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言集義生氣,是去人欲以存天理之學;金丹大道,是化氣質以復本來之方。此中大有分別。何者?去人欲之學,潔流之學也;化氣質之學,清源之學也。蓋人欲緣于後起,氣質稟于生初,因氣質之有偏,而後物欲因之而起。若但去乎外誘之物,不化其氣質之累,本源未清,末流安潔?縱使造詣極深,其如氣質未化、根柢猶存何耶?所以古人煉丹,其間只有煉己,不聞克己。可見古仙于生初氣質,曾經神火煆煉,猶除惡如除草而拔其根,樹德如培樹而深其柢,不似集義之學只向外面馳求,而不知先從根株是拔也。如《道德》、《黃庭》等經,其中所傳惟教人煆煉工法,其余克去己私之學蓋未詳及,何也?人之所以有生死者,由陰陽之根未除。夫乾三陽也,坤三陰也,有此三陽三陰,而生死即于此系矣。古人知陰陽之根不除,而生死尚牢牢系定,由是將吾三陽種一陽于坤宮,坤遂實而成坎,復抽一陰以寄于乾,乾遂虛而為離,此即以有投無、以無制有兩段工法。取坎之法,即是取我所種之陽納之于中黃正位,以與離之靈汞為一,煉出一段氤氳之氣,即丹本也。學人得此丹本,于是運起神火,加以外爐火符,催逼而升于泥丸,復自泥丸而還于絳宮,以與陰精配合,煉出一個元神,慢慢的以神火溫養,異日胎圓,即化出一個真人出來,靈通無比,變化不窮。此即“將他坎位心中實,點我離中腹內陰”是也。無非以先天一元之氣取為丹母,丹母之中又產陽鉛,以此陽鉛制伏離中陰精,久之精神血氣都化為一個純陽至剛之體,薰肌灼骨,直將後天氣質之性煆化殆盡,更將血肉之軀滅完,只剩得一點真靈乾陽之氣,能有能無,可大可小,所以超生死,出輪回,天地有壞期,而我獨無壞期,天地有生死,而我獨無生死,以此個陽神至虛至無故也。然虛之極,即實之極;無之極,即有之極,故我能生天地萬物,天地萬物不能生我也。由此思之,學人造到此境,就是天地之大亦不能及我矣。生等莫謂此境為難事,只怕人不肯積精累氣以立其基。如能立起根基,自有真樂所在,並無勞苦不堪之處。但昔人比初步工夫為鐵饅頭,不易嚼耳。苟能于無味中嚼出有味來,以後工夫勢如破竹,不難漸次而造其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