超過禮制。後來楊情與魏收以及邢邵請求設置學校。連續升任到太常卿、中書監,代理國子祭酒。當時朝廷大臣大多 任一職,芥任二職的很少,邢邵一下兼任三職,並且是文學之士的領袖,當時人都羨慕他的榮耀.文宣到晉陽。路上不斷有降雨的吉兆,朝廷大臣們都作《甘露頌》,尚書命令邢邵為他們作序。到文宣皇帝崩,喪禮之事大多詢問他,並令他撰寫哀悼的策文。後來授任特進,在任上去世。
砸邵天性簡樸,在家行事謹慎,兄弟親戚之間關系和睦。博覽群書,無不通曉,晚年尤其著意研究《五經》章句,深究它的要旨。吉凶禮儀之事,公私都來向他請教,他都能質疑解惑,成為世人的指南。每逢公卿大臣聚會議事,凡有關典故的事情,邢邵都能當場提筆寫出,而且引證廣博完備,皇帝命寫表章,頃刻定稿。辭意宏遠,在當時無與倫比,與濟陰溫子升同為文人之冠,世人議論以溫、邢並稱。鉅鹿魏收,雖然天姿英發,而年歲在二人之後,所以子升死後,方稱邢、魏。邢邵雖然名實兼重,卻不以才能官位傲視別人。生活簡樸隨便,不講求服飾儀表,車馬服飾器物,僅夠用而已。有齋院不居住,而坐臥常在一個小屋內。水果點心之類,往往掛在屋梁上,客人到來,取下來共食。他天姿質樸,很能與不同的人共處,士人無論賢愚,都能拜訪接待,有時對著客人一邊解衣捉虱,一邊暢談。有書很多,但不大校勘。見到別人校書,常笑著說︰“怎麼如此愚蠢,天下的書到死也讀不完,哪裹能周而復始地校勘它。而且思考和發現書中的錯誤,更是一件快事。”妻弟李季節,是有才學的人,對子才說︰“世上的人大多不聰明,想發現書中的錯誤怎麼可能。”子才說︰“如果找不到書中的錯誤,便不要勞神讀書了。”邢邵與妻子疏遠,未曾在內室住宿過。自稱曾經白天入內房,有狗在叫,說完便拍掌大笑。生性好談論品評,不能獨自閑居,辦完事回家休息,總須有賓客作伴。事奉寡嫂十分恭敬,撫養佷子邢恕,特別慈愛。在兗州時,有京城來信說邢恕患病,便憂慮,廢寢忘食,面色憔悴。到兒子大賓年少早喪,人們都為他傷心,他本人雖然非常悲痛,卻不再哭泣,賓客前來吊唁慰問, 是擦淚而已。他情操高尚而通達事理,不為塵俗牽累,是塞門昱以來,所沒有的。有文集三十卷,流傳于世。兒子大實,有才情。庶子大德、大道,全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