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皇佑壬辰歲取國學解,試律設大法賦,得第一名。時樞密邵公亢、翰林賈公黯、密直蔡公抗、修注江公林,並為考試官,內江公尤見知,語余曰︰『滿場程試,皆使蕭何,唯足下使蕭規對漢約,足見其追琢細膩。又所問春秋策,對答詳備。及賦押秋荼之密,用唐宗赦受縑事。諸君皆不見,雲只有秦法繁于秋荼,密于凝脂,然則各何出?』余避席斂衽,自陳遠方寒士,一旦程文誤中甄采。因對曰︰『文選︰策秀才文,有解秋荼之密網。唐宗赦受縑事,出杜佑通典,唐書即不載。』公大喜。又曰︰『滿場使次骨,皆作刺骨對凝脂。唯足下用杜周傳作次骨,又對吹毛,只這亦堪作解元。』余再三遜謝。是舉登第,名在行間,授臨汀獄掾。公作詩送余曰︰『大學魯諸生,南州漢掾卿。故鄉千里外,丹桂一枝榮。莫嘆科名屈,難將力命爭。他年重射策,詞筆況縱橫。』蓋公欲激余應大科故也。
二
小說載盧攜貌陋,嘗以文章謁韋宙,韋氏子弟多肆輕侮。宙語之曰︰『盧雖人物不揚,然觀其文章,有首尾,異日必貴。』後竟如其言。本朝夏英公亦嘗以文章謁盛文肅,文肅曰︰『子文章有館閣氣,異日必顯。』後亦如其言。然余嘗究之,文章雖皆出于心術,而實有兩等︰有山林草野之文;有朝廷台閣之文。山林草野之文,則其氣枯槁憔悴,乃道不得行,著書立言者之所尚也。朝廷台閣之文,則其氣溫潤豐褥,乃得位于時,演綸視草者之所尚也。故本朝楊大年、宋宣獻、宋莒公、胡武平所撰制詔,皆婉美淳厚,過于前世燕、許、常、楊遠甚,而其為人,亦各類其文章。王安國常語余曰︰『文章格調,須是官樣。』豈安國言官樣,亦謂有館閣氣耶?又今世樂藝,亦有兩般格調︰若教坊格調,則婉媚風流;外道格調,則粗野嘲哳。至于村歌社舞,則又甚焉。茲亦與文章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