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道,墜緒就湮,微言中絕者屢矣。何以至有宋濂、洛、關、閩諸賢出而聖人之道大明,既明而遂不復晦?豈非由于諸賢之扶正教,闢邪說,同時奮起,百折不回,而又各有著述,其擇也精,其語也詳,足以抉奧闡微,羽翼斯道于千載也哉!
    余束發受書,溺于俗學,以記誦詞章為務,于道毫無所窺。繼與友人崇文山游,見其持論行事一軌于正,因盡棄所學而學焉,始解讀小學、近思錄與諸先儒之書以發明經旨。因文山而獲見倭艮峰先生,得讀所著為學大旨,始知聖人之道如日用飲食之不可一日或離,而從事之久,則趣益深,理益明,又不容以一蹴而至也。無如力學不勇,悠忽終無所得。
    同治六年,出守鳳翔,固橫渠夫子之鄉也。拜謁祠下,肅然仰前哲之遺徽,徘徊久之不能去,從守祠張生述銘求全書之所在。張生曰︰“是書舊刻之在  邑者,板多殘闕,臨潼本,則不知藏于誰氏。道光初,郡中有新鋟本,第不敢出以示人。”余訝其言,固詰之,則曰︰“是書之刊也,彼時岐邑明經武子鮮名澄者,實任校讎事,于語錄、附錄諸卷多所移置,且補著張子年譜而參以己議,謂井田不可復行,于是是書出而讀者言華然,是以不敢復示人。”余亟索觀,知武生亦汲古好學士,第其所著井田論,未能窺先賢之深意,無足存者。乃屬張生,將所移易者重輯如舊,商之羅誠茲明府驤,共捐資而補刻之。以武生所編年譜,刪其繁冗附于後,以不沒其勤。
    編既定,張生固乞序于余,  邑賢裔張書雲亦以為請。余曰︰“子誤矣。夫子之書,廣大精微,程子、朱子及諸儒論之詳矣,余涉道淺,烏足以贊一詞哉!且值正學倡明之會,是書之傳,久已如日月之經天,江河之行地,又烏待乎序耶!”張生則曰︰“人之讀是書者,往往靜言而庸違。自罹兵革後,讀之者益鮮,其不可以無言也。”
    余悚然曰︰“是守土者之責也。夫天下之禍亂不遽作,實人心風俗有以釀成之;人心風俗之壞,由于教化之不行;教化之不行,由于學術之不講。鳳郡民俗,夙稱敦樸,今則學校久廢,詩書之道不聞,人知趨利而不知向義,較之往昔,其風亦稍灕矣。果能取夫子之書讀之,而身體力行,觀摩而善焉;其君子知勵存養之修,宏胞與之量,循其性而無違;其小人亦知篤尊高年、慈孤弱之義,盡其職而無愧;  皋  皋熙熙,禍亂其庶幾息乎!第古學校之制未能遽復,而今之從事學校者,又往往以操觚吮墨、媒爵秩而貿冠裳為畢乃事也,是豈張子著書衛道垂教後世與余所以期望郡人士之本心哉!”爰書之以告讀夫子之書者。
    時在同治九年,歲次庚午仲秋之吉,賜進士出身知鳳翔府事後學李慎謹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