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卷十六 君]第十八

類別︰經部 作者︰(唐)孔穎達等撰 書名︰尚書正義

    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保,太保也。師,太師也。馬雲︰“保氏、師氏皆大夫官。”相音息亮反。左右,馬雲︰“分陝為二伯,東為左,西為右。”召公不說,周公作《君]》。

    君]尊之曰君。],名,同姓也。陳古以告之,故以名篇。○說音悅。],始亦反。

    [疏]“召公”至“君]”○正義曰︰成王即政之初,召公為保,周公為師,輔相成王為左右大臣。召公以周公嘗攝王之政,今復在臣位,其意不說。周公陳己意以告召公,史敘其事,作《君]》之篇也。《周官》篇雲“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則此“為保”、“為師”亦為三公官也。此實太師、太保而不言“太”者,意在師法保安王身,言其實為左右爾,不為舉其官名,故不言“太”也。經傳皆言武王之時,太公為太師,此言“周公為師”,蓋太公薨,命周公代之。於時太傅蓋畢公為之,於此無事,不須見也。三公之次,先師後保,此序先言保者,篇之所作,主為召公不說,故先言召公,不以官位為次也。案經周公之言,皆說己留在王朝之意,則召公不說周公之留也。故鄭、王皆雲︰“周公既攝王政,不宜復列於臣職,故不說。”然則召公大賢,豈不知周公留意而不說者?以周公留在臣職,當時人皆怪之,故欲開道周公之言,以解世人之惑。“召公疑之,作《君]》。”非不知也。《史記•燕世家》雲︰“成王既幻,周公攝政,當國踐阼,召公疑之,作《君]》。”此篇是致政之後言留輔成王之意,其文甚明,馬遷妄為說爾。鄭玄不見《周官》之篇,言此師、保為《周禮》師氏、保氏大夫之職,言賢聖兼此官,亦謬矣。○傳“尊之”至“名篇”○正義曰︰周公呼為“君]”,是周公尊之曰君也。“]”是其名,“君”非名也。僖二十四年《左傳》,富辰言文王之子一十六國,無名“]”者,則召公必非文王之子。《燕世家》雲︰“召公]與周同姓姬氏。”譙周曰︰“周之支族。”譙周考校古史,不能知其所出。皇甫謐雲︰“原公名豐,是其一也,是為文王之子一十六國。”然文王之子本無定數,並原、豐為一,當召公於中以為十六,謬矣。此篇多言先世有大臣輔政,是“陳古道以告之”。呼居]以告之,故以“君]”名篇。

    周公若曰︰“君],順古道呼其名而告之。弗吊,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言殷道不至,故天下喪亡於殷。殷已墜失其王命,我有周道至已受之。○吊音的。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忱。廢興之跡,亦君所知,言殷家其始長信於美道,順天輔誠,所以國也。○音匪。忱,市林反。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于不祥。言殷紂其終墜厥命,以出於不善之故,亦君所知。

    [疏]“周公”至“不祥”○正義曰︰周公留在王朝,召公不說。周公為師,順古道而呼曰︰“君],殷道以不至之故,故天下喪亡於殷。殷既墜失其王命,我有周已受之矣。今雖受命,貴在能終,若不能終,與殷無異,故視殷以為監戒。我不敢獨知殷家其初始之時,能長信於美道,能安順於上天之,道輔其誠信,所以有國,此亦君之所知。我亦不敢獨知曰,殷紂其終墜失其王命,由出於不善之故,亦君所知也。”○傳“廢興”至“以國”○正義曰︰孔以《召誥》雲“我不敢知”者,其意召公言我不敢獨知,亦王所知,則此言“我不敢知”,亦是周公言我不敢獨知,是君]所知,故以此及下句為說殷之興亡,言與君]同知。舉其殷興亡為戒,鄭玄亦然也。

    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嘆而言曰︰“君已!當是我之留,我亦不敢安于上天之命,故不敢不留。”○已音以。弗永遠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言君不長遠念天之威,而勤化於我民,使無過違之闕。惟人在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惟眾人共存在我後嗣子孫,若大不能恭承天地,絕失先王光大之道,我老在家,則不得知。○遏,於葛反。天命不易,天難諶,乃其墜命,弗克經歷。天命不易,天難信無德者,乃其墜失王命,不能經久歷遠,不可不慎。○易,以豉反,注同。諶,氏壬反。嗣前人,恭明德,在今予小子旦。繼先王之大業,恭奉其明德,正在今我小子旦。言異於餘臣。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沖子。”我留非能有改正,但欲蹈行先王光大之道,施正於我童子。童子,成王。

    [疏]“嗚呼”至“沖子”○正義曰︰周公又嘆而呼召公曰︰“嗚呼!君已!”“已”,辭也。既嘆乃復言曰︰“君當是我之留,勿非我也。我亦不敢安於上天之命,故不敢不留。君何不長遠念天之威罰?禍福難量,當勤教於我下民,使無尤過違法之闕。惟今天下眾人,共誠心存在我後嗣子孫。觀其政之善惡,若此嗣王大不能恭承上天下地,絕失先王光大之道,令使眾人失望,我若退老在家,則不能得知,何得不留輔王也?天命不易,言甚難也。天難信,惡則去之,不常在一家,是難信也。天子若不稱天意,乃墜失其王命,不能經久歷遠,其事可不慎乎?繼嗣前人先王之大業,恭奉其明德也,正在今我小子旦。”周公自言已身當恭奉其先王之明德,留輔佐王。“非能有所改正,但欲蹈行先王光大之道,施政於我童子”。童子謂成王,意欲奉行先王之事,以教成王也。○傳“嘆而”至“不留”○正義曰︰嘆而言曰︰“嗚呼!君已!”“已”是引聲之辭,既呼君],嘆而引聲,乃復言曰︰“君當是我之留。”以其意不說,故令是我而勿非我。“我不敢安於上天之命”,孔意當謂天既命周,我當成就周道,故不敢不留。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德延,無德去之,是天不可信,故我以道惟安寧王之德,謀欲延久。天不庸釋于文王受命。”言天不用令釋廢於文王所受命,故我留佐成王。

    [疏]“又曰”至“受命”○正義曰︰周公又言曰︰“天不可信,無德則去之,是其不可信也。天難信之,故恐其去我周家,故我以道惟安行寧王之德,謀欲延長之。我原上天之意,不用令廢於文王所受命,若嗣王失德,則還廢之,故我當留佐成王也。”○傳“無德”至“延久”○正義曰︰此經言“又曰”,傳不明解。鄭雲“人又雲”,則鄭玄以此“又曰”為周公稱人之言也。王肅雲︰“重言天不可信,明己之留蓋畏其天命。”則肅意以周公重言,故稱“又曰”。孔雖不解,當與王肅意同。言“寧王”者,即文王也,鄭、王亦同。

    公曰︰“君],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已放桀,受命為天子。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尹摯佐湯,功至大天。謂致太平。○摯音至。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太甲繼湯,時則有如此伊尹為保衡,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在太戊,太甲之孫。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V王家。伊陟、臣扈率伊尹之職,使其君不隕祖業,故至天之功不隕。巫咸治王家,言不及二臣。○隕,于敏反。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祖乙,殷家亦祖其功,時賢臣有如此巫賢。賢,咸子。巫,氏。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高宗即位,甘盤佐之,後有傅說。○說音悅。

    [疏]“公曰君]”至“甘盤”○正義曰︰言“時則有若”者,言當其時有如此人也。指謂如此伊尹、甘盤,非謂別有如此人也。以湯是殷之始王,故言“在昔”、“既受命”,見其為天子也。以下“在太甲”、“在武丁”,亦言其為天子之時,有如此臣也。成湯未為天子,已得伊尹,言“既受命”者,以功格皇天,在受命之後,故言“既受命”也。“皇天”之與“上帝”,俱是天也,變其文爾。其功至於天帝,謂致太平而天下和之也。保衡、伊尹,一人也。異時而別號。“伊尹”之下,已言“格于皇天”,“保衡”之下不言“格于皇天”,從可知也。“伊陟、臣扈”,言“格于上帝”,則其時亦致太平,故與伊尹文異而事同。巫咸、巫賢、甘盤蓋功劣於彼三人,故無格天之言。○傳“尹摯”至“太平”○正義曰︰伊尹名摯,諸子傳記名有其文。“功至大天”猶堯“格于上下”,知其“謂致太平”也。○傳“太甲”至“取平”○正義曰︰據《太甲》之篇及諸子傳記,太甲犬臣惟有伊尹,知即保衡也。《說命》雲︰“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商頌•那》祀成湯稱為“烈祖”,“烈祖”,湯之號,言保衡佐湯,明保衡即是伊尹也。《詩》稱“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鄭玄雲︰“阿,倚。衡,平也。伊尹湯所依倚而取平。”至太甲改曰保衡,保,安也,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此皆三公之官,當時為之號也。孔以《太甲》雲“嗣王不惠於阿衡”,則《太甲》亦曰阿衡,與鄭異也。○傳“太甲之孫”○正義曰︰《史記•殷本紀》雲,太甲崩,子沃丁立。崩,弟太庚立。崩,子小甲立。崩,弟雍已立。崩,弟太戊立。是太戊為太甲之孫,太庚之子。《三代表》雲,小甲,太庚弟;雍己、太戊又是小甲弟,則太戊亦是沃丁弟,太甲子。《本紀》、《世表》俱出馬遷,必有一誤。孔於《咸V》序傳雲“太戊,沃丁弟之子”,是太戊為太甲之孫也。○傳“伊陟”至“二臣”○正義曰︰伊尹“格于皇天”,此伊陟、臣扈雲“格于上帝”,其事既同,如此二臣能率循伊尹之職,輔佐其君,使其君不隕祖業,故至天之功亦不隕墜也。《夏社》序雲︰“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則湯初有臣扈,已為大臣矣,不得至今仍在,與伊尹之子同時立功。蓋二人名同,或兩字一誤也。案《春秋》範武子光輔五君,或臣扈事湯而又事太戊也。“格于上帝”之下乃言“巫咸V王家”,則巫咸亦是賢臣,俱能紹治王家之事而已,其功不得至天,言不及彼二臣。○傳“祖乙”至“巫氏”○正義曰︰《殷本紀》雲,中宗崩,子仲丁立。崩,弟外壬立。崩,弟河甲立。崩,子祖乙立。則祖乙是太戊之孫也。孔以其人稱“祖”,故雲“殷家亦祖其功”。賢是咸子,相傳雲然。父子俱稱為“巫”,知“巫”為氏也。○傳“高宗”至“傅說”○正義曰︰《孔命》篇高宗雲︰“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於荒野。”高宗未立之前已有甘盤,免喪不言,乃求傅說,明其即位之初,有甘盤佐之,甘盤卒後有傅說。計傅說當有大功,此惟數六人,不言傅說者,周公意所不言,未知其故。

    率惟茲有陳,保V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歷年所。言伊尹至甘盤六臣佐其君,循惟此道,有陳列之功,以安治有殷,故殷禮能升配天,享國久長,多歷年所。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殷禮配天,惟天大佑助其王命,使商家百姓豐實,皆知禮節。

    [疏]“率惟”至“百姓”○正義曰︰此伊尹、甘盤六臣等輔佐其君,率循此為臣之道,有陳列之功,以安治有殷,故殷有安上治民之禮,升配上天,享國多歷年之次所。天惟大佑助其為王之命,則使商家富實百姓,為令使商之百姓家給人足,皆知禮節也。○傳“言伊”至“年所”○正義曰︰“率”訓循也。說賢臣佐君雲“循惟此道”,當謂循此為臣之道。盡忠竭力以輔其君,故有陳烈於世,以安治有殷,使殷王得安治民。故殷得此安上治民之禮,能升配上天。天在人上,故謂之“升”。為天之子,是“配天”也。享國久長,多歷年所。○傳“殷禮”至“禮節”○正義曰︰殷能以禮配天,故天降福。天惟大佑助其王命,風雨以時,年豐稔,使商家百姓豐實,家給人足。管子曰︰“衣食足,知榮辱。倉廩實,知禮節。”

    王人罔不秉德,明恤小臣,屏侯甸。自湯至武丁,其王人無不持德立業,明憂其小臣,使得其人,以為蕃屏侯甸之服。小臣且憂得人,則大臣可知。○屏,賓領反。矧咸奔走,惟茲惟德稱,用又厥闢。王猶秉德憂臣,況臣下得不皆奔走?惟王此事,惟有德者舉,用治其君事。○闢,必亦反。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一人,天子也。君臣務德,故有事於四方,而天下化服。如卜筮,無不是而信之。

    [疏]“王人”至“是孚”○正義曰︰“王人”謂與人為王,言此上所說成湯、太甲、太戊、祖乙、武丁,皆王人也。無不持德立業,明憂小臣。雖則小臣,亦憂使得其賢人,以蕃屏侯甸之服。王恐臣之不賢,尚以為憂,況在臣下得不皆勤勞奔走,惟憂王此求賢之事,惟求有德者舉之,用治其君之事乎?君臣共求其有德,所在職事皆治,天子一人有事於四方,天下咸化而服。如有卜筮之驗,無不是而信之。賢臣助君,致使大治,我留不去,亦當如此也。○傳“自湯”至“可知”○正義曰︰王肅雲︰“王人猶君人也。”“無不持德立業”,謂持人君之德,立王者之事業。人君之德在官賢人,官得其人,則事業立,故傳以“立業”配“持德”。明憂小臣之不賢,憂欲使得其人,以為蕃屏侯甸之服也。小臣且憂得人,則大臣憂之可知。侯甸尚思得其人,朝廷思之必矣。王肅雲︰“小臣,巨之微者,舉小以明大也。”○傳“王猶”至“君事”○正義曰︰君之所重,莫重於求賢。官之所急,莫急於得人。故此章所陳,惟言君憂得人,臣能舉賢。以王之尊,猶尚秉德憂臣,況其臣下得不皆奔走?惟王此求賢之事,惟有德者必舉之,置於官位用治其君事也。○傳“一人”至“信之”○正義曰︰《禮》天子自稱曰予一人,故為天子也。君臣務求有德,眾官得其人,從上至下,遞相師法,職無大小,莫不治理,故天子有事於四方,發號出令而天下化服。譬如卜筮,無不是而信之。事既有驗,言如是則人皆信之。

    公曰︰“君],天壽平格,保V有殷,有殷嗣,天滅威。言天壽有平至之君,故安治有殷。有殷嗣子紂,不能平至,天滅亡,加之有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今汝長念平至者安治,反是者滅亡。以為法戒,則有堅固王命,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國矣”。

    [疏]“公曰君]天”至“造邦”○正義曰︰周公呼召公曰︰“君],皇天賦命,壽此有平至之君。”言有德者必壽考也。“殷之先王有平至之德,故能安治有殷”。言故得安治也。“有殷嗣子紂不能平至,故天滅亡而加之以威。今汝]當長念天道,平至者安治,不平至者滅亡。以此為法戒,則有堅固王命,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國矣”。○傳“言天”至“以威”○正義曰︰“格”訓至也。“平”謂政教均平,“至”謂道有所至也。言“不吊”,謂道有不至者。此言“格”,謂道至者。“天壽有平至之君”,有平至之德,則天與之長壽,則知中宗高宗之屬身是也。由其君有平至之德,故能安治有殷,言有殷國安而民治也。有殷嗣子紂,其德不能平至,國不安,民不治,故天滅亡之而加之以威也。孔傳之意,此經專說君之善惡,其言不及臣也。王肅以為兼言君臣,注雲︰“殷君臣之有德,故安治有殷。言是者,不可不法殷家有良臣也。”鄭注以為專言臣事,“格”謂至於天也。與孔不同。○傳“今汝”至“國矣”○正義曰︰上句言善者興而惡者亡,此句令其長安治及念明道。念上二者,故言“今汝長念平至者而安治,反是者滅亡”。念此以為法戒,則有堅固王命,王族必不傾壞。若能如此,其治理足以光明我新成國矣。周自武王伐紂,至此年歲末多,對殷而言故為新國。傳意言不及臣,周公說此事者,蓋言興滅由人,我欲輔王,使為平至之君。

    公曰︰“君],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在昔上天,割制其義,重勸文王之德,故能成其大命於其身。謂勤德以受命。○重,直用反。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文王庶幾能修政化,以和我所有諸夏,亦惟賢臣之助為治,有如此虢、閎。閎,氏。虢,國;叔,字;文王弟。夭,名。○虢,寡白反,徐公伯反。閎音宏。夭,於表反,徐於驕反。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散、泰、南宮皆氏。宜生、顛、括皆名。凡五臣佐文王為胥附、奔走、先後、御侮之任。

    [疏]“公曰君]”至“厥躬”○正義曰︰公呼召公曰︰“君],在昔上天斷割其義,重勸文王之德。以文王有德,勸勉使之成功,故文王能成之命於其身。”言文王能順天之意,勤德以受命。○傳“在昔”至“受命”○正義曰︰文王去此未久,但欲遠本天意,故雲“在昔上天”,作久遠言之。“割制”謂切割絕斷之意,故雲“割制其義”。“重勸文王之德”者,文王既已有德,上天佑助而重勸勉,文王順天之意,故其能成大命於其身。王謂勤行德義,以受天命。○傳“文王”至“夭名”○正義曰︰文王未定天下,庶幾能修政化,以和我所有諸夏,謂三分有二屬己之諸國也。僖五年《左傳》雲“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是虢叔為文王之弟。虢,國名。叔,字。凡言人之名氏,皆上氏下名,故閎、散、泰、南宮皆氏,夭、宜生、顛、括皆名也。○傳“散泰”至“之任”○正義曰︰《詩•綿》之卒章稱文王有疏附、先後、奔奏、御侮之臣,《毛傳》雲︰“率下親上曰疏附,相通前後曰先後,喻德宣譽曰奔奏,武臣折沖曰御侮。”鄭箋雲︰“疏附使疏者親也,奔奏使人歸趨之。”《詩》言文王有此四種之臣,經歷言五臣之名,故知五臣佐文王為此任也。此四事者五臣共為此任,非一臣當一事也。鄭雲︰“不及呂望者,太師致文王以大德,周公謙不可以自比。”

    又曰,無能往來,茲迪彝教文王蔑德,降于國人。有五賢臣,猶曰其少,無所能往來。而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精微之德,下政令於國人。言雖聖人,亦須良佐。亦惟純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文王亦如殷家惟天所大佑,文王亦秉德蹈知天威,乃惟是五人明文王之德。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言能明文王德,蹈行顯見,覆冒下民,彰聞上天,惟是故受有殷之王命。○見,賢遍反,注同。冒,莫報反,下同,馬作勖,勉也。聞音問,或如字。

    [疏]“又曰”至“命哉”○正義曰︰文王既有賢臣五人,又復言曰︰“我之賢臣猶少,無所能往來。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微蔑精妙之德,下政令於國人。德政既善,為天所佑。文王亦如殷家,惟為天所大佑。文王亦秉德,蹈知天威。文王德如此者,乃惟是五人明文王之德使然也。五人能明文王德,使蹈行顯見,覆冒下民,聞於上天,惟是之故得受有殷王之命哉!”言文王之聖,猶須良佐,我所以留輔成王。○傳“有五”至“良佑”○正義曰︰“無能往來”一句,周公假為文王之辭。言文王有五賢臣,猶恨其少。又復言曰︰“我臣既少,於事無能往來。”謂去還理事,未能周悉,言其好賢之深,不知厭足也。“迪”,道。“彝”,法也。“蔑”,小也,小謂精微也。而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精微之德,用此精微之德下教令於國人。言雖聖人,亦須良佐,以見成王須輔佐之甚也。鄭玄亦雲︰“蔑,小也。”

    武王惟茲四人,尚迪有祿。文王沒,武王立,惟此四人,庶幾輔相武王蹈有天祿。虢叔先死,故曰四人。○相,息亮反。後暨武王,誕將天威,咸劉厥敵。言此四人後與武王皆殺其敵。謂誅紂。惟茲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單稱德。惟此四人,明武王之德,使布冒天下,大盡舉行其德。

    [疏]“武王”至“稱德”○正義曰︰文王既沒,武王次立,武功初立,惟此四人,庶幾輔相武王蹈有天下之祿。其後四人,與武王大行天之威罰,皆與共殺其強敵,謂其誅紂也。武王之有天下,惟此四人明武王之德,惟武王布德,覆冒天下,此四人大盡舉行武王之德。言武王亦得良臣之力。○傳“文王”至“四人”○正義曰︰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十三年方得殺紂。“文王沒,武王立”,謂武王初立之時,惟此四人而已。“庶幾輔相武王蹈有天祿”,初立則有此志,故下句言後與武王殺紂也。“虢叔先死,故曰四人”,以是文王之弟,其年應長,故言“先死”也。鄭玄疑不知誰死,注雲︰“至武王時,虢叔等有死者,餘四人也。”○傳“惟此”至“其德”○正義曰︰“單”,盡。“稱”,舉也。使武王之德布冒天下,是此四人之力,言此四人大盡舉行武王之德也。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我新還政,今任重在我小子旦,不能同於四方。若游大川,我往與汝]其共濟渡成王,同於未在位即政時,汝大無非責我留。收罔勖不及,造德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今與汝留輔成王,欲收教無自勉不及道義者,立此化,而老成德不降意為之。我周則鳴鳳不得聞,況曰其有能格于皇天乎?

    [疏]“今在”至“能格”○正義曰︰周公言︰“我新還政成王,今任之重者,其在我小子之身也。我不能同於四人輔文武,使有大功德,但苟求救溺而已。譬如游於大川,我往與汝]其共濟渡小子成王,用心輔弼,同於成王未在位之時。恐其未能嗣先人明德,我當與汝輔之,汝大無非責我之留也。我留與汝輔王者,欲收教無自勉力不及道義者。我今欲立此化,而老成德之人不降意為之。我周家則鳴鳳之鳥尚不得聞知,況曰其有能格於皇天者乎?”○傳“我新”至“我留”○正義曰︰周公既已還政,則是舍重任矣。而猶言“今任重在我小子旦”者,周公既攝王政,又須傳授得人,若其不能負荷,仍是周公之責,以嗣子劣弱,故言“今任重猶在我小子旦”也。彼四人者能翼贊初基,佑成王業,我不能同於四人,望有大功,惟求救弱而已。《詩》雲“泳之游之”,《左傳》稱“閻敖游涌而逸”,則“游”者入水浮渡之名。譬若成王在大川,我往與汝]其同共濟渡成王。若雲從此向川,故言“往”也。○傳“今與”至“天乎”○正義曰︰王朝之臣有不勉力者,今與汝留輔成王者,正欲收斂教誨。無自勉力不及道義者,當教之勉力,使其及道義也。我欲成立此化,而老成德之人不肯降意為之。我周家則鳴鳳尚不聞知,況曰其有能如伊尹之輩,使其功格於皇天乎?言太平不可冀也。經言“造德不降”者,周公以己年老應退而留,因即傳言己類,言己若退,則老成德者悉皆退自逸樂,不肯降意為之。政無所成,祥瑞不至,我周家則鳴鳳不得聞。則鳳是難聞之鳥,必為靈瑞之物,故以“鳴鳥”為鳴鳳。孔子稱“鳳鳥不至”,是鳳鳥難聞也。《詩•大雅•卷阿》之篇歌成王之德,其九章曰︰“鳳皇鳥矣,于彼高岡。”鄭雲︰“因時鳳皇至,固以喻焉。”則成王之時鳳皇至也。《大雅》正經之作,多在周公攝政之後,成王即位之初,則周公言此之時已鳳皇至,見太平矣。而復言此者,恐其不復能然,故戒之。此經之意,言功格上天,難於致鳳,故以鳴鳳況之格天。案《禮器》雲︰“升中于天,而鳳皇降,龜龍假。”“升中”謂功成告天也。如彼《記》文,似功至於天,鳳皇乃降,此以鳴鳳易致況格天之難者乎。《記》以龍鳳有形,是可見之物,故以鳳降龍至為成功之驗,非言成功告天,然後此物始至也。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茲。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以朝臣無能立功至天,故其當視於此,我周受命無窮惟美,亦大惟艱難,不可輕忽,謂之易治。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告君汝謀寬饒之道,我留與汝輔王,不用後人迷惑,故欲教之。

    [疏]“公曰嗚呼”至“人迷”○正義曰︰周公嘆而呼召公曰︰“嗚呼!君,我以朝臣無能立功至天之故,故君其當視於此。”謂視此朝臣無能立功之事。“我周家受天之命,無有境界惟美,亦大惟艱難,不可輕忽,謂之易治。我今告君,汝當謀寬饒之道以治下民,使其事可法,我不用使後世人迷惑,故欲教之也”。○傳“告君”至“教之”○正義曰︰“猷”訓為謀,告君汝謀寬饒之道,故當以寬饒為法。我留與汝輔王,不用使後人迷惑怪之。無法則迷惑,故欲與汝作法以教之。鄭雲︰“召公不說似隘急,故令謀於寬裕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前人文武布其乃心為法度,乃悉以命汝矣,為汝民立中正矣。曰,汝明勖偶王,在乘茲大命。汝以前人法度明勉配王,在於成信,行此大命而已。惟文王德,丕承無疆之恤。”惟文王聖德,為之子孫無忝厥祖,大承無窮之憂。

    [疏]“公曰前”至“之恤”○正義曰︰周公又言曰,前人文武布其乃心制法度,乃悉命汝,為民立中正之道矣。治民之法已成就也,戒召公汝當以前人之法度明自勉力,配此成王,在於誠信,行此大命而已。言已有舊法,易可遵行也。惟文王聖德造始周邦,為其子孫欲令無忝厥祖,大承無窮之憂,故我與汝不可不輔。○傳“前人”至“正矣”○正義曰︰“乃”,緩辭,不訓為汝。○傳“汝以”至“而已”○正義曰︰“勖”,勉也。“偶”,配也。“”,信也。汝當以前人法度明自勉力,配成王,在於誠信行大命而已。言其不復須勞心。傳以“乘”為行,蓋以乘車必行,故訓“乘”為行。

    公曰︰“君,告汝朕允。告汝以我之誠信也。保],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大否。呼其官而名之,敕使能敬以我言,視於殷喪亡大否。言其大不可不戒。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茲誥,予惟曰︰‘襄我二人。’以殷喪大故,當念我天德可畏。言命無常,我不信惟若此誥。我惟曰︰“當因我文武之道而行之。”汝有合哉!言曰︰‘在時二人,天休滋至,惟時二人弗戡。’言汝行事,動當有所合哉!發言常在是文武,則天美周家,日益至矣,惟是文武不勝受。言多福。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其汝能敬行德,明我賢人在禮讓,則後代將於此道大且是。

    [疏]“公曰君告”至“丕時”○正義曰︰周公呼召公曰︰“君,我今告汝以我之誠信。”又呼其官而名之︰“太保],其汝必須能敬以我之言,視於殷之喪亡。殷之喪亡,其事甚大,不可不戒慎。以殷喪大之故,當念我天德可畏。”言天命無常,無德則去之,甚可畏。“我不信惟若此誥而已。我惟言曰︰‘當因我文武二人之道而行之。’汝所行事,舉動必當有所合哉!當與文王武王合也。汝所發言,常在是文王武王二人,則天美我周家,日日滋益至矣。其善既多,惟在是文武二人,不能勝受之矣。其汝能敬行德,明我賢俊之人在於禮讓,則後人於此道大且是也。”○傳“言汝”至“多福”○正義曰︰“動當有所合哉”,舉動皆合文武也。“發言常在是文武”,言非文武道則不言。

    嗚呼!篤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言我厚輔是文武之道而行之,或用能至于今日其政美。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今我周家皆成文王功于不懈怠,則德教大覆冒海隅日所出之地,無不循化而使之。

    [疏]“嗚呼”至“率俾”○正義曰︰周公言而嘆曰︰“嗚呼!我厚輔是二人之道而行之,我用能至於今日其政美。”言今日政美,由是文武之道。“我周家若能皆成文王之功,於事常不懈怠,則德教大覆四海之隅,至於日出之處,其民無不循我化,可臣使也”。戒召公與朝臣皆當法文王之功。

    公曰︰“君,予不惠若茲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我不順若此多誥而已,欲使汝念躬行之閔勉也。我惟用勉於天道加於民。

    [疏]“公曰君予”至“越民”○正義曰︰公呼召公曰︰“君,我不徒惟順如此之事多誥而已,欲使汝躬親行之。我惟用勉力自強於天道,行化於民。”顧氏雲︰“我亦自用勉勸,躬行於天道,加益於民人也。”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惟汝所知民德,亦無不能其初,鮮能有終,惟其終則惟君子。戒召公以慎終。○鮮,息淺反。祗若茲,往敬用治。”當敬順我此言,自今以往,敬用治民職事。

    [疏]“公曰嗚呼”至“用治”○正義曰︰周公嘆而呼召公曰︰“嗚呼!君,惟汝知民之德行,亦無有不能其初,惟鮮能其終。”言行之雖易,終之實難,恐召公不能終行善政,故戒之以慎終。“汝當以敬順我此言,自今以往,宜敬用此治民職事”。戒之使行善不懈怠也。○傳“惟汝”至“慎終”○正義曰︰《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是凡民之德,無不能其初,少能有終者。凡民皆如是,有終則惟君子。蓋召公至此已說,恐其不能終善,故戒召公汝慎終也。鄭雲︰“召公是時意說,周公恐其復不說,故依違托言民德以剴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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