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前言東人之困,後言百僚之非其人。二章“杼柚其空”,貧也。三章“哀我憚人”,勞也。東人之子貧且勞如此,而西人之子乃美好其衣服,至舟人之子亦以熊羆為襲,其情固難堪矣。乃至私人之子亦得百僚是試,此何故哉?蓋私人者,工於媚惑,巧於夤緣,是以執政大臣愛之,拔擢其子,皆得濫膺名器。然私人之子何知?知納取財賄耳;知夸即鄉里耳。何以忠君報國?彼不知也;何以安民和眾,彼不知也。酒不以為漿, 遂不以為長,言其侈也。“載施之行”,“不可以簸揚,挹酒漿”,喻其不事事也。抑非但不事事而已,且貪莫甚焉。“載翕其舌”,“西柄之揭”,喻其吞噬之無厭也。蓋惟其得財也易,故其用財也侈,竭東人終歲之入,不足以奉私人一夕之歡;惟其貪侈而不事事,是以東人至於貧且勞而莫之恤也。大抵盛世之俗多儉,衰世之俗多奢。《 風》,周之所以王也,則首之以《七月》。《唐風》,晉之所以霸也,則冠之以《蟋蟀》。今《大東》一詩貪且侈如是,周道安得而不衰乎!奸人富則良民必貧,豐年耽於逸樂則荒歲必無以自贍,是以《召 》之詩,癲以饑饉而民遂流亡也。嗟夫,民猶是文、武之民也,法猶是文、武之法也;何以昔日之“崇如墉,比如櫛”者,至此日而“杼柚其空”也?昔日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者,至此日而“哀我憚人”也?昔日之狐狸為公子裘者,至此日而熊羆止足為舟人裘也?無他,得人與不得人之異耳。昔日之“立民長伯”者無非“三宅三俊,克知灼見”之人,此日之“百僚是試”者則多“私人之子”,是以如此。讀《詩》者比而觀之,周室盛衰之故昭然可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