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實了,萬虛皆碎。
存養是主人,檢斂是奴僕。
上是天,下是地,人居其間,須是做得人,方不枉。
須是有智識,然後有志願。
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須先有智識始得。
人當先理會所以為人,深思痛省。枉自汩沒,虛過日月。朋友講學,未說到這里,若不知人之所以為人,而與之講學,遺其大而言其細,便是放飯流羹而問無齒決。
古之君子,知固貴于博,然知盡天下事,只是此理。
要當軒昂奮發,莫恁地沉埋在卑陋凡下處。
志于聲色利達者固是小;巢摸人言語的與他一般是小。
自得、自成、自道,不倚師友載籍。
問︰“顏魯公又不曾學,如何死節如此好?”曰︰“便是今人將學、將道看得太過了,人皆有秉彝。”
人精神在外,至死也勞攘,須收拾作主宰。收拾得精神在內時,當惻隱即惻隱,當羞惡即羞惡。誰欺得你,誰瞞得你?
人皆可以為堯舜。此性此道與堯舜元不異。若其才,則有不同耳。
許昌朝集朱呂學規,在金溪教學,一冊,月令人一觀,固好。然亦未是。某平時未嘗立學規,但常就本上理會,有本自然有末。若全去末上理會,非惟無益。
做得工夫實,則所說即實事,不話閑話,所指人病皆實病。
午間一人問虜使善兩國講和。先生因嘆不用兵全得幾多生靈!是好。然吾人皆士人,曾讀《春秋》,知中國夷狄之辨。二聖之仇豈可不復?……今吾人高居無事,優游以食,亦可為恥,乃懷安,非懷義也。此皆是實理實說。
顯仲問雲︰“某何故多昏?”先生曰︰“人氣稟清濁不同,只自完養,不逐物,即隨清明。才一逐物,便昏眩了。”
人心有病,須是剝落,剝落得一番,即一番清明,後隨起來,又剝落,又清明,須是剝落得淨盡方是。
囗佷問︰“乍寬乍緊,乍昏乍明如何?”曰︰“不要緊,但莫懈怠。緊便不是,寬便是。”
風恬浪靜中,滋味深長。
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舉頭天外望,無我這般人。
世欲情欲底人,病卻不妨,只指教他去彼就此。最是道理中鶻突不分明人難理會。
(朱子)彼亦可受用,只是信此心未及。
古人樸實頭,明播種者主播種,是樂者主樂,…一切皆有一定,不易不爭。
此理塞宇宙,如何由人杜撰得?
自立自重,不可隨人腳跟,學人言語。
江泰之問︰“某每懲忿窒欲,求其放心,然能暫不能久。請教。”答曰︰“但懲忿窒欲,未是學問事。便懲窒得全無後,也未是學。學者須是明理,須是知學,然後說得懲窒。知學後懲窒與常人懲窒不同。常人懲窒只是就事就末。”
學能變化氣質。
謂天理人欲,非是。人亦有善惡,天亦有善惡,豈可以善皆歸之天,惡歸之人?此說出于《樂記》,不是聖人之說。
學者須是打疊田地淨潔,然後令他發奮植立。若田地不淨潔,則奮發植立不得。然田地不淨潔亦讀書不得。若讀書,則是假寇兵,資盜糧。
一行數甚妙,聰明之極,吾甚服之,卻自僧中出。
優裕寬平,即所存多,思慮亦正。求索太過,即存少,思慮亦不正。
人之精爽,負于血氣,其發露于五官者安得皆正?不得明師良友剖剝,如何得去其浮偽而歸于真實?又如何得能自省、自覺、自剝落?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學者第一義。“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此是第二。孔子志學便是志此,然須要有入處。《周南》《召南》便是入處。
《周南》《召南》好善不厭,《關睢》《鵲巢》皆然。
睢鳩在河之洲,幽閑自重,以比興君子美人如此之美。
事固不可不觀,然畢竟是末。自養亦須養德,養人亦然。自知亦須知德,知人亦然。不于其德而徒繩檢于其外,行與事之間,將使人作偽。
《漢書?食貨志》後生可先讀,又著讀《周官?考工記》。
某觀人不在言行上,不在功過上,直截是雕出心肝。
佛老高一世人,只是道偏不是。
周康叔來問學,先生曰︰“公且說扶渡子訟事來。”曾充之來問學,先生曰︰“公且說為誰打關節來。”只此是學。
某今亦教人做時文,亦教人去試,亦好人發解之類。要曉此意是為公不為私。
凡事只看其理如何,不要看其人是誰。
內無所累,外無所累,自然自在,才有一些子意,便沉重了。
只要當獎即獎,當怒即怒,吾亦不自知。若有意為之,便是私。
見人收拾者,又一切古執去了,又不免教他稍放開。此處難,不收拾亦不得,收拾又執。這般要處,要人自理會得。
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只就近易處著著就實,無尚虛見,無貪高務遠。
不專論事論末,專就心上說。
事好,心卻不好。
王遇子合問︰“學問之道何先?”曰︰“親師友,去己之不美也。人資質有美惡,得師友琢磨,知己之不美而改之。”子合曰︰“是,請益。”不答。先生曰︰“子合要某說性善性惡、伊洛釋老,此等話不副其求,故曰是而已。吾欲其理會此說,所以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