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神化篇

類別︰子部 作者︰(清)王夫之 書名︰張子正蒙注

    此篇備言神化,而歸其存神敦化之本于義,上達無窮而下學有實。張子之學所以別于異端而為學者之所宜守,蓋與孟子相發明焉。

    神,天德;

    不息,為敦化之本。

    化,天道;

    四時百物各正其秩序,為古今不易之道。

    德其體,道其用,

    體者所以用,用者即用其體。

    一于氣而已。矗捍搜緣掄囈 持 澹 勒咭躚糝 茫  騁躚簦 惶 橢 br />
    氣,其所有之實也。其而含健順之性,以升降屈伸,條理必信者,神也。神之所為聚而成象成形以生萬變者,化也。故神,氣之神;化,氣之化也。

    神無方,易無體。

    神行氣而無不可成之化,凡方皆方,無一隅之方。易六位錯綜,因時成象,凡體皆體,無一定之體。

    大且一而已爾。

    無所遺之謂大,無不貫之謂一,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體斯道也,仁義中正擴充無外,而進退、存亡、刑賞、禮樂、清和、安勉,道皆隨時而得中;若夷之清,惠之和,有方有體,不足以合神而體易矣。寬以居之,仁以行之,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則所由至于大且一也。

    虛明照鑒,神之明也;

    太虛不滯于形,故大明而秩序不紊;君子不滯于意,故貞明而事理不迷。照鑒者,不假審察而自知之謂。

    無遠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無間也。

    氣之所至,神皆至焉。氣充塞而無間,神亦無間,明無不徹,用無不利,神之為德莫有盛焉矣。

    天下之動,神鼓之也;

    天以神御氣而時行物生,人以神感物而移風易俗。神者,所以感物之神而類應者也。

    辭不鼓舞,則不足以盡神。

    君子之有辭,不徇聞見,不立標榜,盡其心,專其氣,言皆心之所出而氣無浮沮,則神著于辭,雖愚不肖不能不興起焉。若襲取剿說,則仁義忠孝之言,人且迂視之而漠然不應,不足以鼓舞,唯其神不存也。

    鬼神,往來屈伸之義;張子自注︰神示者,歸之始;歸往者,來之終

    始終循環一氣也,往來者屈伸而已。

    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

    天之氣伸于人物而行其化者曰神,人之生理盡而氣屈反歸曰鬼;地順天生物,而人由以歸者也,屈伸往來之利用,皆于是而昭著焉,故曰示。示居神鬼之間,以昭示夫鬼神之功效者也。

    形而上者,得辭斯得象矣。

    神化,形而上者也,跡不顯;而由辭以想其象,則得其實。

    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

    不測者,有其象,無其形,非可以比類廣引而擬之。指其本體,曰誠,曰天,曰仁,一言而盡之矣。

    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盡化。

    化無定體,萬有不窮,難指其所在,故四時百物萬事皆所必察,不可以要略言之,從容博引,乃可以體其功用之廣。辭之緩急如其本然,所以盡神,然後能鼓舞天下,使眾著于神化之象,此讀《易》窮理者所當知也。

    氣有陰陽,

    陰陽之實,情才各異,故其致用,功效亦殊。若其以動靜、屈伸、聚散分陰陽為言者,又此二氣之合而因時以效動,則陽之靜屈而散,亦謂之陰,陰之動伸而聚,亦謂之陽,假陰阻之象以名之爾,非氣本無陰陽,因動靜屈伸聚散而始有也。故直言氣有陰陽,以明太虛之中雖無形之可執,而溫肅、生殺、清濁之體性俱有于一氣之中,同為固有之實也。

    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

    其發而為陰陽,各以序為主輔,而時行物生,不窮于生,化也。其推行之本,則固合為一氣,和而不相悖害。陰陽實有之性,名不能施,象不能別,則所謂神也。

    其在人也,知義用利,則神化之事備矣。

    知者,洞見事物之所以然,未效于跡而不昧其實,神之所自發也。義者,因事制宜,剛柔有序,化之所自行也。以知知義,以義行知,存于心而推行于物,神化之事也。

    德盛者,窮神則知不足道,知化則義不足雲。

    知所以求窮乎神,義所以求善其化。知之盡,義之精,大明終始,無事審察,隨時處中而不立矩則。惟純體陰陽之全德,則可陰,可陽,可陽而陰,可陰而陽,如春溫而不無涼雨,秋肅而不廢和風,不待知知,不求合義矣。然使非全體天地陰陽之德,則棄知外義以遁于空感,慚笞皂⑶ 洲煽稍眨br />
    天之化也運諸氣,人之化也順夫時;非氣非時,則化之名何有,化之實何施!

    惟其有氣,乃運之而成化;理足于己,則隨時應物以利用,而物皆受化矣。非氣則物自生自死,不資于天,何雲天化;非時則己之氣與物氣相忤,而施亦窮。乃所以為時者,喜怒、生殺、泰否、損益,皆陰陽之氣一闔一闢之幾也。以陰交陽,以陽濟陰,以陰應陰,以陽應陽,以吾性之健順應固有之陰陽,則出處、語默、刑賞、治教,道運于心,自感通于天下。聖人化成天下,其樞機之要,唯善用其氣而已。

    中庸曰“至誠為能化”,《孟子》曰“大而化之”,皆以其德合陰陽,與天地同流而無不通也。

    至誠,實有天道之謂;大者,充實于內,化之本也。惟其健順之德,凝五常而無間,合二氣之闔闢,備之無遺,存之不失,故因天地之時,與之同流,有實體則有實用,化之所以咸通也。陰陽合為一德,不測之神也;存神以御氣,則誠至而聖德成矣。

    所謂氣也者,非待其郁蒸凝聚,接于目而後知之;

    陽為陰累則郁蒸,陰為陽迫則凝聚,此氣之將成乎形者。養生家用此氣,非太和、有體性、無成形之氣也。

    苟健順、動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爾。

    健而動,其發浩然,陽之體性也;順而止,其情湛然,陰之體性也。清虛之中自有此分致之條理,此仁義禮知之神也,皆可名之為氣而著其象。蓋氣之未分而能變合者即神,自其合一不測而謂之神爾,非氣之外有神也。

    然則象若非氣,指何為象?

    健順、動止、浩、湛之象,為《乾》《坤》六子者皆氣也,氣有此象也。

    時若非象,指何為時?

    隨時而起化者,必以健順、動止、浩、湛之幾為與陰陽、翕闢、生殺之候相應以起用,不然,又將何以應乎時哉?

    世人取釋氏銷礙入空,學者舍惡趨善以為化,此直可為始學遺累者薄乎雲爾,豈天道神化所同語也哉!

    釋氏以真空為如來藏,謂太虛之中本無一物,而氣從幻起以成諸惡,為障礙真如之根本,故斥七識乾健之性、六識坤順之性為流轉染污之害源。此在下愚,挾其郁蒸凝聚之濁氣以陷溺于惡者,聞其滅盡之說,則或可稍懲其狂悖;而仁義無質,忠信無本,于天以太和一氣含神起化之顯道,固非其所及知也。昧其所以生,則不知其所以死,妄欲銷隕世界以為大涅盤,彼亦烏能銷隕之哉,徒有妄想以惑世誣民而已。矗渮褪餃降諂呤段 澳├鞘丁保  啤拔沂丁保 諏段 版ㄒ 丁保  啤耙饈丁薄4搜鄖   浴 ズ持 哉擼  視杉海  酪玻恢 蔥興。  誄弦饃鞫潰 イ酪br />
    “變則化”,由粗入精也;

    變者,自我變之,有跡為粗;化者,推行有漸而物自化,不可知為精,此一義也。

    “化而裁之謂之變”,以著顯微也。

    “謂之”,當作“存乎”。化之所自裁,存乎變易不測,不失其常之神。化見于物,著也,裁之者存乎己,微也,此又一義也。中庸變先于化,《易•傳》化先于變,取義不同;凡言陰陽動靜,不可執一義以該之,類如此。中庸之言變,知義之事,化則神之效也。《易•傳》之言化,德盛之事,變則神之用也。變者,化之體;化之體,神也。精微之蘊,神而已矣。

    谷神不死,故能微顯而不掩。

    “谷”,當作“鬼”,傳寫之訛也。神陽,鬼陰,而神非無陰,鬼非無陽,祭禮有求陰求陽之義,明鬼之有陽矣。二氣合而體物,一屈一伸,神鬼分焉;而同此氣則同此理,神非無自而彰,鬼非無所往而滅,故君子言往來,異于釋氏之言生滅。屈伸一指也,死生一物也,無間斷之死滅,則常流動于化中;而察乎人心,微者必顯,孰能掩之邪!

    鬼神常不死,故誠不可掩;人有是心,在隱微必乘間而見。

    鬼神無形聲而必昭著于物,則苟有其實,有不待形而見,不待聲而聞。一念之善惡動于不及覺之地,若或使之發露,蓋氣機之流行,有則必著之也。

    故君子雖處幽獨,防亦不懈。

    非畏其著見,畏其實有之而不能遏也。一念之邪不審,雖或制之不發,而神氣既為之累,見于事為,不覺而成乎非僻,不自測其所從來而不可遏抑。蓋神氣者,始終相貫,無遽生遽滅之理勢,念之于數十年之前,而形之也忽成于一旦,故防之也不可不早,不得謂此念忘而後遂無憂,如釋氏心忘罪滅之說也。矗捍慫健疤於崞淦恰幣病L 呱褚玻 欽 我玻 衿壤郟 囟 跛奶宥 諂湫br />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

    見聞之所推測,名法之所循行,人能也。

    故大而位天德,然後能窮神知化。

    位,猶至也。盡心以盡性,性盡而與時偕行,合陰陽之化,乃位天德,實體之則實知之矣。

    大可為也,大而化不可為也,

    擴充其善以備乎理之用,則大矣,與時偕行而物無不順,非恃其大而可至也。

    在熟而已。

    一其心于道而漸積以自然,則資深居安而順乎時,故學莫妙于熟,人之所以皆可為堯舜也。

    《易》謂“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強也。

    張子之言,神化極矣,至此引而歸之于仁之熟,乃示學者易簡之功,學聖之奧也。擇善固執,熟之始功,終食不違則熟矣。

    “大而化之”,能不勉而大也;

    熟則不勉。

    不已而天,則不測而神矣。

    天之神化惟不已,故萬變而不易其常。伯夷、伊尹不勉而大,而止于其道,有所止則不能極其變;唯若孔子與時偕行而神應無方,道在則誠,道變則化,化而一合于誠,不能以所止測之。

    先後天而不違,順至理以推行,知無不合也。

    心之所存,推而行之,無不合于理,則天不能違矣。理者,天之所必然者也。

    雖然,得聖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猶不害于未化爾。大幾聖矣,

    伊尹自耕莘以來,集義而純乎道,故以覺民為志,伐夏而天下服,放君而太甲悔過,雖所為有跡,矯時以立德,未幾于化,而天理順則亦幾于聖矣。

    化則位乎天德矣。

    仁熟而神無不存,則與時偕行,萬物自正其性命;故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而孔子之道自參天地,贊化育,不待取必于天也。

    大則不驕,化則不吝。

    成物皆成己之事,而後驕心永釋;因物順應而己不勞,而後吝心不生︰此廣大高明之極也。學者欲至于大,當勿以小有得而驕;欲幾于化,當勿以私有得而吝。若顏子之勿伐善、勿施勞,竭才以思企及,則得矣。

    無我而後大,

    誠者,成身也,非我則何有于道?而雲無我者,我,謂私意私欲也。欲之害理,善人、信人幾于無矣;唯意徇聞見,倚于理而執之,不通天地之變,不盡萬物之理,同我者從之,異我者違之,則意即欲矣。無我者,德全于心,天下之務皆可成,天下之志皆可通,萬物備于我,安土而無不樂,斯乃以為大人。

    大成性而後聖,

    德盛仁熟,不求備物而萬物備焉,與時偕行,成乎性而無待推擴,斯聖矣。聖者,大之熟也。

    聖位天德不可致知謂神,故神也者,聖而不可知。矗褐輪  萄災覆舛br />
    聖不可知,則從心所欲,皆合陰陽健順之理氣,其存于中者無仁義之跡,見于外者無治教政刑之勞,非大人以降所可致知,斯其運化之妙與太虛之神一矣。自大人而上,熟之則聖,聖熟而神矣,非果有不可知者為幻異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不雜乎人而一于天也。

    見幾則義明,

    事物既至,則不但引我以欲者多端,且可托于義者不一,初心之發,善惡兩端而已,于此分析不苟,則義明而不為非義所冒。

    動而不括則用利,

    括,收也,滯也。放義而行,一如其初心,推之天下,無中止之機,則用無不利矣。

    屈伸順理則身安而德滋。

    滋,漸長而盛也。義明而推行之無所撓止,或屈或伸,無非理矣。時有否泰而身安,恆一于義,而心日廣,德日潤矣。此言學聖之始功在于見幾。蓋幾者,形未著,物欲未雜,思慮未分,乃天德之良所發見,唯神能見之,不倚于聞見也。

    “窮神知化”,與天為一,豈有我所能勉哉?乃德盛而自致爾。

    存神以知幾,德滋而熟,所用皆神,化物而不為物化,此作聖希天之實學也。幾者,動之微;微者必著,故聞見之習俗一入于中以成乎私意,則欲利用安身而不可得,況望其德之滋乎!

    “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

    察事物所以然之理,察之精而盡其變,此在事變未起之先,見幾而決,故行焉而無不利。

    “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

    義已明則推而行之不括,無所撓止。用利身安,則心亦安于理而不亂,故吉凶生死百變而心恆泰。如其行義不果,悔吝生于所不豫,雖欲養其心以靜正,而憂惑相擾,善惡與吉凶交爭于胸中,未有能養者也。

    “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強,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外利內養,身心率循乎義,逮其熟也,物不能遷,形不能累,惟神與理合而與天為一矣。故君子欲窮神而不索之于虛,欲知化而不億測其變,惟一于精義而已。義精而德崇矣,所由與佛老之強致者異也。蓋作聖之一于豫養,不使其心有須臾之外馳,以為形之所累,物之所遷,而求精于義,則即此以達天德。是聖狂分于歧路,人禽判于幾希,閑邪存誠,與私意私欲不容有毫發之差也。

    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

    心思之貞明貞觀,即神之動幾也,存之則神存矣。舍此而索之于虛無不測之中,役其神以從,妄矣。

    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

    德未盛而欲變化以趨時,為詭而已矣。順者修身以俟命,正己而物正。

    存虛明,久至德,

    澄心攝氣,莊敬以養之,則意欲不生,虛而自啟其明;以涵泳義理而熟之,不使間斷,心得恆存而久矣。此二者,所以存神也。

    順變化,達時中,

    貞觀立而天地萬物之變不憂不逆;行法以俟命,隨時皆有必中之節,放義以行而不括。此二者,所以順化也。

    仁之至,義之盡也。

    存神順化,則仁無不至,義無不盡。

    知微知彰,不舍而繼其善,然後可以成人性矣。

    知微知彰,虛明而知幾也。不舍而繼其善,久至德而達時中也。成性者,成乎所性之善,性焉安焉之聖也。成乎性而神化在我,豈致思助長者之所可擬哉!言人性者,天之神篤于生而為性,其化則動植之物,故曰“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

    聖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則不可得而知之。

    天德良能,太和之氣健順,動止時行而為理之所自出也,熟則自知之。大人以下,立心求之,則不知其從心不逾之矩爾,非有變幻不測,絕乎人而不可測,如致思助長者之詫神異也。

    聖不可知謂神,莊生繆妄,又謂有神人焉。

    聖而不已,合一于神。神者,聖之化也。莊生欲蔑聖功,以清虛無累之至為神人,妄矣。

    惟神為能變化,以其一天下之動也。

    德之獨至者,為清,為任,為和,皆止于量,猶萬物之動者因其質也。天之神,萬化該焉,而統之以太和之升降屈伸;聖人之神,達天下之,而統之以虛明至德,故動皆協一。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存神于心之謂也。

    人能知變化之道,其必知神之所為也。

    變化者,因天下之動也。其道則不私于形,不執一于道,不孤其德,神存而順化以協其至常,六龍皆可乘以御天,特在時位移易之間爾,可于此以征神之所為。

    見《易》則神其幾矣。

    《易》有六十四象,三百八十四變,變化極矣,而唯《乾》之六陽、《坤》之六陰錯綜往來,摩蕩以成其變化爾,此神之所為也,故易簡而行乎天下之險阻。于此而知神之為用,純一不息,隨其屈伸消長皆成乎化。聖不可知,唯以至一貞天下之動,而隨時處中,在運動之間而已。

    知幾其神,由經正以貫之,則寧用終日,斷可識矣。

    經,即所謂義也。事理之宜吾心,有自然之則,大經素正,則一念初起,其為善惡吉凶,判然分為兩途而無可疑,不待終日思索而可識矣。張子之言,神化盡矣,要歸于一;而奉義為大正之經以貫乎事物,則又至嚴而至簡。蓋義之所自立,即健順動止,陰陽必然之則;矗捍慫攪ぎ斕} 笠逭湟逶蛐 跎裰 恚 褡ㄆ允匚嶁鬧 澹  婢慚揮詿耍 虼嬪褚運郴  雜惺抵 墑兀 ﹤負仙瘢  薏凰場4恕墩傘芬 櫓 跡 雜臚И險蓿 竅橢  病br />
    幾者,象見而未形也;

    事無其形,心有其象。

    形則涉乎明,不待神而後知也。

    已形則耳目之聰明可以知其得失,不待神也。然而知之已晚,時過而失其中,物變起而悔吾生矣。

    “吉之先見”雲者,順性命則所先皆吉也。

    精義而存之不息,則所守之大經,固性命各正之理,于此閑邪存誠,一念之動罔非吉矣。故《易》曰︰“介于石”,正其經也;“不終日,貞吉”,今一起而即與吉為徒也;順天地之至常,變化而不渝矣。

    知神而後能饗帝饗親,

    不知神而以為無,是不得已而姑向之也,則亡乎愛;以為有,是以山妖木魅饗之也,則亡乎敬。

    見《易》而後能知神。

    《易》卦非錯則綜,互相往來。神伸而生,生則饗于鬼;神屈而死,死則返于神;錯綜往來不息之道也。

    是故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末矣。

    天以神為道,性者神之撰,性與天道,神而已也。禮樂所自生,一順乎陰陽不容已之序而導其和,得其精意于進反屈伸之間,而顯著無聲無臭之中,和于形聲,乃以立萬事之節而動人心之豫。不知而作者,玉帛鐘鼓而已。此好言明有禮樂,幽有鬼神,皆自無而肇有;唯窮神者兩得其精意,以鼓舞天下而不倦,故以鬼神興禮樂,以禮樂求鬼神者,從其類也。

    “精義入神”,豫之至也。

    義精則與神同其動止,以神治物,冒天下之道,不待事至而幾先吉,非立一義以待一事,期必之豫也,故中庸以明善為誠身之豫道。

    徇物喪心,人化物而滅天理者乎!存神過化,忘物累而順性命者乎!

    陰陽之糟粕,聚而成形,故內而為耳目口體,外而為聲色臭味,雖皆神之所為,而神不存焉矣,兩相攻取而喜怒生焉。心本神之舍也,馳神外徇,以從小體而趨合于外物,則神去心而心喪其主。知道者凝心之靈以存神,不溢喜,不遷怒,外物之順逆,如其分以應之,乃不留滯以為心累,則物過吾前而吾已化之,性命之理不失而神恆為主。舜之飯糗茹草與為天于無以異,存神之至也。

    敦厚而不化,有體而無用也;

    敦厚,敬持以凝其神也;化,因物治之而不累也。君子之于物,雖不徇之,而當其應之也必順其理,則事已靖,物已安,可以忘之而不為累。若有體而無用,則欲卻物而物不我釋,神亦終為之不寧,用非所用而體亦失其體矣。矗鶴 鈾健捌瀋衲鋝淮美鰲閉擼 怯刑宥抻靡br />
    化而自失焉,徇物而喪已也。

    必欲事之靖,物之安,則事求可,功求成,馳情外徇,而己以喪矣。矗捍搜怨塴 討 br />
    大德敦化,然後仁智一而聖人之事備。

    大德,天德也。敦,誠以存神而隨時以應;化,則大而化之矣。敦者仁之體,化者智之用。

    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

    性性,于所性之理安焉而成乎性,不為習遷也。物物,因物之至,順其理以應之也。性性,則全體天德而神自存;物物,則應物各得其理,雖有違順,而無留滯自累以與物競,感通自順而無不化矣;此聖人之天德也。學聖者見幾精義以不違于仁,動而不括以利用其智,立體以致用,庶幾別于異端之虛寂、流俗之功名矣。

    無我然後得正己之盡,存神然後妙應物之感。

    此言存神過化相為體用也。徇物喪己者,拘耳目以取聲色,唯我私之自累,役于形而不以神用,則物有所不通,而應之失其理。故惟無我,則因物治物,過者化,而己以無所累而恆正;存神,則貫通萬理而曲盡其過化之用。過化之用即用存神之體,而存神者即所以善過化之用,非存神,未有能過化者也。

    “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過則溺于空,淪于靜,既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矣。

    範圍天地者,神也,必存之以盡其誠,而不可舍二氣健順之實,以卻物而遁于物理之外。釋言“真空”,老言“守靜”,皆以神化為無有而思超越之。非神則化何從生,非化則神何所存,非精義以人神,則存非存,知非知,喪己而不能感物,此二氏之愚也。

    “旁行不流”,圓神不倚也。

    圓者,天之道也。屈伸順感而各得,神之圓也。不倚于形器,則不徇物而流。

    “百姓日用而不知”,溺于流也。

    作息飲食,何莫非神之所為,氣動而理即在其中。百姓日所用者皆神,而徇物以忘其理,故如水之流而不止,違于神而趨于鬼,終屈而莫能伸也。

    義以反經為本,經正則精;

    經者,人物事理之大本;反者,反而求乎心之安也。止此倫物,而差之毫厘則失其正,無不正則無不精,非隨事察察之為精也。

    仁以敦化為深,化行則顯。

    敦厚以體萬物之化,乃盡物性而合天行,而仁之用顯,顯者,顯其所敦也,故《易》曰“顯諸仁”。

    義入神,動一靜也;仁敦化,靜一動也。

    存諸中者為靜,見諸行者為動。義精而入神,則所動而施行者皆中存之天德,非因事求義而專于動也;仁敦化,則寂然不動之中,萬化之理密運于心而無一念之息,非虛寂為仁而專于靜也。敦化者豈豫設一變化以紛吾思哉?存大體以精其義而敦之不息爾。動靜合一于仁而義為之干,以此,張子之學以義為本。

    仁敦化則無體,義入神則無方。

    《易》曰︰“神無方而易無體。”仁函萬物以敦其全體,則隨所顯而皆仁,六位時成,《易》之所以冒天下之道者此也。義之精者,體陰陽、屈伸、高下之秩序而盡其神用,義非外襲而圓行以不流,神之所以藏諸用者此也。無體,無孤立之體,異于老、釋之靜;無方,無滯于一隅之方,異于名、法之動。無體者,所以妙合無方之神,精義之德至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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