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八十一  列傳第六十九 儒林(上)

類別︰史部 作者︰李延壽(唐) 書名︰北史

    梁越 盧丑 張偉 梁祚 平a 陳奇 劉獻之 張吾貴 劉蘭 孫惠蔚 族曾孫靈暉 馬子結 石曜 靈暉子萬壽 徐遵明 董徵 李業興 子崇祖 李鉉 馮偉 張買奴 劉軌思 鮑季詳 邢峙 劉晝 馬敬德 子元熙 張景仁 權會 張思伯 張雕武 郭遵

    儒者,其為教也大矣,其利物也博矣!以篤父子,以正君臣。開政化之本原,鑿生靈之耳目,百王損益,一以貫之。雖世或污隆,而斯文不墜。自永嘉之後,宇內分崩,禮樂文章,掃地將盡。魏道武初定中原,雖日不暇給,始建都邑,便以經術為先。立太學,置《五經》博士生員千有余人。天興二年春,增國子太學生員至三千人。豈不以天下可馬上取之,不可以馬上臨之?聖達經猷,蓋為遠矣。四年春,命樂師入學習舞,釋菜于先師。明元時,改國子為中書學,立教授博士。太武始光三年春,起太學于城東。後征盧玄、高允等,而令州郡各舉才學。于是人多砥尚,儒術轉興。獻文天安初,詔立鄉學,郡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後詔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太和中,改中書學為國子學,建明堂、闢雍,尊三老五更,又開皇子之學。及遷都洛邑,詔立國子、太學、四門小學。孝文欽明稽古,篤好墳籍,坐輿據鞍,不忘講道。劉芳、李彪諸人以經書進,崔光、邢巒之徒以文史達。其余涉獵典章,閑集詞翰,莫不縻以好爵,動貽賞眷。于是斯文郁然,比隆周、漢。宣武時,復詔營國學。樹小學于四門,大選儒生以為小學博士,員四十人。雖黌宇未立,而經術彌顯。時天下承平,學業大盛,故燕、齊、趙、魏之間,橫經著錄,不可勝數。大者千余人,小者猶數百。州舉茂異,郡貢孝廉,對揚王庭,每年逾眾。神龜中,將立國學,詔以三品以上,及五品清官之子以充生選。未及簡置,仍復停寢。正光三年,乃釋奠于國學,命祭酒崔光講《孝經》,始置國子生三十六人。暨孝昌之後,海內淆亂,四方校學,所存無幾。

    齊神武生于邊朔,長于戎馬,杖義建旗,掃清區縣。因魏氏喪亂,屬爾殘酷,文章咸蕩,禮樂同奔,弦歌之音且絕,俎豆之容將盡。永熙中,孝武復釋奠于國學,又于顯陽殿詔祭酒劉欽講《孝經》,黃門李郁說《禮記》,中書舍人盧景宣講《大戴禮夏小正》篇,復置生七十二人。及永熙西遷,天平北徙,雖庠序之制,有所未遑,而儒雅之道,遽形心慮。時初遷都于,國子置生三十六人。至興和、武定之間,儒業復盛矣。始天平中,範陽盧景裕同從兄仲禮于本郡起逆,齊神武免其罪,置之賓館,以經教授太原公以下。及景裕卒,又以趙郡李同軌繼之。二賢並大蒙恩遇,待以殊禮。同軌雲亡,復征中山張雕武、勃海李鉉、刁柔、中山石曜等遞為諸子師友。及天保、大寧、武平之朝,亦引進名儒,授皇太子、諸王經術。然爰自始基,暨于季世,唯濟南之在儲宮,性識聰敏,頗自砥礪,以成其美。自余多驕恣傲狠,動違禮度,日就月將,無聞焉爾。鏤冰雕朽,迄用無成,蓋有由焉。夫帝王子孫,習性驕逸。況義方之情不篤,邪僻之路競開,自非得自生知,體包上智。而內縱聲色之娛,外多犬馬之好,安能入則篤行,出則友賢者也?徒有師傅之資,終無琢磨之實。貴游之輩,飾以明經,可謂稽山竹箭,加之括羽,俯拾青紫,斷可知焉。而齊氏司存,或失其守;師保疑丞,皆賞勛舊;國學博士,徒有虛名。唯國子一學,生徒數十人耳。冑子以通經進仕者,唯博陵崔子發、廣平宋游卿而已。自外莫見其人。幸朝章寬簡,政綱疏闊,游手浮惰,十室而九。故橫經受業之侶,遍于鄉邑;負笈從宦之徒,不遠千里。入閭里之內,乞食為資,憩桑梓之陰,動逾十數。燕、趙之俗,此眾尤甚焉。齊制,諸郡並立學,置博士、助教授經。學生俱久差逼充員,士流及豪富之家,皆不從調。備員既非所好,墳籍固不開懷。又多被州郡官人驅使,縱有游惰,亦不檢察。皆由上非所好之所致也。諸郡俱得察孝廉,其博士、助教及游學之徒通經者,推擇充舉。射策十條,通八以上,听九品出身,其尤異者,亦蒙抽擢。

    周文受命,雅重經典。于時西都板蕩,戎馬生郊。先生之舊章,往聖之遺訓,掃地盡矣!于是求闕文于三古,得至理于千載,黜魏、晉之制度,復姬旦之茂典。盧景宣學通群藝,修五禮之缺;長孫紹遠才稱洽聞,正六樂之壞。由是朝章漸備,學者向風。明皇纂歷,敦尚學藝,內有崇文之觀,外重成均之職。握素懷鉛,重席解頤之士,間出于朝廷;員冠方領,執經負笈之生,著錄于京邑。濟濟焉,足以逾于向時矣。洎保定三年,帝乃下詔尊太保燕公為三老。帝于是服濟幔 吮涕 攣奈錚 咐袢藎 艴隙傯 ⑶ 桓鉅允持  鐺葬S之。斯固一世之盛事也。其後命軒而致玉帛,征沈重于南荊。及定山東,降至尊而勞萬乘,待熊安生以殊禮。是以天下慕向,文教遠覃。衣儒者之服,挾先王之道,開黌舍,延學徒者比肩;勵從師之志,守專門炎業,辭親戚,甘勤苦者成市。雖通儒盛業,不逮魏、晉之臣,而風移俗變,抑亦近代之美也。

    自正朔不一,將三百年,師訓紛綸,無所取正。隋文膺期纂歷,平一寰宇,頓天鋼以掩之,賁旌帛以禮之,設好爵以縻之,于是四海九州,強學待問之士,靡不畢集焉。天子乃整萬乘,率百僚,遵問道之儀,觀釋奠之禮。博士罄縣河之辯,侍中竭重席之奧。考正亡逸,研核異同,積滯群疑,渙然冰釋。于是超擢奇俊,厚賞諸儒。京邑達乎四方,皆啟黌校。齊魯趙魏,學者尤多。負笈追師,不遠千里,講誦之聲,道路不絕。中州之盛,自漢魏以來,一時而已。及帝暮年,精華稍竭,不悅儒術,專尚刑名,執政之徒,咸非篤好。暨仁壽間,遂廢天下之學,唯存國子一所,弟子七十二人。煬帝即位,復開庠序,國子、郡縣之學,盛于開皇之初。徽闢儒生,遠近畢至。使相與講論得失于東都之下,納言定其差次,一以聞奏焉。于時,舊儒多已凋亡,惟信都劉士元、河間劉光伯拔萃出類,學通南北,博極今古,後生鑽仰。所制諸經義疏,縉紳咸師宗之。既而外事四夷,戎馬不息,師徒怠散,盜賊群起。禮義不足以防君子,刑罰不足以威小人,空有建學之名,而無弘道之實。其風漸墜,以至滅亡。方領矩步之徒,亦轉死溝壑,凡有經籍,因此湮沒于煨燼矣。遂使後進之士,不復聞《詩書》之言,皆懷攘竊之心,相與陷于不義。《傳》曰︰“學者將殖,不學者將落。”然則盛衰是系,興亡攸在,有國有家者,可不慎歟!

    漢世,鄭玄並為眾經注解,服虔、何休,各有所說。玄《易》、《詩》、《書》、《禮》、《論語》、《孝經》,虔《左氏春秋》,休《公羊傳》,大行于河北。王肅《易》,亦間行焉。晉世,杜預注《左氏》。預玄孫坦,坦弟驥,于宋朝並為青州刺史,傳其家業,故齊地多習之。

    自魏末,大儒徐遵明門下講鄭玄所注《周易》。遵明以傳盧景裕及清河崔瑾。景裕傳權會、郭茂。權會早入都,郭茂a在門下教授,其後能言《易》者,多出郭茂之門。河南及青齊之間,儒生多講王輔嗣所注,師訓蓋寡。

    齊時,儒士罕傳《尚書》之業,徐遵明兼通之。遵明受業于屯留王聰,傳授浮陽李周仁及勃海張文敬、李鉉、河間權會,並鄭康成所注,非古文也。下里諸生,略不見孔氏注解。武平末,劉光伯、劉士元始得費《義疏》,乃留意焉。

    其《詩》、《禮》、《春秋》,尤為當時所尚,諸生多兼通之。

    《三禮》並出遵明之門。徐傳業于李鉉、祖俊、田元鳳、馮傳、紀顯敬、呂黃龍、夏懷敬。李鉉又傳授刁柔、張買奴、鮑季詳、邢峙、劉晝、熊安生。安生又傳孫靈暉、郭仲堅、丁恃德。其後生能通《禮經》者,多是安生門人。諸生盡通《小戴禮》。于《周儀禮》兼通者,十二三焉。通《毛詩》者,多出于魏朝劉獻之。獻之傳李周仁。周仁傳董令度、程歸則。歸則傳劉敬和、張思伯、劉軌思。其後能言《詩》者,多出二劉之門。河北諸儒能通《春秋》者,並服子慎所注,亦出徐生之門。張買奴、馬敬德、邢峙、張思伯、張奉禮、張  踔紜  タく踉 蠆 梅現   S鐘形狸欏 麓鎩ぇ聳弳  洳淮 焓現 牛 轡  狻S鐘幸ξ陌病ぉ氐讕玻 躋嘌J希 蠹娓捕旁   F 油餿逕 惴叨攀稀F洹豆 頡貳 豆攘骸範  逭叨嗖回然場!堵塾鎩貳 緞  罰 鈦 僥 煌 病V釗迦縟 帷 釙鍘 筧帷 馨采 豕燜肌 砭吹輪 劍 嘧猿 迨琛K湓蛔 牛 嘟韻嘧嫦耙病br />
    大抵南北所為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則王輔嗣,《尚書》則孔安國,《左傅》則杜元凱。河洛,《左傳》則服子慎,《尚書》、《周易》則鄭康成。《詩》則並主于毛公,《禮》則同遵于鄭氏。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考其終始,要其會歸,其立身成名,殊方同致矣。

    自魏梁越已下,傳授講議者甚眾,今各依時代而次,以備《儒林》雲爾。

    梁越,字玄覽,新興人也。博通經傳,性純和。魏初,為《禮經》博士。道武以其謹厚,遷上大夫,令授諸皇子經書。明元初,以師傅恩,賜爵祝阿侯,出為雁門太守。獲白雀以獻,拜光祿大夫,卒。

    盧丑,昌黎徒何人也。襄城王魯元之族也。太武監國,丑以博學入授經。後以師傅舊恩,賜爵濟陰公。位尚書,加散騎常侍,卒于河內太守。

    張偉,字仲業,太原中都人也。學通諸經。鄉里受業者,常數百人。儒謹泛納。雖有頑固,問至數十,偉告喻殷勤,曾無慍色。常依附經典,教以孝悌,門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性清雅,非法不言。太武時,與高允等俱被闢命,授中書博士,累遷為中書侍郎,本國大中正。使酒泉慰勞沮渠無諱,又使宋,賜爵成皋子。出為營州刺史,進爵建安公。卒,贈並州刺史,謚曰康。

    梁祚,北地泥陽人也。父邵,皇始二年歸魏,位濟陽太守。至祚,居趙郡。祚篤志好學,歷習經典,尤善《公羊春秋》、鄭氏《易》,常以教授。有儒者風,而無當世之才。與幽州別駕平a有舊,a時請與論經史。闢秘書中散,稍遷秘書令,為李所排擯,退為中書博士。後出為統萬鎮司馬,征為散令。撰並陳壽《三國志》,名曰《國統》。又作《代都賦》,頗行于世。清貧守素,不交勢貴,卒。子元吉,有父風。

    平a,字繼叔,燕郡薊人也。祖視、父儒,並仕慕容為通宦。a耽勤讀誦,多通博聞。自周以降,暨于魏世,帝王傳代之由,貴臣升降之緒,皆撰品第,商略是非,號曰《略注》,合百余篇。安貧樂道,不以屢空改操。征為中書博士。久之,出為幽州別駕。廉貞寡欲,不營資產,衣食至常不足,妻子不免饑寒。後遷秘書丞。時高允為監,河間邢、北平陽嘏、河東裴宗、廣平程駿、金城趙元順等為著作郎。允每稱博通經籍,無過a也。

    a三子,並不率父業,好酒自棄。a常忿其世衰,植杖巡舍,側崗而哭。不為營事婚宦,任意官娶,曰︰“此輩會是衰頓,何煩勞我!’故仕娉濁碎,不得及其門流。別構精廬,並置經籍于中,一奴自給,妻子莫得而往,酒食亦不與同。時有珍美,呼時老東安公刁雍等共飲啖之,家人無得嘗焉。太和十年,以a為秘書令,而固請為郡,未受而卒。贈幽州刺史、都昌侯,謚曰康。

    陳奇,字奇,河北人也。少孤貧,而奉母至孝。齠聰識,有夙成之美。愛玩經典,常非馬融、鄭玄解經失旨。志在著述《五經》。始注《孝經》、《論語》,頗傳于世,為縉紳所稱。與河間邢同召赴京。時秘書省游雅素聞其名,始頗好之,引入秘省,欲授以史職。後與奇論典誥,至《易訟卦》“天與水違行”,雅曰︰“自蔥嶺以西,水皆西流,推此而言,自蔥嶺西,豈東向望天哉?”雅性護短,因以為嫌。嘗眾辱奇,或爾汝之,或指為小人。奇曰︰“公身為君子,奇身且小人。”雅曰︰“君言身且小人,君祖父是何人也?”奇曰︰“祖,燕東部侯厘。”雅質奇曰︰“侯厘何官也?”奇曰︰“昔有雲師、火正、鳥師之名,以斯而言,世革則官異,時易則禮變。公為皇魏東宮內侍長,竟何職也?”先是,敕以奇付雅,令銓補秘書。雅既惡之,遂不復敘用焉。

    奇冗散數年,高允每嘉其遠致,稱奇通識,非凡學所及。允微勸雅曰︰“君朝望具瞻,何為與野儒辯簡牘章句!”雅謂允有私于奇,曰︰“君寧黨小人也?”乃取奇注《論語》、《孝經》,燒于庭內。奇曰︰“公貴人,不乏樵薪,何乃燃奇《論語》!”雅愈怒,因告京師後生,不听傳授。而奇無降志,亦評雅之失。雅制昭皇太後碑文,論後名字之美,比諭前魏之甄後。奇刺發其非,遂聞于上。詔下司徒檢對,雅有屈焉。

    有人為謗書,多怨時之言,頗稱奇不得志。雅乃諷在事雲,此書言奇不遂,當是奇假人為之。如依律文,造謗書者,皆及孥戮。遂抵奇罪。時司徒、平原王陸麗知奇見枉,惜其才學,故得遷延經年,冀得寬宥。獄成,竟致大戮,遂及其家。奇于《易》尤長,在獄嘗自筮。卦未及成,乃攬破而嘆曰︰“吾不度來年冬季。”及奇受害,如其所佔。奇初被召,夜夢星墜壓腳。明而告人曰︰“星則好風,星則好雨,夢星壓腳,必無善征。但時命峻切,不敢不赴耳。”

    奇外生常矯之,仕歷郡守。奇所注《論語》矯之傳掌,未能行于世。其義多異鄭玄,往往與司徒崔浩同。

    劉獻之,博陵饒陽人也。少而孤貧,雅好《詩》《傳》。曾受業于勃海程玄,後遂博觀眾籍。見名法之言,掩卷而笑曰︰“若使楊、墨之流,不為此書,千載誰知其小也?”曾謂其所親曰︰“觀屈原《離騷》之作,自是狂人,死其宜矣。孔子曰‘無可無不可’,實獲我心。”時人有從獻之學者,獻之輒謂之曰︰“人之立身,雖百行殊涂,準之四科,要以德行為首。子若能入孝出悌,忠信仁讓,不待出戶,天下自知。儻不能然,雖復下帷針股,躡執郵Γ 剎┤哦嗍叮 還 亮蠐輳 ;蠼 礎F漵諏か碇 潰 瀉我婧 靠酌胖 劍 躋轡次潁 抻闃 荊 僥斯槎住ˋ島 ∠卻錆巫躍踔 硪玻俊庇墑撬姆窖Y擼  桓咂湫幸澹 T炱涿擰br />
    獻之善《春秋》、《毛詩》。每講《左氏》,盡隱公八年便止,雲︰“義例已了,不復須解。”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說。後本郡逼舉孝廉,至京稱病而還。孝文幸中山,詔徵典內校書。獻之喟然嘆曰︰“吾不如莊周散木遠矣,一之謂甚,其可再乎!”固以疾辭。時中山張吾貴與獻之齊名,四海皆稱儒宗。吾貴每一講唱,門徒千數,其行業可稱者寡。獻之著錄,數百而已,皆通經之士。于是有識者辨其優劣。

    魏承喪亂之後,《五經》大義,雖有師說,而海內諸生,多有疑滯,咸決于獻之。六藝之文,雖不悉注,所標宗旨,頗異舊義。撰《三禮大義》四卷,《三傳略例》三卷,注《毛詩序義》一卷,行于世。並立《章句疏》二卷。注《涅經》,未就而卒。四子︰放古、爰古、參古、古。

    張吾貴,字吳子,中山人也。少聰慧口辯,身長八尺,容貌奇偉。年十八,本郡舉為太學博士。吾貴先未多學,乃從酈詮受《禮》,牛天受《易》。詮、粗為開發而已,吾貴覽讀一遍,便即別構戶牖,世人競歸之。曾在夏學,聚徒千數,而不講《傳》。生徒竊雲︰“張生之于《左氏》,似不能說。”吾貴聞之,謂曰︰“我今夏講暫罷,後當說《傳》。君等來日,皆當持本。”生徒怪之而已。吾貴詣劉蘭,蘭遂為講《傳》。三旬之中,吾貴兼讀杜、服,隱括兩家,異同悉舉。諸生後集,便為講之,義例無窮,皆多新異,蘭仍伏听。學者以此益奇之。而辯能飾非,好為詭說,由是業不久傳。而氣陵牧守,不屈王侯,竟不仕而終。

    劉蘭,武邑人也。年三十余,始入小學書《急就篇》。家人覺其聰敏,遂令從師。受《春秋》、《詩》、《禮》于中山王保安。家貧,無以自資,且耕且學。三年之後,便白其兄,求講說。其兄笑而听之,為立黌舍,聚徒二百。蘭讀《左氏》,五日一遍,兼能《五經》。先是,張吾貴以聰辯過人,其所解說,不本先儒之旨。唯蘭推《經》、《傳》之由,本注者之意,參以緯候及先儒舊事,甚為精悉。自後《經》義審博,皆由于蘭。蘭又明陰陽,博物多識,故為儒者所宗。

    瀛州刺史裴植,征蘭講書于州南館。植為學主,故生徒甚盛,海內稱焉。又特為中山王英所重。英引在館,令授其子熙、誘、略等。蘭學徒前後數千,成業者眾。而排毀《公羊》,又非董仲舒,由是見譏于世。為國子助教。靜坐讀書,有人叩門,蘭命引入,葛巾單衣,入與蘭坐,謂曰︰“君自是學士,何為每見毀辱?理義長短,竟在誰?而過無禮見陵也!今欲相召,當與君正之。”言終而出,蘭少時患死。

    孫惠蔚,武邑武遂人也。年十五,粗通《詩》、《書》及《孝經》、《論語》。十八,師董道季講《易》。十九,師程玄讀《禮經》及《春秋三傳》。周流儒肆,有名于冀方。太和初,郡舉孝廉,對策于中書省。時中書監高閭因相談薦,俄為中書博士,轉皇宗博士。閭被敕理定雅樂,惠蔚參其事。及樂成,閭上疏請集朝士于太樂,共研是非。秘書令李彪,自以才辯,立難于其前。閭命惠蔚與彪抗論,彪不能屈。黃門侍郎張彝,常與游處,每表疏論事,多參訪焉。十七年,孝文南征,上議告類之禮。及太師馮熙薨,惠蔚監其喪禮。上書,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服。惠蔚與李彪以儒學相知,及彪位至尚書,惠蔚仍太廟令。孝文曾從容言曰︰“道固既登龍門,而孫蔚猶沈涓澮,朕常以為負矣。”雖久滯小官,深體通塞,無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二十二年,侍讀東宮。先是,七廟以平文為太祖。孝文議定祖宗,以道武為太祖。祖宗雖定,然昭穆未改。及孝文崩,將神主于廟。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黃門侍郎邢巒,以為太祖雖改,昭穆仍不應易,乃立彈草,欲按奏光。光謂惠蔚曰︰“此乃禮也,而執法欲見彈劾,思獲助于碩學。”惠蔚曰︰“此深得禮變。”尋為書以與光,贊明其事。光以惠蔚書呈宰輔,乃召惠蔚與巒庭議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助巒,而巒理終屈,彈事遂寢。

    宣武即位之後,仍在左右,敷訓經典。自冗從僕射遷秘書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東觀,見典籍未周。及閱舊典,先無定目,新故雜糅,首尾不全,有者累數十,無者曠年不寫。或篇第剝落,始末淪殘,或文壞字誤,謬爛相屬。卷目雖多,全定者少。請依前丞盧昶所撰甲乙新錄,欲裨殘補闕,損並有無,校練句讀,以為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其省先無本者,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經記浩博,諸子紛綸,部帙既多,章第紕繆,當非一二校書,歲月可了。求令四門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專精校考,參定字義。詔許之。

    後為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才非文史,無所撰著。遷國子祭酒、秘書監,仍知史事。延昌三年,追賞講定之勞,封棗強縣男。明帝初,出為濟州刺史。還京,除光祿大夫。魏初已來,儒生寒宦,惠蔚最為顯達。先單名蔚,正始中,侍講禁內,夜論佛經,有愜帝旨,詔使加“惠”,號惠蔚法師焉。卒于官,贈瀛州刺史,謚曰戴。子伯禮襲封。

    伯禮善隸書,位國子博士。惠蔚族曾孫靈暉。

    靈暉少明敏,有器度。得惠蔚手錄章疏,研精尋問,更求師友,《三禮》、《三傳》,皆通宗旨。然始就鮑季詳、熊安生質問疑滯,其所發明,熊、鮑無以異也。舉冀州秀才,射策高第。仕齊,累至國子博士,授南陽王綽府諮議參軍。綽除定州刺史,仍隨綽之鎮。所為猖蹶,靈暉唯默默憂悴,不能諫止。綽表請靈暉為王師,以管記馬子結為諮議。朝廷以王師三品,奏啟不合。後主于啟下手詔雲︰“但用之。”儒者甚以為榮。綽除大將軍,靈暉以王師領大將軍司馬。綽誅,停廢。從綽死後,每至七日至百日,靈暉a為綽請僧設齋行道。齊亡,卒。

    馬子結者,其先扶風人,世仕涼土,魏太和中入洛。父祖俱清官。子結及兄子廉、子尚三人,皆涉文學。陽休之牧西跡 恿  由小 詠嵊脛畛 扛饔性 Q餱  黃 甏稹J 疲骸叭斫園酌肌閉咭病W詠崳 涎敉醮鹿薌牽 媧露ㄖ蕁4旅砍 瘟裕 亓鈄詠嶙唄澩憂蕁W詠峒熱寤海 麓姑甭洌 蚪謝蛺洌 釔鍇  親孤聿恢埂4亂暈 ΑS墑牆К揍潁 粑 岩檠傘br />
    石曜字白曜,中山安善人。亦以儒學進,居官清儉。武平中,為黎陽郡守。時丞相咸陽王世子斛律武都出為賈荽淌罰 蘊氨 O裙老兀 鈥┬韻攏 簿釷u庖胖 V晾柩簦 鈄笥曳磯 準跋毓佟j資殖忠瘓釵轎潿莢唬骸按聳搶鮮 蹋 囊苑鈐W源艘醞猓  氤 誒羧恕@羧酥 錚 緩斂桓議浮!蔽潿家嘀 濁逅卮咳澹 Χ輝稹j字妒 印肥 恚 隕跚乘住N恢遮壑荽淌貳br />
    靈暉子萬壽,字仙期,一字遐年。聰識機警,博涉經史,善屬文,美譚笑。在齊,仕為陽休之開府行參軍。及隋文帝受禪,滕穆王引為文學。坐衣冠不整,配防江南。行軍總管宇文述,召典軍書。萬壽本自書生,從容文雅,一旦從軍,郁郁不得志。為五言詩贈京邑知友。詩至京,盛為當時吟誦,天下好事者,多書壁上而玩之。後歸鄉里,十余年不得調。仁壽初,拜豫章王長史,非其好也。王轉封于齊,即為齊王文學。當時,諸王官屬,多被夷滅,由是彌不自安,因謝病免。久之,授大理司直,卒于官。有集十卷,行于世。

    徐遵明,字子判,華陰人也。幼孤,好學,年十七,隨鄉人毛靈和等詣山東求學。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毛詩》、《尚書》、《禮記》。一年,便辭聰游燕、趙,師事張吾貴。吾貴門徒甚盛。遵明伏膺數月,乃私謂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說,不愜吾心。請更從師。”遂與平原田猛略就範陽孫買德。受業一年,復欲去之。猛略謂遵明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如此用意,終恐無成。”遵明乃指其心曰︰“吾今知真師所在矣,正在于此。”乃詣平原唐遷,居于蠶舍,讀《孝經》、《論語》、《毛詩》、《尚書》、《三禮》。不出門院,凡經六年,時彈箏吹笛,以自娛慰。又知陽平館陶趙世業家有《服氏春秋》,是晉世永嘉舊寫。遵明乃往讀之,復經數載。因手撰《春秋義章》,為三十卷。

    是後教授門徒,每臨講坐,先持執疏,然後敷講。學徒至今,浸以成俗。遵明講學于外,二十余年,海內莫不宗仰。頗好聚斂,與劉獻之、張吾貴皆河北聚徒教授,懸納絲粟,留衣物以待之,名曰影質,有損儒者之風。遵明見鄭玄《論語序》雲“書以八寸策”,誤作“八十宗”,因曲為之說。其僻也皆如此。獻之、吾貴又甚焉。遵明不好京輦,以賈縈芯桑 蜥閌粞傘T   澹 緯翹 乩鈁拷 僖灞 衩魍 涫隆R怪寥思洌  冶ΑS牢醵輳 衩韉蘢油ㄖ鄙え鍤湯衫鉅敵吮砬蠹硬咼 湮拊幀br />
    董徵,字文發,頓丘衛國人也。身長七尺二寸,好古學,尚雅素。年十七,師清河監伯陽受《論語》、《毛詩》、《春秋》、《周易》,河內高望崇受《周官》,後于博陵劉獻之遍受諸經。數年之中,大義精練,講授生徒。太和末,為四門小學博士。後宣武詔徵入IY華宮,令孫惠蔚問以《六經》。仍詔徵教授京兆、清河、廣平、汝南四王。後累遷安州刺史。徵因述職,路次過家,置酒高會,大享邑老。乃言曰︰“腰龜返國,昔人稱榮,仗節還家,雲胡不樂。”因誡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貴,匪自天降,乃勤學所致耳。”時人榮之。入為司農少卿、光祿大夫,後以老解職。永熙二年,卒。孝武帝以徵昔授學業,故優贈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相州刺史,謚曰文烈。子仲曜。

    李業興,上黨長子人也。祖虯、父玄紀,並以儒學舉孝廉。玄紀卒于金鄉令。業興少耿介志學,晚乃師事徐遵明于趙、魏之間。時有漁陽鮮于靈馥亦聚徒教授,而遵明聲譽未高,著錄尚寡。業興乃詣靈馥黌舍,類受業者。靈馥乃謂曰︰“李生久逐羌博士,何所得也?”業興默爾不言。及靈馥說《左傳》,業興問其大義數條,靈馥不能對。于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徑還。自此,靈馥生徒傾學而就遵明。學徒大盛,業興之為也。

    後乃博涉百家,圖緯、風角、天文、佔候,無不討練。尤長算歷。雖在貧賤,常自矜負,若禮待不足,縱于權貴,不為之屈。後為王遵業門客。舉孝廉,為校書郎。以世行趙匪歷,節氣後辰下算。延昌中,業興乃為《戊子元歷》上之。于時屯騎校尉張洪、蕩寇將軍張龍詳等九家,各獻新歷。宣武詔令共為一歷。洪等後遂共推業興為主,成《戊子歷》,正光三年,奏行之。業興以殷歷甲寅,黃帝辛卯,徒有積元,術數亡缺。又修之,各為一卷,傳于世。建義初,敕典儀注。未幾,除著作郎。永安三年,以前造歷之勛,賜爵長子伯。後以孝武帝登極之初,豫行禮事,封屯留縣子,除通直散騎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孝武帝釋奠,業興與魏季景、溫子升、竇瑗為摘句。後入為侍讀。

    遷之始,起部郎中辛術奏︰“今皇居徙御,百度創始,營構一興,必宜中制。李業興碩學通儒,博聞多識,萬門千戶,所宜詢訪。今求就之披圖案記,考定是非,參古雜今,折中為制。”詔從之。于時尚書右僕射、營構大匠高隆之被詔繕修三署樂器、衣服及百戲之屬,乃奏請業興共事。

    天平四年,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使梁。梁散騎常侍異問業興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圓丘邪?”業興曰︰“委粟是圓丘,非南郊。”異曰︰“比聞郊、丘異所,是用鄭義。我此中用王義。”業興曰︰“然。洛京郊丘之處,用鄭解。”異曰︰“若然,女子逆降傍親,亦從鄭以不?”業興曰︰“此之一事,亦不專從。若卿此間用王義,除應用二十五月,何以王儉《喪禮》,用二十七月也?”異遂不答。業興曰︰“我昨見明堂,四柱方屋,都無五九之室,當是裴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圓,何也?”異曰︰“圓方俗說,經典無文,何怪于方。”業興曰︰“圓方之言,出處甚明,卿自不見。見卿錄梁主《孝經義》亦雲‘上圓下方’,卿言豈非自相矛盾?”異曰︰“若然,圓方竟出何經?”業興曰︰“出《孝經援神契》。”異曰︰“緯候之書,何可信也!”業興曰︰“卿若不信,《靈威仰》、《葉光紀》之類,經典亦無出者,卿復信不?”異不答。梁武問業興︰“《詩•周南》,王者之風,系之周公;《召南》,仁賢之風,系之召公。何名為系?”業興對曰︰“鄭注《儀禮》雲︰昔太王、王季居于岐陽,躬行《召南》之教以興王業。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教以受命,作邑于酆。文王為諸侯之地所化之國,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復守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名為系。”梁武又問︰“《尚書》‘正月上日,受終文祖’,此時何正?”業興對曰︰“此夏正月。”梁武言︰“何以得知?”業興曰︰“案《尚書中候運衡篇》雲‘日月營始’,故知夏正。”又問︰“堯時以前,何月為正?”業興對曰︰“自堯以上,書典不載,實所不知。”梁武又雲︰“‘寅賓出日’,是正月,‘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堯典》,何得雲堯時不知用何正?”業興對曰︰“雖三正不同,言時節者,皆據夏時正月。《周禮》︰‘仲春二月,會男女之無夫家者。’雖自周書,月亦夏時。堯之日月,亦當如此。但所見不深,無以辯析明問。”梁武又曰︰“《禮》︰原壤母死,叩木而歌。孔子聖人,而與壤為友?”業興對曰︰“孔即自解,言親者不失其親,故者不失其故。”又問︰“壤何處人?”對曰︰“《注》雲︰原壤,孔子幼之舊故。是魯人。”又問︰“原壤不孝,有逆人倫,何以存故舊之小節,廢不孝之大罪?”對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交,非是今始。既無大故,何容棄之?”又問︰“孔子聖人,何以書原壤之事,垂法萬代?”業興對曰︰“此是後人所錄,非孔子自制,猶合葬于防。如此之比,《禮記》之中,動有百數。”又問︰“《易》有太極,極是有無?”業興對曰︰“所傳太極是有。”還,兼散騎常侍,加中軍大將軍。

    業興家世農夫,雖學殖,而舊音不改。梁武問其宗門多少,答曰︰“薩四十家。”使還,孫騰謂曰︰“何意為吳核Γ 倍栽唬骸耙敵擻癱恍Γ 鄖補 ュ 弊瘧宦睢!斃獻硬旁疲骸岸炯產ュ 蛭適狄 俊幣敵嗽唬骸岸蟪眨〉 來耍 艘燒 耄 耪 耄  煒矗俊br />
    武定元年,除國子祭酒,仍侍讀。神武以業興明術數,軍行常問焉。業興曰某日某處勝,謂所親曰︰“彼若告勝,自然賞吾;彼若凶敗,安能罪吾?”芒山之役,有風從西來入營。業興曰︰“小人風來,當大勝。”神武曰︰“若勝,以爾為本州刺史。”既而以為太原太守。五年,齊文襄引為中外府諮議參軍。後坐事禁止,業興乃造《九宮行棋歷》,以五百為章,四千四十為,九百八十七為升分,還以己未為元,始終相維,不復移轉,與今歷法術不同。至于氣序交分,景度盈縮,不異也。文襄之征潁川,業興曰︰“往必克,克後凶。”文襄既克,欲以業興當凶而殺之。

    業興愛好墳籍,鳩集不已。手自補修,躬加題帖,其家所有,垂將萬卷。覽讀不息,多有異聞,諸儒服其深博。性豪俠,重意氣,人有急難,委命歸之,便能容匿。與其好合,傾身無吝;有乖忤,便即疵毀,乃至聲色,加以謗罵。性又躁隘,至于論難之際,無儒者之風。每語人雲︰“但道我好,雖知妄言,故勝道惡。”務進忌前,不顧後患,時人以此惡之。至于學術精微,當時莫及。業興二子,崇祖傳父業。

    崇祖字子述。文襄集朝士,命盧景裕講《易》。崇祖時年十一,論難往復,景裕憚之。業興助成其子,至于忿鬩。文襄色甚不平。姚文安難服虔《左傳解》七十七條,名曰《駁妄》。崇祖申明服氏,名曰《釋謬》。齊文宣營構三台,材瓦工程,皆崇祖所算也。封屯留縣侯。遵祖,齊天保初難宗景歷甚精。崇祖為元子武卜葬地,醉而告之曰︰“改葬後,當不異孝文。”武成,或告之,兄弟伏法。

    李鉉,字寶鼎,勃海南皮人也。九歲入學,書《急就篇》,月余便通。家素貧,常春夏務農,冬乃入學。年十六,從浮陽李周仁受《毛詩》、《尚書》,章武劉子猛受《禮記》,常山房虯受《周官》、《儀禮》,漁陽鮮于靈馥受《左氏春秋》。鉉以鄉里無可師者,遂與州里楊元懿、河間宗惠振等結友,詣大儒徐遵明受業。居徐門下五年,常稱高第。年二十三,便自潛居討論是非。撰定《孝經》、《論語》、《毛詩》、《三禮義疏》及《三傳異同》、《周易義例》合三十余卷。用心精苦,曾三秋冬不畜枕,每睡,假寐而已。年二十七,歸養二親,因教授鄉里。生徒a數百人,燕趙間能言經者,多出其門。以鄉里寡文籍,來游京師,讀所未見書。舉秀才,除太學博士。及李同軌卒,齊神武令文襄在京妙簡碩學,以教諸子。文襄以鉉應旨,徵詣晉陽。時中山石曜、北平陽絢、北海王、清河崔瞻、廣平宋欽道及工書人韓毅同在東館,師友諸王。鉉以去聖久遠,文字多有乖謬,于講授之暇,遂覽《說文》、《倉》、《雅》,刪正六藝經注中謬字,名曰《字辨》。

    天保初,詔鉉與殿中尚書邢邵,中書令魏收等參議禮律,仍兼國子博士。時詔北平太守宋景業、西河太守綦母懷文等草定新歷,錄尚書、平原王高隆之令鉉與通直常侍房延、國子博士刁柔參考得失。尋正國子博士。廢帝之在東宮,文宣詔鉉以經入授,甚見優禮。卒,特贈廷尉少卿。及還葬,王人將送,儒者榮之。

    楊元懿、宗惠振官俱至國子博士。

    馮偉,字偉節,中山字喜人也。身長八尺,衣冠甚偉,見者肅然。少從李寶鼎學,李重其聰敏,a別意試問之。多所通解,尤明《禮》、《傳》。後還鄉里,閉門不出,將三十年。不問生產,不交賓客,專精覃思,無所不通。齊趙郡王出鎮定州,以禮迎接,命書三至,縣令親至其門,猶辭疾不起。王將命駕致請,佐吏前後星馳報之,縣令又自為其整冠履,不得已而出。王下事迎之,止其拜伏,分階而上,留之賓館,甚見禮重。王將舉充秀才,固辭不就。歲余請還。王知其不願拘束,以禮發遣,贈遺甚厚。一無所納,唯受時服而已。及還,不交人事,郡守縣令,每親至。歲時或置羊酒,亦辭不納。門徒束,一毫不受。蠶而衣,耕而飯,簞食瓢飲,不改其樂。以壽終。

    張買奴,平原人也。經義該博,門徒千余人,諸儒咸推重之。仕齊,歷太學博士、國子助教,卒。

    劉軌思,勃海人也。說《詩》甚精。少事同郡劉敬和,敬和事同郡程師則,故其鄉曲多為《詩》者。軌思仕齊,位國子博士。

    鮑季詳,勃海人也。甚明《禮》,兼通《左氏春秋》。少時,a為李寶鼎都講。後亦自有徒眾,諸儒稱之。仕齊,卒于太學博士。

    從弟長暄,兼通《禮》、《傳》。為任城王丞相掾。a在都教授貴游子弟。齊亡,卒于家。

    邢峙,字士峻,河間鄭人也。少學通《三禮》、《左氏春秋》。仕齊,初為四門博士,遷國子助教,以經入授皇太子。峙方正純厚,有儒者風。廚宰進太子食,菜有邪蒿,峙令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宜食。”文宣聞而嘉之,賜以被褥縑纊,拜國子博士。皇建初,除清河太守,有惠政。年老歸,卒于家。

    劉晝,字孔昭,勃海阜城人也。少孤貧,愛學,伏膺無倦。常閉戶讀書,暑月唯著犢鼻。與儒者李寶鼎同鄉,甚相親愛。寶鼎授其《三禮》,又就馬敬德習《服氏春秋》,俱通大義。恨下里少墳籍,便杖策入都。知令宋世良家有書五千卷,乃求為其子博士,恣意披覽,晝夜不息。還,舉秀才,策不第,乃恨不學屬文,方復緝綴辭藻。言甚古掘,制一首賦,以六合為名,自謂絕倫,乃嘆儒者勞而寡功。曾以賦呈魏收而不拜。收忿之,謂曰︰“賦名六合,已是太愚,文又愚于六合。君四體又甘于文。”晝不忿,又以示邢子才。子才曰︰“君此賦,正似疥駱駝,伏而無嫵媚。”晝求秀才,十年不得,發憤撰《高才不遇傳》。冀州刺史酈伯偉見之,始舉晝,時年四十八。

    刺史隴西李,亦嘗以晝應詔。先告之,晝曰︰“公自為國舉才,何勞語晝!”齊河南王孝瑜聞晝名,每召見,輒與促席對飲。後遇有密親,使且在齋坐,晝須臾徑去,追謝要之,終不復屈。孝昭即位,好受直言。晝聞之,喜曰︰“董仲舒、公孫弘可以出矣。”乃步詣晉陽上書,言亦切直,而多非世要,終不見收采。編錄所上之書,為《帝道》。河清中,又著《金箱璧言》,蓋以指機政之不良。

    晝夜嘗夢貴人若吏部尚書者補交州興俊令,寤而密書記之。卒後旬余,其家幼女鬼語,聲似晝,雲“我被用為興俊縣令,得假暫來辭別”雲。晝常自謂博物奇才,言好矜大。每言︰“使我數十卷書行于後世,不易齊景之千駟也。”容止舒緩,舉動不倫,由是竟無仕,卒于家。

    馬敬德,河間人也。少好儒術,負笈隨徐遵明學《詩》、《禮》,略通大義,而不能精。遂留意于《春秋左氏》,沈思研求,晝夜不倦。教授于燕、趙間,生徒隨之者甚眾。乃詣州將,求秀才。將以其純儒,無意推薦。敬德請試方略,五條皆有文理,乃欣然舉送。至都,唯得中第。請試經業,問十條,並通。擢授國子助教,再遷國子博士。齊武成為後主擇師傅,趙彥深進之,入為侍講。其妻夜夢猛獸將來向之,敬德走超叢棘,妻伏地不敢動。敬德佔曰︰“吾當為大官。超棘,過幾卿也;爾伏地,夫人也。”後主既不好學,敬德侍講甚疏,時時以《春秋》入授。猶以師傅恩,拜國子祭酒、儀同三司、金紫光祿大夫、瀛州大中正。卒,其徒曰︰“馬生勝孔子,孔子不得儀同。”尋贈開府、瀛州刺史。其後,侍書張景仁封王,趙彥深雲︰“何容侍書封王,侍講翻無封爵?”亦追封敬德廣漢郡王,令子元熙襲。

    元熙字長明,少傳父業,兼長文藻。以通直待詔文林館。武平中,皇太子將講《孝經》,有司請擇師。帝曰︰“馬元熙,朕師之子,文學不惡。”于是以《孝經》入授皇太子。儒者榮其世載。性和厚,在內甚得名譽。隋開皇中,卒于秦王文學。

    張景仁,濟北人。幼孤,家貧,以學書為業,遂工草隸。選補內書生,與魏郡姚元標、潁川韓毅、同郡袁買奴、滎陽李超等齊名,文襄並引為賓客。天保八年,敕教太原王紹德書。後主在東宮,武成令侍書,遂被引擢。小心恭謹,後主愛之,呼為博士。登祚,累遷通直散騎常侍,在左右。與語,猶稱博士。胡人何洪珍有寵于後主,欲得通婚朝士。以景仁在內,官位稍高,遂為其兄子取景仁第二息瑜之女,因以表裹相援,恩遇日隆。景仁多疾,帝每遣徐之範等療之,給藥物珍羞,中使問疾,相望于道。是後,敕有司a就宅送御食。車駕或有行幸,在道宿處,每送步障,為遮風寒。進位儀同三司,加開府,侍書如故。每旦須參,即在東宮停止。及立文林館,中人鄧長希旨,奏令總判館事。除侍中,封建安王。洪珍死後,長猶存舊款,更相彌縫,得無墜退。遂除中書監,卒。贈侍中、五州刺史、司空公。

    景仁為和 保 諑寰  韞  妒  貳P磣踴 鮒 Z校 淳叭適衷唬骸罷爬煞綣牽 氐蓖 螅 塹 倬羥 錚 擻 熳油 恃猓  侶摹!弊踴 潿 嗄輳 叭飾豢   鴕鹿  恃猓 繾踴 浴3鱟院   疚奘都 壞┘  が討小 饌酢F涓拘掌媯   獻逅觶  埔舸牽 率掠官怠<瘸蹂 脛罟 鰲 キ  誄 酥 校 呶 洳雁ゃbr />
    景仁性本卑謙,及用胡人、巷伯之勢,坐致通顯,志操頗改,漸成驕傲。良馬輕裘,徒從擁冗;高門廣宇,當衢向術。諸子不思其本,自許貴游。自倉頡以來,八體取進,一人而已。

    權會,字正理,河間鄭人也。志尚沈雅,動遵禮則。少受鄭《易》,妙盡幽微;《詩》、《書》、《二禮》,文義該洽;兼明風角,妙識玄象。仕齊,初四門博士。僕射崔暹引為館客,甚敬重焉,命世子達盡師傅之禮。暹欲薦會與馬敬德等為諸王師。會性恬靜,不慕榮勢,恥于左宦,固辭。暹識其意,遂罷薦舉。尋追修國史,監知太史局事。後遷國子博士。會參掌雖繁,教授不闕。性甚儒,似不能言,及臨機答難,酬報如響,由是為諸儒所推。而貴游子弟慕其德義者,或就其宅,或寄宿鄰家,晝夜承間,受其學業。會欣然演說,未嘗懈怠。雖明風角玄象,至于私室,都不及言。學徒有請問者,終無所說。每雲︰“此學可知不可言,諸君並貴游子弟,不由此進,何煩問也。”唯有一子,亦不授此術。會曾遣家人遠行,久而不反。其行還將至,乃逢寒雪,寄息他舍。會方處學堂講說,忽有旋風吹雪入戶,會笑曰︰“行人至,何意中停!”遂使追尋,果如其語。會每佔筮,大小必中。但用爻辭彖象,以辨吉凶。《易》佔之屬,都不經口。

    會本貧生,無僮僕,初任助教日,a乘驢。其職事處多,非晚不歸。曾夜出城東門,會獨乘一驢。忽有二人,一人牽頭,一人隨後,有似相助。其回動輕漂,有異生人。漸失路,不由本道。心甚怪之,遂誦《易經》上篇第一卷。不盡,前後二人,忽然離散。會亦不覺墮驢,迷悶,至明始覺。方知墮處乃是郭外,才去家數里。有一子,字子襲,聰敏精勤,幼有成人之量。先亡。臨送者為其傷慟,會唯一哭而罷,時人尚其達命。武平末,自府還第,在路無故馬倒,遂不得語,因暴亡。注《易》一部,行于世。會生平畏馬,位望既至,不得不乘,果以此終。

    張思伯,河間樂城人也。善說《左氏傳》,為馬敬德之次。撰《刊例》十卷,行于時。亦為《毛詩》章句。以二經教授齊安王廓。位國子博士。

    又有長樂張奉禮,善《三傳》,與思伯齊名。位國子助教。

    張雕武,中山北平人也。家世寒微。其兄蘭武,仕尚書令史,微有資產。故護軍長史王元則時為書生,停其宅。雕武少美貌,為元則所愛悅,故偏被教。因好學,精力絕人,負卷從師,不遠千里。遍通《五經》,尤明《三傳》。弟子遠方就業者,以百數,諸儒服其強辯。齊神武召入霸府,令與諸子講說。乾明初,累遷平原太守,坐贓賄失官。武成即位,以舊恩,除通直散騎常侍。瑯邪王儼求博士,有司以雕武應選,時號得人。歷涇州刺史、散騎常侍。

    及帝侍講馬敬德卒,乃入授經書。帝甚重之,以為侍講,與侍書張景仁並被尊禮,同入華元殿,共讀《春秋》。加國子祭酒、假儀同三司,待詔文林館。以景仁宗室,自托于其親何洪珍,公私之事,雕武常為其指南。與張景仁號二張博士。時穆提婆、韓長鸞與洪珍同侍帷幄,知雕武為洪珍謀主,忌惡之。洪珍又奏雕武監國史。尋除侍中,加開府,奏度支事。大被委任,言多見從,特敕奏事不趨,呼為博士。

    雕武自以出于微賤,致位大臣,勵精在公,有匪躬之節。議論無所回避,左右縱恣之徒,必加禁約。數譏切寵要,獻替帷5 嗌鉅姓討  轎 猿 5裎潯鬩 邐﹤喝危 餛醺摺3 誄 夢街W有旁唬骸跋蛉朧 校 圖姨屏畬Ψ鄭  匏浴H餱魘斜剩 裎洳蝗瓏擼蝗糝輪饕 き矗 砭羽 え  蜱 蝗縹搖!背ミ降紉跬賈 <壩朧討寫藜臼妗 潑攀湯曬褸尚醫簦  ミ剿冢 鎩A儺蹋 窞苟渦 在抵 5裎湓唬骸俺計 災釕 獬杪Π =裾咧 桑 際凳啄保 饃乒Χ瘢 匏鈾饋T副菹掄滸 鷯瘢  か衩鰨 忠曛 祝 鍥湔潰 釤樂 洌 匏當危 虺妓淥潰 躺 輟!幣[欷流涕,俯而就戮。左右莫不憐而壯之。

    子德沖等徙北邊。南安王思好之反,德沖及弟德揭俱免。德沖聰敏好學,以帝師之子,早見旌擢,位中書舍人。其父之戮,德沖並在殿廷就執,目見冤酷,號哭,殞絕于地,久之乃甦。

    郭遵者,鉅鹿人也。齊文宣為太原公時,為國常侍。帝家人有蓋豐洛者,典知家務,號曰蓋將。遵因其處分,曾抗拒,為高德正所貴。齊受禪,由是擢為主書,專令訪察。中書舍人謂為鉅鹿太守,遵為弟子求官,謂啟文宣,鞭之二百,付京畿。久之,除並省尚書都令史、建州別駕。會韓長鸞父永興為刺史,因此遂相參附。後擢為黃門侍郎,被誅。

    遵出自賤微,易為盈滿。宮門逢諸貴,輒呼姓字,語言布置,極為輕率。嘗于宮門牽韓長鸞,辭曰︰“王在得言。主上縱放如此,曾不規諫,何名大臣?”長鸞嫌其率爾,便掣手而去,由是不加援,故及于禍。

    譯文︰

    儒士,對教化的作用很大,對事物的利益很廣,使父子忠實,使君臣端正,開啟政治教化的本原,張通生靈的耳目.百代君王的堿損增益,他們一直貫通始終。雖然世道有衰有興,而儒士的斯文卻役有被淹沒。自從永嘉年間以來,天下分崩離析,禮樂文章,都已喪失干淨。魏道武帝剛剛安定中原,雖然時間緊空閑少,開始建立都城時,就把經籍方術放在優先的位置。設立太學,設置《五經》博士生員一千多人。天興二年春天,增加國子太學生員至三千人。遭難道不是認為天下可以用武力奪取它,而不可以用武力治理它嗎?聖明通達的經典道術,大概是很深遠的了。四年春天,命令樂師入宮中學習舞蹈,行釋菜禮于先師像前。明元帝時,改國子為中書學,設立教授博士。太武帝始光三年春天,在城東修建太學。後來征召盧玄、高允等人,下令各個州郡都推舉有才學的人。于是人們大多切磋學問崇尚道德,儒家學說轉而興盛。獻文帝天安初年,下詔建立鄉學,每郡設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後來又下詔大郡設置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設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設置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設置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太和年間,改中書學為國子學,建立明堂、闢雍,設三老五更以尊養老人,又開設皇子的學校。到遷都洛邑時,下詔設立國子、太學和四門小學。孝文帝聖明又習古事,特別喜好典籍,不論坐在車上還是騎在馬上,都不忘記講儒論道。劉芳、李彪等人因熟知經書而得以進用,崔光、邢巒等人因擅長文史而得以尊貴。其余那些涉獵典章制度,搜集詞章翰墨的人,沒有不是因為這個而獲得官爵,受到賞賜眷顧的。于是儒學興盛,可以和周、漠時候相比。宣武帝時,又下詔建造國學,在四門建立小學,大力選拔儒生作為小學博士,生員四十人。雖然校舍還沒有建成,而經籍方術更加顯赫。當時天下太平,學業非常興盛,所以燕、齊、趙、魏之地,學習經書有記錄的人,多得數也數不清。大郡一千多人,小郡也有數百人。州中舉薦才能出眾的人,郡里推舉孝順廉潔之士,在朝廷中應對,一年比一年更多。神龜年間,將要建立國學,下詔命令三品以上和五品清官的兒子作為國學生員人選。還沒有來得及實行,又停頓了下來。正光三年,在國學祭奠先師,命祭酒崔光講《孝經》,開始設置國子生三十六人。到了孝昌年間以後,天下紛亂,四方的學校,沒剩幾所了。

    齊神武帝生于邊塞,在戎馬生涯之中長大,依仗道義樹起旗幟,掃清障礙平定疆域。因為北魏陷于戰亂,又遇上水朱榮殘酷殺戮,文章典籍全都蕩然無存,禮樂也一並喪失,弦歌之音幾乎鮑跡,俎豆一類祭祀用品將要丟棄殆盡。永熙年間,孝武帝再次在國學祭奠先師,又在顯陽殿下詔命令祭酒劉廠講《孝經》,黃門李郁說《禮記》,中書舍人盧景宣講《大戴禮》《夏小正》篇,又設置生員七十二人。到永熙年間都城西遷,天平年問都城北移,雖然學校的建制,還沒有完善安定,但是儒家的學術思想,卻很快在人們心中留下了影響。當時剛剛遷都到鄴,國子學設置生員三十六人。到興和、武定年問,儒學又興盛起來了。從天平年間開始,範陽盧景裕和叔伯兄弟盧仲禮在本郡起兵作亂,齊神武帝赦免他們的罪行,將他們安置在客舍,用儒家經典教授太原公以下王室成員。到盧景裕死,又用趟郡李同軌接替他。二位賢士都蒙受大恩大德,得到特殊的待遇。李同軌死,又征召中山張雕武、勃海李鉉、刁柔、中山石曜等人相繼作為各位王子的師友。到天保、大寧、武平各朝,也引進有名的儒生,教授皇太子和諸王經籍學術。然而從齊朝創建開始,一直到末世,只有濟南王為皇太子時,天分聰明敏捷,自己也很注重品學的磨煉,最終成就了美名。其余各位皇子大多驕橫放縱,狂傲凶狠,舉動違反禮法制度,每日每月有所作為的事,從來沒有听說過,就好比鏤刻冰塊雕琢朽木一樣,終于一事無成。造大概是有原因的。帝王的子孫,習性驕橫淫逸,況且他做人的品性不誠實,邪惡的道路競相開通,自己原本就不能夠生而知之,有著出眾的智力,而在內則縱情于歌舞女色,在外則喜好養狗跑馬,怎麼能入內修養品行,外出則與賢士為友呢?空有師傅來教導,終究沒有鍛煉品性學問的實績。一些無官職的王公貴族,做出讀書的樣子來裝飾,就好像稽山的竹箭,在上面裝飾羽毛一樣,以此來獲得高官厚祿,這是明擺著的事情。然而齊朝主持選拔官員的人,有的失掉了他的職守,師、保、疑、丞這些重要位置,都賞賜給了顯貴舊友,國學博士,徒有虛名。只有國子學一種學校,生員僅有數十人。貴族子弟因為精通經籍而進身仕遼的人,只有博陵崔子發和廣平宋游卿二人罷了。自此之外沒有見到其它人。所幸朝廷制度寬松簡略,政治法令疏闊不密,游手好閑惰于事務的人,十家之中就有九家。所以學習經書的同伴遍及鄉村城鎮;背著書箱外出做官的人不辭千里之逮。進入里巷之中,以乞食為生,棲息在桑梓樹的樹蔭之下,動輒有幾十人。燕、趟地區的風俗,這類人的數量尤其多。齊朝的制度,各郡都設立學校,設置博士、助教講授經籍。學生都是差遣逼迫來充當的,官吏和富豪家庭,都不听從調遣。充當生員的人既然不喜好經學,當然就不會把這些經籍放在心上。這些人又多被州郡的官吏驅使,即使有游手好閑惰于事務的人,也不檢視察看。這都是由于君王不喜好經學所造成的。各郡都要察舉其孝順廉潔之士,博士、助救以及游學的人中間通曉經籍的,經過推薦選拔以充州郡的人數。考試射策十條,通曉八條以上的,授給九品出身;其中特別優秀的,也可以越級提拔。

    周文帝受命統治天下,特別重視經籍典章。這時西部動亂不安定,在郊外擺開了戰場,古代帝王的舊有章程,先前聖人留下的訓示,都掃蕩得干干淨淨。于是搜求上古三代殘缺的文字,搜求得到千年以來的至理名言,廢黜魏、晉時候的制度,恢復周朝姬旦的美好典章。盧景宣學問能貫通六藝,修整五禮的不足;長孫紹遠才干可稱博洽多聞,訂正六樂的缺壤。由此朝廷典章逐漸完備,學者聞風響應。周明帝繼位,崇尚學術技藝,內有崇文觀安置才學之士,外看重成均這種大學的職能。提筆握紙講經論道的文人學士,經常出入于朝廷之中;戴著圓帽穿著方領衣拿著經書背著書箱的生員,記錄在京城的戶籍上。這時候人才濟濟,足可以超過以前了。到了保定三年,周武帝于是下詔尊太傅燕公為三老。皇帝就穿袍戴冠,乘坐碧轄車,陳列文物,準備禮儀,開路清道而臨幸太學,脫去上衣親自切肉給他們吃,舉起灑杯讓他們喝酒,這實在是一世盛大的事情。這以後下令使臣乘坐輕車送上玉帛,到南荊去征召沉重。等到平定了北齊,皇帝放下至尊之體,勞萬乘之駕,采用特別的禮儀來對待熊安生。于是天下人都羨慕向往,文章教化傳播深遠。穿著儒士的服裝,帶著先王的道術,開辦各類學校,引進學生的一個連接一個;激勵跟從老師學習的志向,守著專門的學業,告別親戚家人,甘心勤奮刻苦學習的很多很多。雖然學問精深的儒生和興盛的學業,還比不上魏、晉時代的臣子,但是風俗遷移改變,也還是近世少有的美事。

    自從天下失去了統一,已經將近三百年,老師的教導多種多樣,沒有一個確定的正統。隋文帝承受天命繼承帝位,統一了天下,整頓朝綱以保護儒士,準備表彰用的布帛以禮待儒士,設置高官顯爵以拉攏儒士,于是普天之下四海九州島,學識廣博以侍從天子的儒士,沒有不聚集在朝廷上了。皇帝于是整頓治理國家,率領文武百官,遵從問道的儀禮,觀看祭祀的規則。博士盡其口若懸河的辯才,侍中竭其應對自如的學問,考核訂正亡逸的典籍,研究查對異同的事物,積累下來的種種疑難問題,都像冰雪融化一樣得到解決。于是就越級提拔奇才俊杰,重重賞賜眾多儒士,從京城一直到四面八方,都開辦各種學校。齊、魯、趟、魏等地,學習經術的人尤其多,背著書箱追趕師傅,不辭千里之速,講說背誦經害的聲音,在道路上不絕于耳,中原地區儒學的興盛,自從漠、魏兩朝以來,只有隋這一朝而已。到了隋文帝晚年,精力稍稍衰竭,不喜歡儒術,專門崇尚刑名之學。執掌政權的人,都不是真心愛好儒術。仁壽年間,就廢除了天下的學校。只保留國子一所學校,弟子七十二人。隋煬帝即位,重新開設學校,國子以及郡縣的學校,比開皇初年還要興盛。征召儒學之士,遠的近的都來到了。讓他們在東都洛陽互相講學議論得失,根據他們的言論確定等級,一律上報給皇帝。這個時候,原有的儒士大多已經亡故,只有信都人劉土元、河間人劉光伯出類拔萃,學識貫通南北,淵博達于今古,後生極其景仰,撰寫的各種經籍義疏,官員們都像對老師一樣宗仰之。接著在外對四方夷族用兵,戰爭不斷,老師學生懈怠散漫,盜賊一處又一處出現。禮儀道義不足以防範君子,刑罰處分不足以威懾小人,空有建造學校的名稱,而役有弘揚儒道的行動。崇尚學問的風氣逐漸衰微,以至于最後滅亡。走路步法端方合度的儒士,也在戰爭中輾轉死亡,所有的經籍,因此都在戰火中焚燒干淨了。所以使得後來的士子,再也听不到誦讀《詩》、《書》的聲音,都懷著掠奪盜竊的惡心,相互陷對方于不義。《傳》說︰“學的人將要繁殖生息,不學的人將要衰亡敗落。”這樣看來盛衰和學問相維系,是興是亡在于學術,掌管國家的人,難道可以不慎重嗎!

    漢代,鄭玄給各部經書作注解,服虔、何休兩人,各有自己的學說。鄭玄作注的《易》、《詩》、《書》、《禮》、《論語》、《孝經》,服虔作注的《左氏春秋》,何休作注的《公羊傳》,盛行于黃河以北地區。王肅作注的《易》,也時而得以流行。晉代,杜預注釋《左氏傳》。杜預的玄孫杜坦,杜坦的弟弟杜驥,在南朝宋代都擔任青州刺史,傳播他們祖上的學業,所以齊地人大多學習杜氏之學。

    自從北魏末年起,大儒徐遵明在自家門講解鄭玄注釋的《周易》。徐遵明把它傳授給盧景裕和清河人崔瑾。盧景裕傳授給權會、郭茂。權會早年進入鄴都,郭茂一直在自家門教授學生,這以後能夠講《易》的,大多出自于郭茂的門下。黃河以南及青、齊之地,儒生大多講述王輔嗣注解的《易》,師承的人比較少。

    北齊時,儒士很少傳授《尚書》之學,徐遵明兼通《尚書》之學。徐遵明向屯留人王聰學習《尚書》,傳授給浮陽人李周仁以及勃海人張文敬、李鉉、河聞人權會,並是鄭康成的注解,不是《古文尚書》。鄉里的儒生,大多見不到孔安國《古文尚書》的注解。武平末年,劉光伯、劉土元才得到費彪的《尚書義疏》,于是加以留意。

    《詩》、《禮》、《春秋》,特別受到當時儒士的崇尚,諸生員大多兼通這三種經籍。

    《三禮》全都出自徐遵明的傳授。徐遵明傳授給李鉉、祖y、田元鳳、馮偉、紀顯敬、呂黃龍、夏懷敬。李鉉又傳授給刁柔、張買奴、鮑季詳、邢峙、劉晝、熊安生。熊安生又傳授給孫靈暉、郭仲堅、丁恃德。這以後的儒生能夠通曉《禮經》的,大多都是熊安生的學生。這些儒生都精通《小戴禮》。但兼通《周儀禮》的,僅僅有十分之二三。通曉《毛詩》的,大多出自于魏朝劉獻之的門下。劉獻之傳授給李周仁。李周仁傳授給董令度、程歸則。程歸則傳授給劉敬和、張思伯、劉軌思。這以後能夠講解《詩》的人,大多出自二劉的門下。黃河以北各位儒生能夠通曉《春秋》的,並服子慎所作注解的,也出自徐遵明的門下。張買奴、馬敬德、邢峙、張思伯、張奉禮、張雕、劉晝、鮑長宣、王元則都得到服子慎之學的精妙之處。又有衛覬、陳達、潘叔虔,雖然不是出自于徐遵明的門下,也能夠貫通理解。又有姚文安、秦道靜,開始學習服子慎之學,後來兼通並講解杜元凱的注解。黃河以西的儒生,都欽慕杜元凱。《公羊》、《谷梁》二傅,儒生大多不放在心上。《論語》、《孝經》,各學生沒有不貫通講習的。諸位儒生如權會、李鉉、刁柔、熊安生、劉軌思、馬敬德這些人,大都自己撰有義疏。雖然說是專門的學問,也皆是互相師從學習的。

    大致南北儒生所作的章句,喜好崇尚互相有不同之處。江東儒生,《周易》則崇尚王輔嗣,《尚書》則崇尚孔安國,《左傳》則崇尚杜元凱。河洛一帶儒生,《左傳》則崇尚服子慎,《尚書》、《周易》則崇尚鄭康成。《詩》則都崇尚毛公,《禮》則都尊崇鄭康成。南方的儒生約略簡要,得到學問的精華;北方的儒生深奧繁蕪,窮究學問的枝葉。考察它的終始,總要它的旨歸,立身成名,方法有所不同,但結果是一樣的。

    自從北魏的梁越以下,傳授講習儒家經典的人很多,如今各依他們的時代編排,以完備《儒林傳》。

    梁越字玄覽,是新與人。他博通經傳,生性純和。北魏初年,任《禮經》博士。道武帝因為他謹慎厚道,升為上大夫,命令他給各位皇子講授經書。明元帝初年,由于師傅的恩德,賜他爵位為祝阿侯,出任雁門太守,得到白雀獻給皇帝,拜為光祿大夫,死于任上。

    盧丑,是昌黎徒何人。襄城王魯元的本族。太武帝監國,盧丑因為博學入官傳授經書。後來由于師傅的恩德,賜給他爵位濟陰公。官位至尚書,加任散騎常侍,死于河內太守任上。

    張偉字仲業,是太原中都人。學問貫通各種經籍,鄉里跟從他學習的,常常有幾百人。他的教學十分寬容,即使有頭腦遲鈍的,問了好幾十次,張偉反復告誡,臉上沒有不高興的神色。常常根據經典,教育他們要行孝悌,學生們為他的仁慈教化所感化,事奉他像父親一樣。張偉本性清靜優雅,沒有根據不講。太武帝時,與高允等人一起都被征召,授予中書博士,後升任為中書侍郎,本國大中正。出使酒泉慰勞沮渠無諱,又出使宋,賜爵位為成皋子。調任為營州刺史,進封爵位為建安公。去世後,贈官並州刺史,謚號叫康。

    梁祚,是北地泥陽人。父親梁邵,在皇始二年投奔北魏,任濟陽太守。到梁祚時,住趙郡。梁祚一心一意喜好學習,讀了各種經典,特別擅長《公羊春秋》、鄭氏《易》,常常以此教授學生。梁祚有儒生的風度,但沒有經世的才能,他與幽州別駕平恆原先就相善,平恆常常請他一起討論經史。後征召為秘書中散,不久升任秘書令,因被李欣所排斥,退任中書博士。以後又出任統萬鎮司馬,征召為散令。比照陳壽《三國志》著書,名叫《國統》,又作《代都賦》,在當時比較流行。他甘于清貧的生活,不結交權貴,後去世。子元吉,有父親的遣風。

    平恆字繼叔,是燕郡薊人。祖父平視、父親平儒,都在燕國慕容氏朝中擔任官職。平恆酷愛誦讀典籍,多能貫通見識很廣。自周朝以來,一直到魏代,帝王傅位的根由,貴臣升降的頭緒,都撰寫品評優劣而定其等級,商討他們的是非,號稱《略注》,共百余篇。他安于清貧樂于追求聖賢之道,不因為窮苦而改變節操。後征召為中書博士。過了一段時間,出任幽州別駕。他為官廉潔忠貞少有欲望,不積聚資產,衣食經常不夠,妻子兒女免不了受饑受寒。後來調任秘書丞,當時高允為秘書監,河問人邢佑、北平人陽嘏、河東人裴定宗、廣平人程駿、金城人趙元順等馬著作郎。高允每次稱說博通經籍的人,漫有超過平恆的。

    平恆有三個兒子,都不遵循父業,喜好喝酒自暴自棄。平恆常常怨恨這一代的衰敗,持著木杖沿著房屋對著山崗而哭泣,不為他們操心婚姻官宦之事,由他們自己安排,說︰“他們這一輩正遇上如此衰頓,有什麼可煩勞我的啊!”所以做官娶妻庸常瑣碎之事,不得到他的門下。另外修建一座精美的房舍,把經籍放入其中,由一個奴僕招呼,妻子兒女不得前往,酒食也不與他們相同。如果有珍美的食品,呼喚當地的耆老東安公刁雍等人一起飲酒嘗鮮,家里人不能一起進餐。太和十年,任命平恆為秘書令,平恆一再請求在郡任官,未接受而去世。贈官幽州刺史,封都昌侯,謚號康。

    陳奇字修奇,是河北人。年少時孤苦貧寒,但事奉母親很孝順,童年就聰明有見識,有早成的美譽。愛看經典圖書,常常指責馬融、鄭玄解釋經籍失去原來旨意。立志著述《五經》,開始注釋《孝經》、《論語》,在當時廣泛流傳,為官宦們所稱贊。與河間人邢佑一同被征召共赴京城。當時秘書監游雅一向听說他的名聲,開始很看好他,引他進入秘書省,想要授給他撰史的職位。後來與陳奇論說典誥,到《易》的《訟》卦“天與術連行”。游雅說︰“自蔥嶺以西,水都往西流,根據這個推算,《易》所涉及的,只是蔥嶺以東的地方。”陳奇說︰“《易》的道理很廣很遠,包含整個宇宙。假如像您所說,自蔥嶺以西,難道是向東望天嗎?”游雅本性護短,因此他們之間有了隔閡。常當眾羞辱陳奇,或輕賤他,或指責為小人。陳奇說︰“您身為君子,我陳奇身為小人。”游雅說︰“您說您身為小人,您的祖父是何許人呢?”陳奇說︰“祖父是燕東部侯厘。”游雅質問陳奇說︰“侯厘是什麼官呢?”陳奇說︰“過去有雲師、火正、鳥師的名稱,以這個來講,時世變革則官稱改變,時代變易則禮制變化。您身為皇魏東宮內侍長,究竟是什麼官職呢?”起先,下敕書把陳奇交給游雅,讓陳奇銓補秘書,游雅既已討厭陳奇,就不再任用他了。

    陳奇閑散多年,高允每每贊揚他有高速的情致,稱說陳奇見識廣博,不是平常學者所能達到的。高兌稍稍勸告游雅說︰“您在朝廷的威望為眾人所瞻仰,為什麼要和平常的儒士去辯論典籍的章句!”游雅認為高允對陳奇有私情,說︰“您難道寧願和小人成為一黨?”于是取出陳奇注的《諭語》、《孝經》,在庭中燒毀。陳奇說︰“您是貴人,不缺少柴薪,為什麼要燒毀我注的《論語》!”游雅愈加憤怒,因而通告京城的後生,不听陳奇的傳授。而陳奇也不向游雅屈服,也評論游雅的闕失。游雅撰寫昭皇太後碑文,說太後名字之美,可以比擬前魏的甄後。陳奇指責揭出他的不是,于是皇帝也知道了。詔令下至司徒檢查核實,游雅有理虧的地方。

    有人寫謗書,多有埋怨時世的言論,稱說陳奇不得志。游雅于是暗示有關辦事的人說,這謗書說陳奇不得志,當是陳奇托人寫的。如果按照法律條文,寫謗書的人,都要連及妻子兒女一起殺死。于是懲處陳奇的罪過。當時司徒、平原王陸麗知道陳奇被冤枉,可惜他的才學,因此得以拖延一年之久,希望能夠得到寬宥。罪案判定,竟遭到殺戮,連及他的全家。陳奇尤其擅長《易》,在獄中曾自己佔卦問吉凶,卦卻沒有成,于是面對破卦而感嘆說︰“我不會活到來年的冬天。”到陳奇被殺,和他所佔的一樣。陳奇初次被召見,夜里夢見星墜下來壓住了腳。天亮後告訴別人說︰“星則妤風,星則好雨,夢見星壓住了腳,必定沒有好的證驗。但是時命嚴厲,不敢不赴任。”

    陳奇的外甥常矯之,做官到了郡守。陳奇所注的《論語》,矯之繼承掌管,沒有能流行于後世。它的釋義大多和鄭玄有區別,往往與司徒崔浩相同。

    劉獻之,是博陵饒陽人。年少時孤苦貧寒,喜好《詩》、《傳》。曾拜勃海程玄為師,後來就博覽各種典籍。見到名法的言論,掩卷而笑著說︰“假如使楊子、墨子這些人,不寫出此書,千年後誰能知道他們狹隘呢?”曾對他所親的人說︰“看屈原《離騷》這部作品,自是一個狂人,死得應該。孔子說‘無可無不可’,實在能獲得我的心。”當時人有跟從劉獻之學習的,劉獻之常常對他們說︰“一個人立身,雖然有百種行業不同途徑,以四科為準則,重要的是以德行為第一。你們假如能夠做到孝悌,能夠忠信仁讓,不用出門,天下都知道了。假如不能這樣,即使放下帷帳用針刺股,穿著草鞋遠行求師,也可以博聞多識,不過是土龍求雨,迷惑將來。這對于立身之道,有什麼益處呢?孔子門下的學生,開始也未能悟通,見到皋魚的嘆息,方才歸去養育親人。嗚呼!有德行學問的前輩為什麼自己覺悟得這樣晚啊?”由此四方的學者,沒有不贊揚他的品行的,仰慕造訪他的家門。

    劉獻之擅長《春秋》、《毛詩》,每次講《左氏傳》,到魯隱公八年便不講了,說︰“義例已完,不再要解釋了。”由此弟子不能窮盡他的學說。後來本郡強要他舉孝廉,到京城稱說有病而回來了。孝文帝到中山,下詔征他典內校書。劉獻之感慨嘆息說︰“我速不如莊周能全真養性不為世用,一次已過分了,怎麼能有再次呢!”堅持以病推辭。當時中山人張吾貴與劉獻之齊名,四海之內都稱他們為儒宗。張吾貴每次講經說法,門徒以干數,但操行學業可稱道的很少。劉獻之著錄,敷百人而已,都是精通經書的文士。于是有見識的人根據這個判定他們的優劣。

    北魏是在喪亂之後建立的,《五經》的大義,雖然有師說,但海內各儒生,多有疑問不懂的地方,都請劉獻之決斷。六藝的文章,雖然沒有全部注釋,所標立的宗旨,和舊的義疏頗有不同。撰有《三禮大義》四卷,《三傳略例》三卷,注有《毛詩序義》一卷,流行于世。並立《章句疏》二卷。注《涅架經》,沒有完成就去世了。有四個兒子,名放古、爰古、參古、修古。

    張吾貴字昊子,是中山人。年少時聰慧有口才,身高八尺,容貌奇偉。十八歲時,本郡推舉為太學博士。張吾貴起初沒有多學,于是跟從酈詮學《禮》,跟從牛天佑學《易》。酈詮、牛天佑僅僅粗粗開掘一下而已,張吾貴看了一遍,便立即別立門戶,世上讀書人都來歸附他。張吾貴曾經在夏學,有學生以千敷,而不講解《傳》。學生們暗中議論說︰“張吾貴對放《左氏傳》,似乎不能講解。”張吾貴听到這種議論,說︰“我今年夏天暫時不講解,以後當講解《傳》,你們來的時候,都要拿著書本。”學生們感到奇怪。張吾貴到劉蘭處,劉蘭就給他講《傳》。三十天之中,張吾貴兼讀杜預、服虔的注,概括兩家,異同全都列舉出來。學生們後來聚集,便給他們講解,義例無窮盡,都多有新意,劉蘭也恭順地听從。學者以此更加感到驚奇。張吾貴辯論能掩飾過錯,喜歡說虛妄的話語,因而學業不能長久地流傳。但他的志氣凌越牧守,不屈服于王侯,不做官而終老一生。

    劉蘭,是武邑人。到三十多歲時,才開始學文字學書《急就篇》。家裹人認為他聰敏,于是要他從師學習。跟著中山人王保安學習《春秋》、《詩》、《禮》。家里貧窮,沒有資金,只能一面耕作一面學習。三年以後,劉蘭告訴他的兄長,請求講說。他的兄長笑著听從飽的話,為他立校舍,聚集學生二百人。劉蘭讀《左氏傳》,五天一遍,兼通《五經》。起先,張吾貴聰明善于辯論,他所解說的,不是本著先儒的旨意。惟有劉蘭推闡《經》、《傳》的根由,本于注者的意圖,參之以緯候以及先儒的舊事,很是精確詳明。自這以後《經》的意義精審博雅,都根由于劉蘭。劉蘭又明白陰陽之理,博物多識,所以成為儒生們的宗師。

    瀛州刺史裴植,征召劉蘭在州的南館講解經書,裴植是學校的主持人,所以學生很盛,為海內所稱道。又特別為中山王元英看重。元英請他到學館,命他給自己的兒子元熙、元誘、元略等講課。劉蘭的學生前後有數干人,有成就的很多。因排斥詆毀《公羊傳》,又非議董仲舒,因此為世人所譏諷。擔任國子助教,靜坐讀書,有人敲門,劉蘭命人引入。來人戴葛巾穿單衣,進門與劉蘭共坐,說︰“您自是一個學士,為什麼常常毀辱我們?理義長短,究竟在誰這一邊?而過錯就在于無禮而受到欺凌!今天想要召喚您,當與您一起討論訂正這個問題。”話說完就出去了。劉蘭不久就患病而死。

    孫惠蔚,是武邑武遂人。十五歲,就粗通《詩》、《書》以及《孝經》、《論語》。十八歲時,拜董道季為師學《易》。十九歲,拜程玄為師讀《禮經》以及《春秋三傳》。周游于學校,在冀州這個地方很有名。太和初年,郡中舉孝廉,到中書省對策。當時中書監高閻與他交談而推薦,不久擔任中書博士,轉為皇宗博士。高間受救命定雅樂,孫惠蔚參與了這件事。到雅樂制成,高閭上疏請求集合朝士于太樂,共同研究它的是非。秘書令李彪,自以為有辯論的才能,在前提出責難。高閻命令孫惠蔚與李彪辯論,李彪不能使他理虧。黃門侍郎張彝,常常和他相處在一起,每次上表疏論政事,人多訪問他。十七年,孝文帝南征,上議告類的禮儀。到太師馮熙去世,孫惠蔚監管他的喪禮,向皇帝上害,下令馮熙未及冠的兒子,都服成人的喪服。孫惠蔚與李彪由于儒學相知,到李彪官至尚書,孫惠蔚仍為太廟令。孝文帝曾從容地說︰“李道固已經登上龍門,而孫惠蔚仍然處在低微的地位,我常常為此憂慮。”孫惠蔚雖然長久擔任小官,深知境遇之順逆,沒有孜玫的渴望,儒士以這為崇尚。二十二年,在東宮侍讀。起先,供奉祖先的宗廟以平文帝為太祖。孝文帝議定祖宗,以道武帝為太祖。祖宗雖然定下來了,但是宗廟次序左昭右穆沒有改變。到孝文帝去世,將祭祀神主于廟,侍中崔光兼太常卿,認為太祖既已改變,昭穆應按次序而更換。兼任御史中尉、黃門侍郎的邢巒,認為太祖雖已改變,昭穆仍不應該更換,于是上書彈劾,想要查奏崔光。崔光對孫惠蔚說︰“這是禮,而執法想要彈劾,想要得到博學人士的幫助。”孫惠蔚說︰“這深深寓有禮儀的變化。”不久寫信給崔光,佐助彰明這件事。崔光把孫惠蔚的信呈給宰相,于是召見孫惠蔚與邢巒在朝廷商議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幫助邢巒,而邢巒的道理終究欠缺不足,彈劾的事于是作罷。

    宣武帝即位以後,仍隨從左右,陳述解釋經籍圖書。從冗從僕射升至秘書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已進入東觀,看到典籍還未周全,等到閱覽舊典又發現,沒有確定的目錄,新的舊的混雜在一起,首尾不完全,有的書卷有數十,沒有的長年不寫。有的篇章脫落,始末缺殘,有的文字損壞,錯誤一個連著一個。卷目雖然很多,全部寫定的很少。請求依照前秘書丞盧昶所撰的甲乙新錄,想要增加殘的補充缺的,減少合並重復的,校正句讀,成為定本,按照次第均寫,永遠作為例程。官署中原先沒有本子的,廣泛地去搜尋,通過搜尋來補足。然而經籍無數,諸子雜亂,部卷繁多,章節錯誤,不是通過一二次校書,短時間就可以完成的。請求下令四門博士以及在京城的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專門從事校訂考證,參與確定字義。皇帝下詔準許這個請求。

    後來任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才能不在于文史,沒有什麼撰著.調任國子祭酒、秘書監,依然主管史事。延昌三年,追加賞賜講授校定的勞績,封為棗強縣男。明帝初年,調出任濟州刺史。回到京城,任光祿大夫。從北魏初年以來,儒生和寒族出身的官吏,孫惠蔚最顯赫聞達。開始單名蔚,正始年問,在宮中侍講,夜晚談論佛經,符合皇帝的旨意,下詔使之加上“惠”字,號惠蔚法師。在官任上去世,贈官瀛州刺史,謚號叫戴。兒子伯禮繼承封爵。

    孫伯禮擅長隸書,官位國子博士。惠蔚族曾孫叫靈暉。

    孫靈暉年少時聰明機敏,有器量風度。得到孫惠蔚手錄的章疏,認真研究詢問,更是尋求師友,《三禮》、《三傳》,都精通它們的宗旨。然而開始就從鮑季詳、熊安生詢問疑難的問題,他所發揮詳明的,熊、鮑兩人沒有不同的看法。舉為冀州秀才,應試高中及第。在齊做官,一直到國子博士,授任南陽王高綽府咨議參軍。高綽任定州刺史,仍跟隨高綽到定州。高綽所作所為肆無忌憚,孫靈暉只是默默地憂傷憔悴,不能勸阻他。高綽上表請求任命孫靈暉為王師,任命管記馬子結為咨議。朝廷認為王師是二品官,與奏啟不合。後主在啟下手詔說︰“只是用他。”儒士以這為光榮。高綽任大將軍,孫靈暉以王師的身份兼領大將軍司馬。高綽被殺,孫靈暉被免官。自從高綽死後,每到七日至百日,孫靈暉常為高綽請來僧侶設齋行道。齊亡,去世。

    馬子結,他的祖上是扶風人,世代在涼地做官,北魏太和年間到洛陽。祖父、父親都是清官。子結和他的哥哥子廉、子尚三人,都涉獵文學。陽休之守西充,子廉、子尚、子結與各位朝士都有贈詩。陽休之總寫一篇作答。詩即是“三馬皆白眉”這一首。子結擔任南陽王高綽管記,隨高綽到定州。高綽每次外出游獵,必定下令子結騎馬疾馳跟著禽烏。子結為人柔弱,衣服垂下帽子落地,或者叫或者啼,今騎馬驅趕之,不從馬上掉卜來不停止。高綽以這為笑料。由于這個子結逐漸成為親信,升任咨議。

    石曜字白曜,是中山安喜人。也以儒學進用,任官清正廉潔。武平年間,為黎陽郡守。當時丞相咸陽王世子斛律武都出任充州刺史,本性貪婪殘暴。先經過衛縣,下令縣丞以下,收集絹數千匹送給他。到了黎陽,下令左右暗示石曜及縣官給他送物品。石曜手拿一匹絹對武都說︰“這是我老石紡織的,聊以送給您。自此以外,都須出自于官府中的胥吏和差役。他們的物品,一絲一毫也不敢動用。”斛律武都也知道石曜是清正廉潔的儒土,笑著而不責備。石曜著有《石子》十卷,語句很淺俗。最終官至譙州刺史。

    孫靈暉的兒子萬壽,字仙期,又字遐年。聰明有識見為人機警,廣泛涉獵經史,善于作文章,好談笑。在齊時,任陽休之開府行參軍。到隋文帝受禪立國,滕穆王薦舉為文學。由于衣冠不整的過失,發配防守長江之南。行軍總管宇文述,召他執掌軍書。孫萬壽本是書生,舉止悠閑文雅,一旦從軍,郁郁不得志。寫五言詩送給京城的知心朋友,詩到了京城,被當時士人吟誦,天下好事的人,大多把詩寫在壁上賞玩之。後來回到鄉里,十余年不得調動。仁壽初年,拜授豫章王長史,不是他所喜歡的。豫章王轉封至齊,他即任齊王文學。當時,各個王的官屬,大多被消滅,因此愈加不自安,推說有病謝絕了這個職位。過了很久,授任大理司直,在官任上去世。有文集十卷,在世上流行。

    徐遵明字子判,是華陰人。幼年失去父親,喜好讀書,年十七,隨著鄉人毛靈和等到山東求學。到達上黨,于是拜屯留人王聰為師,學習《毛詩》、《尚書》、《禮記》。遇了一年,就辭別王聰游舉燕、趙,拜張吾貴為師。張吾貴的學生很多。徐遵明從學幾個月,于是私下對友人說︰“張吾貴名氣很大但是講經義不檢點約東,凡是所講的學說,不合我的心意。請更換從業的老師。”于是和平原人田猛略拜範陽人孫買德為師。學習了一年,再次想離開老師。田猛略對徐遵明說︰“您年紀很小就跟從老師學習,每次都沒有學完,照這樣去學習,恐怕最終不能成功。”徐遵明于是指著自己的心說︰“我今天知道真正的老師在什麼地方了,正在于心中。”于是到平原人唐遷處,住在蠶房里,讀《孝經》、《論語》、《毛詩》、《尚書》、《子禮》。不出門院,經過了六年,時時彈箏吹笛,自己娛樂慰藉。又得知陽平館陶人趙世業家中有《服氏春秋》,是晉朝永嘉年間舊寫本。徐遵明于是就前往閱讀此書,又經過好幾年。親手撰寫《春秋義章》共三十卷。

    這以後教授學生,每次將要講課,首先拿著經書和注疏,然後詳加論述。學生到如今,漸漸成為習俗。徐遵明講學在外,二十余年,四海之內沒有不推崇敬仰他的。他比較喜歡聚斂財物,與劉獻之、張吾貴都在黃河北面教授學生,公布應交納的絲粟,留下衣服物品來對待他們,取名叫做影質,這樣做有損儒士的風度。徐遵明看到鄭玄《論語序》說“書以八寸策”,誤為“八十宗”,就歪曲著來解說。他的癖好都像這樣。劉獻之、張吾貴比他更厲害。徐遵明不喜歡京城,因為在充州有舊相知,就遷居到那里。元顥進入洛陽,任城太守李湛將組織義師進行討伐,徐遵明參與這件事。夜晚到民間,被亂兵殺死。永熙二年,徐遵明的弟子通直散騎侍郎李業興上表請求加以策命,最終沒有贈給謚號。

    董征字文發,是頓丘衛國人。身長七尺二寸,喜好研究古文經,崇尚高雅恬淡。年十七,拜清河人監伯陽為師學習《論語》、《毛詩》、《春秋》、《周易》,拜河內人高望崇為師學習《周官》,後來又跟從博陵人劉獻之學習各經。幾年之中,各經的要旨精研熟悉,講授給學生听。太和末年,任四門小學博士。後來宣武帝下詔董征入斑華宮,命令孫惠蔚問以《六經》。仍下詔董征給京兆、清河、廣平、汝南四王講授。後來多次升任至安州刺史。董征趁著向朝廷述職,途中經過老家,設置酒宴舉衍盛大聚會,招待邑里的老人,于是說︰“腰中佩著高官的龜章返回都城,過去人稱為榮耀,手執符節回到家鄉,為什磨不快樂。”因此告誡二三子弟說︰“這個富貴,不是從天上降下來的,乃是勤學所得到的。”當時人以這為光榮。入朝擔任司農少卿、光祿大夫,後來因為年老解除官職。永熙二年,去世。孝武帝因為董微過去授過學業,所以優加贈官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相州刺史,謚號叫文烈。有兒子名仲曜。

    李業興,是上黨長子人。祖父李叫、父親李業興,是上黨長子人。祖父李叫、父親上去世。李業興少年時正直不阿有志于學習,後拜徐遵明為師游學于趟、魏之間。當時有漁陽人鮮于靈馥也在聚集學生講授經籍,而徐遵明的名聲還不大,著錄也比較少。李業興于是去鮮于靈馥的校舍,類似受業的人。鮮于靈馥對他說︰“你李生長期追逐羌博士,得到了什麼呢?”李業興默然不語。到鮮于靈馥講授《左傅》,李業興間他要義數絛,鮮于靈馥都不能回答。于是整理衣服而起立說︰“羌弟子正是這樣的。”就徑直回去了。自此以後,鮮于靈馥的學生離開他而跟著徐遵明學習。徐遵明的學生越來越多,這是李業興所為造成的。

    後來就廣泛閱讀百家典籍,圖緯、風角、天文、佔候,全都討究研習,特別擅長算學歷法。雖然家境貧困低賤,常常驕傲自負,假若禮待不夠,即使是權貴,也不為他們所屈服。後成為王遵業的門客。推舉為孝廉,任校書郎。由于世上通行趟瞰的歷法,節氣後辰下算。延昌年間,李業興完成《戊子元歷》上奏皇帝。當時屯騎校尉張洪、蕩寇將軍張龍詳等九家,各自獻上新歷。宣武帝下詔命令共為一厝。張洪等後來共同推舉李業興主持,完成《壬子元歷》,正光三年,上奏通行這個歷法。李業興因為殷歷甲寅,黃帝辛卯,徒有積元,術數遣亡闕失。又修改歷法,各成為一卷,流傳于世。建義初年,敕令主管儀注。沒過多久,任著作郎。永安三年,因為以前完成歷法的功勞,賜給爵位長子伯。後因為孝武帝登帝位之初,參與進行禮事,封為屯留縣子,任通直散騎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孝武帝舉行釋奠禮節,李業興與魏季景、溫子升、竇瑗摘錄文章詩歌句子。後又入官為侍讀。

    遷都鄴開始時,起部郎中辛術上奏說︰“如今皇朝遷都,各種制度創建,建造一興,一定要符合制度。李業興學問很深精通儒術,見多識廣,萬門千戶,適宜詢問訪求。如今請求按照披圖案記,來考定是非,參考古代的制度結合今天的實際,折中定為制度。”皇帝下詔听從他的意見。這時尚書右僕射、營構大匠高隆之被詔令繕修三署樂器、衣服以及百戲之類,于是上奏皇帝請求李業興共同參與此事。

    東魏天平四年,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出使梁。梁散騎常侍朱異問業興說︰“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呢,還是圓丘呢?”李業興說︰“委粟是圓丘,不是南郊。”朱異說︰“近來听說郊、丘異所,是用鄭義。我這中間是用王義。”業興說︰“對。洛京郊丘之處,用鄭解。”朱異說︰“如是這樣,女子逆降傍親,亦應隨從鄭解嗎?”業興說︰“這一事,也不專從。假如您這里用王義,除喪服的祭祀應用二十五月,為什麼以王儉的《喪禮》,而用二十七月呢?”朱異于是不回答。業興說︰“我昨天看見明堂,四柱方屋,都沒有五九之室,應當是裴頒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只是除室而已,如今這里上面不圓是為什麼?”朱異說︰“圓方是世俗的說法,經典無文,有什麼可怪于方的。”業興說︰“圓方的說法,出處很明白,您白己沒有看見。看到您所錄梁主《孝經義》也說‘上圓下方’,您這樣說豈不是自相矛盾?”朱異說︰“假如是這樣,圓方竟出自哪一部經典?”業興說︰“出自《孝經》《援神契》。”朱異說︰“緯候的書,有什麼可以相信的!”業興說︰“您假如不信,《靈威仰》、《時光紀》之類,經典也沒有出處,您又相信嗎?”朱異沒有回答。梁武帝間李業興︰“《詩?周南》,王者之風,系之周公;《邵南》,仁賢之風,系之邵公。為什麼名為系?”業興回答說︰“鄭注《儀禮》說︰過去太王、王季住在岐陽,躬行《邵南》的教化以興盛王業。到文王推行《周南》的教化以受命,在酆修建城邑。文王作為諸侯之時所教化的國家,如今既已登上帝王的九五之尊,不能再守住諸侯的地盤,所以分封二公,名之為系。”梁武帝又問︰“《尚書》‘正月的第一個吉日,舜在堯的太廟接受了憚讓的帝位’,這是什麼止朔?”李業興回答說︰“這是夏的正月。”梁武帝問︰“怎樣知道的呢?”業興說︰“根據《尚書》《中候》《運衡篇》說‘日月營始’,所以知道是夏的正月。”又問︰“堯時再往前,哪個月為正月?”業興回答說︰“自堯再往前,典籍中沒有記載,所以不知道。”梁武帝又問︰“‘寅賓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即是二月。逭都出自《堯典》,怎麼說堯時不知道用什麼正朔呢?”李業興回答說︰“雖然三正不同,講時節的,都根據夏時的正月。《周禮》︰‘仲春二月,會男女中沒有夫家的。’雖出自周書,月也用夏時。堯時的日月,也應該如此。由于所見不深透,不能明辨分析得很明確。”梁武帝又問︰“《禮》︰原壤母親去世,叩木而歌。孔子聖人,為什麼與原壤為友?”李業興回答說︰“孔子自己解釋,言親者不失其親,故者不失其故。”又問道︰“原壤是何處人?”李業興說︰“《注》講︰原壤是孔子少年時的朋友。是魯人。”又問道︰“原壤不孝,違背了人之常情,為什麼孔子因與他是少年時的朋友而和他相處,而忽略了他不孝的罪遇?”業興回答說︰“原壤所作所為,事情自然明顯,孔子少年時和他交往,不是從現在開始,既然沒有大的緣故,為什麼要拋棄他呢?”梁武帝又問︰“孔子聖人,為什麼要寫原壤的事情,用來垂法萬代?”業興說︰“這是後人所記錄的,不是孔子自己寫的,好比父母合葬于防一樣。像這樣的比較,《禮記》之中,有上百處。”又問︰“《易》有太極,極是有還是無?”李業興回答說︰“所傳太極是有。”回到東魏,兼任散騎常侍,加任中軍大將軍。

    李業興家中世代為農夫,雖然學問日漸長進,但是舊音沒有改變。梁武帝問他宗門多少,回答說︰“自稱有四十家。”出使回來,孫騰對他說︰“為什麼讓昊兒們笑話?”回答說︰“業興尚且被笑話,如果派遣您去,應當要被罵了。”邢子才說︰“您夫人患有疝氣病,有人間確實嗎?”李業興說︰“您是大痴!如果講這個,人懷疑的一半,相信的一半,誰還檢看?”

    武定元年,任國子祭酒,依舊在宮中侍讀。神武帝高歡因為李業興精通術敷,軍行中常常向他討教。業興講某日某處勝。對所親近的人說︰“他假如取得勝利,自然要獎賞我;他假如遭受敗亡,怎麼能責罪于我?”芒山這一仗,有風從西邊吹入營中。業興說︰“小人風來,應當大勝。”高歡說︰“假如勝利,任命你為本州島的刺史。”既而又任命他為太原太守。五年,齊文襄帝高澄任命他為中外府咨議參軍。後來由于連坐免官,李業興于是編《九官行菜歷》,以五百為章,四千零四十為葬,九百八十七為斗分,還以己未為元,始終相維,不復轉移,與如今的歷法術不同。至于氣序交分,景度盈縮,沒有不同。高澄征討穎川,業興說︰“前往一定取勝,取勝以後有凶險。”高澄既已取勝,想以業興說取勝後當有凶險而殺掉他。

    李業興愛好圖書典籍,收集不斷,親自補修,並加上題跋,他家所有的圖書,將近有一萬卷。他讀書不停息,多有新穎的見解,各位儒生都佩服他的精深博大。他性情豪爽任俠,重意氣,人有急難,不顧性命來投奔他,都能夠收容藏匿。與他相好投合的,傾其全力幫助毫不吝嗇;與他相違背的,便立即詆毀批評,以至于聲色俱厲,加以誹謗饅罵。他性格又急躁狹隘,至于在論辯責難之時,全無儒生的風度。每每對別人說︰“只要講我好,即使知道是妄言,也勝過講惡。”詆侮忌妒前進的,不顧慮後面的憂患,當時人以這個厭惡他。至于他的學問精深細微,當時人沒有趕上他的。李業興右二子,李崇祖繼承父親的學業。

    李崇祖字子述。齊文襄帝高澄招集朝士,命令盧景裕講《易》,崇祖當時年十一歲,論辯責難一次又一次,景裕很害怕他。業興幫助他的兒子,以至于忿怒爭執。高澄臉色也忿忿不平。姚文安責難服虔《左傳解》七十七條,名曰《駁妄》。崇祖申述說明服虔的主張,名曰《釋謬》。齊文宣帝營構三台,材瓦工程,都是崇祖所計劃的。封為屯留縣侯。李遵祖,齊天保初年責難宋景業的歷法很精當。崇祖為元子武卜葬地,醉而告訴他說︰“改葬後,當不異于孝文帝。”武成年間,有人告發這件事,兄弟倆都被斬首。

    李鉉字寶鼎,是勃海南皮人。九歲入學,寫《急就篇》,一個月就通曉。家中一向貧困,常常春夏時節務農,到冬天才入學。年十六歲,跟從浮陽李周仁學習《毛詩》、《尚書》,跟從章武劉子猛學習《禮記》,跟從常山房馴學習《周官》、《儀禮》,跟從漁陽鮮于靈馥學習《左氏春秋》。李鉉認為鄉里沒有可以拜師的,于是和州里楊元懿、河間人宗惠振等結成朋友,到大儒徐遵明處去學習。在徐遵明門下五年,常常是成績最優秀的。二十三歲,就自己隱居起來研討學術是非。撰著《孝經》、《論語》、《毛詩》、《三禮義疏》及《三傳異同》、《周易義例》共三十余卷。用心精苦,曾三個秋冬不備枕頭,每次睡覺,和衣打盹而已。二十七歲,回家奉養雙親,因而在鄉里教授弟子。學生常有數百人,燕趟地方能談論經籍的,大多出自飽的門下。因為鄉里少有典籍,所以來到京城游學,讀沒有見過的書。推舉為秀才,任太學博士。到李同軌去世,齊神武帝命令文襄帝在京城精選飽學之士,來教育各位皇子。文襄帝選中李鉉應旨,征到晉陽。當時中山人石曜、北平人陽絢、北海人王、清河人崔瞻、廣平人宋欽道以及善于書寫的韓毅都在東館,是各王的師友。李鉉認為離開聖代已很久遠,文字多有錯誤,在講授空暇時,閱讀《說文》、《倉》、《雅》,刪節改正六藝經注中的錯字,名為《字辨》。

    天保初年,下詔李鉉與殿中尚書邢邵,中書令魏收等參議禮律,仍兼任國子博士。當時詔令北平太守宋景業、西河太守綦母懷文等草定新歷,錄尚書、平原王高隆之命令李鉉與通直常侍房延佑、國子博士刁柔討論新歷的得失。不久為國子博士。廢帝在東宮為太子時,文宣帝詔令李鉉教他經書,很得到優待禮遇。去世時,特贈官廷尉少卿。到回鄉下葬,國君送別,儒士以這個為榮。

    楊元懿、宗惠振都任官到國子博士。

    馮偉字偉節,是中山安喜人。身長八尺,外表偉岸,看見他的人很敬畏。少年時跟從李寅鼎學習,李寶鼎看重他的聰慧敏捷,常格外試問他。讀書多貫通理解,尤其明了《禮》、《傳》。後來回到鄉里,閉門不出,將近三十年,不過問生產,不交結賓客,專心思考學問,沒有什麼不知曉的。齊趟郡王外出鎮守定州,以禮迎接,命令多次下達,縣令親自到他的家門,依然推辭有病不應。郡王將要動身聘請,屬吏前後快馬奔馳告訴他,縣令又親自給他整理衣冠,不得已才出門迎接。郡王下廳堂迎候他。阻止他跪拜,分階而上,留他在賓館,以隆重的禮節對待他。郡王將要推舉他為秀才,他一再推辭不答應。一年余請求還家,郡王知道他不願受拘東,重禮送他回去,賞賜的東西很多。他一無所取,只接受當時通行的服裝而已。到了家里,不結交友朋,郡守縣令,每每親自到他家探望。每年一定的季節置辦羊酒等禮物,也推辭不接受。學生的學費,一點都不收。養蠶紡織而穿衣,耕種土地而吃飯,安貧守儉,不改其樂。以長壽去世。

    張買奴,是平原人。博通經籍的義理,學生有干余人,各位儒士都推崇他。在齊做官,歷住太學博士、國子助教,後去世。

    劉軌思,是勃海人。講說《詩》很精妙。年少時師事同郡的劉敬和,敬和又師事同郡的程歸則,所以他家鄉多有研究《詩》的人。劉軌思在齊做官,官至國子博士。

    鮑季詳,是勃海人。很明了《禮》,又通曉《左氏春秋》。年少時,常為李寶鼎講經的助手。後來也自己有學生,各位儒十都稱贊他。在齊做官,于太學博士任上去世。

    堂弟長暄,兼通《禮》、《傳》。任任城王高浩的丞相掾。常在都城教授無官職的王公貴族子弟。齊滅亡,在家中去世。

    邢峙字士峻,是河間鄭人。年少時學習就通曉《三禮》、《左氏春秋》。在齊做官,開始為四門博士,調任國子助教,因精通經學入宮給皇太子講授。邢峙為人方正純樸寬厚,有儒士的風度。尉師給太子送上食物,菜中有名邪蒿的,邢峙下令去掉,說︰“這菜有不正的名字,不適合太子吃。”文宣帝听說這事表揚他,賜給他被褥細絹和絮棉,拜為國子博士。皇建初年,任清河太守,有好的政績。年老返回原籍,在家中去世。

    劉畫字孔昭,是勃海阜城人。年少時父親去世家中貧窮,喜愛學習,學起來不知疲倦。常常關門讀書,熱天只穿著犢鼻樣的短褲。與儒士李寶鼎是同鄉,相互之間關系很好。寶鼎給他講授《三禮》,又向馬敬德學習《服氏春秋》,都通曉其中的要旨。為鄉里缺少典籍而感到遺憾,于是就騎馬到都城。得知鄴令宋世良家中有書五千卷,就請求為他的兒子講學,任意閱讀備種書籍,從早到晚不停息。回家,舉薦為秀才,策問沒有及格,于是遺憾沒有學習文辭,就連接拼合辭藻。說話古舊樸拙,寫一首賦,以六合為名,自稱超過同輩,于是嘆息儒士辛勞而少功績。曾把賦呈給魏收而沒有行敬禮。魏收很忿怒,說︰“賦名六合,已是太愚蠢,文比六合更愚蠢。您的四體又比文更愚蠢。”劉晝不服氣,又把賦呈給邢子才。邢子才說︰“您這首賦,正好比病的駱駝,伏地而不美好可愛。”劉晝求為秀才,十年沒有得到,發憤撰寫《高才不遇傳》。冀州刺史酈伯偉看見這篇文章,才推舉劉晝,當時年紀已四十八歲。

    刺史隴西人李填,也曾經以劉晝應詔。先告訴他,劉晝說︰“您自為國家推舉人才,何勞來告訴我!”齊河南王孝瑜听說劉晝的名聲,每次召見他,常與他座席互相靠近一起飲酒。後遇見關系密切的親戚,讓他暫且在書齋坐一下,劉晝馬上就離開了,孝瑜追著要道歉留住他,他終究不肯屈就。孝昭帝即位,好接受直言。劉晝听說此事,高興地說︰“董仲舒、公孫弘可以出來了。”于是步行到晉陽上書,言語也切要公正,而大多不是世上的要事,最終也未被采納。編錄所上的書奏,名為《帝道》。河清年間,又撰著《金箱璧言》,用來指出國家樞機政務的不良情況。

    劉晝夜晚曾夢見貴人如吏部尚書的補交州興俊令,醒來後秘密書寫信札記下這件事。去世後十天左右,他家幼女鬼語聲音像劉晝一樣,說道“我已被任命為興俊縣令,有空就來向你們告別”。劉畫常常自稱是博物的奇才,說話喜歡驕矜自大。每每言道︰“使我敦十卷書傳于後世,不換齊景的四千匹馬。”儀容舉止舒緩,舉動超凡脫俗,由于這種性格一直沒有做官,在家中去世。

    馬敬德,是河間人。年少時喜好儒術,背著書箱外出隨徐遵明學習《詩》、《禮》,粗通書中要旨,而不能精深。于是就留意于《春秋左氏傳》,思考研究,白天黑夜不知疲倦。在燕、趟之地講授,學生跟著他的裉多。就趕赴州將處,請求推舉為秀才,州將因為他是純粹的儒士,無意推薦他。馬敬德請求考試方略,五條都有文理,于是州將高興地舉送他。至都城,只得到中等的等第。請求考試儒家經書的學業,問十條,都通曉,選拔授任園子助教。再調任為國子博士。齊武成帝為後主選擇師傅,趟彥深推薦他,入宮擔任侍講。他的妻子夜晚夢見猛獸將從朝北的窗子進來,敬德跳躍過叢棘,妻子伏在地上不敢動。敬德佔卜說︰“我當成為大官,躍過叢棘,是超過九卿;你伏在地上,為夫人。”後主既然不好學習,敬德侍講也就很粗疏,常常以《春秋》給他講授。仍以師傅的恩情,拜為國子祭酒、儀同三司、金紫光祿大夫、瀛州大中正。去世,他的徒弟說︰“馬敬德勝過孔子,孔子沒有得到儀同的官。”不久贈官開府、瀛州刺史。這以後,侍書張景仁封王,趙彥深說︰“豈容侍書封王,侍講反而沒有封爵?”也追封馬敬德廣漠郡王,使他的兒子元熙繼承爵位。

    馬元熙字長明,年少時傅父親的學業,又擅長文章辭藻。以通直郎的官職待詔文林館。武平年間,皇太子將講讀《孝經》,有關官署請求選擇師傅。皇帝說︰“馬元熙,是我師傅的兒子,文學不壞。”于是入宮給皇太子講授《孝經》。儒士以化幾代給皇帝講授為榮。元熙性格寬和厚道,在宮內名聲很好。隋朝開皇年間,在秦王文學任上去世。

    張景仁,是濟北人。幼年失去父親,家境貧窮,以學習書法為職業,于是擅長草書隸書。選補內書生,與魏郡人姚元標、穎川人韓毅、同郡的袁買奴、榮陽人李超等齊名,文襄帝一齊引用他們為賓客。天保八年,敕令教太原王紹德書法。後主時為東宮太子,武成帝命令他侍書,于是被選拔提升。為人小心恭敬,後主喜歡他,叫他為博士。後主登上皇帝位,一直升至通直散騎常侍,在左右侍候。與他講話,仍稱為博士。胡人何洪珍受到後主寵愛,想和朝士通婚,由于景仁在官內,官位比較高,于是為他哥哥的兒子娶景仁第二子張瑜的女兒為妻。因里外有勢力,所似受到恩寵一天勝過一天。張景仁多病,皇帝常常派遣徐之範等綸他治病,給藥物以及好吃的食物,派出使者前往問候,在道路上互相看得見。這以後,命令有關官府常送皇帝吃的食物到他的住處。皇帝有時也去看望,在路上住宿的地方,常送步障,來遮擋風寒。進位儀同三司,加開府,侍書和以前一樣。每天早晨參見,就在東官停止。到建立文林館,宦官鄧長顛迎合旨意,奏令總理館中的事務。任侍中,封建安王。何洪珍去世後,鄧畏願依然與他有舊交情,更加互相調和斡旋,使得沒有失去寵信。于是任中書監,直到去世。贈官侍中、五州刺史、司空公。

    張景仁兒童時,在洛京,曾去國學臨摹《石經》。許子華在學中遇見他,握住景仁的手說︰“您張郎的風骨,一定通達顯貴,非但官爵升遷,還與天子一同用筆硯,傳送衣履。”許子華去世二十余年,景仁位居開府,多次被賞賜衣冠、筆硯,就像許子華所講的那檬。景仁出身寒門地位低微,本無識見,一日之間便官至開府、侍中、封為王。他的妻子姓奇,不知道出于什麼氏族,儀容聲音文辭,事事平庸粗俗。既而為王妃,與各個公主、郡君,一同在朝謁的行列,看見的人為她感到慚愧惶恐。張景仁本性卑微謙遜,到用胡人、宦官的權勢,輕易達到顯貴的地位,志向操守有了改變,漸漸驕傲起來。優良的馬匹輕巧的皮衣,徒眾聚集很多,高高的門牆廣闊的屋宇,面朝著四通八達的大道。各個兒子不思其出身寒門,甘作無官職的王公貴族。自從倉頡造字以來,依靠書法獲得進取做官的,有張景仁一人。

    權會字正理,是河問鄭人。志向崇尚深沉雅正,行動都遵守禮制的準則。年少時學習鄭《易》,領會到其中的精妙細微之處;《詩》、《書》、《三禮》,文義詳備博洽;又明了風角,精通玄象,在齊做官,開始為四門博士。僕射崔逞引為館客,很敬重他,命嫡長子達孥對他行師傅的禮節。崔暹想推薦權會和馬敬德等當各個王的師傅。權會性格恬淡寧靜,不羨慕虛榮權勢,以任諸侯之官為趾,一再推辭。崔暹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再薦舉。不久追修國史,監知太史局事。後來調任國子博士。權會參與掌管的事務雖然繁多,教授學生不斷。他本性很柔弱,好像不善言談,到面臨變化時能隨機應變回答疑難問題,有條有理,由于這個為各儒士所推重。無官職的王公貴族子弟仰慕他德義的,有的造訪他的住宅,有的寄宿他的鄰家,白天黑夜尋找機會,接受他的學業。權會高興地講演解說,從不懈怠。雖然明了風角玄象,至于私人之家,都不講到。學生有詢問的,終不回答。每每說︰“這學問可以知道但不可以講出來,你們各位以及王公貴族子弟,不從這里進入仕途,有什磨要多間的。”只有一個兒子,也不講授這學問。權會曾派遣家人遠行,很久而沒有返回。這家人將要回到家,正逢上寒風大雪,寄宿在別人的房舍。權會正在學堂講說,忽然有旋風吹雪進門,權會笑著說︰“行人將到,為什麼中間停下!”于是使人尋找,果然如他所講的那樣。權會每次佔筮算卦,大大小小都能算中,只是用爻辭彖象,以辨識吉凶,《易》佔之類,都不從口中說出。

    權會出身于貧家,沒有僮僕,剛開始擔任助教時,常常騎著驢子。他的職事很多,不到晚上不回去。曾于夜晚出城東門,權會獨自騎著一頭驢子,忽然有二人,一人牽著驢頭,一人跟隨在後面,好像來幫助他。他們的行動輕飄,與活人不同,逐漸迷路,不是走原來的道路。心里很奇怪,于是背誦《易經》上篇第一卷,還未背誦完,前後二人,忽然不見了。權會也沒有覺得已墜下驢子,神志不清,到天明才清醒。才知道墜下處是城外,離家只有幾里地。有一個兒子,字子龔,聰慧敏捷精細勤快,從小有成年人的度量。先他而去世,臨送葬時大家為其傷心慟哭,權會只是一哭而已,當時人推崇他的知命。武平末年,從府中回家,在路上突然馬跌倒,于是不會講話,因而暴亡。注有《易》一部,通行于世。權會平生害怕馬,官位名望既然已到了這一步,不得不騎馬,果然由于騎馬而去世。

    張思伯,是河問樂城人。善于講說《左氏傳》,僅僅次于馬敬德。撰有《刊例》十卷,流行于當時。也通曉《毛詩》章句,以這二經教授齊安王廓。官位國子博士。

    又有長樂人張奉禮,擅長《三傳》,與張思伯齊名。官位國子助教。

    張雕武,是中山北平人。家庭世代貧寒低微,他的哥哥蘭武,任官尚書令史,稍有資產。故護軍長史王元則當時為書生,停留在他家中。雕武少年時貌美,為王元則所喜愛,所以遍教各種經籍。因為好學,精力遇人,背著書卷跟從老師,不遠千里。貫通《五經》,尤其通曉《三傳》。弟子從速處來向他問學的,數以百計,各儒生都佩服他的辯論能力。齊神武帝把他召入藩王的府署,命他給各個兒子講說。干明初年,一直升至平原太守,由于犯貪髒受賄罪失去官職。武成帝即位,因過去的恩情,任為通直散騎常侍。瑯邪王高儼求博士,有關官署以張雕武應選,當時稱為得人。歷任涇州刺史、散騎常侍。

    到皇帝的侍講馬敬德去世,就入宮講授經書。皇帝很看重他,任他為侍講,與侍書張景仁一起被尊禮,同入華元殿,一同解說《春秋》。加任國子祭酒、假儀同三司,待詔文林館。以景仁宗室,自托于他的親戚何洪珍,公私的事情,雕武常常為他出謀劃策。與張景仁號稱二張博士。當時穆提婆、韓長鸞與何淇珍共同侍候君主,知道張雕武為何洪珍出謀劃策,妒忌討厭他。何洪珍又上奏以張雕武監修國史,不久任為侍巾,加開府,奏財政收支的事務。他被委以重任,奏言大多听從,皇帝特敕令他奏事可以不急步而行,稱他為博士。

    張雕武自以為出身于寒門,一直到位居大臣,勵精為公,有忠心耿耿不顧自身的節操。議論從不回避,身邊驕縱放肆的人,一定嚴加約東。多次譏諷勸諫寵貴,在君王與群臣之所進獻可行的廢去不可行的。皇帝也深深依仗他,把朝政委托給他。雕武便把澄清朝政作為自己的任務,意氣很高。曾經在朝堂對鄭子信說︰“以前入省中,見到賢能干練的唐令處理事務,極無所以。假如行軍打仗,雕武不如唐邕;假如輔佐皇帝成為堯、舜那樣的聖主,身居稷、契的官位,那麼唐邕不如我。”韓長鸞等暗中圖謀他。到與侍中崔季舒、黃門侍郎郭遵諫阻皇帝巡幸晉陽,被韓長鸞進讒言,被殺。臨刑時,皇帝派段孝言詢問他。雕武說︰“臣從諳生起家,受到恩寵深厚。今天的進諫,我實為首謀,意願是善的效果不好,不想逃避死亡。但願皇帝珍愛金玉,開發神明,多引用買誼這一類人,讓他們講論政道,使得听看之間,不會被蒙蔽,那麼臣即使死了,仍像活著一樣。”于是感嘆流淚,俯下而被殺。左右的人沒有不憐惜並推崇他的。

    子德沖等遷移北邊。南安王思好反叛,德沖及弟弟德揭都死于此事。德沖聰敏好學,因為是皇帝師傅的兒子,很早就被提拔,官位中書舍人。他父親被殺,德沖一並在殿廷被捉,親眼看見冤枉無罪而被施以刑戮,大哭,昏死在地上,很久才甦醒過來。

    郭遵,是巨鹿人。齊文宣帝為太原公時,是國中的常侍。帝王家人有叫蓋豐洛的,執掌家中事務,號為蓋將。郭遵因為受他處置,曾抗拒過,為高德正所看重。齊取代東魏立國,由是升為主書,專門命他訪察。中書舍人朱謂任巨鹿太守,郭遵為他弟弟的兒子求官,朱謂告訴文宣帝,鞭打二百,交付國都及其行政官署所轄地區。很久以後,任並省尚書都令史、建州別駕。正逢韓長鸞的父親韓永興任刺史,因此便互相依附。後升為黃門侍郎,被殺。

    郭遵出身卑賤寒微,容易驕傲自滿。宮門遇見各權貴,常常直呼姓氏,講話行動,極其輕率。曾在宮門牽著韓長鸞,辭別說︰“王在得言,主上故縱如此,不去規勸諫說,怎麼稱為大臣?”韓長鸞嫌他輕率,便抽手而離開,由此不加以援助,所以因禍而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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