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十七 黨錮列傳第五十七

類別︰史部 作者︰(南朝*宋)範曄 書名︰後漢書

    原文︰

    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言嗜惡之本同,而遷染之涂異也。夫刻

    意則行不肆,牽物則其志流。是以聖人導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與,節其所

    偏,雖情品萬區,質文異數,至于陶物振俗,其道一也。叔末澆訛,王道陵缺,

    而猶假仁以效己,憑義以濟功。舉中于理,則強梁褫氣;片言違正,則廝台解情。

    蓋前哲之遺塵,有足求者。

    霸德既衰,狙詐萌起。強者以決勝為雄,弱者以詐劣受屈。至有畫半策而綰

    萬金,開一說而錫琛瑞。或起徒步而仕執,解草衣以升卿相。士之飾巧馳辯,

    以要能釣利者,不期而景從矣。自是愛尚相奪,與時回變,其風不可留,其敝不

    能反。

    及漢祖杖斂,武夫興,憲令寬賒,文禮簡闊,緒余四豪之烈,人懷陵上

    之心,輕死重氣,怨惠必仇,令行私庭,權移匹庶,任俠之方,成其俗矣。自武

    帝以後,崇尚儒學,懷經協術,所在霧會,至有石渠分爭之論,黨同伐異之說,

    守文之徒,盛于時矣。至王莽專偽,終于篡國,忠義之流,恥見纓紼,遂乃榮華

    丘壑,甘足枯槁。雖中興在運,漢德重開,而保身懷方,彌相慕襲,去就之節,

    重于時矣。逮桓、靈之間,主荒政繆,國命委于閹寺,士子羞與為伍,故匹夫抗

    憤,處士橫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政,敝 紓br />
    于斯行矣。

    夫上好則下必甚,橋枉故直必過,其理然矣。若範滂、張儉之徒,清心忌惡,

    終陷黨議,不其然乎?

    初,桓帝為蠡吾侯,受學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

    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

    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

    始矣。後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範滂,南陽太守成亦委功曹岑y,二郡又為

    謠曰︰“汝南太守範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但坐

    嘯。”因此流言轉入太學,諸生三萬余人,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並與李膺、

    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天下俊

    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進階、扶風魏齊卿,並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自公卿以

    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時,河內張成善說風角,推佔當赦,遂教子殺人。李膺為河南尹,督促收捕,

    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誶其佔。

    成弟子牢因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

    誹訕朝廷,疑亂風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

    疾,遂收執膺等。其辭所連及陳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

    使者四出,相望于道。明年,尚書霍、城門校尉竇武並表為請,帝意稍解,乃

    皆赦歸田里,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

    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內希風之流,遂共相標榜,指天下名士,為之

    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

    廚”,猶古之“八元”、“八凱”也。竇武、劉淑、陳蕃為“三君”。君者,言

    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魏朗、趙典、朱宇為“八俊”。

    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範滂、尹勛、蔡衍、羊陟為

    “八顧”。顧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張儉、岑y、劉表、陳翔、孔昱、苑

    康、檀敷、翟超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張邈、王考、

    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為“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

    又張儉鄉人朱並,承望中常侍侯覽意旨,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

    共為部黨,圖危社稷。以儉及檀彬、褚鳳、張肅、薛蘭、馮禧、魏玄、徐乾為

    “八俊”田林、張隱、劉表、薛郁、王訪、劉詆、宣靖、公緒恭為“八顧”,朱

    楷、田、疏耽、薛敦、宋布、唐龍、嬴咨、宣褒為“八及”,刻石立,共

    為部黨,而儉為之魁。靈帝詔刊章捕儉等。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捕前黨故司

    空虞放、太僕杜密、長樂少府李膺、司隸校尉朱宇、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翌、

    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範滂等百余人,皆死獄中。

    余或先歿不及,或亡命獲免。自此諸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眥之忿,濫入黨中。

    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六七百人。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大訟黨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詔司隸、

    益州檻車收鸞,送槐里獄掠殺之。于是又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其

    在位者,免官禁錮,爰及五屬。

    光和二年,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別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疏

    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而悟之,黨錮自

    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中平元年,黃巾賊起,中常侍呂強言于帝曰︰“黨錮久積,人情多怨。若久

    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帝懼其言,乃大赦黨人,誅徙

    之家皆歸故郡。其後黃巾遂盛,朝野崩離,綱紀文章蕩然矣。

    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膺、張儉,海內涂炭,二十余年,諸所蔓衍,

    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跡存者,並載乎篇。陳蕃、竇武、王

    暢、劉表、度尚、郭林宗別有傳。荀翌附祖《淑傳》。張邈附《呂布傳》。胡母

    班附《袁紹傳》。王考字文祖,東平壽張人,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陳留平丘

    人,北海相;蕃向字嘉景,魯國人,郎中;王璋字伯儀,東萊曲城人,少府卿︰

    位行並不顯。翟超,山陽太守,事在《陳蕃傳》,字及郡縣未詳。朱宇,沛人,

    與杜密等俱死獄中。唯趙典名見而已。

    劉淑字仲承,河間樂成人也。祖父稱,司隸校尉。淑少學明《五經》,遂隱

    居,立精舍講授,諸生常數百人。州郡禮請,五府連闢,並不就。永興二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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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已而赴洛陽,對策為天下第一,拜議郎。又陳時政得失,災異之佔,事皆效驗。

    再遷尚書,納忠建議,多所補益。又再遷侍中、虎賁中郎將。上疏以為宜罷宦官,

    辭甚切直,帝雖不能用,亦不罪焉。以淑宗室之賢,特加敬異,每有疑事,常密

    諮問之。靈帝即位,宦官譖淑與竇武等通謀,下獄自殺。

    李膺字元禮,潁川襄城人也。祖父,安帝時為太尉。父益,趙國相。膺性

    簡亢,無所交接,唯以同郡荀淑、陳為師友。

    初舉孝廉,為司徒胡廣所闢,舉高第,再遷青州刺史。守令畏威明,多望風

    棄官。復征,再遷漁陽太守。尋轉蜀郡太守,以母老乞不之官。轉護烏桓校尉。

    鮮卑數犯塞,膺常蒙矢石,每破走之,虜甚憚懾。以公事免官,還居綸氏,教授

    常千人。南陽樊陵求為門徒,膺謝不受。陵後以阿附宦官,致位太尉,為節志者

    所羞。荀爽嘗就謁膺,因為其御,既還,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見慕

    如此。

    永壽二年,鮮卑寇雲中,桓帝聞膺能,乃復征為度遼將軍。先是,羌虜及疏

    勒、龜茲數出攻抄張掖、酒泉、雲中諸郡,百姓屢被其害。自膺到邊,皆望風懼

    服,先所掠男女,悉送還塞下。自是之後,聲振遠域。

    延熹二年征,再遷河南尹。時宛陵大姓羊元群罷北海郡,臧罪狼籍,郡舍溷

    軒有奇巧,乃載之以歸。膺表欲按其罪,元群行賂宦豎,膺反坐輸作左校。

    初,膺與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等共同心志,糾罰奸幸,緄、時亦得罪輸

    作。司隸校尉應奉上疏理膺等曰︰

    昔秦人觀寶于楚,昭奚恤蒞以群賢;梁惠王瑋其照乘之珠,齊威王答以四臣。

    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弛刑徒前廷尉馮緄、大司農劉、河南尹李

    膺等,執法不撓,誅舉邪臣,肆之以法,眾庶稱宜。昔季孫行父親逆君命,逐出

    莒僕,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強御,畢力致罪,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

    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邇觀听,為之嘆息。夫立政

    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國于徒中,宣帝征張敞于亡命。緄前討蠻荊,均

    吉甫之功。數臨督司,有不吐菇之節。膺著威幽、並,遺愛度遼。今三垂蠢動,

    王旅未振。《易》稱“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乞原膺等,以備不虞。

    書奏,乃悉免其刑。

    再遷,復拜司隸校尉。時,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貧殘無道,至乃殺孕婦,聞

    膺厲威嚴,懼罪逃還京師,因匿兄讓弟舍,藏于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將吏卒破

    柱取朔,付洛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冤于帝,詔膺八殿,御親臨軒,詰以

    不先請便加誅闢之意。膺對曰︰“昔晉文公執衛成公歸于京師,《春秋》是焉。

    《禮》雲公族有罪,雖曰宥之,有司執憲不從。昔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

    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死不

    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惡,退就鼎鑊,始生之意也。”帝無復言,顧謂讓曰︰

    “此汝弟之罪,司隸何愆?”乃遣出之。自此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

    復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

    是時,朝廷日亂,綱紀,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

    名為登龍門。及遭黨事,當考實膺等。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考

    案,皆海內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

    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黃門北寺獄。膺等頗引宦官子弟,宦官多

    懼,請帝以天時宜赦,于是大赦天下。膺免歸鄉里,居陽城山中,天下士大夫皆

    高尚其道,而污穢朝廷。

    及陳蕃免太尉,朝野屬意于膺,荀爽恐其名高致禍,欲令屈節以全亂世,為

    書貽曰︰“久廢過庭,不聞善誘,陟岵瞻望,惟日為歲。知以直道不容于時,悅

    山樂水,家于陽城。道近路夷,當即聘問,天狀嬰疾,闕于所仰。頃聞上帝震怒,

    貶黜鼎臣,人鬼同謀,以為天子當貞觀二五,利見大人,不謂夷之初旦,明而未

    融,虹揚輝,棄和取同。方今天地氣閉,大人休否,智者見險,投以遠害。雖

    匱人望,內合私願。想甚欣然,不為恨也。願怡神無事,偃息衡門,任其飛沈,

    與時抑揚。”頃之,帝崩。陳蕃為太傅,與大將軍竇武共秉朝政,連謀誅諸宦官,

    故引用天下名士,乃以膺為長樂少府。及陳、竇之敗,膺等復廢。

    後張儉事起,收捕鉤黨,鄉人謂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

    不逃刑,臣之節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妻

    子徙邊,門生、故吏及其父兄,並被禁錮。

    時,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顧為膺門徒,而未有錄牒,故不及于譴。毅乃慨然曰︰

    “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奪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時人義之。

    膺子瓚,位至東平相。初,曹操微時,瓚異其才,將沒,謂子宣等曰︰“時

    將亂矣,天下英雄無過曹操。張孟卓與吾善,袁本初汝外親,雖爾勿依,必歸曹

    氏。”諸子從之,並免于亂世。

    杜密字周甫,潁川陽城人也。為人沈質,少有厲俗志。為司徒胡廣所闢,稍

    遷代郡太守。征,三遷太山太守、北海相。其宦官子弟為令長有奸惡者,輒捕案

    之。行春到高密縣,見鄭玄為鄉佐,知其異器,即召署郡職,遂遣就學。

    後密去官還家,每謁守令,多所陳托。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里,閉門

    埽軌,無所干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

    激己,對曰︰“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己,

    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志義力行之賢而密達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之,使明

    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不亦萬分之一乎?”昱慚服,待之彌厚。

    後桓帝征拜尚書令,遷河南尹,轉太僕。黨事既起,免歸本郡,與李膺俱坐,

    而名行相次,故時人亦稱“李杜”焉。後太傅陳蕃輔政,復為太僕。明年,會黨

    事被征,自殺。

    劉字伯祖,中山安國人也。安國後別屬博陵。初察孝廉,補尚書侍郎,

    閑練故事,文札強辨,每有奏議,應對無滯,為僚類所歸。

    除任城令,兗州舉為尤異,遷揚州刺史。是時會稽太守梁F,大將軍冀之從

    弟也。舉奏其罪,F坐征。復遷河東太守。時屬縣令長率多中官子弟,百姓

    患之。到,黜其權強,平理冤結,政為三河表。

    再遷,延熹四年,拜尚書令,又出為河南尹,轉司隸校尉。時權貴子弟罷州

    郡還入京師者,每至界首,輒改易輿服,隱匿財寶。威行朝廷。

    拜宗正,三轉大司農。時中常侍甦康、管霸用事于內,遂固天下良田美業,

    山林湖澤,民庶窮困,州郡累氣。移書所在,依科品沒入之。桓帝大怒,論

    輸左校。

    後得赦出,復歷三卿,輒以疾辭,乞骸骨歸田里。詔拜中散大夫,遂杜門絕

    跡。每三公缺,朝廷皆屬意于,以譖毀不用。延篤貽之書曰︰“昔太伯三讓,

    人無德而稱焉。延陵高揖,華夏仰風。吾子懷蘧氏之可卷,休甯子之如愚,微妙

    玄通,沖而不盈,蔑三光之明,未暇以天下為事,何其劭與!”

    靈帝初,陳蕃輔政,以為河南尹。及蕃敗,黜歸,卒于家。明年,大誅

    黨人,幸不及禍。

    魏朗字少英,會稽上虞人也。少為縣吏。兄為鄉人所殺,朗白日操刃報仇于

    縣中,遂亡命到陳國。從博士仲信學《春秋圖緯》,又詣太學受《五經》,京

    師長者李膺之徒爭從之。

    初闢司徒府,再遷彭城令。時,中官子弟為國相,多行非法,朗與更相章奏,

    幸臣忿疾,欲中之。會九真賊起,乃共薦郎為九真都尉。到官,獎厲吏兵,討破

    群賊,斬首二千級。桓帝美其功,征拜議郎。頃之,遷尚書。屢陳便宜。有所補

    益。出為河內太守,政稱三河表。尚書令陳蕃薦朗公忠亮直,宜在機密,復征為

    尚書。會被黨議,免歸家。

    朗性矜嚴,閉門整法度,家人不見{惰土}容。後竇武等誅,朗以黨被急征,

    行至牛渚,自殺。著書數篇,號《魏子》雲。

    夏馥字子治,陳留圉人也。少為書生,言行質直。同縣高氏、蔡氏並皆富殖,

    郡人畏而事之,唯馥比門不與交通,由是為豪姓所仇。桓帝初,舉直言,不就。

    馥雖不交時宦,然以聲名為中官所憚,遂與範滂、張儉等俱被誣陷,詔下州

    郡,捕為黨魁。

    及儉等亡命,經歷之處,皆被收考,辭所連引,布遍天下。馥乃頓足而嘆曰︰

    “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為!”乃自剪須變形,入

    林慮山中,隱匿姓名,為治家佣。親突煙炭,形貌毀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

    後馥弟靜,乘車馬,載縑帛,追之于涅陽市中。遇馥不識,聞其言聲,乃覺而拜

    之。馥避不與語,靜追隨至客舍,共宿。夜中密呼靜曰︰“吾以守道疾惡,故為

    權宦所陷。且念營苟全,以庇性命,弟奈何載物相求,是以禍見追也。”明旦,

    別去。黨禁未解而卒。

    宗慈字孝初,南陽安眾人也。舉孝廉,九闢公府,有道征,不就。後為武

    令。時,太守出自權豪,多取貨賂,慈遂棄官去。征拜議郎,未到,道疾卒。南

    陽群士皆重其義行。

    巴肅字恭祖,勃海高城人也。初察孝廉,歷慎令、貝丘長,皆以郡守非其人,

    辭病去。闢公府。稍遷拜議郎。與竇武、陳蕃等謀誅閹官,武等遇害,肅亦坐黨

    禁錮。中常侍曹節後聞其謀,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閣解印綬與俱去。

    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既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

    遂被害。刺史賈琮刊石立銘以記之。

    範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厲清節,為州里所服,舉孝廉,光祿四行。

    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乃以滂為清詔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

    下之志。乃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風解印綬去。其所舉奏,莫不厭塞眾議。

    遷光祿勛主事。時,陳蕃為光祿勛,滂執公儀詣蕃,蕃不止之,滂懷恨,投版棄

    官而去。郭林宗聞而讓蕃曰︰“若範孟博者,豈宜以公禮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

    得無自取不優之議也?”蕃乃謝焉。

    復為太尉黃瓊所闢。後詔三府掾屬舉謠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權豪之黨二十

    余人。尚書責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奸暴,深

    為民害,豈以污簡札哉!間以會日迫促,故先舉所急,其未審者,方更參實。臣

    聞農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吏不

    能潔。滂睹時方艱,知意不行,因投劾去。

    太守宗資先聞其名,請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職,嚴整疾惡。其有行違孝

    悌,不軌仁義者,皆埽跡斥逐,不與共朝。顯薦異節,抽拔幽陋。滂外甥西平李

    頌,公族子孫,而為鄉曲所棄,中常侍唐衡以頌請資,資用為吏。滂以非其人,

    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範滂清裁,猶以利刃齒腐朽。今日

    寧受笞死,而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歸怨,乃指滂之所用以

    為“範黨”。

    後牢誣言鉤黨,滂坐系黃門北寺獄。獄吏謂曰︰“凡坐系皆祭皋陶。”滂

    曰︰“皋陶賢者,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

    眾人由此亦止。獄吏將加掠考,滂以同囚多嬰病,乃請先就格,遂與同郡袁忠爭

    受楚毒。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詰,滂等皆三木囊頭,暴于階下,余人在前,

    或對或否,滂、忠于後越次而進。王甫詰曰︰“君為人臣,不惟忠國,而共造部

    黨,自相褒舉,評論朝廷,虛構無端,諸所謀結,並欲何為?皆以情對,不得隱

    飾。”滂對曰︰“臣聞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欲使善善同其

    清,惡惡同其污,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甫曰︰“卿更相拔舉,迭

    為唇齒,有不合者,見則排斥,其意如何?”滂乃慷慨仰天曰︰“古之循善,自

    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于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

    不愧夷、齊。”甫愍然為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

    滂後事釋,南歸。始發京師,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數千兩。同囚鄉人殷

    陶、黃穆,亦免俱歸,並衛侍于滂,應對賓客。滂顧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

    重吾禍也。”遂遁還鄉里。

    初,滂等系獄,尚書霍理之。及得免,到京師,往候而不為謝。或有讓

    滂者。對曰︰“昔叔向嬰罪,祁奚救之,未聞羊舌有謝恩之辭,祁老有自伐之色。”

    竟無所言。

    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督郵吳導至縣,抱詔書,閉傳舍,

    伏床而泣。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

    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

    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

    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

    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

    再拜而辭。顧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

    行路聞之,莫不流涕。時年三十三。

    論曰︰李膺振拔污險之中,蘊義生風,以鼓動流俗,激素行以恥威權,立廉

    尚以振貴勢,使天下之士奮迅感概,波蕩而從之,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顧,至于子

    伏其死而母歡其義。壯矣哉!子曰︰“道之將廢也與?命也!”

    尹勛字伯元,河南鞏人也。家世衣冠。伯父睦為司徒,兄頌為太尉,宗族多

    居貴位者,而勛獨持清操,不以地勢尚人。州郡連闢,察孝廉,三遷邯鄲令,政

    有異跡。後舉高第,五遷尚書令。及桓帝誅大將軍梁冀,勛參建大謀,封都鄉侯。

    遷汝南太守。上書解釋範滂、袁忠等黨議禁錮。尋征拜將作大匠,轉大司農。坐

    竇武等事,下獄自殺。

    蔡衍字孟喜,汝南項人也。少明經講授,以禮讓化鄉里。鄉里有爭訟者,輒

    詣衍決之,其所平處,皆曰無怨。

    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中堂侍具瑗托其弟恭舉茂才,衍不受,乃收齎書者

    案之。又劾奏河間相曹鼎臧罪千萬。鼎者,中堂侍騰之弟也。騰使大將軍梁冀為

    書請之,衍不答,鼎竟坐輸作左校。乃征衍拜議郎、符節令。梁冀聞衍賢,請欲

    相見,衍辭疾不往,冀恨之。時南陽太守成等以收糾宦官考廷尉,衍與議郎

    劉瑜表救之,言甚切厲,坐免官還家,杜門不出。靈帝即位,復拜議郎,會病卒。

    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人也。家世冠族。陟少清直有學行,舉孝廉,闢太尉

    李固府,舉高第,拜侍御史。會固被誅,陟以故吏禁錮歷年。復舉高第,再遷冀

    州刺史。奏案貪濁,所在肅然。又再遷虎賁中郎將、城門校尉,三遷尚書令。時,

    太尉張顥、司徒樊陵、大鴻臚郭防、太僕曹陵、大司農馮方並與宦豎相姻私,公

    行貨賂,並奏罷黜之,不納。以前太尉劉寵、司隸校尉許冰、幽州刺史楊熙、涼

    州刺史劉恭、益州刺史龐艾清亮在公,薦舉升進。帝嘉之。拜陟河南尹。計日受

    奉,常食干飯茹菜,禁制豪右,京師憚之。會黨事起,免官禁錮。卒于家。

    張儉字元節,山陽高平人,趙王張耳之後也。父成,江夏太守,儉初舉茂才,

    以刺史非其人,謝病不起。

    延熹八年,太守翟超請為東部督郵。時中常侍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所

    為不軌。儉舉劾覽及其母罪惡,請誅之。覽遏絕章表,並不得通,由是結仇。鄉

    人朱並,素性佞邪,為儉所棄,並懷怨恚,遂上書告儉與同郡二十四人為黨,于

    是刊章討捕。儉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後流

    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黃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謂曰︰“張儉知名天下,而亡

    非其罪。縱儉可得,寧忍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

    如何自專仁義?”篤曰︰“篤雖好義,明廷今日載其半矣。”欽嘆息而去。篤因

    緣送儉出塞,以故得免。其所經歷,伏重誅者以十數,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為之

    殘破。

    中平元年,黨事解,乃還鄉里。大將軍、三公並闢,又舉敦樸,公車特征,

    起家拜少府,皆不就。獻帝初,百姓饑荒,而儉資計差溫,乃傾竭財產,與邑里

    共之,賴其存者以百數。

    建安初,征為衛尉,不得已而起。儉見曹氏世德已萌,乃闔門縣車,不豫政

    事。歲余卒于許下。年八十四。

    論曰︰昔魏齊違死,虞卿解印;季布逃亡,朱家甘罪。而張儉見怒時王,顛

    沛假命,天下聞其風者,莫不憐其壯志,而爭為之主。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

    蓋數十百所,豈不賢哉!然儉以區區一掌,而欲獨堙江河,終嬰疾甚之亂。多見

    其不知量也。

    岑y字公孝,南陽棘陽人也。父豫,為南郡太守,以貪叨誅死。y年少

    未知名,往侯同郡宗慈,慈方以有道見征,賓客滿門,以y非良家子,不肯見。

    y留門下數日,晚乃引入。慈與語,大奇之,遂將俱至洛陽,因詣太學受業。

    y有高才,郭林宗、朱公叔等皆為友,李膺、王暢稱其有干國器,雖在閭

    里,慨然有董正天下之志。太守弘農成下車,欲振威嚴,聞y高名,請為

    功曹,又以張牧為中賊曹吏。委心y、牧,褒善糾違,肅清朝府。宛有富

    賈張擼 傅勖廊酥  祝 魄傻耬甕婧彌 錚 囊月敢胖泄  源瞬 孟暈唬br />
    恃其伎巧,用勢縱橫。y與牧勸收捕齲 榷 猓y竟誅之,並收

    其宗族賓客,殺二百余人,後乃奏聞。于是中常侍侯覽使奚鮮樗掀渫謾5鄞br />
    震怒,征,下獄死。y與牧亡匿齊魯之間。會赦出。後州郡察舉,三府交

    闢,並不就。及李、杜之誅,因復逃竄,終于江夏山中雲。

    陳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也。祖父珍,司隸校尉。翔少知名,善交結。察孝

    廉,太尉周景闢舉高第,拜侍御史。時正旦朝賀,大將軍梁冀威儀不整。翔奏冀

    恃貴不敬,請收案罪,時人奇之。遷定襄太守,征拜議郎,遷揚州刺史。舉奏豫

    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吳郡太守徐參在職貪穢,並征詣廷尉。參,中常侍璜之弟

    也。由此威名大振。又征拜議郎,補御史中丞。坐黨事考黃門北寺獄,以無驗見

    原,卒于家。

    孔昱字元世,魯國魯人也。七世祖霸,成親時歷九卿,封褒成侯。自霸至昱,

    爵位相系,其卿相牧守五十三人,列侯七人。昱少習家學,大將軍梁冀闢,不應。

    太尉舉方正,對策不合,乃辭病去。後遭黨事禁錮。靈帝即位,公車征拜議郎,

    補洛陽令,以師喪棄官,卒于家。

    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也。少受業太學,與郭林宗親善。舉孝廉,再遷潁

    陰令,有能跡。

    遷太山太守。郡內豪姓多不法,康至,奮威怒,施嚴令,莫有干犯者。先所

    請奪人田宅,皆遽還之。

    是時,山陽張儉殺常侍侯覽母,案其宗黨賓客,或有迸匿太山界者,康既常

    疾閹官,因此皆窮相收掩,無得遺脫。覽大怨之,誣康與兗州刺史第五種及都尉

    壺嘉詐上賊降,征康詣廷尉獄,減死罪一等,徙日南。潁陰人及太山羊陟等詣闕

    為訟,乃原還本郡,卒于家。

    檀敷字文有,山陽瑕丘人也。少為諸生,家貧而志清,不受鄉里施惠。舉孝

    廉,連闢公府,皆不就。立精舍教授,遠方至者常數百人。桓帝時,博士征,不

    就。靈帝即位,太尉黃瓊舉方正,對策合時宜,再遷議郎,補蒙令。以郡守非其

    人,棄官去。家無產業,子孫同衣而出。年八十,卒于家。

    劉儒字叔林,東郡陽平人也。郭林宗常謂儒口訥心辯,有璋之質。察孝廉,

    舉高第,三遷侍中。桓帝時,數有災異,下策博求直言,儒上封事十條,極言得

    失,辭甚忠切。帝不能納,出為任城相。頃之,征拜議郎。會竇武事,下獄自殺。

    賈彪字偉節,潁川定陵人也。少游京師,志節慷慨,與同郡荀爽齊名。

    初仕州郡,舉孝廉,補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為其制,與殺人

    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

    “賊冠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案驗其罪。城南

    賊聞之,亦面縛自首。數年間,人養子者千數,僉曰︰“賈父所長”,生男名為

    “賈子”,生女名為“賈女”。

    延熹九年,黨事起,太尉陳蕃爭之不能得,朝廷寒心,莫敢復言。彪謂同志

    曰︰“吾不西行,大禍不解。”乃入洛陽,說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霍,武等訟

    之,桓帝以此大赦黨人。李膺出,曰︰“吾得免此,賈生之謀也。”

    先是,岑y以黨事逃亡,親友多匿焉,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

    “《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以不能奮

    戈相待,反可容隱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以黨禁錮,卒于家。初,彪兄弟三人,並有高名,而彪最優,故天下稱曰

    “賈氏三虎,偉節最怒”。

    何字伯求,南陽襄鄉人也。少游學洛陽。雖後進,而郭林宗、賈偉節等

    與之相好,顯名太學。友人虞偉高有父仇未報,而篤病將終,往候之,偉高泣

    而訴。感其義,為復仇,以頭其墓。

    及陳蕃、李膺之敗,以與蕃、膺善,遂為宦官所陷,乃變姓名,亡匿汝南

    間。所至皆親其豪桀,有聲荊豫之域。袁紹慕之,私與往來,結為奔走之友。是

    時,黨事起,天下多離其難,常私入洛陽,從紹計議。其窮困閉厄者,為求援

    救,以濟其患。有被掩捕者,則廣設權計,使得逃隱,全免者甚眾。

    及黨錮解,闢司空府。每三府會議,莫不推之長。累遷。及董卓秉政,

    逼以為長史,托疾不就,乃與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謀卓。會爽薨,以他

    事為卓所系,憂憤而卒。初,見曹操,嘆曰︰“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操以是嘉之。嘗稱“潁川荀  踝糝 鰲薄<  惺榱睿 踩宋饔 甯桿 br />
    並致尸,而葬之爽之冢傍。

    贊曰︰渭以涇濁,玉以礫貞。物性既區,嗜惡從形。蘭蕕無並,銷長相傾。

    徒恨芳膏,煎灼燈明。

    譯文︰

    孔子說︰“人性本來都相接近,習染不同漸漸區別。”說的是人的好惡本來相同,只是變化的途徑不同罷了。

    約束意念行為就不放縱,玩物成癖志向就會喪失。

    因此聖人引導人修養性情,控制約束人的放縱,謹慎選擇他結交的人物,節制他的偏愛。

    雖然人情事物有種種區別,內容形成也不相同,但是說到陶冶性情匡正風俗.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

    春秋末年世風輕浮多詐,仁義道德衰敗,但還藉著仁德名義來擴充自己實力,靠著忠義的旗號來建立自己的功業。

    行為符合義理,強大的敵手也會心虛氣短;一句話不合正義,卑賤的奴僕也能說出道理。

    大概是前輩聖賢遣留下風範,能夠讓人們效法追求吧。

    戰國時期仁德忠義已經衰敗,奸邪詐偽盛行成風。

    強大的憑著武力獲勝而稱雄,弱小的因為奸詐不夠而被欺辱。

    以至有人謀劃半個計策就獲萬金酬勞,提出一種主張就被賞給珠寶。

    有的徒步走來就當官掌了權,脫掉了草衣升任了卿相。

    士人花言巧語極力詭辯,因為根本的一點是能獲得私利,所以大家沒有約定卻像影子緊隨物體一樣都跟著這麼做。

    從此人們的愛好崇尚相互取代,隨著時代來回變化,那種風氣不能保留,那種弊病不能恢復。

    到漢高祖憑借武力平定天下,勇武將士大量出現,國家法令寬松隨便,禮制條文簡單松弛,大家繼承戰國四君子的遺風,人人懷有僭越君主的心思,輕視生死看重義氣,怨仇恩惠必定回報,法令在個人家中制定實施,權力落到卑賤平民手中,豪俠仗義的行為,形成當時的風氣。

    從武帝以後,崇尚儒家學說,懷揣經書身攜經典的人,到處都能大批踫見,以至出現石渠閣的紛爭論辯,流派之間的袒護攻擊,舞文弄墨的人,盛行一時。

    到王莽刻意偽裝,最終篡奪了政權,忠正仁義的人,把被任命做官當成恥辱,于是就把流浪隱居深山看作榮華,把清貧窮困生活當成富貴。

    即使國運注定重新振興,劉漠再次執掌政權,人們卻還是保持潔身自好的行為,相互仰慕學習愈演愈烈,拒官不做的節操,被當時的人們看重。

    到桓帝、靈帝年間,君主放縱貪逸社會政治混亂,國家大事交給宦官闈人,正直人士把跟宦官一同任職看成恥辱,因而平民百姓憤怒連命,隱居人士批評朝政,于是這些人名聲四處傳揚,相互標榜評論,對公卿品頭論足,對朝廷隨意褒貶,剛愎自是的風氣,從此流行開來。

    在上位的人喜好的東西在下面就會過分地流行,矯正彎曲就一定要比直還更遇一點,事情的道理是這樣的。

    像範滂、張儉這些人,清心寡欲嫉惡如仇,最後還是被看作亂黨,不正是這樣嗎?當初,桓帝做蠡吾侯的時候,跟隨甘陵人周福學習,到他登上皇位,就提拔周福擔任尚書。

    這時他的同郡人河南尹房植在當時朝廷很有聲望,甘陵老鄉就給他們編了歌謠說︰“天下的楷模是房伯武,當老師而做官的是周仲進。”兩家的賓客相互譏諷攻擊,于是各自結成朋黨,漸漸生出矛盾,從此甘陵出現南北兩派,黨人之說,從此發端。

    後來汝南太守宗資任用功曹範滂,南陽太守成也把大權交給功曹岑啞,兩郡的人又給他們編了歌諼說︰“汝南的太守是範孟博,南陽人宗資只管畫圈打鉤。

    南陽太守是岑公孝,弘農人成只坐在那里叫。”因為這些歌謠傳進太學,各位儒生三萬多人,以郭林宗、賈偉節為首,一起跟李膺、陳蕃、王暢等人相互褒獎推崇。

    太學中稱他們說︰“天下楷模是李元禮,不畏強暴有陳仲舉,天下的高才是王叔茂。”另外渤海人公族進階、扶風人魏齊卿,都敢直言評論,不避豪強。

    從公卿以下,沒有人不害怕他們的批評議論,都匆匆忙忙趕著跟他們結交。

    當時河內人張成善于看風水算命,他推算預測會天下大赦,就讓兒子去殺人。

    李膺擔任河南尹,督促拘捕了他,不久遇上大赦被免罪,李膺更加憤怒痛恨,到底審判誅殺了他。

    當初,張成利用佔卜預測的技能結交宦官,皇帝也常向他詢問佔卦。

    張成的學生牢修于是上書誣告李膺等人豢養太學儒生游子,結交各郡學生門徒,相互頻繁往來,一起結成私黨,誹謗攻擊朝廷,擾亂敗壞風俗。

    于是天子震怒,頒發詔令到各郡國,逮捕私黨人士,通告天下,讓大家一起痛斥聲討,于是逮捕李膺等人。

    他們供辭牽連到陳蹇等二百多人,有的逃跑沒被抓獲,全都懸賞通緝。

    使者四處奔走,在路上相互都能踫見。

    第二年,尚書霍請、城門校尉實武一起上表替他們求情,皇帝怒氣稍稍堿退,全部赦免他們回歸鄉里,終身禁錮不準做官。

    私黨人士姓名,仍然記錄在王府。

    從此正直人士被貶斥流放,奸邪惡人勢力興旺,天下仰慕風氣的人,于是相互標榜,提出天下知名人士,為他們取了特別稱號。

    最上等的叫“三君”,次一等的叫“八俊”,再次一籌的叫“八顧”,再次一等的叫“八及”,再次一等的叫“八廚”,就像古代的“八元”、“八凱”一樣。

    竇武、劉淑、陳蕃是“三君”,所謂君,是說他們被一世的人尊崇。

    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佑、魏朗、趙典、朱寓是“八俊”,所謂俊,是說他們是人類的精英。

    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範滂、尹勛、蔡衍、羊陟是“八顱”,所謂顧,是說他們能用道德行為引導人們。

    張儉、岑旺、劉表、陳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是“八及”,所謂及,是說他們能夠引導人們跟隨尊崇的聖賢。

    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是“八廚”,所謂廚,是說他們能用財產救人。

    另有張儉的同鄉人朱並,秉承中常侍侯覽的旨意,上書告發張儉跟同鄉二十四個人相互另起名號,一起結成私黨,圖謀危害國家。

    把張儉和檀彬、褚鳳、張肅、薛蘭、馮禧、魏玄、徐干稱為“八俊”,田林、張隱、劉表、薛郁、王訪、劉祗、宣靖、公緒恭稱為“八顧”,朱楷、田盤、耽、薛敦、宋布、唐龍、嬴咨、宣稱為“八及”,刻石結盟,共同結成私黨,張儉是頭領。

    靈帝詔令刪除上書人名後依名單逮捕張儉等人。

    大長秋曹節趁這個機會暗示主管官員奏請拘捕從前的私黨人士前任司空虞放、太僕杜密、長樂官少府李膺、司隸校尉朱寓、穎川太守巴肅、沛國相荀翌、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範滂等一百多人,全都死在牢獄之中。

    其余的人有的早死沒有趕上,有的逃亡得以免難。

    從此各個有私怨矛盾的人,趁機相互陷害,被人瞪了一眼的小怨恨,也全打入私黨案中。

    另外州郡秉承上司旨意,有些根本沒有關聯的人,也遭到這場禍害。

    那些被處死流放罷官禁錮的人,有六七百人。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極力為黨人辯護,言辭十分直率懇切。

    皇帝看了奏章大怒,立即詔令司隸、益州用囚車拘捕曹鸞,押送槐里牢獄拷打致死。

    于是又詔令州郡再檢查黨人的學生部下父子兄弟。

    凡在官位上的,都免職禁錮,範圍包括到他們的五服親屬。

    光和二年,上祿縣長和海上書說︰“禮制規定,從祖兄弟要分家單遇,他們之間骨肉情分已輕,親屬關系已速。

    而現在對黨人的禁錮包括到他們的五族,既違背了經典的條文,也違反普通的法令。”皇帝看了之後醒悟過來,對黨人士的禁錮自從祖親屬以外的,全都得到撤銷。

    中平元年,黃巾賊人起兵造反,中常侍呂強報告皇帝說︰“對黨人的禁錮已經長久,人們心情多有怨恨。

    如果長久不赦免寬恕,他們容易跟張角合謀,動亂越來越大,後悔也沒法救了。”皇帝擔心他說的情況,于是大赦私黨人士,被誅殺流放的人家全都回到家鄉。

    後來黃巾軍勢力逐漸強盛,朝廷內外分崩離析,法律條文蕩然無存。

    黨人事件從甘陵、汝南開始,到李膺、張儉兩人身上形成,天下遭到禍害二十多年,牽連到的各位人士都是天下的優秀人才。

    “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中姓名事跡都有的,一起記載在這里。

    陳蕃、竇武、王暢+劉表、度尚、郭林宗另外有傳。

    荀翌附在他祖父《荀淑傳》中。

    張邈附在《呂布傳》中。

    胡母班附在《袁紹傳》中。

    王考,字文祖,束平國壽張人,是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陳留郡平丘人,是北海相;蕃向,字嘉景,魯國人,是郎中;王璋,字伯儀,東萊郡曲城人,是少府卿,這些人地位事跡都不顯著。

    翟超,是山陽太守,事跡記載在《陳蕃傳》,他的字和籍貫都不清楚。

    朱寓,沛國人,跟杜密等人一起死在牢獄中。

    有趙典僅僅記載他的姓名而已。

    劉淑,字仲承,河閑樂成人。

    祖父劉稱,擔任司隸校尉。

    劉淑從小學習精通《五經》,于是隱居,建立精舍講學,學生常有幾百人。

    州郡以禮相請,五府連續征召,都沒有去。

    永興二年,司徒種嵩舉薦劉淑為賢良方正,他自稱有病推辭。

    桓帝听說了劉淑的盛名,急切督促州郡,讓用車把他帶病送到京師。

    劉淑不得已而前往洛陽,回答試卷成績天下第一,被任命為議郎。

    又陳說當時政治得失,預測災異的征兆,事事全都靈驗。

    又升任尚書,接受忠言提出建議,對國家政治多有補益。

    又再升任侍中、虎賁中郎將。

    上疏認為應該罷免宦官,言辭十分懇切率直,皇帝雖然不能采用,也沒有怪罪他。

    因為劉淑是皇家宗室中的賢人,特別對他加以敬重,每次遇到疑難問題,常常秘窯向他咨詢。

    靈帝登上皇位,宦官誣陷劉淑跟竇武等人勾結謀反,被關進監獄後自殺。

    李膺,宇元禮,穎川郡襄城人。

    祖父李修,安帝時擔任太尉。

    父親李益,是趙國相。

    李膺稟性孤傲清高,跟別人沒有什麼來往,只把同郡人荀淑、陳蹇當成師友。

    開始被舉薦為孝廉,被司徒胡廣征召任職,被推舉為最優人才,又升任青州刺史。

    當地郡守畏懼他的威嚴英明,大多听到風聲就棄官逃走。

    再次被征召,又調任漁陽太守,不久又調任蜀郡太守,因為母親年老,請求不去任職。

    調任護烏桓校尉。

    鮮卑屢次侵犯邊塞,李膺經常冒著**林箭雨,每次都擊敗打退他們,敵人十分害怕他。

    因為公事被免官,回到綸氏居住,教授的學生常有上千人。

    南陽人樊陵請求做他的學生,李膺推辭沒有接受。

    樊陵後來通過巴結依附宦官,官職做到太尉,被有節氣志向的人看成羞恥。

    苟爽曾經前往拜見李膺,趁機替他趕車,回來之後,高興地說︰“今天總算能給李君趕車了。”他被人敬慕到這個程度。

    永壽二年,鮮卑進犯雲中,桓帝听說了李膺的才能,就又征召他擔任度遼將軍。

    在這之前羌人侵犯到達疏勒、龜茲、多次進攻掠搶張掖、酒泉、雲中,各郡百姓多次遭到他們的禍害。

    自從李膺到達邊境,全都听到消息就驚恐歸服,原先抓走的男女,全都送回到邊塞關下。

    從此之後,李膺名聲傳揚到遠方。

    延熹二年受征詔,又調任河南尹。

    當時宛陵的大族羊元群從北海郡罷官回家,貪污罪行亂七八糟,郡府廁所里的奇巧物品,也用車裝載了帶回家。

    李膺上表想要治他的罪,羊元群賄賂了宦官,李膺被判誣告罪發配到左校服苦役。

    當初,李膺跟廷尉馮輥、大司農劉佑等同心同德,糾察懲罰奸邪得籠小人,馮輥、劉佑逭時也獲罪被判服苦役。

    司隸校尉應奉上疏為李膺等人辯解說︰從前秦國人到楚國去觀看寶物,昭奚恤把各位賢能大臣排列給他看;梁惠王夸耀他有能光照十二輛馬車的珍珠,齊威王舉出四位大臣跟他相比。

    那些忠臣武將,是國家的心髒脊梁。

    我私下看到左校中不戴鐮銬的囚犯前任廷尉馮輥、大司農劉佑、河南尹李膺等人,執行法令不屈不撓,誅殺檢舉奸邪惡臣,依據法令陳說,大家全都認為適宜。

    從前季孫行父親身違抗國君命令,趕走莒僕,相當于虞舜功績的二十分之一。

    如今李膺等人獻身治理豪強,盡力使他們獲罪,陛下既不听從明察,又錯信誣陷偽告,以致使忠臣等同于犯罪的首惡。

    從春到冬,沒有受到您的寬恕,遠近輿論,全都為此嘆息。

    執掌國政的關鍵,在于牢記臣子的功勞而不記他們的過失。

    所以武帝把韓安國從囚犯中赦免,宣帝從流亡中征召張敞。

    馮錕先前討伐蠻荊,相當于吉甫的功績。

    劉佑幾次親自督促審案,有不欺軟怕硬的節操。

    李膺揚威幽州、並州,擔任度遼將軍留有英名。

    現在三面邊境敵人蠢動,朝廷軍隊還不強大。

    《易經》說“雷雨成‘解’,君子要赦免罪過原諒罪人”。

    請求赦免李膺等人,以防不測。

    奏章上呈,全部免除他們的刑罰。

    再次升遷,又被任命為司隸校尉。

    當時張讓的弟弟張朔擔任野王縣令,貪婪殘暴沒有仁道,以至于殺死孕婦。

    听說李膺特別威嚴,畏罪逃回京城。

    于是躲到哥哥張讓家中,藏在空心柱里。

    李膺知道了他的情況,率領將官士卒砸破柱子抓住張朔,交付洛陽監獄。

    記下口供之後,立即殺了他。

    張讓向皇帝訴說冤屈,皇帝詔命李膺進宮,親自來到外廊,質問他不先請示就殺犯人的用意。

    李膺回答說︰“從前晉文公抓住衛成公回到京城,《春秋》這樣記載。

    《禮記》說公侯人家犯罪,即使國君說饒了他,執法官員也依法辦理不會听從。

    從前孑L仲尼擔任魯國司寇,七天就誅殺了少正卯。

    現在臣子到任已有十天,私下擔心會因為辦事拖拉受到指貴,卻沒想到會因為辦案迅速而獲罪。

    臣子自知有罪,死期就在眼前,特請寬限五天,待臣子徹底鏟除罪惡元凶,就回來接受烹煮刑罰,這是臣子平生的心願。”皇帝再沒話說,回頭對張讓說︰“這是你弟弟的罪遇,司隸有什麼錯誤?”就讓他出去了。

    從此各位黃門常侍全都小心謹慎大氣不敢出,休假也不敢走出宮廷。

    皇帝奇怪問他們原因,他們全都叩頭流淚說︰“害怕李校尉。

    ’這時朝廷一天天混亂,法令綱紀衰敗,李膺獨自保持高風亮節,因為有名聲而自視清高。

    文人學士受到他接待交往的,被稱作登龍門。

    到遇上黨人事件,決定拷問審查李膺等人。

    案子經過三府,太尉陳蕃拒絕審理,說︰“現在要拷問審訊的,全是天下人們贊譽的人,是為國擔憂忠于職守的大臣。

    這樣的人連他們十代子舔犯了錯都應當寬恕,難道能罪名不清就使他們被逮捕拷問嗎?”不肯跟別人一起簽名。

    皇帝更加惱怒,就把李膺等人關進黃門北寺獄。

    李膺等人口供涉及到不少宦官子弟,宦官大多害怕,就請求皇帝說按天時應當赦免囚犯,于是大赦天下。

    李膺免職回到家鄉,住在陽城山中。

    天下的士大夫都認為他道德高尚,而認為朝廷昏庸污穢。

    到了陳蕃被免去太尉職務,朝廷內外人心全都向往李膺。

    荀爽擔心他名聲太高招來禍患,想讓他放棄節操在亂世中保全自身。

    寫信給他說︰“長時間役去看望您,听不到您的諄諄教誨,登上高山逼望思念先生,真是度日如年。

    我知道先生因為正直仁義不能被當世社會容納,因而游山玩水,在陽城閑住。

    道路相近路途平坦,本當立刻前來看望,無奈疾病纏身,不能探望敬仰的先生。

    最近听說皇上震怒,撤換貶廢了國家大臣,人和鬼一同謀劃,認為天子正當貞觀二五,見大人有利。

    不料天剛要亮卻受了傷害,天要亮卻還沒亮,霓虹色彩紛亂,貶棄君子任用小人。

    現在正是天地氣數緊閉,大人被貶不用之時,明智的人看到了危險,就抽身出來遠遠躲避災害。

    雖然這樣有負眾望,暗中卻符合人們私下里希望大人保重的心願。

    想來人們會很欣慰,不感到遣憾。

    希望先生安心養神不多事,插上房門不聲張。

    听憑社會自己變化,讓他隨著時代起伏發展。”不久,桓帝逝世。

    陳蕃擔任太傅,跟大將軍竇武一起孰掌朝政,共同謀劃誅殺了那些宦官。

    因而提拔重用天下知名人士,就任命李膺擔任長樂少府。

    到陳蕃、竇武失敗時,李膺等人又被貶廢。

    後來張儉事件發生,朝廷搜捕黨人,鄰居對李膺說︰“應當逃走了。”李膺回答說︰“事奉君主不能躲避危難,犯了罪遇不能逃避刑罰,這是做臣子的節操。

    我年紀已有六十,生死是命中注定的,逃跑又能到哪里去?”于是前往詔令指定的監獄投案。

    被拷打死去,妻子兒女被流放到邊疆,學生、部下以及父親兄弟,全部被禁錮不準做官。

    當時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兒子景顧是李膺的學生,但足沒有被記錄到私黨名單上,所以沒有遭到處分。

    景毅因而激昂地說︰“我本來是說李膺賢能,送兒子去拜他為師,怎麼可以因為名單上漏記了姓名,就苟且偷安呢!”于是自己上表免官回鄉,當時人們認為他有道義。

    李膺的兒子李瓚,官做到束平相。

    當初,曹操地位低微的時候,李瓚認為他有奇異的才能,臨終的時候,對兒子李宣等人說︰“時局即將動亂了,天下的英雄沒有能超過曹操的。

    張孟卓跟我很要好,袁本初是你們母親娘家親戚,即使這樣你們也別去依附他們,一定要投靠曹操。”兒子們听從了他的教誨,在動亂的時代全都幸免于難。

    杜密,字周甫,穎川陽城人。

    為人深沉質樸,從小立有振興民俗的志向。

    被司徒胡廣征召任職,不久調任代郡太守。

    受到征召,幾次調任太山太守、北海相,對那些宦官子弟中擔任縣令長吏而有奸邪惡行的人,立即拘捕審判。

    春天出巡到高密縣,見到鄭玄擔任鄉佐,發現他有特殊的才能,就征召他到郡府中任職,接著派他前往太學。

    後來杜密離職回家,每次拜見太守縣令,常常陳說請托。

    同郡人劉勝,也從蜀郡辭官回到家鄉,關起家門掃淨道路,不跟任何人來往。

    太守王昱對杜密說︰“劉季陵是清高的人,公卿們很多人舉薦他。”杜密知道王昱是在激自己,回答說︰“劉勝身屠大夫位置,受到上賓的禮遇,但是見到好人不舉薦,听到壞事不揭發,隱瞞真情只顧自身,自己禁若寒蟬,這是有罪的人。

    現在志向正直努力行善的人我舉薦他,違背道義喪失名節的人我檢舉他,讓明府賞罰得當,美好名聲遠揚,不也是盡了萬分之一的力量嗎?”王昱感到慚愧佩服,對待杜密更加友善。

    後來桓帝征召任命杜密擔任尚書令,調任河南尹,又調任太僕。

    黨人事件發作,被免職回到家鄉,跟李膺一起獲罪,而名聲行為相近,所以當時的人也稱他們是“李杜”。

    後來太傅陳蕃輔佐國政,杜密又擔任太僕。

    第二年,因為黨人事件被征問,自殺。

    劉佑,字伯祖,中山安國入。

    安國後來劃分出去歸屬博陵。

    劉佑最初被舉薦為孝廉,任命做尚書侍郎,熟悉朝廷掌故慣例,撰寫文書精明干練,每次遇到奏議,回答問題沒有阻礙,受到同事們的傾心佩服。

    擔任任城縣令,被兗州推舉為特別優秀人才,調任揚州刺史。

    適時會稽太守梁曼,是大將軍梁冀的堂弟。

    劉佑舉報他的罪行,梁曼獲罪被征召處罰。

    又調劉佑擔任河東太守。

    當時他屬下的縣令長吏大多是宦官子弟,百姓把他們看作災患。

    劉佑到任後,罷黜那些強橫官吏,審理糾正冤案,政績成為三河的榜樣。

    再次升遷,延熹四年,擔任尚書令,又出京擔任河南尹,調任司隸校尉。

    當時權貴子弟從各州郡罷官回到京城的人,走到他轄區的邊界,就都改換車馬儀仗,隱藏財寶,他的威名在朝廷流傳。

    擔任宗正,幾次調動擔任大司農。

    當時中常侍甦康、管霸在宮內主持事務,于是霸佔天下的良田美地、山林湖澤。

    百姓窮困,州郡官員不敢出聲。

    劉佑發文到所在地,按照等級全部沒收。

    桓帝大怒,裁定劉佑到左校服勞役。

    後來遇到赦免出左校,又做過三卿,都以有病辭職,請求離職回歸鄉里。

    詔命擔任中散大夫,于是關門斷絕與人來往。

    每當三公位置空缺,朝廷都有意讓劉佑出任,因為有人誣陷詆毀而役能被啟用。

    延篤寫信給他說︰“從前太伯三次辭議君位,人們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來稱贊他。

    延陵清高讓位,華夏景仰他的風範。

    先生有蘧氏懷才不露的風度,有寧子大智若愚的韜略,洞察微妙變化,智謀高深而不顯露,不看日月星的運行,沒有功夫顧及天下的事,多麼崇高啊!”鑾帝初年,陳蕃輔佐朝政,任命劉佑擔任河南尹。

    到陳蕃敗亡,劉佑被罷黜回鄉,死在家中。

    第二年,大舉誅殺黨人,他有幸沒遇上這場災禍。

    魏朗,字少英,會稽上虞人。

    年輕時擔任縣吏,他哥哥被鄉中人殺害,魏朗在縣裹大白天持刀報仇,于是逃亡到陳國。

    跟隨博士合仲信學習《春秋圖緯》,又前往太學學習《五經》,京城學者李膺的門徒爭著跟他來往。

    開始被征召到司徒府任職,又調任彭城縣令。

    當時宦官子弟擔任各國相的,大多橫行不法,魏朗對他們不斷上爵舉報揭發,受皇上寵愛的臣子們對他氣忿痛恨,想要陷害他。

    正趕上九真賊人起兵造反,于是就一同推薦魏朗擔任九真都尉。

    魏朗到任後,獎賞激勵官兵,征討打敗賊人,斬首兩千。

    桓帝贊美他的功勞,征召任命他做議郎。

    不久,升任尚書。

    他多次陳說應當采取的政策,對國家政治很有幫助。

    出京擔任河內太守,政績被稱為三河的表率。

    尚書令陳蕃舉薦說魏朗公平忠貞坦率正直,適合做中樞要官,又征召他做尚書,趕上彼人說是私黨,免官回家。

    魏朗性情矜持嚴肅,關門在家修整法度,家中人看不到他有衣冠不整的時候。

    後來竇武等人被誅殺,魏朗因為是私黨被緊急召回,走到牛渚,自殺。

    撰有幾篇著作,叫做《魏子》。

    夏馥,字子治,陳留圉縣人。

    年輕時是書生,言行質樸正直。

    同縣人高氏、蔡氏都是富豪大戶,一郡人都害怕而事奉他們,只宥夏馥跟他們是鄰居卻不來往,因此被富豪大族仇恨。

    桓帝初年,被舉薦為直言人士,沒有任職。

    夏馥雖然跟當時的官場沒有來往,但是因為名聲很大被宦官忌怕,于是跟範滂、張儉等人-起被誣陷,詔書下達各州邯,把他作為黨人首領通緝捉拿。

    到張儉等人逃亡的時候,他們躲藏路過的地方的人,全都遭到拘捕拷問,口供牽連到的人,遍布天下。

    夏馥于是跺腳嘆息說︰“罪孽是自己造下的,卻平白無故地連累善良人士,一個人逃亡,給成千上萬人家帶來災禍,這樣活著為了什麼!”于是自己剪去須發改變形貌,躲進林慮山中,隱姓埋名,做一名燒窖工。

    自己燒窖添炭勞作,形貌憔悴枯槁,過了雨三年,沒有人知道。

    後來他的弟弟夏靜,乘坐車馬,攜帶綢緞,在涅陽街市上追尋夏馥。

    遇到了夏馥卻不認識他,听到他說話的聲音,發現是他,給他下拜。

    夏馥躲避不跟他說話,夏靜追在他後面來到旅館,兩人一起住宿。

    半夜里夏馥秘密地叫夏靜說︰“我因為堅持道義痛恨邪惡,所以被權貴宦官們陷害。

    只想爭取苟且活著,來保全性命,弟弟你為什麼要帶著財物來尋找我呢,這是拿災禍來追趕我呀。”第二天一早,分手離開。

    黨禍禁令還沒解除就去世了。

    宗慈,字孝初,南陽安眾人。

    被舉薦為孝廉,多次到公府任職,因為有道被征召,沒有任職。

    後來擔任修武縣令。

    當時太守是權貴豪門出身,大量索取賄賂,宗慈于是離職而去。

    被征召任命做議郎,沒到任上,在路上發病死去。

    南陽所有人士都尊重他的道義言行。

    巴肅,字恭祖,勃海高城人。

    最初破舉薦為孝廉,後來做過慎縣縣令、貝丘縣長,都因為郡府太守不是正派官員,稱病辭職離去。

    被公府征召任職,不久升任議郎。

    跟竇武、陳蕃等人一起謀劃誅殺宦官,竇武等人被殺害,巴肅也被判為黨人遭到禁錮。

    中常侍曹節後來听說巴肅參與了密謀,要逮捕他。

    巴肅自己坐車前往縣府投案。

    縣令看到巴肅到來,走進里屋解下官印綬帶要跟他一起逃走。

    巴肅說︰“作為一個臣子,有了謀劃不敢隱瞞,有了罪遇不能逃避刑罰。

    已經不能隱瞞謀劃了,又還敢逃避刑罰嗎?”于是被殺害。

    刺史賈琮立碑刻文來紀念他。

    範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

    年輕時正直清高有氣節,受到州中鄉親的欽佩,被舉薦為孝廉、光祿四行。

    當時冀州閘饑荒,強盜賊人到處起兵,于是護範滂擔任清詔使,巡 考察民情。

    範滂登上座車挽起韁繩,慷慨激昂顯示出要澄清天下的志向。

    等他到達州界,郡守縣令們知道自己貪髒枉法,听到他來的消息就拋下官印綬帶逃走。

    範滂每次舉報上奏,沒有一次不壓住駁倒眾人的議論。

    調任光祿勛主事。

    當時陳蕃是光祿勛,範滂拿著笏板前往陳蕃門下,陳蕃沒有留他,範謗心懷怨恨,扔下笏板棄官出走。

    郭林宗听到後責備陳蕃說︰“像範孟博這樣的人,難道應該用一般的禮儀要求對待他嗎?現在造成了他為人清高辭官不做的名聲,難道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來不好的評論嗎?”陳蕃這認錯。

    範滂又被太尉黃瓊征召任職。

    後來朝廷詔令三府官員舉報民情傳言,範滂檢舉刺史、二千石等權貴豪門人物二十多人。

    尚書指責範滂彈劾的人太多,懷疑他有私心。

    範滂回答說︰“臣子舉報的,如果不是污穢奸邪殘暴,深深禍害人民的人,難道會讓他們的姓名涂寫到簡札上嗎!最近趕上時間倉促,所以先舉報急需懲辦的,那些沒有審查清楚的,還要進一步考查核實。

    臣子听說農民除掉雜草,莊稼一定茂盛;忠臣鏟除奸人,仁義正道能清平。

    要是臣子說的有不合事實的,甘願接受嚴刑處死。”官員不能再質問他。

    範滂看到當時世道艱險,知道自己理想不能實現,于是遞上奏章就離去了。

    太守宗資先前听說過範滂的名聲,聘請他到郡府中擔任功曹,把政治事務交給他處理。

    範滂在職期間,嚴厲整治邪惡。

    對那些行為違背孝悌道義,不依仁義辦事的人,全都清掃出去撤職驅逐,不跟他們一起共事。

    特別舉薦有突出節操的人,把他們從社會底層選拔出來。

    範滂的外甥西平人李頌,是公侯家族後代,但是被鄉星百姓唾棄。

    中常侍唐衡把李頌托付推薦給宗資,宗資任命他做官。

    範滂認為李頌不是做官的材料,壓下任命不征召他。

    宗資把怒氣發到別人頭上,鞭打書佐朱零。

    朱零昂首說︰“範滂清明裁決,還要用快J1除去腐朽。

    今天我寧肯受到鞭打死去,範滂的裁決不能違背!”宗資這罷休。

    郡中中層官員以下,沒有一個人不怨恨他,于是把範滂任用的人稱為“範黨”。

    後來牢修誣陷指控結黨,範滂獲罪被關進黃門北寺獄。

    獄中看守對他說︰“凡是獲罪被關押的人都要祭祀皋陶。”範滂說︰“皋陶是聖賢,是古代的正直大臣。

    他知道範滂沒有罪過,就會向天帝訴說申辯。

    如果自己真有罪,祭祀他又有什麼用處!”囚犯們從此也都不再祭祀。

    獄中官吏準備拷打囚犯,範滂因為關在一起的囚犯大多生病了,于是請求讓他先受刑,就跟同郡人袁忠一起爭著去挨毒打。

    桓帝派中常侍王甫依次審訊囚犯。

    範滂等人全都頸、手、腳戴枷鎖,布袋蒙住腦袋,排列在台階底下。

    其它的人在前面受審,有的回答有的不吭聲,範滂、袁忠從後面超越次序往前面擠。

    王甫責問說︰“你們身為君主的臣子,不想著精忠報國,而在一起結成私黨,自己相互褒獎推舉,評論朝廷政治,憑空捏造事端,所有陰謀勾當,都是想干什麼?全部從實招來,不準有絲毫隱瞞。”範滂回答說︰“臣子听說孔仲尼說遇,‘看到好的行為立刻學習都像來不及,看到壞的行為就像手伸到開水里似的要馬上躲避’。

    我們是想讓好的匯到一起更清明,壞的也全到一塊去壞得更臭,認為君王朝廷希望听到我們這樣做,設料到卻被認為是在結黨。”王甫說︰“你們相互提拔推舉,像牙齒嘴唇一樣連成一體,有跟你們意見不合的人,看到了就排斥他們,這又是想干什麼?”範滂于是慷慨激昂仰天長嘆說︰“古代的人遵循善道,能為自己求得更多幸福;今天的人遵循善道,卻使自身陷進死罪。

    在我死去之後,希望把我埋在首陽山邊,我對上不負皇天,對下不負伯夷、叔齊。”王甫哀傷她被他的言辭感動變色。

    于是這些囚犯全都被解除枷鎖。

    範滂後來審判結束被釋放,往南回歸家鄉。

    從京城開始動身的時候,汝南、南陽的士大夫來迎接他的車子有幾千輛。

    跟他一起被關押的同鄉人殷陶、黃穆,也被釋放一起回鄉,他倆一起在範滂身邊侍奉守衛,替他接待賓客。

    範滂回過頭對殷陶等人說︰“現在你們跟隨我,這是加重我的災禍。”于是悄悄返回鄉里。

    當初,範滂等人被關進監獄,尚書霍謂曾替他們辯護。

    到他們得到釋放,來到京城,前去看望霍請但不向他道謝。

    有人指責範滂,他回答說︰“從前叔向獲罪,祁奚救了他,役听說羊舌有什麼謝恩的話,也役听說祁老有什麼自夸的表現。”最後也沒說什麼。

    建寧二年,又大舉誅殺黨人,頒下詔令緊急拘捕範滂等人。

    督郵昊導來到縣中,懷抱詔書,關閉驛館,趴在床上哭泣。

    範滂听說了,說︰“一定是為我的緣故。”立即自己前往監獄投案。

    縣令郭揖大吃一驚,出來解下官印綬帶,拉著範滂要一起逃亡。

    說︰“天下大著呢,先生焉什麼來到這里?”範滂說︰“範滂死了災禍就會停止,哪里敢用自己的罪來連累您,又讓老母親流離失所呢!”他母親前來跟他訣別。

    範滂對母親說︰“仲博孝敬老人,能夠供養母親,範滂跟隨龍舒君命歸黃泉,我們生死存亡各得其所。

    希望母親大人忘掉不能忍受分離的深情,不再增加傷感悲哀。”他母親說︰“你現在能夠跟李膺、杜密齊名,死了又有什麼遺憾!已經有了好名聲,又還想要有長壽,能兩樣都得到嗎?”範滂跪下接受母親教誨,叩頭兩次跟母親告別。

    回過頭對他兒子說︰“我想讓你作惡,但惡事不應該做;想要讓你行善,但我就是不作惡的下場。”道路上的行人听到了,沒有人不流淚。

    死時年僅三十三歲。

    論曰︰李膺從污穢險惡的境遇中振奮挺起,樹立正義形成風氣來鼓動流行的世俗,激發清白行為來羞辱權貴,崇尚廉潔操守來震動權貴,讓天下人士振奮感慨,形成潮流來追睫他,即使被關押坐牢家族受到牽連獲罪也不顧,以至于兒子伏罪被處死而母親還焉他的忠義感到歡欣。

    悲壯啊!孔子說︰“道義要被廢棄了吧?這是命啊!”尹勛,字伯元,河南鞏縣人。

    家族世代做官,伯父尹睦擔任司徒,哥哥尹頌擔任太尉,家族中有很多身處顯貴地位的人,而尹勛偏能保持清廉的節操,不因為自己的地位權勢而覺得高人一等。

    州郡官府接連征召他,舉薦他為孝廉,三次擔任邯郫縣令,主持政務有特別突出的事跡。

    後來被舉薦為政績優異,五次升遷至尚書令。

    桓帝誅殺大將軍梁冀,尹勛曾參與重要謀劃,被封為都鄉侯。

    升任汝南太守。

    曾上書為範滂、袁忠等黨人解釋開脫。

    不久被任命為將作大匠,轉任大司農。

    受竇武等事件牽連,獲罪在牢中自殺。

    蔡衍,字孟喜,汝南項城人。

    年輕時精通經典為人講授,用禮儀謙讓教化鄉里。

    鄉里有爭斗訴訟的,都到蔡衍那兒來決斷,蔡衍評判處理的,都說沒有冤枉。

    被舉薦為孝廉,過後升任冀州刺史。

    中常侍具瑗托他弟弟具恭推舉茂才,蔡衍沒有接受,還拘捕處理了送禮物書信的人。

    又上奏舉報河閑相曹鼎收取千萬贓物的罪行。

    曹鼎,是中常侍曹騰的弟弟。

    曹騰讓大將軍梁冀寫信求情,蔡衍沒有回答,曹鼎最終被判罪輸作左校。

    于是征召蔡衍擔任議郎、符節令。

    梁冀听說蔡衍賢能,提出想跟他相見,蔡衍推說有病不去,梁冀恨他。

    當時南陽太守成等因為拘捕處理宦官拷問廷尉,蔡衍跟議郎劉瑜上表救援,言辭十分痛切嚴厲,獲罪免官回家,閉門不出。

    靈帝即位,重新任命他為議郎,正逢他病死了。

    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人。

    家族世代做官。

    羊陟年輕時為人清正有學問品行,被舉薦為孝廉,征召到太尉李固府,考中高第,擔任侍御史。

    趕上李固被殺,羊陟因為是李固舊部下被禁錮多年。

    再次考中高第,幾次升遷擔任了冀州刺史。

    上奏處理貪污腐敗,所到之處一片肅然。

    又多次升遷擔任虎賁中郎將、城門校尉,三次升任尚書令。

    當時大尉張顥、司徒樊陵、大鴻臚郭防、太僕曹陵、大司農馮方全都跟宦官聯姻結黨營私,公開行賄受賄,羊陟奏請全部罷免他們,役被采納。

    因為前太尉劉寵、司隸校尉許冰、幽州刺史楊熙、涼州刺史劉恭、益州刺史龐艾等人清廉奉公,羊陟舉薦晉升他們。

    皇上嘉獎他,任命羊陟為河南尹。

    他計算日子拿俸薪-,經常吃干飯蔬菜,禁制豪族,京師人都怕他。

    遇上黨鋼禍起,被免官禁錮,在家中死去。

    張儉,字符節,山陽高平人,是趙王張耳的後代。

    父親張成,做過江夏太守。

    張儉當初被舉薦焉茂才,因為刺史不是稱職的人,他稱病沒有任職。

    延熹八年,太守翟超奏請他擔任束部督郵。

    當時中常侍侯覽家在防束,殘害百姓,行為不軌。

    張儉檢舉揭露侯覽及他母親的罪惡,奏請誅殺他們。

    侯覽截留章表,完全不讓上奏,從此結下怨仇。

    他的同鄉朱並,秉性邪惡,被張儉蔑視,也懷有怨恨,就上書告發張儉與同郡的二十四人結黨,于是朝廷發令搜捕。

    張儉僥幸得以逃命,被逼暗中潛逃,見到人家去投宿,沒有一家不尊重他的名聲品行,全都冒著家破人亡的危險來接待他。

    後來他輾轉流亡到束萊,住到李篤家。

    外黃令毛欽領兵來到李篤家門,李篤拉過毛欽對他說︰“張儉聞名天下,逃亡不是他的罪過。

    就算張儉可以抓到,難道忍心逮捕他嗎?”毛欽于是起身拍著李篤說︰“蘧伯玉把獨自一人做君子看成恥辱,您怎麼能自己把仁義全佔了?”李篤說︰“即使我是追求仁義,您今天也佔有一半了。”毛欽嘆息著離去了。

    李篤就這樣送張儉出塞,張儉因此得以免難。

    他經過的地方,被誅殺的數以十計,家族親戚全被殺死,郡縣也因此遭到破壞。

    中平元年,黨人事件完結,回到家鄉。

    大將軍、三公卿都征召他,又被舉薦為敦樸,用公車特別征召,在家中就被任為少府,他全都沒有應召任職。

    獻帝初年,百姓受剄饑荒,張儉家資產日子還過得去,他就拿出全部財產,跟鄉親鄰里共同享用,依靠他而存活下來的人數以百計。

    建安初年,征召他任衛尉,他不得已去任職。

    張儉看到曹氏朝代的征兆已經出現,就閉門停車,不過問政事。

    一年多後死在許下。

    終年八十四歲。

    論曰︰從前魏齊逃命,虞卿為救他解去了自己的官印;季布逃亡,朱家寧願獲罪也要救他。

    而張儉被當時的君王惱恨,顛沛流離逃命,天下听到這消息的,沒有一個不憐惜他的壯志,爭著做接待他的人。

    以至于拋棄城池放棄官爵、家族遭害自身被殺,大概有幾十上百處,難道不是很賢德嗎?可是張儉以區區一雙手,卻想獨自堵住長江黃河,終于導致過分指責別人的禍亂,足見他不自量力。

    岑啞,字公孝,南陽棘陽人。

    父親岑豫,曾任南郡太守,因為貪婪殘暴被誅殺。

    岑佷年輕還沒出名時,前去看望同郡的宗慈,宗慈當時正因為有道義而受到征召,賓客滿門,認為岑睡不是好人家的孩子,不肯見他。

    岑睡留在宗慈家門下好幾天,到晚上被引進。

    親慈跟他交談,認為他非常奇特,就帶他一起到洛陽,于是前往太學學習。

    岑佷有很高的才能,郭林宗、朱公叔等人都跟他是朋友,李膺、王暢稱他有治國才能,雖身在鄉里,慨然有匡正天下的志向。

    太守弘農成上任,想要顯示威嚴,听到岑睡的大名聲,請他擔任功曹,又讓張牧擔任中賊曹吏。

    成信任岑匪、張牧,讓他們揚善懲惡,肅清朝府。

    宛有個叫張泛的富商,是桓帝美人的外親,善于雕刻玩物,很送了一些玩物賄賂宦官,因此也得到顯赫的權位,憑著他的技藝,仗勢橫行。

    岑睡和張牧建議成拘捕張泛等人,過後遇上大赦,岑佷到底還是誅殺了張泛,並拘捕了他的家族賓客,殺了二百多人,然後上報。

    于是中常侍侯覽讓張泛妻子上書申訴她的冤屈。

    皇帝十分震怒,征召拘捕成,成被投進監獄死去。

    岑睡和張牧逃亡藏匿到齊魯之間。

    踫上大赦出來。

    後來州郡考察舉薦,三府爭著征召他,全都役去。

    到李膺、杜密被誅殺,于是再次逃亡,在江夏山中去世。

    陳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

    祖父陳珍,曾任司隸校尉。

    陳翔年輕時就很出名,善于結交朋友。

    被考察舉薦為孝廉,太尉周景征召他舉薦考中高第,任命為侍御史。

    當時趕上元旦朝賀,大將軍梁冀衣冠不整,陳翔上奏說梁冀倚仗權貴不敬重朝廷,請求拘捕他治罪,當時人認為陳翔奇特。

    改任定襄太守,征召擔任議郎,調任揚州刺史。

    上奏舉報豫章太守王永勾結宦官,昊郡太守徐參任職貪污,全都征召交給廷尉治罪。

    徐參,是中常侍璜的弟弟。

    從此陳翔威名大震。

    又被征召擔任議郎,補任御史中丞。

    受私黨事件牽連被捕到黃門北寺獄中拷問,因為沒有證據而被免罪,死在家里。

    孔昱,字符世,魯國魯人。

    七世祖孔霸,成帝時做過九卿,被封成侯。

    從孔霸到孔昱,爵位世代相承,其中做遇卿相牧守的五十三人,封侯的七人。

    孔昱從小學習家學《尚書》,大將軍梁冀征召他,他沒應征。

    太尉舉薦方正,他的策問不合時宜,就借口生病辭去。

    後來遭遇黨人事件受到禁錮。

    靈帝即位,用公交車征召他擔任議郎,補為洛陽令,因為要為老師守喪放棄官職,死在家里。

    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

    年輕時在太學學習,跟郭林宗友善。

    被舉薦為孝廉,多次升遷任穎陰令,有賢能的政績。

    調任太山太守。

    郡內的豪門大族很多人不守法,苑康到任後,奮起凶猛的權威,施行嚴厲的法令,沒有一個敢再犯法的人。

    以前搶奪的別人的田地住宅,全都立刻歸還。

    這時山陽張儉殺了常侍候覽的母親,立案追捕他的家族成員和賓客,其中有逃出躲藏到太山境內的。

    苑康以前常痛恨宦官,因此把這些人全部拘捕,沒有一個人逃脫。

    侯覽十分恨他,就誣陷苑康跟充州刺史第五種以及都尉壺嘉欺騙皇上說降服了賊人,征召苑康到廷尉審訊,判堿死罪一等,流放到日南。

    穎陰人以及太山羊陟等到京城為他申辯,被從寬處理返回本郡,死在家里。

    檀敷,字文有,山陽瑕丘人。

    年輕時是儒生,家境困苦而甘于清貧,不接受鄰里的施舍恩惠。

    被舉薦為孝廉,被公府接連征召,都沒有應人。

    桓帝時,博士征召,沒有應征。

    靈帝即位,太尉黃瓊舉薦方正,他的答卷符合時宜,多次升遷擔任議郎,補任蒙縣令。

    因為郡守不是好人,棄官離去。

    家中沒有產業,子孫合穿衣服出門。

    八十歲時,死在家里。

    劉儒,字叔林,束郡陽平人。

    郭林宗曾說劉儒不善言辭但心中聰慧,有美玉一樣的內秀。

    考察孝廉,考中高第,三次升遷擔任侍中。

    桓帝時,多次出現災禍異常現象,朝廷下策廣泛征求正直意見。

    劉儒上呈密封奏書十條,極言得失,言辭很忠誠懇切,皇上役能采納。

    被放出京城擔任任城相。

    不久,征召擔任議郎。

    遇上竇武事件,被投進監獄,自殺。

    賈彪,字偉節,穎川定陵人。

    年輕時到京城游學,志向氣節慷慨,跟同郡的苟爽同樣有名。

    開始在州郡任職,被舉薦為孝廉,補任新息縣長。

    當時百姓貧困,大多不養孩子,賈彪為此制定嚴厲的法令,不養孩子的跟殺人同罪。

    城南有盜賊打劫殺人,城北有婦女殺自己的孩子,賈彪出發前往發案地點。

    手下官員準備往城南走,賈彪大怒說︰“盜賊殺人,這是常理;母親孩子骨肉相互殘殺,違背天理人道!”于是驅車向城北去,審查殺孩子婦女的罪行。

    城南的盜賊听說此事,也把自己綁了前來自首。

    幾年之間,百姓養孩子的數以干計,全都說︰“這是賈父讓養的。”生了男孩就叫“賈子”,生了女孩就叫“賈女”。

    延熹九年,黨人事件發作,太尉陳蕃為之申辯而不能成功,朝廷官員寒心,沒有人敢再說。

    賈彪對志同道合的人說︰“我不到西方去,大禍不會停。”于是前住洛陽,說服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霍請,竇武等人為黨人申辯,桓帝因此大赦黨人。

    李膺被放出,說︰“我能免此難,依靠的是賈生的謀劃。”在這之前,岑佷因黨人事件逃亡,親友大多幫他隱藏,只有賈彪閉門不接納他,當時的人都怨恨賈彪。

    賈彪說︰“《左傳》說︰‘觀察時勢采取行動,不連累後人。

    ’公孝因為要挾君主導致禍患,自己造成他的禍難,我恨不能拿起戈來打他,反而還能容納隱藏他嗎?”到這時人們全都佩服他評判的公正。

    由于黨人事件被禁錮,死在家里。

    當初,賈彪兄弟三人,全都有名,而賈彪名聲最大,所以天下人稱道︰“賈家有三虎,偉節最勇猛。”何頤,字伯求,南D襄鄉人。

    年輕時到洛陽游學,何頤雖然是晚輩學生,郭林宗、賈偉節等人卻跟他友善,他在太學很出名。

    他的朋友虞偉高有父仇役報,卻病重將死,何頤前去看他,虞偉高哭著把這事告訴了何願。

    何顓被他的孝心感動,替他報了仇,把仇人的頭送到虞偉高墓上祭奠。

    到陳蕃、李膺失敗時,何顛因為跟陳蕃、李膺友善,就被宦官陷害,于是改名換姓,逃亡藏匿到汝南一帶。

    所到之處全都與豪杰相親近,在劑豫一帶很有聲譽。

    袁紹仰慕他,私下跟他來往,兩人結為相互推崇的朋友。

    適時私黨事件發作,天下賢士大多遭遇這場災難,何願常偷偷潛進洛陽,跟袁紹一起商議計謀。

    對那些窮困走投無路的人,為他們求情援救,來解除他們的憂患。

    有被追捕的人,就盡量想方設法,使他們能逃脫藏匿,靠他而保全生命免于禍難的人很多。

    到私黨事件禁錮解除時,何頤被征召到司空府。

    每次三府一起議,沒有不推舉何頤為長的。

    多次升遷。

    到董卓掌權時,逼何顓做長史,何願推說有病沒有答應,于是跟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一起謀劃對付董卓。

    趕上荀爽去世,何頤因為別的事被董卓拘捕,憂憤而死。

    當初,何願見到曹操,感嘆說︰“漢家要是滅亡,安定天下的一定是這個人。”曹操因此欣賞他。

    曾經說過︰“穎川荀或,有輔佐君王昀才干。”到荀或擔任尚書令,就派人到西方接回叔父荀爽的尸骨,把何顓尸骨也一起接回,安葬在荀爽墓旁。

    贊曰︰渭水因涇水濁顯得清,玉在小石頭中顯出它的品質。

    物體品性本來就有區別,好惡也都能表現出來。

    香花臭草不能並存,善惡爭斗此長彼消。

    只是遺憾那芳香油膏,為了照明而自我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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