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回 摩訶薩先自歸宗 迦摩阿後來復命

類別︰集部 作者︰羅懋登(明) 書名︰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

    詩曰︰

    四月八日日遲遲,雨後燻風拂面吹。

    魚躍亂隨新長水,鳥啼爭佔最高枝。

    紗廚冰簟難成夢,羽扇綸巾漸及時。

    淨梵中天今日誕,好將檀越拜階墀。

    卻說碧峰長老任他們道 “何事削發留須”,他只是還他一個不答應。口兒里須然不答應,他心兒里卻自有個歸除。且喜的這一日就是四月初八日浴佛之辰,“碧峰會”上听講的堆山塞海,席地幕天。好個碧峰長老,心里想道︰“今日中間,若不把這個削發留須的因果剖破了,如入寶山空手回。”你看他起先時,端正在碧峰會蓮花寶座之上,頃刻里金光起處,早已不見了個碧峰長老。眾弟子們只是個磕頭禮拜,都說道︰“老爺的法門經典,正講在玄妙之處,弟子四眾人等,實指望拔離了苦海,永不蹉地獄之門。今日圓滿,尚且未修,怎麼就起身而去?伏乞老爺返旆回輪。”禱告未了,只听得走路的都說道︰“六和塔上一個老爺,金光萬道,好現化人也。”眾弟子聞知碧峰老爺在六和塔上,只是虔誠禮拜,念佛懇求。碧峰長老心里想道︰“這回卻好點破他們了。”金光一起,翻身又在碧峰會上寶蓮禪座中間,端端正正的坐了。四眾人等齊聲上啟道︰“老爺何事見棄眾生?”碧峰長老道︰“我見你眾生們班次混亂,污我的眼楮,故此到那塔上去亮一亮這個眼珠兒。”四眾人等又齊聲上啟道︰“望乞老爺指教,哪些兒班次混亂?”碧峰長老道︰“你眾生們有有須的,有沒須的,有須多的,有須少的,都站在那一坨兒,怎麼不是混亂?”四眾人等又齊聲上啟道︰“望乞老爺指教,怎的樣幾分班?”碧峰長老道︰“有須的站一邊,無須的站一邊。”好個四眾人等,即時間分作左右兩班︰有須的居左,無須的居右。碧峰長老又說道︰“須多的站一邊,須少的站一邊。”四眾人等,即時間又分作上下兩班︰須多的居上,須少的居下。碧峰長老道︰“分得齊不齊?”四眾人等齊聲道︰“班齊。”

    碧峰長老弄了一個神通,問聲道︰“那丹墀里左側站的甚麼人?”四眾人等起頭看時,果真丹墀里左側站著一位聖賢,身長十尺,面似抹朱,鳳眼蠶眉,美髯絳幘。碧峰長老道︰“你甚麼聖賢?”那聖賢道︰“手擎三國,腳踏五湖,人人道我,美髯丈夫。”碧峰長老道︰“既是美髯公,請回罷。”劃喇一聲響,早已不見了這位聖賢。碧峰長老又問道︰“那丹墀里右側又站著甚麼人?”四眾人等起頭看時,又只見丹墀里右側也站著一位聖賢,身長十尺,面似靛青,環眼劍眉,虯髯絳幘。碧峰長老問道︰“你是甚麼聖賢?”那聖賢道︰“不提漢末,只說唐初,人人認我,虯髯丈夫。”碧峰長老道︰“既是虯髯公,請回罷。”也劃喇一聲響,就不見了這位聖賢。

    四眾人等站在班上,齊聲道︰“阿彌陀佛,無量功德。”碧峰長老道︰“不是阿彌陀佛,一個是美髯丈夫,一個是虯髯丈夫。爾眾生哪個像丈夫?”四眾人等齊聲上啟道︰“左班有須的像丈夫,右班無須的便不像丈夫。上班須多的像丈夫,下班須少的便不像丈夫。”碧峰長老得了眾生這句話便起,一手捻著自己的須,一手指定了眾生,問聲道︰“我的這須,可也像丈夫麼?”四眾人等如夢初醒,如醉初醒,齊聲道︰“弟子們今番卻解脫了,老爺是‘留須表丈夫’。”只這句話,雖則是個五字偶聯,傳之萬古千秋,都解得碧峰長老削發除煩惱,留須表丈夫。有詩為證。詩曰︰

    名山閱萬古,明月來幾時?

    顧游屬中秋,萬里雲霧披。

    心閑境亦靜,月滿山不移。

    況茲飛來峰,秀削清漣漪。

    下有碧峰會,颯颯仙風吹。

    主者碧峰老,昆玉不磷緇。

    茲山暫寄逸,所至琴且詩。

    削發除煩惱,躋彼仙翁毗。

    留須表丈夫,怡然大雅姿。

    雲駢與風馭,來往誰可知?

    但聞山桂香,繽紛落殘卮。

    愧我羈軒冕,妄意皋與夔。

    那知涉幻境,百歲黍一炊。

    風波世上險,日月壺中遲。

    何如歸此山,相從為解頤。

    朝霞且沆瀣,火齊兼交梨。

    晨夕當供給,足以慰渴饑。

    此事未易談,聳耳听者誰?

    洗盞酹山靈,吾誓不爾欺。

    天空萬籟起,為奏塤與篪。

    卻說碧峰長老剖破了這個留須表丈夫的啞謎兒,莫說是四眾人等念聲阿彌陀佛,就是毗沙門子、三藐三佛陀,也念聲阿彌陀佛;就是弗把提、泥犁陀,也念聲阿彌陀佛;就是優婆塞、優婆夷,也念聲阿彌陀佛;就是陀羅尼、諸檀越,也念聲阿彌陀佛;就是僧綱、僧紀、茶頭、飯頭、菜頭、火頭、淨頭,一個個的念聲阿彌陀佛。碧峰長老照舊個登台說法,四眾弟子們照舊個听講皈依。

    卻不知鳥飛兔走,寒往暑來,人人道講經的講到妙處,好做圓滿哩;個個道听經的听到妙處,好做圓滿哩。哪曉得“佛門無了又無休,刻刻時時上水舟”。怎見得“刻刻時時上水舟”?卻說四眾人等弟子,要做圓滿,便就有個弄神通、闡法力的那謨來了。只見碧峰長老坐在上面,那些四眾弟子列在左右上下四班。每日家這些弟子進門時,剛剛的坐下,一個人懷兒里一匹三汗絹,或是一匹四汗絹;傍晚出門時,一個個又不見了這一匹絹。因此上街坊上嘈嘈雜雜,都說道碧峰會上听經的失了絹。正是“尊前說話全無準,路上行人口似飛”,一下子講到了碧峰長老的耳朵里面去了。碧峰長老心里想道︰“听經的失了絹,這絹從何而來?從何而失?中間一定有個緣故。待我明日與他處分。”到了明日天明之時,只見四眾弟子一個個的魚貫而來。剛剛坐下,分了左班、右班、上班、下班。長老微開善口,講了幾句經,說了幾句典,問聲道︰“爾眾生懷袖里可有甚麼沒有?”那些四眾人等听知長老問道,連忙的把個懷袖兒里揣一揣來,還是昨日的那匹絹,齊聲答應道︰“弟子們懷袖里一個人一匹絹。”長老道︰“果是一匹絹麼?”四眾人等齊聲道︰“果是一個人一匹絹。”長老道︰“你們都交到我這里來。”這些弟子們一個人交了一匹絹。長老道︰“你們還坐定了。”這些四眾弟子們仍舊的分了四班。長老又講了幾句經,說了幾句典。長老道︰“這是甚麼時候?”左班領班的弟子,就是那個遲再。遲再立起身來,走到時辰牌下一看,已自是午末未初,轉身回復長老道︰“此時已是午末未初。”長老道︰“既是午末未初,爾眾生趁早散罷。”長老說一聲散,眾弟子們起得一個身,長老面前那些絹卻又不見了。長老道︰“你們且慢去,待我來一個個的驗下過。”好個長老,高張慧眼,上元神,一站站在門首,把這些弟子們排頭兒數過,唱名而去。一數數到一個弟子,原是個出家人︰

    幾載棲雲祗樹林,瑯瑯清梵發余音。

    三乘悟徹玄機妙,萬法通明覺海深。

    玉麈揮時龍虎伏,寶花飄處鬼神欽。

    紅爐一點鵝毛雪,消卻塵襟萬慮心。

    碧峰長老看見這個弟子有些仙風,有些骨氣,心里自忖道︰“端的就是這個陀羅賣弄也!”狠著的喝上一聲,正是︰

    巫峽中霄動,滄江二月雷。

    龍蛇不成蟄,天地劃爭回。

    那個弟子看見這個長老來得凶哩,掣身便走。這個長老看見那個弟子去得緊哩,金光一聳,颼地里趕將來。那個弟子卻不是走,卻是會飛。這個長老又不是會飛,又不是騰雲,又不是駕霧,一道金光就在半天之上。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叫做個緊趕上,趕得個弟子沒奈何。那弟子情知是走不出杭州城來,卻也又是有些家所的,把個眼兒一睜,只見桑園之內一個小小的人家,兩扇籬門兒,一個高高的架子,那架子上一簇的青頭蟲兒。是個甚麼蟲兒︰

    吐絲不羨蜘蛛巧,飼葉頻催織女忙。

    三起三眠時化運,一生一死命天常。

    卻原來是個蠶婦養的蠶蟲兒。那蠶蟲兒一個個的頂著一個絲窩兒。是個甚麼窩兒?只見它︰

    小小彈刃渾造化,一黃一白色相當。

    待看獻與盆繅後,先奉君王作袞裳。

    卻原來是個蠶蟲兒作的絲繭兒。好個弟子,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蠶,坐在那繭兒里面去了。

    這碧峰長老卻又是積慣的,翻身就趕將進去。趕將進去不至緊,反又遇著一個禪師。那禪師道︰“來者何人?”碧峰道︰“在下金碧峰便是。”那禪師道︰“來此何干?”碧峰道︰“適來有個法門弟子,賣弄神通,是我趕將他來,故此輕造。”禪師道︰“那弟子轉身就出去了。”碧峰道︰“老禪師尊名大號?願聞其詳。”那禪師道︰“不足是法名慧達。”碧峰道︰“何事宿于繭室之中?”慧達道︰“我晝則坐高塔上去說法,夜則借蠶繭里面棲身。”碧峰道︰“怎麼說法要到塔上去?”慧達道︰“雲崖天樂,不鼓自鳴。”碧峰道︰“棲身怎麼要到蠶繭中去?”慧達道︰“石室金谷,無形留影。”碧峰道︰“謝教了。”好個長老,剛說得“謝教”兩個字出口,已自渾身上金光萬道,騰踏到了半天,高張慧眼,只見西湖之上陸宣公祠堂左側,有一爿小小的雜店兒,那店兒里擺著兩路紅油油的架兒,那架兒上鋪堆著幾枝白白淨淨、有節有孔的果品兒。是個甚麼樣的果品?它︰

    家譜分從泰華峰,冰姿不染俗塵紅。

    體含春繭千絲合,天賦心胸七竅通。

    入口忽驚寒凜烈,沾唇猶惜玉玲瓏。

    暑天得此真風味,獻納須知傍袞龍。

    卻原來是一枝藕。那弟子又弄了一個神通,閃在那藕絲孔兒里面去了。

    這個神通怎麼瞞得碧峰長老的慧眼過去?果然好一個長老,一轂碌徑自趕進那藕絲孔兒里面。今番趕將進去不至緊,卻又遇著里面一個禪師。那禪師道︰“來者何人?”碧峰道︰“在下金碧峰便是。”那禪師道︰“來此何干?”碧峰道︰“適來有個法門弟子賣弄神通,是我趕將他來,故此輕造。”禪師道︰“那弟子轉身就出去了。”碧峰道︰“老禪師尊名大號?願聞其詳。”禪師道︰“不足是法名阿修羅。”碧峰道︰“何故宿在這藕絲孔里?”阿修羅說道︰“是我與那帝釋相戰,戰敗而歸,故此藏身在這藕絲孔里。”碧峰道︰“老禪師戰怎麼會敗?”阿修羅道︰“摩天鳩鳥九頭毒,護世那吒八臂長。”碧峰道︰“老禪師藕絲孔里怎麼好宿?”阿修羅道︰“七孔斷時凡聖盡,十身圓處剎塵周。”碧峰道︰“謝教了。”剛說得“謝教”兩個字,只見渾身上金光萬道,早已騰踏在不雲不霧之中,把個慧眼一張,只見西湖北首寶石山上︰

    一聲響亮,四塞昏沉。紅氣撲天,黑煙障日。風聲刮雜,半空中走萬萬道金蛇;熱氣轟騰,遍地里滾千千團烈焰。山童土赤,霎時間萬屋齊崩;水沸林枯,一會里千門就圮。無分玉石,昆岡傳野哭之聲;殃及魚蝦,炎海播燭天之禍。項羽咸陽,肆炎洲之照灼;牧童秦冢,慘上郡之輝煌。閼伯商丘之戰,非兄 莒凰渭]襠韁   無芯幀∫暈 浮Q仍蒼ㄖ 普眩 芋彌 醪拼。瘓 淇庵 俚矗 仝鮒  釵藪妗K洳皇侵罡鵒臉啾鄺楸 疵桓雋踅 賰o璉 輟br />
    這一天的火好利害也。碧峰長老慧眼一開,又只見那個弟子弄了一個神通,躲在那紅通通的火焰里面。長老也自趕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金光閃處,一手把個保m塔的塔攜將過來,連那上的九個生鐵盤兒都也帶將過來,左手疊在右手,右手疊到左手,把那一個塔揉做一根禪杖,把那九個鐵盤兒揉做九個鐵環,這就是那一根九環錫杖,碧峰老爺終身用的。有詩為證︰

    九節蒼蒼碧玉同,隨行隨止伴禪翁。

    寒蹊點雪鳩頭白,春徑挨花鶴膝紅。

    縮地一從人去後,敲門多在月明中。

    扶危指佞兼堪用,亙古誰知贊相功?

    卻說碧峰長老拿了這根九環錫杖,眼兒里看得真,手兒里去得溜,照著那個火頭狠的還一杖。這一杖不至緊,打得個灰飛煙滅,天朗氣清。這個弟子今番卻沒有飛處,你看他平了身,合了掌,雙膝兒跪在地上,口兒里叫道︰“師父,師父,超拔了弟子罷!”碧峰道︰“你是甚麼人?敢在我會上弄神通,賣法力哩!”弟子道︰“今番再不敢弄甚麼神通,賣甚麼法力。”碧峰道︰“會上失了絹,就是你麼?”弟子道︰“是。”碧峰道︰“前此還有個傳說,道會上不見了許多皮,敢也是你麼?”弟子道︰“也是。”碧峰道︰“你既是做了這等的無良,你好好的吃我一杖。”方才舉起杖來,那弟子嘴兒且是快,叫聲道︰“師父且不要打,這是弟子的禪機。”碧峰道︰“你是甚麼禪機?”弟子道︰“昔日有個大志禪師,在這個會上講《法華經》,晃朗閑雅,絕能清囀,能使听者忘疲,能使听者忘倦。今日師父說經,就是大志禪師一樣腔調,能使听者忘疲,豈真是失了皮?能使听者忘倦,豈真是失了絹?”這兩句話,說得有些譜,就是長老也自無量生歡喜,說道︰“既這等說,卻是疲敝之疲,不是皮革之皮;卻是勞倦之倦,不是綢絹之絹。”弟子道︰“便是。”碧峰道︰“‘疲倦’兩個字,便是解得好。你叫我做師父,這‘師父’兩個字,有些甚麼因緣?”弟子道︰“這‘師父’兩個字在南海補陀落迦山上帶得來的。”碧峰道︰“怎麼是補陀落迦山上帶得來的?”弟子道︰“補陀山錦囊受計,願隨師父臨凡的便是。”碧峰道︰“我也不記得甚麼錦囊,只一件來,你既有錦囊,那錦囊里面有甚鈐記?”弟子道︰“錦囊之中止有三個字兒。”碧峰道︰“哪三個字?”弟子道︰“是個‘天開眼’三個字。”碧峰道︰“這‘天開眼’三個字,有何用處?”弟子道︰“用來轉凡住世。”碧峰道︰“果真住在天眼上麼?”弟子道︰“因為是沒去尋個開眼,就費了許多的周折哩!”碧峰道︰“後來住的如何?”弟子道︰“把個南膳部洲排門兒數遍了,哪里去討個開眼來?一直來到這杭州西北上二三百里之外,有一個山,其高有三千九百余丈,周圍約有八百余里,山有兩個峰頭,一個峰頭上一個水池,一個屬臨安縣所轄地方,一個屬於潛縣所轄地方,東西相對,水汪汪的就像兩只眼楮兒,名字叫個天日山。我心里想道︰這個莫非就是‘天開眼’了?況兼道書說道,這山是三十四洞天。”碧峰道︰“有何為證?”弟子道︰“有詩為證。”碧峰道︰“何詩為證?”弟子道︰“宋人鞏豐詩曰︰

    我來將值日午時,雙峰照耀碧玻璃。

    三十四天余福地,上中下池如仰箕。

    人言還有雙徑雄,勝處豈在阿堵中!

    兩泓秋水淨于鑒,恢恢天眼來窺東。”

    碧峰道︰“既得了那錦囊中的鈐記,你托生在哪里?”弟子道︰“就托生在山腳底下姓鄞的鄞長者家里。”碧峰道︰“你出家在哪里?”弟子道︰“就出家在山之西寶福禪寺。”碧峰道︰“你叫甚麼法名?”弟子道︰“我的腳兒會飛去飛來,口兒會呼風喚雨,因此上叫做個飛喚。”碧峰道︰“這卻不像個法名。你原日在西天之時,叫做個甚麼名字?”飛喚道︰“叫做個摩訶薩。”碧峰道︰“只你一個摩訶薩?”飛喚道︰“還有徒弟迦摩阿。”碧峰道︰“迦摩阿在哪里?”飛喚道︰“他也從補陀山上討了一個錦囊。”碧峰道︰“他的錦囊卻怎麼說?”飛喚道︰“他的錦囊又是五個字。”碧峰道︰“五個甚麼字?”飛喚道︰“是‘雁飛不到處’五個字。”碧峰道︰“他這五個字卻怎麼樣住凡?”飛喚道︰“他也曾把個南膳部洲細數了一遍。”碧峰道︰“畢竟怎麼一個樣兒的雁飛?”飛喚道︰“直在溫州府東北上百里之外有一個山,約有四十里高,東連溫嶺,西接白岩,南跨玉環,北控括蒼,頂上有一個湖,約有十里多闊,水常不涸,春雁歸時,多宿于此,名字叫做個雁蕩山。徒弟說道︰這個莫非就是‘雁飛不到處’也?”碧峰道︰“你方才說著春雁來歸,怎麼當得個雁飛不到?”飛喚笑一笑道︰“將以反說約也。”碧峰道︰“這句又是儒家的話語了。”飛喚又笑一笑道︰“三教同流。”碧峰道︰“好個‘同流’二字,只這雁蕩山有何為證?”飛喚道︰“也有詩為證。”碧峰道︰“何詩為證?”飛喚道︰“王十朋的詩為證︰

    歸雁紛飛集澗阿,不貪江海稻粱多。

    峰頭一宿行窩小,飲啄偏堪避網羅。

    又有林景熙的詩為證︰

    驛路入芙蓉,秋高見旱鴻。

    蕩雲飛作雨,海日射成虹。

    一水通龍穴,諸峰盡佛宮。

    如何靈運屐,不到此山中?”

    碧峰道︰“他既得了錦囊中的鈐記,卻托生在哪里?”飛喚道︰“他就托生在山腳底下姓童的童長者家里。”碧峰道︰“他出家在哪里?”飛喚道︰“他就出家在東內谷峰頭之下白雲禪寺。”碧峰道︰“如今叫做甚麼法名?”飛喚道︰“他地場是個東內谷,禪林是個白雲寺,他就雙關兒,取個法名叫做個雲谷。”碧峰道︰“你哪里听得來的?”飛喚道︰“風送水聲來枕畔,月移山影到床前。”碧峰道︰“原來你是看見的。”飛喚道︰“曾游松下路,看見洞中天。”碧峰道︰“先覺覺後,自利利他,你快去叫將徒弟來。”飛喚道︰“悟由自己,印乃憑師,弟子就去也。”

    真好個飛喚,口兒里說得一個去,半天之上止听得一陣響風呼,早已到了那個雁蕩山,把一個雁蕩山一十八個善世寺,叫喚了一遭;又把個東邊的溫嶺,西首的白岩,南邊的玉環,北首的括蒼,搜刷了一周;又把個東外谷五個峰頭、東內谷四十八個峰頭、西內谷二十四個峰頭、西外谷二十五個峰頭,翻尋了一遍;又把個大龍湫、細龍湫、上龍湫、下龍湫檢點了一番,並不曾見個徒弟的影兒。飛喚心里想道︰“師父命我來尋徒弟,沒有徒弟,怎麼回得個師父話來?”好個飛喚,翻身又到那一十八個善世法門里面去挨訪。只見過了個靈岩寺,就是個能仁寺。飛喚起頭一看,倒也好一個洞天福地也。祥雲蕩蕩,瑞氣騰騰。飛喚照直望里面跑著,轉轉彎,抹抹角,卻早有一個道院,各家門兒另家產,門額上寫著“西山道院”四個字。飛喚進到里面,卻早有一個禪房,兩邊子卻是些禪僧。飛喚打一個問訊,說道︰“徒弟雲谷在這里麼?”人人默坐,個個無言。內中只有個老僧答應道︰“過了大龍湫還上去數里,叫做個上龍湫。那山岩壁立的中間有一個石洞兒,就是雲谷的形境。”飛喚得了這兩句話兒,就是“石從空里立,火向水中焚”。再陪一個問訊,望外面只是—蓬風,找至大龍湫,上了上龍湫,只見飛流懸瀉,約有幾千丈。果真那個山岩壁立,怪石潁 屑淇煽傻撓幸桓魴《炊 皆倉褂邪司懦摺6賜餛婊ㄒ旎埽 蠢鍤 適 病7苫嬌戳艘恢埽 幢閌歉齠矗 疵揮懈鱸乒仍諛搶鎩P睦鏘氳潰骸暗降資歉鑫賜輟!斃畝鏌槐叱鋃齲 鄱鏌槐唔擰9粗患疵派嫌屑感凶鄭 莢跡 縛粗 保  詞且皇灼 園司洹U餛 園司湓趺此擔渴 唬br />
    蓬島不勝滄海寒,巨鰲擎出九泉關。

    洞中靈怪十三子,天下瑰奇第一山。

    棹曲浩歌蒼靄外,幔亭高宴紫霞間。

    金芽自蛻詩人骨,何必神丹煉大還。

    卻說飛喚看了這詩,讀了這詞,心兒里就有一個主意,他想道︰“找不著徒弟,打得著徒弟的詩句,轉去回復師父的話,也有個準憑。”就把這七言八句都已記將他的來。颼地里一聲響,早已轉到了杭州城上來,回碧峰長老的話。

    卻不知這七言八句的詩,有些甚麼意味,又不知碧峰長老看了這七言八句的詩,有何剖判,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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