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

類別︰子部 作者︰清•顧炎武 書名︰日知錄集釋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此臨文之不得不然。隋書劉子翊雲,其者,因彼之辭是也。後儒謂以所後為父母,而所生為伯叔父母,于經未有所考,亦自尊無二上之義而推之也。宋歐陽氏據此文,以為聖人未嘗沒其父母之名,辨之至數千言,然不若趙瞻之言辭窮直書為簡而當也【原注】宋史趙瞻傳,中書請濮安懿王稱親,瞻爭曰,仁宗既下明詔子陛下,議者顧惑禮律所生所養之名,妄相訾難。彼明知禮無兩父貳斬之義,敢裂一字之辭以亂厥真。且文有去婦、出母者,去已非婦,出不為母,辭窮直書。豈足援以斷大義哉。臣請與之廷辨。以定邪正。石林燕語,濮議廷臣既皆欲止稱皇伯,歐陽文忠力詆以為不然。因引儀禮及五服敕雲,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則是雖出繼而于本生猶稱父母也。時未有能難之者。司馬君實在諫院,獨疏言,為人後而言父母,此因服立文,舍父母則無以為稱,非謂其得稱父母也。【楊氏曰】歐陽公既據此甚力,故五代史晉出帝謂敬儒為皇伯父,而公深辨之。【莊侍郎曰】生不奪其父母之名也.死則降其父母之服也。生則養之以己之養,死則己不得為喪主焉。按經文言其父母、其昆弟者,大抵皆私親之辭。【汝成案】曾子固為人後議曰,或謂當易其父母之名,從所後者為屬.是未知考于禮也。聖人制禮,為其父母期,使足以明所後者重而已,非遂以謂當變其親也。親非變,則名固不得而易也。又崔凱喪服駁曰,本親有自然之恩,降一等則足以明所後者為重,無緣乃絕之矣。夫未嘗以謂可以絕其親,而輒謂可以絕其名,是亦惑矣。尊尊親親,其義一也,未有可以廢其一者。故為人後者,為之降其父母之服,禮則有之矣。為之絕其父母之名,則禮未之有也。故禮喪服齊衰不杖期章曰,為人後,為其父母報。此見于經為人後者于其本親稱父母之明文也。漢蔡義以謂宣帝親謚宜曰悼,魏相以謂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後世議者以其稱皇、立廟為非,至于稱親稱考則未嘗有以為非者也。其後魏明帝尤惡為人後者厚其本親,故非漢宣帝加悼考以皇稱。又謂後嗣有由諸侯入繼正統者,皆不得謂考為皇,稱妣為後。蓋亦但禁其猥加非正之號,而未嘗廢其考妣之稱。又晉王坦之喪服議曰,罔極之重非制教之所栽,昔日之名非一朝之所去,此出後之身所以有服本親也。又曰,情不可奪,名不可廢,崇本敘恩.所以為降。則知為人後者未有去其所出父母之名。此古今之常理,故坦之引以為制服之證。是則為人後者之親見于經,見于前世議論,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者,其大義如此,明文如此。至見于他書及史官之記,亦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謂之私考妣,謂之本親,謂之親者,則不可一二數。而以謂世父、叔父者,則不特禮未之有,載籍以來固未之有也。或謂為人後者,于其本系稱父母,則為兩統二父,其可乎?夫兩統二父者,謂加考以皇號,立廟奉祀,是不一于正統,懷貳于所後,所以著其非,而非謂不變革其父母之名也。夫考者,父歿之稱。然施于禮者,有朝廷典冊之文,有宗廟祝祭之辭而已。若不加位號,則無典冊之文;不立廟奉祀,則無祝祭之辭。則雖正其名,豈有施于事者?顧言之不可不順而已。【胡氏曰】濮議一案以子無爵父一語奪人主天性,罔極之恩,勢不免齟齬無當耳。當時中書所據者儀禮喪服之文,不思所雲為其父母者乃詞窮而無可易,故道其實以成文,不當舉以為據也。又引宣帝、光武皆稱父為皇考,其說近是。然宣帝、光武不及所繼之嫌,故得遂其尊稱。濮議之時,太後固在也。進濮王為皇考,置太後何地?惜此論未決而罷,使後生不見禮義之準則也。愚謂人情隆于所生,未為大失,然不可謂非私也。為臣子者必欲求其據于典禮,以明其非私,故其說多穿鑿附會。避私之名,而有失禮之實,非愛君也。若俟太後崩,然後以所生皇考為定名,明示天下以不容己之情,則于禮無憾也。若明之睿宗猶唐之讓帝、元之裕宗,未嘗一日為君,自不能亂正統,禮之秩序固在也。兩統之說,毋乃太激。

    黃氏日鈔曰,歐公被陰私之謗,皆激于當日主濮議之力。公集濮議四卷,又設為或問以發明之,滔滔數萬言,皆以禮經為其父母一語。謂未嘗因降服而不稱父母耳。然既明言所後者三年,而于所生者降服,則尊無二上明矣。請所生父母者,蓋本其初而名之,非有兩父母也。未為人後之時,以生我者為父母。已為人後,則以命我者為父母。立言者于既命之後,而追本生之稱,自宜因其舊以父母稱,未必其人一時並稱兩父母也。公亦何苦力辨而至于困辱危身哉。況帝王正統相傳有自,非可常人比邪。

    觀先朝嘉靖之事,至于入廟稱宗,而後知聖人制禮,別嫌明微之至也。永叔博聞之儒,而未見及此。學者所以貴乎格物。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謂所生之父母報之,亦為之服期也,重其繼大宗也,故不以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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