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回     觀畫圖乃知代嫁 認筆跡方悟男裝

類別︰集部 作者︰不題撰人(清) 書名︰龍鳳再生緣

    卻說善靈見小姐送他五錢銀,大喜。劉小姐辭別上轎,江三嫂姊妹隨在轎後,進喜負鋪蓋在前引路。來到昆明池邊上船,與客商見禮,方進後艙,把舵門閉上,梢公揚帆起程。劉小姐與三嫂一路祈天庇佑,順風早到京城,救我滿門無事。果然水面風順浪靜,日夜進發,不表。

    且說成宗是日登朝,刑部官奏曰︰“臣奉旨擒捉山東巡撫彭如澤,現在午門外候旨。”帝令拘禁天牢,侯酈相審問定奪。只見酈相離坐奏曰︰“近來國政忙冗,乞陛下發付別官審。”帝曰︰“卿無暇,就著三法司用刑審問復旨。”錦衣衛押彭如澤進天牢,見劉捷,各嘆性命難保。酈相回府,對素華說︰“彭如澤到案,聖上著我刑審,我己奏發三法司審斷。否則後人必說我要報仇,假公行私,故全案人犯俱斬。我今避嫌,使三法司審斷,便無閑話。”素華曰︰“小姐行事,真可謂秉公無私。”酈相雲︰“凡事處在嫌疑之間,無怪旁人議論。”

    且說三法司是日會審,那劉捷現有親筆通番書信,彭如澤現有親筆回復劉捷書信,俱有憑記,難于強辯,無奈俱各圓供,仍禁天牢。三法司擬定劉捷並彭如澤俱律該處斬。次日復帝看過口供,曰︰“侯雲南家眷到京,奏請證法。”崔攀鳳探知,急入內通知劉捷,劉捷曰︰“這等我自作孽,再不可活!”自此束手待斃,惟有磋嘆而已。

    過了數日,成宗早朝,工部官奏曰︰“臣奉旨監造忠孝王府完竣,特來繳旨。”帝令將單存案,著欽天監擇定吉山

    以便忠孝王移居再賜忠孝王白金八十萬兩,建造家器。忠孝王謝恩退出,滿門感激聖恩。到了移居吉日,合城文武官員慶賀,前呼後擁,好不熱鬧,滿門俱是大臣,衛煥父子並熊浩俱在府中陪客,黃昏方散。客散後,府中卻冷冷清清,惟有家將、僕婢、養娘而已,後殿只有老王夫妻、父子三人坐著言談。太郡怒曰︰“前日天子欽賜衛氏結親,畜生不听母命,只念劉燕玉,去了衛氏賢女,如今數百間房屋只住三人,豈不有愧!”忠孝王曰︰“兒實念孟氏貞節,願守三年喪服,方才娶妻。”武憲王笑曰︰“賢妻莫動怒,孩兒既有此念,且待三年後再言末遲。”此時衛勇彪已娶尹蘭台,熊浩辦娶衛勇娥,兩家與王府門戶相通,太郡日間有二女陪伴,亦覺熱鬧。忠孝王宿于鸞鳳宮,日日思想岳母帶小姐形圖前來,那時對岳母說明,將圖取來掛在官中,如結親一般,有何不可。延至十一月十五日,孟士元家眷方才到京。孟嘉齡忙出執迎接,來到府中,衛值中午時候。忠孝王聞知岳母到京,一時大喜,呼喚家將備馬前來,實時上馬,一直到孟府。家人報入後堂,孟士元命兒子迎接進中堂,即參入相見。忠孝王曰︰“煩請岳母上堂,受小婿一拜。”孟士元曰︰“小女已死,實覺有愧,怎勞賢婿拜見。”忠孝王曰︰“岳父母若再過謙,小婿即進內拜見。”孟士元曰︰“賢婿如此念舊,待老夫喚拙內來相會。”說罷,即起身進內。誰知韓夫人已閃在屏後竊听,泣對孟士元曰︰“女兒已死,我見景傷情,寧可不見為妙。”孟士元就把忠孝王念舊,逐日請安說明,告玄理當一見。韓氏無奈,隨夫上堂,泣對忠孝王曰︰“小女福薄早亡,多蒙賢婿雅愛,老身轉增傷感。”忠孝王曰︰“令愛為我滿門爭氣,小婿正當拜見。”急上韻移兩把椅子,放在當中,曰︰“岳父母請高坐,受小婿一拜。”孟士元夫妻強辭曰︰“不可,既相見就是,斷不敢當此大禮。”忠孝王強扶二人坐下,士元夫妻只得受拜。忠孝王拜畢,坐在旁邊。夫人令備酒前來,四人同飲。韓氏曰︰“小女無福,不能做王妃。”忠孝王曰︰“前聞岳父說,令愛有一幅自畫真容,不知岳母可曾帶來否?”韓氏曰︰“小女形圖,我時刻難忘,怎不帶來。”忠孝王曰︰“既已帶來,可借一觀。”韓氏著女婢取形圖掛于壁上,忠孝王上前一見曰︰“奇哉!為何一見如此面熟?”孟士元父子俱不作聲。忠孝王再看圖上詩句問曰︰“此詩句莫非令愛所題麼?”孟士元曰︰“正是小女所題。”忠孝王曰︰“據詩中稱他年螺善換烏紗之句,令愛乃逃難全節,欲求功名出仕之意,人尚未死。未知前日投水乃是何人?”孟士元喝令婢僕盡退,方把女兒男裝逃走,寫書薦甦映雪代嫁之事言明。忠孝王驚問曰︰“令愛既末死,避走在外,岳父一向何不實言,只說投水身死?”孟士元曰︰“只因前在御前奏稱女死,故不敢實說,恐有欺君之罪。”忠孝王曰︰“令愛既是避走,小婿不日辭官,歷遍天涯尋訪,務要相會,方遂心。”孟士元曰︰“賢婿休要錯了主意,爾等父子征番回朝,官封王儀,天下周知。小女必是身死,故不來相會,況弱質幼小,如何受的遠方風鑽?必死無疑。”忠孝王曰︰“皇天不絕善人諒令愛必是流落他鄉,亦或有事纏絆,不得進京,斷無夭折之事但不知甦映雪乃是何人?若論劉奎璧,彼時乃是良緣,有甚不好,反帶刀行刺技水,真是令人不解!”孟士元急把甦映雪來歷說出︰“他雖容貌才學略名遜小女,亦算是才貌雙全的美女,死得可惜。”忠孝王驚訝曰︰“這就奇了甦映雪不過小戶之女,出身低徽,得配劉奎璧,入門就是夫人,有甚不妙?竟帶刀行刺,投水盡節,不但為我皇甫家守節,亦替孟氏爭光,未知還有甚人否?”孟士元曰︰“他無兄弟姊妹,只有一個母親,喚做甦大娘,現今同拙內住在內衙。”忠孝王曰︰“煩岳父請甦大娘出來,受小婿拜見。”孟士元曰︰“系是小戶末流,怎見得大貴人。”忠孝王曰︰“他女兒為小婿身亡,甦大娘亦是小婿的岳母,怎敢以貴賤分別,須拜為是。”孟嘉齡曰︰“待我請來。”遂入內。

    按甦大娘在屏後,已知其詳,謂孟嘉齡曰︰“多蒙忠孝王厚意,奈我命苦之人,何顏相見,勞煩公子稱謝就是。”孟嘉齡曰︰“忠孝王真心拜見,大娘不必推辭。”甦大娘只得同出。孟士元夫妻俱起身迎接曰︰“這忠孝王感念令愛為他守節喪身,特請大娘相會,即回顧家人。”再備一席酒來。忠孝王忙移二把椅放在上面,請甦大娘上坐。甦大娘立旁邊曰︰“妾身乃苦命之人,親生女兒身亡,乳養孟小姐又無蹤跡,怎敢受千歲拜見?”忠孝王曰︰“令愛為我身亡,爾亦是我的岳母,如何推辭。”甦大娘只是不敢上坐。忠孝王跪下曰︰“岳母既過謙,我就此拜見。”甦大娘忙向前扶起曰︰“千歲如此厚禮,亡女九泉感德無涯。”孟士元夫妻即請同坐在上面,忠孝王與盂嘉齡坐在旁邊。忠孝王間甦大娘曰︰“劉奎璧富貴具備,才貌雙全,令愛因何不願結婚?大娘必知其詳。”甦大娘曰︰“此事我亦不知何故。記得那日千歲到孟府比箭完婚,小女亦曾見千歲容貌乃極富貴之相,深怪劉國舅不良海捂,敢來爭婚。及孟小姐潛逃,留書薦嫁他,便說千歲有此形容,日後出頭極貴,勢必報怨,劉奎璧難免殺身之禍,啼哭抵死不願嫁他。老身因受孟府深恩,苦迫小女,無奈代嫁投水,看來總是我苦命,故有此事。”言訖下淚。

    家人呈上筵席,甦大娘同韓夫人賓主對飲一席,孟士元父子及忠孝士同飲一席。韓夫人令女婢把畫圖收入內面。忠孝王問甦大娘曰︰“未知岳母家中還有何人?”甦大娘說明女兒滿月夫死,決意守節即到孟府,道︰“若非孟夫人滿門厚德收留,我已無家可歸。”忠孝王對孟士元夫妻曰︰“小婿立意要守令愛三年喪服。方始娶妾,至今尚是家母主理中饋,小婿心甚不安。今幸遇甦大娘到此,小婿欲請其到舍一則替家母料理家務,助家母一臂之勞二則小婿亦好服侍養老送終,以盡小婿一點孝心。”韓氏曰︰“此事決難從命。大娘在此多年,與我情同姊妹,一切家務俱他執掌,如何分離,豈不冷落無人敘談?”忠孝王曰︰“不是這等說。岳母家務尚有媳婦照管,奴婢又好陪伴言談,舍下乏人約束,二則甦大娘令愛為小婿而死,小婿亦是甦大娘的女婿,大娘住在我家亦覺面熟。岳母雖是禮待,終是外人,非親非戚,不若到小婿家中為是,遂請甦岳母即到舍下,容小婿奉敬。”甦大娘曰︰“老身庸才,多蒙孟夫人夫妻及千歲厚德,唯有感激而已。二處總是一般,老身猶如楊柳,隨風而飄。”孟士元對韓氏曰︰“賢婿家中乏人,甦大娘當暫住王府為是。”韓氏曰︰“既如此,來且收拾行李,到王府未遲。”忠孝王大喜,稱謝曰︰“家母今後可得一臂之力,今當回舍稟明父母。”即起身對韓氏曰︰“小婿專心候求令愛畫圖,供奉房中,以盡夫妻之情。”韓氏曰︰“老身與小女時刻難離,待吾請畫工照樣描一圖,送與小婿,此乃小女的親筆,老身要留下相伴。”忠孝王曰︰“小婿若見令愛親筆,如見令愛一般。若要畫西,待小婿請一畫工描畫一幅,送與岳母。”韓氏只是不肯。忠孝王曰︰“岳母與我相爭畫圖,為不該。令愛若在,連人亦要歸吾,何況此畫圖理合歸于小婿方合女生外相之言。待小婿請畫工描圖送與岳母,方為正理。”韓氏無奈,著女婢取圖出來。忠孝王恐有別圖,著女婢展開細看,方才卷好。韓氏笑曰︰“賢婿好不多心,老身豈有備一幅假的瞞賢婿?何須開看。”忠孝王亦笑曰︰“只因令愛恩深,不得不疑耳。”遂對甦大娘曰︰“來日差人押轎前來,岳母即到舍相會。”甦大娘曰︰“此乃貴人提攜,老身自當領命。”忠孝王帶圖畫上馬而去。

    且說忠孝王回府,到後衙見老王夫妻,禮畢坐下,便把岳父相請,贈孟氏畫圖,始知孟氏男裝避走,甦映雪不肯代嫁,恐孩兒異日出頭報怨,並行刺投水等情言明,再把甦映雪之來歷說明。老王夫妻驚曰︰“難得甦氏節烈,卻又巨目,早知吾兒有升騰之日,為吾等盡節。異日當以厚禮供奉其牌位于祖櫥祭,方盡吾心。但可惜賢媳避難無蹤。料已不在人世。”忠孝王曰︰“吉人自有天相,諒孟氏必非夭折之徒,實是有事阻滯,得進京相會。現在隆冬之際,待來年早春,孩兒情願辭官走天涯,務要尋著方休。”老王夫妻勸曰︰“兒好呆痴,他乃女流,定在家內,且四海茫茫,哪里去尋訪?這是枉然徒勞之事,不可辭官。”忠孝王曰︰“且待來春再作商議。”老王磋嘆甦映雪不貪國戚富貴,甘心死節,況又明目,早知孩兒項有今日富貴,真是孩兒知已,死的可伶且喜家門有幸,所遇女子俱皆貞節。老王曰︰“可把孟氏圖畫取來觀看。”忠孝王即令家將把圃圖掛在壁上,太郡駭然曰︰“吾不信世上哪有如此美貌佳人,定是自畫裝點,故有如此美貌。”老王一看,大驚曰︰“此圖與酈丞相相似,看來明是酈相一般。”忠孝王曰︰“怪不得孩兒初見面熟,看來連畫上詩句亦是酈恩師筆跡。”老王曰︰“酈相名君玉,除了一玉宇,明是酈君二字。恨吾等痴呆,猜測不出。怪不得恩師恩待我們滿門,真是賢德媳婦。”忠孝王方省悟曰︰“酈相雖是謙虛待人,終不及厚待孩兒,笑容滿面多孩兒若往請安,必常留飲步他若稍暇,即來了顧,弦兒心甚不安。誰知是念及夫妻情,真是賢淑妻子也。”太郡大喜曰︰“我等前年罪在不赦,難得他為著我們的事情,使不顧生死,極力保奏,使吾父子封王,古今罕有,乃是我等滿門大恩人。只是因甚不早改妝完親,卻是何故?”老王曰︰“此事我亦不解。還有一段破綻。酈相十七歲連中三元,十九歲拜相,若非山川硫秀,祖先積德,焉有如此顯職?因何宗文並無人在朝出仕,平日又無親人來往?為父常常懷疑。原來是屢氣龍樓,徒足沸玩而已。”忠孝王忽轉一念,笑曰︰“我們好得差錯,恩師娶梁相之女為妻,聞得夫妻甚是相得步若果二女成婚,兩心不足,怎能相得?”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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