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之崇安寺,有浮屠淨覺者,扁其居曰“性天”。因地官秦君國聲而請序于予。予不知淨覺,顧國聲端人也,而淨覺托焉,且嘗避所居以延國聲誦讀其間,此其為人必有可與言者矣。然“性天”既非淨覺之所及,而“性”與“天”又孔子之所罕言,子貢之所未聞,則吾亦豈易言哉?吾聞浮屠氏以寂滅為宗,其教務抵于木槁灰死,影絕跡滅之境,以為空幻。則淨覺所謂“性天”雲者,意如此乎?淨覺既已習聞,而復予請焉,其中必有願也,吾不可復以此而瀆告之。姑試與淨覺觀于天地之間,以求所謂“性”與“天”者而論之。
則凡赫然而明,蓬然而生,訇然而驚,油然而興,凡蕩前擁後,迎盼而接 者,何適而非此也哉?今夫水之生也潤以下,木之生也植以上,性也。而莫知其然之妙,水與木不與焉,則天也。激之而使行于山巔之上,而反培其末,是豈水與木之性哉?其奔決而僕夭,固非其天矣。人之生,入而父子、夫婦、兄弟,出而君臣、長幼、朋友,豈非順其性以全其天而已耶?聖人立之以紀綱,行之以禮樂,使天下之過弗及焉者,皆于是乎取中,曰“此天之所以與我,我之所以為性”雲耳。不如是,不足以為人,是謂喪其而失其天。而況于絕父子,屏夫婦,逸而去之耶?吾儒之所謂性與天者,如是而已矣。若曰“性天之流行”雲,則吾又何敢躐以褻淨覺乎哉?
夫知而弗以告,謂之不仁;告之而躐其等,謂之誣;知而不為焉者,謂之惑。吾不敢自陷于誣與不仁。觀淨覺之所與,與其所以請,亦豈終惑者邪?既以復國聲之請,遂書于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