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類別︰集部 作者︰如蓮居士 書名︰說唐前傳

    在規模龐大的十數部以講說隋唐歷史故事為內容的系列長篇小說中,最好的作品有三部︰《隋史遺文》、《隋唐演義》和《說唐》。其中,最受到平民百姓歡迎,影響最為廣泛的,當屬《說唐》。

    古時代沒有著作權法。每當好書問世,坊間就會冒出許多各式各樣的版本。判斷一種書的暢銷程度,只要看一看書坊主的熱情有多高,就可知其大概。我們說《說唐》最受歡迎,是基于兩個事實︰

    一是有清一代,《說唐》的版本實在太多,什麼崇德書院本、觀文書屋本、聖德堂本、善成堂本、會文堂本、漁古山房本等等,以及更多的早已湮沒無聞的不知名的坊刻本,其數量是《隋唐演義》等其他隋唐小說所不能比擬的。

    二是《說唐》的續書不斷,而且均受歡迎。《說唐》所述從隋文帝平陳、統一中國開始,到秦王李世民玄武門之變、登基做唐朝皇帝結束,其重點是塑造秦瓊、單雄信、程咬金、羅成、尉遲恭等隋唐英雄好漢的群像。緊接著推出的《說唐後傳》則寫唐太宗時,羅通掃平北番和薛仁貴平遼的故事。有的書商把《說唐後傳》的前半部分編成單行本《說唐小英雄傳》。這些小英雄都是瓦崗群雄的下一代,如羅成之子羅通,秦瓊之子秦懷玉,程咬金之子程鐵牛,尉遲恭之子尉遲寶林等等,英雄依舊。《說唐後傳》的後半部分則被編成《薛仁貴征東全傳》,寫薛仁貴變泰發跡,最終以軍功被封平遼王的故事。《說唐後傳》一經問世,居然又大告成功,暢銷于世,于是又出現了《說唐三傳》。在這里,羅通、秦懷玉們被暫置一邊,而是順著薛仁貴征東的思路,再讓薛仁貴連同其兒子薛丁山西征哈迷國,又牽出薛丁山與樊梨花的恩恩怨怨。而薛、樊之子薛剛又鬧出反抗武則天,逼其去周復唐、中興唐室的故事。這一系列內容,也就是後來俗稱的“薛家將”故事,在民間的影響也決不輸于瓦崗群雄。為名作寫續書,最是吃力不討好。《說唐》小說一續再續,居然均告成功,不但隋唐系列小說中無一部可望其項背,在其他通俗小說也不多見。

    “隋朝十八條好漢”的說法,在《說唐》以前的小說里從未提過。于史無征是不用說了,荒唐可笑也確屬其實。戰爭的勝敗並不取決于斗智斗勇、實力謀略,而是看好漢的級別。第十六條好漢秦瓊只配給第八條好漢楊林當“十三太保”,只有請來第七條好漢羅成,方有勝算。而戰無不勝的第二條好漢宇文成都也只有等到第一條好漢李元霸出場,才被撕成兩半。難怪孫楷第先生要斥之為“荒唐不經之言”。更有趣的是,《說唐》書中居然還沒把十八條好漢說全,數來數去,才找出十三條來︰第一李元霸,第二宇文成都,第三裴元慶,第四雄闊海,第五伍雲召,第六伍天錫,第七羅成,第八楊林,第九魏文通,第十尚師徒,第十一辛文禮,第十六秦叔寶,第十八單雄信,而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七都缺名。此書的粗疏可見一斑。

    可是,平民百姓對此卻並不在乎。一提到“說唐”,他們首先想到“十八條好漢”,以及互相之間的強弱。我們幼時讀《三國》、《水滸》時,不也為呂布與關公誰強誰弱、林沖與秦明誰更厲害而爭論不休嗎?這種“排座次”的寫法正符合了普通民眾的想像力、理解力,投合了他們的心理期待,自然會大受歡迎。孫楷第先生也明確指出︰“鄉村細民津津樂道不置,……所嗜實在此等也。”這正是民間文藝的特色。

    其實,如果我們把《說唐》放在隋唐系列小說中來作縱向的考察,就會發現,除了民間文學的鮮明特色之外,《說唐》還有另一番價值,那就是在人物塑造上的巨大成功。今存最早的隋唐小說是成于明代的《隋唐兩朝志傳》、《唐書志傳通俗演義》和《大唐秦王詞話》。它們所作的無非是把歷史通俗演義化,簡單粗糙。其中,秦瓊、尉遲恭、程咬金、單雄信等人物雖已出現,但除了《大唐秦王詞話》里尉遲恭的形象比較完整鮮明之外,其它人都僅僅是知其名、見其事,而不能想見其人。

    到了明末袁于令的《隋史遺文》,開始有了轉變,秦瓊——而不是李淵、李世民——成了小說的主人公,秦瓊的身世遭遇——而不是何時改朝換代、何人稱王稱帝——成了作者關注的中心。所以,有人就把《隋史遺文》稱作“秦叔寶演義”。褚人獲的《隋唐演義》遵循“歷史小帳簿”的觀念,注重搜奇輯異,重事而不重人。只有到了《說唐》,瓦崗寨的英雄豪杰才真正地、群體地成為小說的主人。尉遲恭、秦瓊的形象雖繼承舊作,但有了改進;程咬金、羅成、單雄信等人的形象被賦予了鮮活的性格,一下子走到前台;而伍雲召、雄闊海、裴元慶、李元霸等人則首次登台亮相,一個個栩栩如生,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可以說,隋唐群雄的形象與性格只有到了《說唐》才真正為廣大民眾所接受而得到了定型。這才是《說唐》小說在中國小說史上的最重要的貢獻。

    《說唐》的這些特點,與其成書方式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樣流行于清代的《隋唐演義》是綜合前人以及同時代人的書敷衍而成的,而《說唐》則是根據說書人的底本整理而成的。明清之際,說書業極為繁盛,在講史一類中,隋唐故事是重要的節目之一。當時著名的說書人柳麻子柳敬亭曾在一條北上的運河船上講說隋唐故事,“其言絕俚”,“坐客莫不鼓掌稱善” 。應該說,當時的說話為《說唐》小說的出現奠定了很好的基礎。書中留有明顯的話本的痕跡。說書是分段講說的,所以二十七回里有“因此名為‘走馬取金堤’”,三十回里有“這回書叫做‘羅成走馬破楊林’”,三十七回里有“這回書名為‘撞死黃騾馬,別斷虎頭槍’”等文字。書中的許多語言也都是說書人的聲口,而不是文人的筆墨。從這個意義上說,把《說唐》稱作被寫定的說書更恰當一些。

    說過隋唐故事的說書人很多。此本《說唐》是依據誰的底本改定的,以及這位改定者是誰,史無記載,我們不得而知。有個如蓮居士曾在乾隆元年為《說唐》寫過一篇序,後來的《說唐後傳》、《說唐三傳》以及《反唐演義傳》等書前也往往刊有題名如蓮居士作的序,有的索性徑直題為“姑甦如蓮居士編次”,更有人編出一個“似菊別墅”來作如蓮居士的住所。這些都是書坊主的假托偽造,不能相信的。而《說唐》前的序中,如蓮居士也只是說“今見藏書閣中有《說唐》一書”,“可付之于剞劂氏”,並未提到作者。至于會文堂刊本卷首題的“鴛湖漁叟校訂”的字樣,也未見于更早的刊本上,最多只是個為會文堂刊本作“校訂”的文人,與此書的編者無關。看來,這部重要的小說的著作權人——不論是說書的還是改編的,又像其它許多小說一樣,是個無名氏了。

    最後我們談一下這部小說的命名。這本六十八回的作品,今存最早的刊本是乾隆初年的崇德書院本,題為《說唐演義全傳》,之後乾隆四十八年的觀文書屋刊本和嘉慶六年的會文堂刊本都沿用。後有聖德堂刊本把它分作十四卷,題名《新刻增異說唐全傳》,去掉了“演義”二字,而“新刻增異”則是“廣告用語”。最大的變化發生在善成堂刊本上。它把六十八回分成八卷,題名為《說唐前傳》。它之所以把“全傳”改為“前傳”,是為了配合早已流行于世的《說唐後傳》。然後,善成堂以及漁古山房等書坊再把《前傳》《後傳》合在一塊兒,合稱《說唐演義全傳》,或《說唐合傳》,一起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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