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原文 卷三十三 中山

類別︰史部 作者︰劉向(編) 書名︰戰國策

    ○魏文侯欲殘中山魏文侯欲殘中山。常莊談謂趙襄子曰︰“魏並中山,必無趙矣。公何不請公子傾以為正妻,因封之中山,是中山復立也。”

    ○犀首立五王犀首立五王,而中山後持。齊謂趙、魏曰︰“寡人羞與中山並為王,願與大國伐之,以廢其王。”中山聞之,大恐。召張登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齊謂趙、魏曰,羞與寡人並為王,而欲伐寡人。恐亡其國,不在索王,非子莫能吾救。”

    登對曰︰“君為臣多車重幣,臣請見田嬰。”中山之君遣之齊。見嬰子曰︰“臣聞君欲廢中山之王,將與趙、魏伐之,過矣。以中山之小而三國伐之,中山雖益廢王,猶且听也。且中山恐,必為趙、魏廢其王而務附焉。是君為趙、魏驅羊也,非齊之利也。豈若中山廢其王而事齊哉?”

    田嬰曰︰“奈何?”張登曰︰“今君召中山,與之遇而許之王,中山必喜而絕趙、魏。趙、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為君難其王,則中山必恐,為君廢王事齊。彼患亡其國,是君廢其王而亡其國,賢于為趙、魏驅羊也。”田嬰曰︰“諾。”

    張丑曰︰“不可。臣聞之,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今五國相與王也,負海不與焉。此是欲皆在為王,而憂在負海。今召中山,與之遇而許之王,是奪五國而益負海也。致中山而塞四國,四國寒心。必先與之王而故親之,是君臨中山而失四國也。且張登之為人也,善以微計薦中山之君久矣,難信以為利。”

    田嬰不听,果召中山君而許之王。張登因謂趙、魏曰︰“齊欲伐河東。何以知之?齊羞與中山之為王甚矣,今召中山,與之遇而許之王,是欲用其兵也。豈若令大國先與之王以止其遇哉?”趙、魏許諾,果與中山王而親之。中山果絕齊而從趙、魏。

    ○中山與燕趙為王中山與燕、趙為王,齊閉關不通中山之使,其言曰︰“我萬乘之國也,中山千乘之國也,何侔名于我?”欲割平邑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

    藍諸君患之。張登謂藍諸君曰︰“公何患于齊?”藍諸君曰︰“齊強,萬乘之國,恥與中山侔名,不憚割地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燕、趙好位而貪地,吾恐其不吾據也。大者危國,次者廢王,奈何吾弗患也?”張登曰︰“請令燕、趙故輔中山而成其王,事遂定。公欲之乎?”藍諸君曰︰“此所欲也。”曰︰

    “請以公為齊王,而登試說公;可,乃行之。”藍諸君曰︰“願聞其說。”

    登曰︰“王之所以不憚割地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實欲廢中山之王也。王曰︰‘然。’然則王之為費且危。夫割地以賂燕、趙,是強敵也;出兵以攻中山,首難也。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虧而兵不用,中山可廢也。王必曰︰‘子之道奈何?’”藍諸君曰︰“然則子之道奈何?”

    張登曰︰“王發重使,使告中山君曰︰‘寡人所以閉關不通使者,為中山之獨與燕、趙為王,而寡人不與聞焉,是以隘之。王苟舉趾以見寡人,請亦佐君。’中山恐燕、趙之不己據也,今齊之辭雲‘即佐王’,中山必遁燕、趙與王相見。燕、趙聞之,怒絕之,王亦絕之,是中山孤,孤何得無廢。以此說齊王,齊王听乎?”

    藍諸君曰︰“是則必听矣,此所以廢之,何在其所存之矣。”張登曰︰“此王所以存者也。齊以是辭來,因言告燕、趙而無往,以積厚于燕、趙。燕、趙必曰︰

    ‘齊之欲割平邑以賂我者,非欲廢中山之王也,徒欲以離我于中山而己親之也。’

    雖百平邑,燕、趙必不受也。”藍諸君曰︰“善。”

    遣張登往,果以是辭來。中山因告燕、趙而不往,燕、趙果俱輔中山而使其亡,事遂定。

    ○司馬使趙為已求相中山司馬使趙為己求相中山。公孫弘陰知之。中山君出,司馬御,公孫弘參乘。弘曰︰“為人臣,招大國之威以為己求相,于君何如?”君曰︰“吾食其肉,不以分人。”司馬頓首于軾曰︰“臣自知死至矣!”君曰︰“何也?”“臣抵罪。”君曰︰“行,吾知之矣。”居頃之,趙使來,為司馬求相。中山君大疑公孫弘,公孫弘走出。

    ○司馬三相中山司馬三相中山,陰簡難之。田簡謂司馬曰︰“趙使者來屬耳,獨不可語陰簡之美乎?趙必請之,君舉之,即公無內難矣。君弗與趙,公因勸君立之以為正妻。陰簡之德公無所窮矣。”果令趙請,君弗與。司馬曰︰“君弗與趙,趙王必大怒;大怒則君必危矣。然則立以為妻,固無請人之妻不得而怨人者也。”

    簡處謂取使,可以為司馬,可以為陰簡,可以令趙勿請也。

    ○陰姬與江姬爭為後陰姬與江姬爭為後。司馬謂陰姬公曰︰“事成則有土子民,不成則恐無身。

    欲成之,何不見臣乎?”陰姬公稽首曰︰“誠如君言,事何可豫道者。”司馬即奏書中山王曰︰“臣聞弱趙強中山。”中山悅而見之曰︰“願聞弱趙強中山之說。”司馬曰︰“臣願之趙,觀其地形險阻,人民貧富,君臣賢不肖,商敵為資,未可豫陳也。”中山王遣之。

    見趙王曰︰“臣聞趙,天下善為音,佳麗人之所出也。今者,臣來至境,入都邑,觀人民謠俗,容貌顏色,殊無佳麗好美者。以臣所行多矣,周流無所不通,未嘗見人如中山陰姬者也。不知者特以為神力言不能及也。其容貌顏色,故已過絕人矣,若乃其眉目準,權衡犀角偃月,彼乃帝王之後,非諸侯之姬也。”趙王意移,大悅曰︰“吾願請之,何如?”司馬曰︰“臣竊見其佳麗,口不能無道爾。即欲請之,是非臣所敢議,願王無泄也。”

    司馬辭去,歸報中山王曰︰“趙王非賢王也,不好道德而好聲色;不好仁義而好勇力。臣聞其乃欲請所謂陰姬者。”中山王作色不悅。司馬曰︰“趙強國也,其請之必矣。王如不與,即社稷危矣、與之;即為諸侯笑。”中山王曰︰

    “為將奈何?”司馬曰︰“王立為後,以絕趙王之意。世無請後者。雖欲得請之,鄰國不與也。”中山王遂立以為後,趙王亦無請言也。

    ○主父欲伐中山主父欲伐中山,使李疵觀之。李疵曰︰“可伐也。君弗攻,恐後天下。”主父曰︰“何以?”對曰︰“中山之君所傾蓋與車而朝窮閭隘巷之士者七十家。”

    主父曰︰“是賢君也,安可伐?”李疵曰︰“不然。舉士,則民務名不存本;朝賢,則耕者惰而戰士懦。若此不亡者,未之有也。”

    ○中山君饗都士大夫中山君饗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馬子期怒而走于楚,說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隨其後者,中山君顧謂二人︰“子奚為者也?”

    二人對曰︰“臣有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餐餌之。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來死君也。”中山君喟然而仰嘆曰︰“與不期眾少,其于當厄;怨不期深淺,其于傷心,吾以一杯羊羹亡國,以一壺餐得士二人。”

    ○樂羊為魏將樂羊為魏將,攻中山。其子時在中山,中山君烹之,作羹致于樂羊,樂羊食之。古今稱之︰樂羊食子以自信,明害父以求法。

    ○昭王既息民繕兵昭王既息民繕兵,復欲伐趙。武安君曰︰“不可。”王曰︰“前年國虛民饑,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軍糧以滅趙。今寡人息民以養士,蓄積糧食,三軍之俸有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說何也?”

    武安君曰︰“長平之事,秦軍大克,趙軍大破;秦人歡喜,趙人畏懼。秦民之死者厚葬,償者厚養,勞者相饗,飲食饋,以靡其財;趙人之死者不得收,傷者不得療,涕泣相哀,戮力同憂,耕田疾作以生其財。今王發軍雖倍其前,臣料趙國守備亦以十倍矣。趙自長平已來,君臣憂懼,早朝晏退,卑辭重幣,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慮並心,備秦為務。其國內實,其交外成。

    當今之時,趙未可伐也。”

    王曰︰“寡人既以興師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將而伐趙。陵戰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稱疾不行。王乃使應侯往見武安君,責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君前率數萬之眾入楚,拔鄢郢,焚其廟,東至境陵,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韓、魏相率興兵甚眾,君所將之不能半之,而與戰之于伊闕,大破二國之軍,流血漂鹵,斬首二十四萬,韓、魏以故至今稱東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今趙卒之死于長平者已十七八,其國虛弱,是以寡人大發軍,人數倍于趙國之眾,願使君將,必欲滅之矣。君嘗以寡擊眾,取勝如神,況以強擊弱,以眾擊寡乎?”

    武安君曰︰“是時楚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諂諛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臣,又無守備。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發梁焚舟以專民以,掠于郊野以足軍食。當此之時,秦中士卒以軍中為家,將帥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楚人自戰其地。

    咸顧其家,各有散心,莫有斗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闕之戰,韓孤顧魏,不欲先用其眾;魏恃韓之銳,欲推以為鋒。二軍爭便之力不同,是臣得設疑兵以待韓陣,專軍並銳,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乘勝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趙軍于長平,不遂以時乘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蓄積,養孤長幼以益其眾,繕治兵甲以益其強,增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至于平原君之屬,皆令妻妾補縫于行伍之間。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猶勾踐困于會稽之時也。以合伐之,趙必固守,挑其軍戰,必不肯出;圍其國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未可拔;掠其郊野,必無所得。兵出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見其害,未睹其利。

    又病,未能行。”

    應侯慚而退,以言于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滅趙乎?”復益發軍,更使王代王陵伐趙。圍邯鄲八、九月,死傷者眾而弗下。趙王出輕銳以寇其後,秦數不利。武安君曰︰“不听臣計,今果何如?”王聞之怒,因見武安君,強起之,曰︰“君雖病,強為寡人臥而將之。有功,寡人之願,將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頓首曰︰“臣知行雖無功,得免于罪。雖不行無罪,不免于誅。然惟願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以諸侯之變。撫其恐懼,伐其驕慢,誅滅無道,以令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趙為先乎?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

    大王若不察臣愚計,必欲快心于趙,以致臣罪,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

    夫勝一臣之嚴焉,孰若勝天下之威大耶?臣聞主愛其國,忠臣愛其名。破國不可復完,死卒不可復生。臣寧伏受重誅而死,不忍為辱軍之將。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

    劉向書錄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言︰所校中《戰國策》書,中書余卷,錯亂相糅莒。又有國別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國別者,略以時次之;分別不以序者以相補,除復重,得三十三篇。本字多誤脫為半字,以“趙”為“肖”,以“齊”

    為“立”,如此字者多。中書本號或曰《國策》,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臣向以為,戰國時游士輔所用之國,為之策謀,宜為《戰國策》。其事繼《春秋》以後,訖楚、漢之起,二百四十五年間之事,皆定以殺青,書可繕寫。

    敘曰︰周室自文、武始興,崇道德,隆禮義,設闢雍泮、宮、庠序者教,陳禮樂、弦歌移風之化,敘人倫,正夫婦。天下莫不曉然論孝悌之義, 浦 泄嗜室逯 纜跆煜攏 渲輪 檀硭氖 嗄輟T斗僥揭澹  槐齜 潘談櫨劍 運計淶隆O錄翱怠 閻 螅 漵興Д攏 涓偌蛻忻鰲br />
    及春秋時,已四五百載矣,然其余業遺烈,流而未滅。五伯之起,尊事周室。

    五伯之後,時君雖無德,人臣輔其君者,若鄭之子產,晉之叔向,齊之晏嬰,挾君輔政,以並立于中國,猶以義相支持,歌說以相感,聘覲以相交,期會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猶有所行。;會享之國,猶有所恥。小國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故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周之流化,豈不大哉!

    及春秋之後,眾賢輔國者既沒,而禮義衰矣。孔子雖論《詩》、《書》,定《禮》、《樂》,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無勢,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時君莫尚之。是以王道遂用不興。故曰︰“非威不立,非勢不行。”仲尼既沒之後,田氏取齊,六卿分晉,道德大廢,上下失序。至秦孝公,捐禮讓而貴戰爭,棄仁義而用詐譎,苟以取強因而矣。夫篡盜之人,列為侯王;詐譎之國,興立為強。是以傳相方向效,後生師之,遂相吞滅,並大兼小,暴師經歲,流血滿野;父子不相親,兄弟不相親,夫婦離散,莫保其命,∪壞賴戮印M硎酪嬪  虺酥 擼 F酥 澹 匈罷  俏 焦L鎊椅蕹埽 菇捫幔還 蹋 髯災貧希簧餃尢熳櫻 攣薹講 渙 φ浚 ツ呶 遙槐鋝恍藎 ┤輩え稹5貝酥 保 漵械賴攏 壞檬├保揮猩柚 浚 鶴瓚壓蹋渙 虢恢剩 卦冀 模 允仄涔9拭獻印き鍇淙迨踔 浚 櫨謔潰 嗡等 敝 劍 笥謁住J且運漲亍 乓恰  鋂塴 麻簟  髦 簦 雍岫壇ヅ 擔 笥儀悴唷K漲匚 櫻 乓俏 幔緩嵩蚯氐郟 釉虺 凰詮兀 З帷H壞貝酥 保 毓鐶郟 詈罘餃  漲亟嶂  繃 唬 再媳城亍G厝絲志澹 桓銥詮}校 煜虜喚槐叨 芯拍輟H磺毓票閾衛  敝 浚 滔瘸壑 K漲爻跤幔 馗ж茫 識 洗印<八漲廝籃螅 乓橇 幔 詈釤  饗蚴慮亍J槍適薊室蛩娜 蹋 葆擰   瑁 緶ゃが裰 模 諶酥 擼 肆樂 遙 圓鮮沉 嬤詈睿  刑煜隆U扔諛閉┬ 祝 瘴銂B浦 希 薜賴輪 獺お室逯   宰禾煜輪 摹H渦譚R暈 危 判 躋暈 饋K祆萇帳 椋 由比迨浚 閑∫ き矗 洛閎酢6烙  薟幌率  椴簧洗錚瘓枷嘁桑 僑庀嗍瑁換 狼潮。 偌突蛋埽幻癲患澹 誆荒8 煜率 乃輳 煜麓罄# ┤敝 滓病F潯韌醯攏 癲輝對眨靠鬃釉唬骸暗樂 哉 脛 孕蹋 衩舛蕹埽壞樂 緣攏 脛 岳瘢 諧芮腋瘛薄7蚴固煜掠興埽 駛 芍亂病br />
    苟以詐偽偷活取容,自上為之,何以率下?秦之敗也,不亦宜乎!

    戰國之時,君德淺薄,為之謀策者,不得不因勢而為資,據時而為。故其謀,扶急持傾,為一切之權,雖不可以臨國教化,兵革救急之勢也。皆高才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出奇策異智,轉危為安,運亡為存,亦可喜,皆可觀。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所校《戰國策書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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