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建中,中軍府錄事參軍周殷啟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居,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其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饑寒不相恤,忌疾讒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易其風。”當日江左之風便已如此。《魏書。裴植傳》雲︰“植雖自州送祿奉母及贍諸弟,而各別資財,同居異夢,一門數灶。”蓋亦染江南之俗也。隋盧思道聘陳,嘲南人詩曰︰“共甑分炊飯,同鐺各煮魚。”而《地理志》言︰“蜀人敏慧輕急,尤足意錢之戲,小人薄于情禮,父子率多異居。”《冊府元龜》︰“唐肅宗乾元元年四月,詔百姓中有事親不孝,別籍異財,玷污風俗,虧敗名教,先決六十,配隸磧西。有官品者,禁身聞奏。”《宋史》︰太祖“開寶元年六月癸亥,詔荊蜀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孫不得別財異居。”“二年八月丁亥,詔川峽諸州,察民有父母在而別籍異財者,論死。”太宗“淳化元年九月辛已,禁川峽民父母在出為贅婿。”真宗“大中祥符二年正月戊辰,詔誘人子弟析家產者,令所在擒捕流配。”其于教民厚俗之意,可謂深且篤矣。若劉安世劾章 ,“父在,別籍異財,絕滅義禮”,則史傳書之,以為正論,馬亮為御史中丞,上言父祖未葬,不得別財異居。乃今之江南猶多此俗人家,兒子娶婦,輒求分異。而老成之士,有謂二女同居,易生嫌競,式好之道莫如分夢者,豈君子之言與?《史記》言商君治秦,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又言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以為國俗之敝。而陸賈家于好 ,有五男。出所使越得橐中裝,賣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其生產。陸生常安車駟馬,從歌舞琴瑟侍者十人,寶劍直百金,謂其子曰︰“與汝約︰過汝,汝給吾人馬酒食,極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寶劍、車騎、侍從者,”後人或謂之為達。至唐姚崇,遺令,以達官身後子孫失蔭,多至貧寒。斗尺之間,參商是競,欲仿陸生之意,預為分定,將以絕其後爭。嗚呼,此衰世之意也。
漢桓帝之世,更相濫舉,時人為之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當世之俗,猶以分居為恥。若吳之陳表,世為將督。兄修亡後,表母不肯事修母,表謂其母曰︰“兄不幸早世,表統家事,當奉嫡母。母若能力表屈情承順嫡母者,是至願也。母若不能,直當出別居耳。”由是二母感寤雍穆。可以見東漢之流風矣。
《陳氏禮書》言︰“周之盛時,宗族之法行,故得以此系民,而民不散。及秦用商君之法,富民有子則分居,貧民有子則出贅,由是其流及上,雖王公大人亦莫知有敬宗之道。浸淫後世。習以為俗。而時君所以統馭之者,特服紀之律而已。間有糾合宗族,一再傳而不散者,則人異之,以為義門,豈非名生于不足歟?”應劭《風俗通》曰︰“凡兄弟同居,上也;通有無,次也;讓,其下耳。”豈非中庸之行,而今人以為難能者哉?《五雜俎》言︰“張公藝九世同居,高宗問之,書‘忍’字百餘以進。其意美矣,而未盡善也。居家御眾,當令紀綱法度截然有章,乃可行之永久。若使姑婦勃 ,奴僕放縱,而為家長者僅含默隱忍而已,此不可一朝居,而況九世乎?善乎,浦江鄭氏對太祖之言,曰︰”臣同居無他,惟不听婦人言耳。‘此格論也,雖百世可也。“唐玄宗天寶元年正月,敕︰”如聞百姓有戶高丁多,苟為規避,父母見在,乃別籍異居,宜令州縣勘會。其一家之中有十丁已上者,放兩丁征行賦役;五丁己上放一丁。即令同籍共居,以敦風教。其賦丁孝假與免差科。“
謂得化民之術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