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國家之所以久,惟在人心風俗之固;而人心風俗之固,惟賴都邑大夫之賢。觀《大田》之詩,“遺秉”、“滯穗”以濟人,誦《無衣》之篇,“同袍”、“同仇”以結友,不惟無爭而且相恤?不惟衣裘可共而且患難可同。俗何以如是美也?無他,大夫廉勤自勵,修明政事,扶弱抑強,奸豪有所畏憚,故民得以相安。相安則不爭,不爭則相恤,是以如此。若貪惰自恣,則政皆失宜,徇私而蠰獄者有之,告於上而不為理者有之,豪強由是肆行,而平民皆無以自保,非附會同黨以求其庇,則別倚豪強而與相抗,風俗安得而不壞乎!吾故讀《黃鳥》而知周道之衰,讀《碩鼠》而知魏俗之敝也。何者?篤實守分之人決不肯為濟惡之事,他鄉寄居之客斷不能敵土著之民,勢必至於“食黍”、“啄粟”,惟所欲為而無如何。“莫我肯顧”,“不可與明”,言人皆視為當然,不以為異也。非 樂土而復邦族,更有何策?良民去而旅人歸,則所存者皆敗俗之人耳,豈復能有固志!一旦疆場頻驚,勢必土崩瓦解;無怪乎其避而遷於洛,折而入於晉也。此治亂興亡之大要。學者熟此二篇,則授之以政而無不達者矣。《碩鼠》,《詩序》以為刺君,《朱傳》以為刺有司。今以《黃鳥》觀之,“貪黍”、“食麥”何異“啄粟”、“啄粱”之喻?蓋亦困於豪強之陵藉者。但因有司失政,是以至是;不必定以“碩鼠”屬之有司也。說已見《魏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