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兄可奉差來也,祗是漢陽尚未有憐我者,苟劉公別轉以去,則江上早晚風波又未可知,恐未可取必于此專候兄來矣。
楊復老未知友山入川,有書與之。弟竊觀書中意,大為斯道計慮,故大為弟解紛,此或出自傳聞,當無如是事也。夫耿老何如人哉,身系天下萬世之重,雖萬世後之人有未得所者心且憐之,況如弟者,其鐘愛尤篤至,乃眼前一失所物耳,安得不惻然相攻擊以務反于經常之路乎?謂我不知痛癢則可,若謂耿老烏藥太峻,則謬甚矣!此蓋誤听風聞,如此間所接三人書稿者。今將三人書稿錄上,便知風聞可笑,大抵如此矣。
夫道本中庸,苟毫厘未妥,便是作怪,作怪即謂之妖。如何心隱本是一個英雄漢子,慧業文人,然所言者皆世俗之所驚,所行者皆愚懵之所怕。一言行即為人驚伯,則其謂之妖,奚曰不宜?若方湛一雖聰明伶利,人物俊俏,能武能文,自足動人,而無實盜名,欲遂以其虛聲鼓賢者使從己,則亦人之妖也,何可怪也!至如弟則任性自是,遺棄事物,好靜惡囂,尤真妖怪之物,只宜居山,不當入城近市者。到城市必致觸物忤人矣。既忤人,又安得不謂之妖人乎!獨一念好賢又根諸性,非近大城郭則不可以得勝己之友,故我以為勝己,人或未然,是以指目為妖,非但耿老有是言也。弟實感此老之鉗錘,而可以為不悅我乎!早晚當過黃安,與共起居數時,庶可以盡此老之益也。
乃者楊復老即以原壤見推,是何下視原壤而厚推不肖也!夫壤,古之狂也,孔子之所許以為善人,而日以中行之極望之者也。故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渠蓋能不踐舊跡者。及至不可得而後思狷者如伯夷等倫,已非夫子之初心矣。故曰︰“吾與點也。”點又不可得,乃思“歸與”,以一貫授一唯之參,而中行遂絕望。觀自言回死則亡,未聞有好學者,則參雖一唯,亦不得謂之好學矣。何也?狷者終非狂士比也,雖擇善固執,終不能心齋而坐忘也,以此故未敢以好學許之。若壤,直不入室耳,使其知學,則固顏子等倫也,安可少也?如弟者執迷不反,已非聰明穎悟之夫;性又狷介,不能會于無方之道︰真虛生浪死之徒耳。而目我為原壤,則壤之不幸可知也。所賴向往真誠,求友專切,平居惟勝己友朋,不如己者不願與處,是以天資雖或魯鈍,而從此真積或可幾于一唯之參。但恐時邁年過,歲月不肯待人雲耳!興言至此,殊覺刺心,惟願諸老不以老朽棄我,俱如耿老真切教我,則未死之年,待死之身,或見天日,當世世生生,共為涅勝會,木座上酬樂育深恩,永侍杖屨,不敢自暇矣。非敢為佞!非敢為佞!
弟意在漢陽候兄為多。光山蔡君雖未識荊,但往往聞其好賢樂道,近雖有所听聞,或恐亦如附上三氏之教言耳。皆以影響為真實,無怪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