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都逸俊童子,問于西京通方先生曰︰僕聞風流傾墜,六經所以緝修,夸尚滋彰,二篇所以述作,故擾柔弘潤,于物必濟,曰儒,用之不匱,于物必通,曰道,斯皆孔老之神功,可得而詳矣。近覽釋教,文博義豐,觀其汲引,則恂恂善誘,要其旨趣,則 慈良,然三教雖殊,勸善義一,涂跡誠異,理會則同,至于老嗟身患,孔嘆逝川,固欲後外以致存身,感往以知物化,何異釋典之厭身無常之說哉。但拘滯之流,未馳高觀,不能齊天地于一指,均是非乎一氣,致今談論之際,每有不同,此所謂匿摩尼于胎[POXB],掩大明于重夜,傷莫二之淳風,塞洞一之,玄旨,祈之彌劫,奚可值哉。敬請先生,為之開闡,通方先生曰︰子之問也激矣哉。可謂窮辨未盡理也。僕雖不敏,稽疑上國,服膺靈章,陶風下席,今當為子略陳其要,夫萬化本于無生,生生者無生,三才兆于無始,而始始者無始,然則無生無始,物之性也。有化有生,人之聚也。聚雖一體,而形神兩異,散雖質別,而心數弗亡,故救形之教,教稱為外,濟神之典,典號為內。是以智度有內外兩經,仁王辯外二論,方等明內外兩律,百論言內外二道,若通論內外,則該彼華夷,若局命此方,則可雲儒釋,釋教為內,儒教為外,備彰聖典,非為誕謬,詳覽載籍,尋討源流,教惟有二,寧得有三,何則,昔玄古樸素,墳典之誥未弘,淳風稍離,丘索之文乃著,故包論七典,統括九流,咸為治國之謨,並是修身之術,故藝文志曰。
儒家之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經之中,留意于五德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其道最高者也。
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者南面之術,合于堯之克讓,易之謙謙,是其所長也。
陰陽家者流,蓋出于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此其所長也。
法家者流,蓋出于理官,信賞必罰,以輔禮制,《易》曰︰先王以明罰敕法,此其所長也。
名家者流,蓋出于禮官,古者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其所長也。
墨家者流,蓋出于清廟之官,茅屋 采掾。是以貴儉,養三老五更。是以兼愛,選士大射。是以上賢,宗祀嚴父。是以右鬼,此其所長也。
縱橫家者流,蓋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誦詩三百,使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當權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詞,此其所長也。
雜家者流,蓋出于議官,兼儒墨,含名法,知國體之有此,見王治無不貫,此其所長也。
農家者流,蓋出于農稷之官,播五谷,勸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貨,此其所長也。若派而別之,則應有九教,若總而合之,則同屬儒宗,論其官也。各王朝之一職,談其籍也。並皇家之一書,子欲于一代之內,令九流爭川,大道之世,使小臣競辨,豈不上傷皇極莫二之風?下開拘放鄙蕩之弊,真所謂巨蠹鴻猷,眩曜朝野矣。
佛教者,窮理盡性之格言,出世入真之軌轍。論其文則部分十二,語其旨則四種悉擅。理妙域中,因非名號所及;化擅系表,又非情智所尋。至于遣累落筌,陶神盡照,近超生死,遠證泥洹,播闡五乘,接群機之深淺,該明六道,辯善惡之升沈, 期出世,而理無不周,邇比王化,而事無不盡,能博能要,不質不文,自非天下之至慮,孰能與斯教哉!雖復儒道千家,墨農百氏,取舍驅馳,未及其度者也。唯釋氏之教,理富權實,有余不了,稱之曰權,無余了義,號之為實,通雲善誘,何成妙賞。子謂三教雖殊,勸善義一,余謂善有精粗,優劣宜異,精者超百化而高升,粗者循九居而安息,安可同年而語其勝負哉。又雲教跡誠異,理會則同,爰引世訓,以符玄教,此蓋悠悠之所昧,未暨其本矣。教者何也?詮理之謂;理者何也?教之所詮。教若果異,理豈得同?理若必同,教寧得異!筌不期魚,蹄不為兔,將為名乎,理同安在?夫厚生情篤,身患之誡遂興;不悟遷流,逝川之嘆乃作︰並是方內之至談,諒非逾方之巨唱。何者?推色盡于極微,老氏之所未辯;究心窮于生滅,宣尼又所未言︰可謂瞻之似盡,察之未極者也。故《涅 經》曰︰分別色心,有無量相,非諸聲聞緣覺所知。且聲聞之與菩薩,俱越妄想之鄉,菩薩則惠兼九道,聲聞則獨善一身,其猶露潤之方巨壑,微塵之比須彌,況凡夫識想,何得齊乎?故淨名曰,無以日光,等彼螢火。若夫以齊而齊,不齊者未齊矣;以齊而齊,于齊者未齊焉。余聞善齊天下者,以不齊而齊天下者也。何須夷岳實淵,然後方平;續島截鶴,于焉始等︰此蓋狷夫之野議,豈達士之貞觀!故諺曰︰紫實昧朱,狂斯濫哲。請廣其類,更曉子懷,上至天子,下至庶人,莫不資色心以成軀稟陰陽以化體,不可以色心是等,而便混以智愚,安得以陰陽義齊,則使同之貴賤?此之不可,至理皎然,雖強齊之,其義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