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偕數君子看花豐台,飲于賣花翁,座中相與說鬼。羅兩峰述一髑髏事,亦可發一噱也。
揚州有狂夫,從數人行郭外。道有髑髏甚夥,或侮之,輒被祟,詈罵有聲。于是相戒無犯。
狂夫大言曰︰“咄,是何敢然!”就一髑髏之口溺焉, 巳戲曰︰“吾灑汝!”溺畢,疾行數步。夸于眾曰︰“田舍奴,我豈妄哉”旋聞耳後低呼曰︰“拿酒來!”狂夫愕然,詰于眾,眾未之言也。行數武,又呼如前,眾亦未聞。少頃,又呼曰︰“頃雲灑我,何誑也?”聲漸厲。始信為髑髏之祟,漫應之曰︰“汝欲酒,第隨以來。”髑髏曰︰“諾!”于是寂然。
既入城,共登酒家樓,列坐呼酒,虛其一位,設匕著杯杓,以饗髑髏。眾每飲一觴,則以一觴酹之。酒注樓下,泛濫如泉。叩其“醉乎”,則應曰︰“死且不朽,卮酒安足辭哉!”髑髏飲既無算,眾皆厭之,次第散去,惟狂夫不能自脫,頗為所苦。久之,髑髏且醉,狂夫紿以如廁,急下樓,取金質酒家,不暇論值,悄然而遁。
已聞樓上索酒甚急,酒家保往應,杳不見人,大駭,以為妖。空中喧呶曰︰“我何妖?奴輩招我來飲。乃避客而去耶?須為我召來!”意甚怒,酒家諭之曰︰“招汝者誰?避汝者誰?酒徒千百,我烏知之?汝既相識,曷弗自尋?索之于我,汝殊憒憒!”于是髑髏語塞,忿恨而去。
嘗見雜劇中扮一嗜酒鬼,掛壺于襟,出杯于懷,且哭且飲,亦髑髏之流亞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