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五十八  列传第四十六

类别:史部 作者:李延寿(唐) 书名:北史

    周室诸王

    文帝十三王 孝闵帝一王 明帝二王 武帝六王 宣帝二王

    周文帝十三子:姚夫人生明帝。后宫生宋献公震。文元皇后生孝闵皇帝。文宣叱奴皇后生武帝、卫剌王直。达步妃生齐炀王宪。王姬生赵僭王招。后宫生谯孝王俭、陈惑王纯、越野王盛、代纮王达、冀康公通、滕闻王逌。

    宋献公震,字弥俄突,幼而敏达。大统十六年,封武邑公,尚魏文帝女。其年薨。保定元年,追赠大司马,封宋国公。

    无子,以明帝第三子实嗣。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大象中,为大前疑,寻为隋文帝害,国除。

    卫剌王直,字豆罗突。魏恭帝三年,封秦郡公。武成初,进封卫国公,历雍州牧、大司空、襄州总管。直,武帝母弟也,性浮诡。以晋公护执政,遂贰于帝而昵护。及南讨军败,愠于免黜,又请帝除护。帝宿有诛护意,遂与直谋之。及护诛,帝以齐王宪为大冢宰。直既乖本望,又请为大司马,欲擅威权。帝知其意,谓曰:“汝兄弟长幼有序,何反居下列也?”以为大司徒。建德三年,进爵为王。

    初,帝以直第为东宫,更使直自择所居。直历观府署,无称意者,至废陟屺佛寺,遂欲居之。齐王宪谓曰:“弟兒女成长,此寺偏小,讵是所宜?”直曰:“一身尚不自容,何论兒女!”宪怪而疑之。直尝从帝校猎而乱行,帝怒,对众挞之。自是,愤怨滋甚。及帝幸云阳宫,直在京师反,攻肃章门,司武尉迟运闭门,不得入,退走。追至荆州获之,免为庶人,囚诸宫中。寻有异志,及其子十人并诛之,国除。

    齐炀王宪,字毗贺突。性通敏,有度量。初封涪城县公。少与武帝俱受诗传,咸综机要,得其指归。文帝尝赐诸子良马,唯其所择。宪独取驳者。帝问之,对曰:“此马色类既殊,或多骏逸。若从军征伐,牧圉易分。”帝喜曰:“此兒智识不凡,当成重器。”后从上陇,经官马牧,文帝每见驳马,辄曰“此我兒马也”,命取以赐之。魏恭帝元年,进封安城郡公。明帝即位,授大将军。

    武成初,除益州总管,进封齐国公。初,平蜀之后,文帝以其形胜之地,不欲使宿将居之。诸子中欲有推择,偏问武帝以下,谁欲此行,并未及对,而宪先请。文帝曰:“刺史当抚众临人,非尔所及。以年授者,当归尔兄。”宪曰:“才用殊不关大小,试而无效,甘受面欺。”文帝以宪年尚幼,未之遣。明帝追遵先旨,故有此授。宪时年十六,善于抚绥,留心政术,辞讼辐凑,听受不疲。蜀人悦之,共立碑颂德。

    保定中,征拜雍州牧。及晋公护东伐,以尉迟迥为前锋,围洛阳。齐兵数万,奄出军后,诸军恇骇,并各退散。唯宪与王雄、达奚武拒之,而雄为齐人所败,三军震惧。宪亲自督励,众心乃安。时晋公护执政,雅相亲委,赏罚之际,皆得预焉。天和三年,以宪为大司马,行小冢宰,雍州牧如故。四年,齐将独孤永业来寇,诏宪与柱国李穆出宜阳,筑崇德等五城,绝其粮道。齐将斛律明月筑垒洛南。五年,宪涉洛邀之,明月遁走。是岁,明月又于汾北筑城,西至龙门。晋公护问计于宪,宪曰:“兄宜暂出同州为威容,宪请以精兵居前,随机攻取。”六年,宪率众出自龙门,齐将新蔡王康德潜军宵遁。宪乃度河,攻其伏龙等四城,二日尽拔。又攻张壁,克之。斛律明月时在华容,弗能救,乃北攻姚襄城,陷之。汾州又见围日久,宪遣柱国宇文盛运粟馈之。宪自入两乳谷,袭克齐伯杜城。使柱国谭公会筑石殿城以为汾州之援。齐平原王段孝先、兰陵王高长恭引兵大至,大将军韩欢为齐人所乘,遂退。宪身自督战,齐众稍却。会日暮,乃各收军。

    及晋公护诛,武帝召宪入,免冠拜谢。帝谓曰:“汝亲则同气,休戚共之,事不相涉,何烦致谢?”乃诏宪往护第,收兵符及诸簿籍等。寻以宪为大冢宰。时帝既诛宰臣,亲览朝政,方欲齐之以刑,爰及亲亲,亦为刻薄。宪既为护所任,自天和后,威势渐隆。护欲有所陈,多令宪奏。其间或有可不,宪虑主相嫌隙,每曲而暢之。帝亦悉其此心,故得无患。然犹以威名过重,终不能平,虽迁授冢宰,实夺其权也。开府裴文举,宪之侍读,帝尝御内殿引见,谓曰:“昔魏末不纲,太祖匡辅元氏;有周受命,晋公复执威权。积习生常,便谓法应须尔。岂有三十岁天子可为人所制乎?且近代以来,又有一弊,暂经隶属,便即礼若君臣,此乃乱时权宜,非经国之术。尔虽陪侍齐公,不得即同臣主。且太祖十兒,宁可悉为天子?卿宜规以正道,无令兄弟自致嫌疑。”文举再拜而出,归以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心公宁不悉?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言!”

    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宁友刘休征献王箴一首,宪美之。休征后又以箴上之,帝方翦削诸弟,甚悦其文。宪尝以兵书繁广,自刊为要略五篇,至是表陈之。帝览而称善。

    其秋,帝于云阳寝疾,卫王直于京师。帝召宪谓曰:“汝为前军,吾亦续发。”直寻败走。帝至京师,宪与赵王招俱入拜谢。帝曰:“管、蔡为戮,周公作辅,人心不同,有如其面。但愧兄弟亲寻干戈,于我为不能耳。”初,直内忌宪,宪隐而容之,且以帝母弟,每加友敬。晋公护之诛也,直固请及宪。帝曰:“齐公心迹,吾自悉之,不得更有所疑。”及文宣皇后崩,直又密启宪饮酒食肉与平昔不异。帝曰:“吾与齐王异生,俱非正嫡,特为吾意,今袒括是同。汝当愧之,何论得失。汝亲太后之子,但须自助。”直乃止。

    四年,帝将东讨,独与内史王谊谋之,余人莫知。后以诸弟才略,无出宪右,遂告之。宪即赞成其事。及大军将出,宪表上金宝等一十六件以助军资。诏不纳,以宪表示公卿曰:“人臣当如此,朕贵其心耳,宁资此物。”乃诏宁为前军,趣黎阳。帝亲围河阴,未克。宪攻拔武济,进围洛口,拔其东西二城。以帝疾班师。是岁,初置上柱国,以宪为之。

    五年,大举东讨,宪复为前锋,守雀鼠谷。帝亲围晋州,宪进克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齐主闻晋州见围,自来援之。时陈王纯顿千里径,大将军永是公椿屯鸡栖原,大将军宇文盛守汾水关,并受宪节度。宪密谓椿曰:“捕者诡道,汝今为营,不须张幕,可伐柏为庵,示有处所。令兵去之后,贼犹致疑。”时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令其众出汾水关,自率大兵与椿对。宇文盛驰告急,宪自救之,齐人遽退。盛与柱国侯莫陈芮逐之,多有斩获。俄而椿告齐众稍逼,宪又救之。会椿被敕追还,率兵夜反。齐人果谓柏庵为帐幕,不疑军退,翌日始悟。时帝已去晋州,留宪后拒。宪阻水为阵。齐领军段暢至桥。宪隔水问暢姓名,暢曰:“领军段暢也,公复为谁?”宪曰:“我虞候大都督耳。”暢曰:“观公言语,不是凡人,何用隐名位。”宪乃曰:“我齐王也。”偏指陈王纯已下,并以告之。暢鞭马去,宪即命旋军。齐人遽追之,戈甲甚锐。宪与开府宇文忻为殿拒之,斩其骁将贺兰豹子、山褥环等,齐众乃退。

    帝又命宪援晋州。齐主攻围晋州,帝次于高显,宪率所部先向晋州。明日诸军总集,稍逼城下。齐人大阵于营南,帝召宪驰往观之。宪反命曰:“请破之而后食。”帝悦。既而诸军俱进,应时大溃,齐主遁走。齐人复据高壁及洛女,帝命宪攻洛女,破之。齐主已走鄴,留其安德王延宗据并州。帝进围其城,宪攻其西面,克之。延宗遁走,追而获之。以功进封第二子安城公质为河间王,拜第三子宾为大将军。仍诏宪趣鄴,进克鄴城。

    宪善兵谋,长于抚御,摧锋陷阵,为士卒先。齐人闻风,惮其勇略。齐任城王湝、广宁王孝珩等守信都,复诏宪讨之。仍令齐主手书招湝,湝不纳。宪军过赵州,湝令间谍二人觇,候骑执以白宪。宪乃集齐旧将,偏将示之曰:“吾所争者大,不在汝等。”即放还,令充使,乃与湝书。宪至信都,湝阵于城南,登张耳冢望之。俄而湝所署领军尉相愿伪出略阵,遂降,湝杀其妻子。明日擒湝及孝珩等。

    先是稽胡刘没铎自称皇帝,又诏宪督赵王招等平之。

    宪自以威名日重,潜思屏退。及帝欲亲征北蕃,乃辞以疾。寻而帝崩,宣帝嗣位,以宪属尊望重,深忌之。时尚未葬,诸王在内居服。司卫长孙览总兵辅政,恐诸王有异志,奏令开府于智察其动静。及山陵还,帝又命智就宅候宪,因是告宪有谋。帝遣小冢宰宇文孝伯谓宪曰:“今欲以叔为太师,九叔为太傅,十一叔为太保,何如?”宪辞以才轻。孝伯返命,复来曰:“诏王晚共诸王俱入。”既至殿门,宪独被引进。帝先伏壮士于别室,至即执之。宪辞色不挠,固自陈说。帝使于智对宪。宪目光如炬,与智相质。或曰:“以王今日事势,何用多言!”宪曰:“我位重属尊,一旦至此,死生有命,宁复图存?但老母在堂,恐留慈恨耳。”因掷笏于地,乃缢之。时年三十五。帝以于智为柱国,封齐国公。又杀上大将军安邑公王兴、上开府独孤熊、开府豆卢绍等,皆以昵于宪也。帝既诛宪,无以为辞,故托兴等与宪结谋,遂加戮焉。时人知其冤酷,咸云伴宪死也。

    宪所生达步干氏,蠕蠕人也。建德三年,上册为齐国太妃。宪有至性,事母以孝闻。太妃旧患,屡经发动,宪衣不解带,扶持左右。宪或东西从役,每心惊,母必有疾,乃驰使参问,果如所虑。六子,贵、质、賨、贡、乾禧、乾洽。

    贵字乾福,少聪敏,尤便骑射。始读孝经,便谓人曰:“读此一经,足为立身之本。”十岁,封安定郡公。文帝始封此郡,未尝假人,至是封焉。年十一,从宪猎于监州,一围中,手射野马及鹿一十有五。建德二年,拜齐国世子。后出为豳州刺史。贵虽出自深宫,而留心庶政。性聪敏,过目辄记,尝道逢二人,谓其左右曰:“此人是县党,何因辄行?”左右不识,贵便说其姓名,莫不嗟伏。白兽烽经为商人所烧,烽帅受货,不言其罪。他日,此帅随例来参,贵乃问云:“商人烧烽,何因私放?”烽帅愕然,遂即首伏。其明察如此。卒时年十七,武帝甚痛惜之。

    质字乾佑,以宪勋封河间郡王。宾字乾礼,中坝公。贡出后莒庄公,乾禧,安城公。乾洽,龙涸公。并与宪俱被诛。

    赵僭王招,字豆卢突。幼聪颖,博涉群书,好属文,学庾信体,词多轻艳。魏恭帝三年,封正平郡公。武城初,进封赵国公。历益州总管、大司空、大司马,进爵为王,除雍州牧。建德五年,从东伐,以功进位上柱国。又与齐王宪讨平稽胡,斩贼帅刘没铎。宣政中,拜太师。大象元年,诏以洺州襄国郡邑万户为赵王国,招出就国。二年,宣帝不豫,征招及陈、越、代、滕五王赴阙。比招等至而帝已崩。隋文帝辅政,加招等殊礼,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隋文帝将迁周鼎,招密欲图之,以匡社稷。乃要隋文帝至第,饮于寝室。招子员、贯及妃弟鲁封、所亲人史胄皆先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兵刃于帷席间,后院亦伏壮士。隋文帝从者多在合外,惟杨弘、元胄胄弟威及陶彻坐户侧。招屡以佩刀割瓜啖隋文,隋文未之疑。元胄觉变,扣刀而入。招乃以大觞亲饮胄酒,又命胄向厨取浆。胄不为之动。滕王逌后至,隋文降阶迎,胄因得耳语曰:“公宜速出。”隋文共逌等就坐,须臾辞出。后事觉,陷以谋反,其年秋,诛招及其子德广公员、永康王贯、越公乾铣、弟乾铿等,国除。

    招所著文集十卷。

    谯孝王俭,字侯幼突。武成初,封谯国公。建德三年,进为王。从平鄴,拜大冢宰。薨,子乾恽嗣,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陈惑王纯,字堙智突。武成初,封陈国公。保定中,使突厥迎皇后,历秦、陕二州总管。建德三年,进爵为王。从平齐,进位上柱国。历并州总管、雍州牧、太傅。大象元年,诏以济南郡邑万户为陈国,纯出就国。二年,朝京师,并其子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越野王盛,字立久突。武成初,封越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从平齐,进位上柱国。历相州总管、大冢宰。大象元年,迁大前疑、太保。其年,诏以丰州武当、安昌二郡,邑万户为越国,盛出就国。二年,朝京师,并其子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代IW王达,字度斤突。性果决,善骑射。武成初,封代国公。建德初,进位柱国。出为荆州刺史,有政绩,武帝手敕褒美之。所管礼州刺史蔡泽黩货被讼。达以其勋庸,不可加戮,若曲法贷之,又非奉上之体,乃令所司精加案劾,密表奏之。事竟得释,终亦不言。其处事周慎如此。雅好节俭,食无兼膳,侍姬不过数四,皆衣绨衣。又未尝营产,国无储积。左右尝以为言。达曰:“君子忧道不忧贫,何烦于此。”三年,进为王。从平齐。齐淑妃冯氏尤为齐后主所幸,见获,帝以达不迩声色,特以冯氏赐之。宣帝即位,进上柱国。大象元年,拜大右弼。其年,诏以潞州上党郡邑万户为代国,达出就国。二年,朝京师,及其子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冀康公通,字屈率突。武成初,封冀国公。薨,子绚嗣。建德三年,进为王。大定中,亦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滕闻王逌,字尔固突。少好经史,解属文。武成初,封滕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宣政元年,进位上柱国。大象元年,诏以荆州新野郡邑万户为滕国,逌出就国。三年,朝京师,为隋文帝所害,并其子,国除。

    逌所著文章颇行于世。

    孝闵帝一男:陆夫人生纪厉王康,字乾安。保定初,封纪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出为利州总管。康骄侈无度,遂有异谋,司录裴融谏,康杀之。五年,诏赐康死。子湜嗣,大定中,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明帝三男:徐妃生毕剌王贤。后宫生丰王贞、宋王实。实出后宋献公震。

    毕剌王贤,字乾阳。保定四年,封毕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历荆州总管、大司空。大象初,进上柱国、雍州牧、太师。明年,宣帝崩。贤性强济,有威略,虑隋文帝倾覆宗祐。言泄,并其子被害,国除。

    丰王贞,字乾雅。初封丰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大象初,为大冢宰。大定中,并其子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武帝七男:李皇后生宣帝、汉王赞。库汗姬生秦王贽、曹王允。冯姬生道王充。薛世妇生蔡王兑。郑姬生荆王元。

    汉王赞,字乾依。初封汉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大象末,隋文帝辅政,欲顺物情,乃进赞位上柱国,拜右大丞相。外示尊崇,实无所综理。转太师。寻及秦王贽、曹王允、道王充、蔡王兑荆王元并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宣帝三子:硃皇后生静皇帝。王姬生莱王衍。皇甫姬生郢王术。衍及术并大象二年封,并为隋文帝所害,国除。

    论曰:昔贤之议者,咸以周建五等,历载八百;秦立郡县,二世而亡。虽得失之迹可寻,是非之理互起,而因循莫变,复古未闻。良由著论者溺于贵远,司契者难于易业,详求适变之道,并未穷于至当也。尝试论之:夫皇王迭兴,为国之道匪一;圣贤间出,立德之指殊涂。斯岂故为相反哉,亦云为政而已矣。何则?五等之制,行于商、周之前;郡县之设,始于秦、汉之后。论时则浇淳理隔,易地则用舍或殊。譬犹干戚日用,难以成垓下之业;稷嗣所述,不可施成周之朝。是知因时制宜者,为政之上务也;观人立教才,经国之长策也。且夫裂封疆,建侯伯,择贤能,署牧守,循名虽曰异轸,责实抑亦同归。盛则与之共安,衰则与之共患。共安系乎善恶,非礼义无以敦风共患寄以存亡,非甲兵不能靖乱。是以齐、晋帅礼,鼎业倾而复振;温、陶释位,王纲弛而更张。然则周之列国,非一姓也,晋之群臣,非一族也,岂齐、晋忠于列国,温、陶贤于群臣哉?盖位重者易以立功,权轻者难以尽节故也。由斯言之,建侯置守,乃古今之异术;兵权爵位,盖安危之所阶乎。周文之初定关右,日不暇给,既以人臣礼终,未遑蕃屏之事。晋荡辅政,爰树其党,宗室长幼,并握兵权,虽海内谢隆平之风而国家有盘石之固矣。武皇克翦芒刺,思弘政术,惩专朝之为患,忘维城之远图,外崇宠任,内结猜阻。自是配天之基,潜有朽壤之墟矣。宣皇嗣位,凶暴是崇,芟刈先其本枝,削黜偏于公族。以齐王之奇姿杰出,足可牢笼于前载。处周公之地,居上将之重,肋冠俗,攻战如神,敌国系以存亡,鼎命由其轻重。属道消之日,挟震主之威,斯人而婴斯戮,君子是以知国祚之不永也。其余虽地惟叔父,亲则同生,假文能辅主,武能威敌,莫不谢卿士于当年,从侯服于郡国,号为千乘,位侔匹夫。是以权臣乘其机,谋士因其隙,迁龟鼎速于俯拾,歼王侯烈于燎原,悠悠邃古,未闻兹酷。岂非摧枯振朽,易为力乎?向使宣皇择姬、刘之制,览圣哲之术,分命贤戚,布于内外,料其轻重,间以亲疏,首尾相持,远近为用,使其位足以扶危,其权不能为乱,事业既定,侥幸自息,虽使卧赤子,朝委裘,社稷固以久安,忆兆可以无患矣。何后族之地而能窥其神器哉。昔张耳、陈余,宾客厮役,所居皆取卿相,而齐王之文武僚吏,其后亦多台牧,异代相符,可谓贤矣哉。

    译文:

    周文帝十三个儿子:姚夫人生明帝。后宫生宋献公宇文震。文元皇后生孝闵皇帝。文宣叱奴皇后生武帝、卫剌王宇文直。达步干妃生齐炀王宇文宪。王姬生趟僭王宇文招。后官官女生谯孝王宇文俭、陈惑王宇文纯、越野王宇文盛、代吴王宇文达、冀康公宇丈通、滕闻王宇文迪。

    宋献公宇文震,字弥俄突,幼年时就聪敏通达。西魏大统十六年,封为武邑公,娶魏文帝女儿。当年去世。周武帝保定元年,追赠大司马,封宋国公。宇文震无子,以明帝第三子宇文实作嗣子。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周静帝大象年间,任大前疑,不久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卫刺王宇文直,字豆罗突。魏恭帝三年,封为秦郡公。周明帝武成初年,进封卫国公,历任雍州牧、大司空、襄州总管。宇文直,是武帝的同母弟弟,性格轻浮诡诈。因为晋国公宇文护执掌朝政,于是就对武帝有二心而和宇文护亲近。当南征军失败后,他因遭罢免感到恼怒,又反过来请求武帝除掉宇文护。武帝早有诛杀宇文护的打算,于是就和宇文直谋划这事。到宇文护被诛杀后,武帝用齐王宇文宪作大冢宰。宇文直眼看达不到他的愿望,又请求让他为大司马,想独揽大权。武帝知道他的想法,对他说:“你们兄弟之间长幼要有秩序,你为何反要居于下位呢?”于是任命他为大司徒。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

    起初,武帝以宇文直府第作束官,另让宇文直自己选择居处。宇文直一一察视各府署,没有称他意的,到已荒废的陟屺佛寺,就打算住在那里。齐王宇文宪对他说:“弟弟儿女长大了,这寺庙窄小,岂是所宜居住的地方?”宇文直说:“我一人尚且不能安身,哪里谈得上儿女!”宇文宪感到奇怪而怀疑。宇文直曾经随从武帝围猎而乱了行列,武帝发怒,当众鞭打他。从此以后,愤怒怨恨愈加厉害。当武帝在云阳宫时,宇文直在京师反叛,攻打肃章门,司武尉迟运关闭城门,不得入城,退走。追至荆州将他抓获,免去官爵为平民,囚禁在宫中。不久他又有乱政的图谋,他和他的十个儿子一同被诛杀,封国取消。

    齐炀王宇文宪,字毗贺突。生性通达敏慧,有度量。起初封涪城县公。少年时和武帝都从师学习《诗经》《春秋三传》,都能综合精义要点,领会书中要义。周文帝曾经赏赐诸子良马,任从饱们自己选择。宇文宪只选取毛色青白相间的花斑马。周文帝问他,对答说:“逭马颜色品种特殊,可能是快马。如果从军征伐,养马的人也容易辨认。”周文帝高兴地说:“这孩子见识不凡,当能成大器。”后来随从文帝上陇山,经过官马牧场,文帝每见到花斑马,总是说“这是我儿子的马”,命取来赏赐给他。魏恭帝元年,进封安城郡公。周明帝即位后,授为大将军。

    周明帝武成初年,任命为益州总管,进封齐国公。起初,平定蜀地之后,周文帝因为蜀是形势险要便利之地,不想让老将们据守。打算在几个儿子中推举选择,普遍询问了武帝以下各位谁愿意去,都没有来得及回答,而宇文宪先提出请求。周文帝说:“做刺史应当抚御军队管理民众,不是你能做得到的。以年龄来任命的话,应该归于你的兄长。”宇文宪说:“才能与年龄大小不相关,先试而没有效果,甘愿领受当面欺诳之罪。”周文帝因为宇文宪年幼,没有派他去。明帝追遵先皇帝旨意,所以有这次的任命。当时宇文宪才十六岁,他善于安抚,留心为政之道,诉讼案件堆积,他判断处理不感到疲倦。蜀地民众很满意他,共同立碑歌颂他的德政。

    周武帝保定年间,征召回朝授为雍州牧。当晋公宇文谨束征时,以尉迟迥作先锋,包围洛阳。齐兵敷万人忽然出现在大军后面,诸军惊慌不已,都各自退散。祇有宇文宪和王雄、达奚武率兵抵抗,而王雄又被齐人所败,三军震动惊惧。宇文宪亲自督率策励,众人的情绪才安定下来。当时晋公宇文护执掌大权,对他深加宠爱信任,赏赐和处罚的事务,他都得以参与。周武帝天和三年,以宇文宪为大司马,代行小冢宰,任雍州牧如故。天和四年,北齐将领独孤永业来犯,诏令宇文宪和柱国李穆出宜阳,筑崇德等五座城堡,断绝齐军运粮道路。北齐大将斛律明月在洛水南面修筑营垒。天和五年,宇文宪渡过洛水拦击他,明月遁逃。当年,明月又在汾水北面筑城堡,向西一直到龙门。晋公宇文护向字文宪询问对策,宇文宪说:“兄长应该暂时领具出同州,陈威严军容,我领精兵在前锋,见机攻取。”天和六年,宇文宪率军自龙门出战,北齐将领新蔡王康德秘密领兵乘夜逃走。宇文宪于是渡过黄河,攻打伏龙等四个城堡,两天内全部攻占。又攻打张壁,也占领了。斛律明月当时在华谷,不能来救援,于是转向北面攻陷了姚襄城。汾州又长久被包围,宇文宪派遣柱国宇文盛运粮送给他们。宇文宪自己领兵进入两乳谷,袭击并占领了北齐的伯社城。又派柱国谭公宇文会修筑石殿城作为支持汾州的据点。北齐平原王段孝先、兰陵王高长恭领大军到达,大将军韩欢被齐军打败,就退下来。宇文宪亲自督战,齐军小退。适逢天晚,于是各自收军。

    到晋公宇文护被诛杀时,武帝召宇文宪入宫,他脱帽拜伏在地认错。武帝对他说:“若论亲疏你是我亲兄弟,喜忧相关,事情又不与你相关,何必烦劳道歉?”于是韶令宇文意前往宇文护府第,收取兵符及多种户簿图籍等。不久又以宇文宪为大冢宰。当时武帝在诛杀宰臣之后,亲自掌握朝政,正想用刑罚来整顿朝纲,以及限制亲属,凡事也很刻薄。宇文宪既被宇文护信任,自从天和年间以后,威望权势逐渐壮大。宇文护想有所陈请,多让宇文宪奏请。这其中出现双方不一致,宇文宪恐怕君主和相臣相互猜疑而成仇怨,经常曲意沟通。武帝也知道他的这种心意,所以能够没有祸患。然而还是因为威名过重,始终不满意他,虽然升他为冢宰,实际上是削夺了他的权力。开府裴文举,是宇文意的侍读,武帝曾经在内殿接见他,对他说:“以前北魏末年失去纲纪,太祖辅佐元氏;周建国后,晋公又执掌权柄。积久而成的习惯,便认为礼法应该如此。难道有三十岁的天子被人制约的吗?况且近代以来,又有一个弊端,暂时有遇从属关系,便就礼如君臣,这是国家战乱时的变通措施,不是治理国家的常法。你虽然陪侍齐公读书,不得就如同臣子和君主一样。况且太祖有十个儿子,怎么能全部都做天子?你应该用正道来规劝他,不要使兄弟问产生猜疑。”文举两次拜谢后退出,回柬将此事告诉宇文宪。宇文宪以手指心抚着几案说:“我的心你难道不知道?只应该竭尽忠诚的节操罢了,知道了还有什么话说!”

    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宇文宪的师友刘休征献上《王箴》一首,受到宇文宪赞美。休征后来又将箴言上奏武帝,武帝正要剪除削弱众位兄弟,很高兴。宇文宪曾因为兵书繁杂广泛,自己删削为《要略》五篇,到这时也奏表献上,武帝阅读后很赞美。

    当年秋天,武帝在云阳宫卧病,卫王宇文直在京师起兵反叛。武帝召宇文宪前来对他说:“你为前军先行,我也随后出发。”宇文直不久失败逃走。武帝回到京师,宇文宪和趟王宇文招都入官拜伏请罪。武帝说:“管叔、蔡叔因谋反被诛杀,周公辅佐成王,人心各不相同,有如人的脸一样。只是惭愧兄弟间亲动干戈,对我来说是不值得的。”起初,宇文直内心很嫉妒宇文宪,宇文宪隐忍宽容他,并且因为他是武帝的同母兄弟,常加以友爱敬重。晋公宇文护被诛杀,宇文直坚持请求连同宇文宪一起杀掉。武帝说:“齐公的心迹,我了解,不得再有所怀疑。”到文宣皇后逝世时,主立直又密奏宇文宪饮酒食肉和平时没有不同。武帝说:“我们和齐王不是同母所生,都不是正嫡,因为我的原因,现在他和我们服同样的丧礼。你应该感到惭愧,何必计较得失。你是太后亲生儿子,应该自我勉励。”宇文直才作罢。

    建德四年,武帝准备束征,单独和内史王谊谋划此事,其它人都不知道。后来因为众位兄弟的才干谋略,没有超出宇文宪的,才告诉他。宇文宪立即赞成逭事。当大军快要出发时,宇文宪上奏献上金银珠宝等十六件以资助军需。武帝下诏不予收纳,将宇文宪表章晓示公卿说:“为臣的应该如此,朕是看重他的心意,难道要依赖这些东西。”于是诏令宇文宪率领前军,直赴黎阳。武帝亲自领兵包围河阴,未能攻克。宇文宪攻取武济,进军包围洛口,攻取它东西两座城堡。因为武帝得病班师。当年,开始设上柱国官,就任命宇文意担任。

    建德五年,大举束征,宇文宪又作前锋,据守雀鼠谷。武帝亲自领兵包围晋州,宇文宪进军攻克洪洞、永安两城,再图谋进取。齐主听说晋州被包围,亲自领兵来救援。当时陈王宇文纯驻军在千里径,大将军永昌公宇文椿驻军在鸡栖原,大将军宇文盛据守汾水关,都受宇文宪指挥。宇文宪秘密对宇文椿说:“战争是诡诈之道,你现在建营垒,不要搭幕帐,可以砍伐柏树建成草屋,表示有住处。使军队离开以后,敌人还会产生疑虑。”当时齐主分派军队万人向千里径开进,又令他的军队向汾水关出发,亲自率领大军和宇文椿对阵。宇文盛快马告急,宇文宪亲自前去救援,齐兵迅速退走。宇文盛和柱国侯莫陈芮领兵追击,多有斩杀俘获。不久宇文椿又报告齐军逐渐进逼,宇文宪又去救援。适逢宇文椿被敕令催促他回军,领兵乘夜返回。齐人果然认为柏庵是帐幕,不知道军队已退走,第二天才醒悟过来。当时武帝已离开晋州,留下宇文宪在后阻击。宇文宪隔水布阵。齐领军段畅到了桥头。宇文宪隔水询问段畅姓名,段畅说:“我是领军段畅,你是何人?”宇文宪说:“我是虞候大都督。”段畅说:“看你说话口气,不是普通人,哪里用得着隐瞒名位。”宇文宪于是说:“我是齐王。”又一一指示陈王宇文纯以下众人告诉他。段畅打马跑开,宇文宪立即下令回军。齐军很快追上来,战斗力很强。宇文宪和开府宇文忻率领后军阻击,斩杀齐军勇将贺兰豹子、山褥瓖等人,齐军才退去。

    武帝又命令宇文宪增援晋州。齐主攻打包围了晋州,武帝驻兵高显,宇文宪率领部众先向晋州进发。第二天,各军会合,逐渐逼近城下。齐军于营垒南面布阵,武帝召宇文宪策马前往观看。宇文宪回来复命说:“我请求打败他们后再吃饭。”武帝很高兴。随后各路军队同时发起进攻,齐军立时大败溃散,齐主逃走。齐人又占据高壁和洛女,武帝命宇文宪进攻洛女城,攻占了它。齐主已逃回邺都,留下安德王高延宗据守并州。武帝进军包围并州城,宇文宪攻打西面,攻克了并州。延宗逃走,派兵追赶抓获。因为战功进封第二个儿子安城公宇文质为河间王,授第三个儿子宇文宾为大将军。诏令宇文宪进军邺城,进玫并占领邺城。

    宇文意擅长兵法权谋,长于安抚驾驭军队,冲锋陷阵,总是在士卒前面。齐人一听到他的名声,就惧怕他的勇敢和谋略。北齐任城王高浩、广宁王孝珩等人据守信都,又诏令宇文宪讨伐他们。于是令齐主书写亲笔信招降高漕,高浩不予理睬。宇文宪军队经过趟州,高漕派两名间谍来侦察,巡逻的骑兵抓住他们来报告宇文宪。宇文宪于是集合北齐旧将,一一将他们指示给二人说:“我所争的是主将,不在乎你们。”随即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充当信使,同时给高漕书信劝降。宇文宪到达信都,高漕布阵于城南,宇文宪登上张耳墓瞭望齐军。不久高浩所任命的领军尉相愿假托出军抢阵,就来投降,高漕杀掉了他的妻子儿女。第二天擒获高潴和孝珩等人。

    起初稽胡刘役铎自称皇帝,这时又诏令宇文宪督率赵王宇文招讨伐平定了他。

    宇文宪自认为威名日重,暗中打算退避。到武帝打算亲征北蕃时,就以有病为由推辞不去。不久武帝逝世,宣帝继承帝位,因为宇文宪是亲属尊长,声望又很大,对他很猜忌。当时武帝尚未安葬,诸王都在宫内居丧守孝。司卫长孙览统兵辅佐,恐怕诸王有谋反之心,奏请让开府于智观察他们的动静。到安葬武帝后回到京城,宣帝又命令于智接近宇文宪府第侦察宇文宪,告发宇文宪有图谋。宣帝派小冢宰宇文孝伯对宇文宪说:“现在想以叔父为太师,九叔为太傅,十一叔为太保,怎么样?”宇文宪以才能弱小加以推辞。孝伯回去复命后,又来说:“韶大王晚上和谙王一起入宫。”当走到宫殿门口时,宇文宪单独被引领入宫。宣帝预先在别室埋伏武士,宇文宪一到就将他拘捕。宇文宪言语神态不变,坚持自己陈诉。宜帝派于智和宇文宪对质。宇文宪目光如炬,和于智对质。说:“以大王今天的事态,哪里用得着多说!”宇文宪说:“我地位高又是长辈,一旦到这种地步,死生有命,难道还想活下去?只是老母在家,恐怕给慈母留下遣恨。”将笏板丢在地上,就勒死了。当时才三十五岁。宣帝任命于智为柱国,封齐国公。又杀上大将军安邑公王兴、上开府独孤熊、开府豆庐绍等人,都因为他们和宇文宪亲近的缘故。宣帝杀掉宇文宪,又说不出理由,所以假托王兴等人和宇文宪谋反,才将他们杀掉。当时人知道他们很冤枉,都说是陪伴宇文宪死的。

    宇文宪生母达步干氏,是蠕蠕人。周武帝建德三年,武帝册封她为齐国太妃。宇文宪有纯厚的性情,侍奉母亲以孝顺闻名。太妃有老毛病,屡次发作,宇文宪不解衣带,昼夜在身边服侍。宇文宪有时束征西战,常心跳,必定是母亲有病,于是派人快马参拜问候,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样。他有六个儿子,宇文贵、宇文质、宇文贲、宇文贡、宇文干禧、宇文干洽。

    宇文贵字干福,年轻时就聪明机敏,尤其熟习骑马射箭。刚开始读《孝经》时,就对人说:“读这一部经书,足以作为立身行事之本。”十岁时,封为安定郡公。文帝开始受封时就是安定郡,未曾给别人,到这时封给了他。十一岁时,随从宇文宪到盐州围猎,一围之中,亲手射中野马和鹿十五头。周武帝建德二年,授齐国世子。后来出京任豳州刺史。宇文贵虽然出自于深官,但却留心民政。生性聪明机灵,过目不忘,曾经在路上遇见两个人,就对他左右的人说:“这两人是县党,什么原因擅自出来?”左右之人不认识,宇文贵便说出他们的姓名,听者莫不感叹佩服。白兽烽曾被商人烧毁,烽帅受了商人财物,不报告他们的罪行。后来,这位烽帅按规定来参见,宇文贵就问道:“商人烧毁烽火台,何故私自释放?”烽帅很惊愕,就立即自首服罪。他的明察就是如此。死时十七岁,武帝对他很感悲伤惋惜。

    宇文质字干佑,因为宇文宪的功勋被封为河间郡王。宇文责字干礼,封中垠公。宇文贡出继为莒庄公嗣子。干禧,封安城公。干洽,封龙涸公。都同宇文宪一起被杀。

    趟僭王宇文招,字豆卢突。幼年时就聪明颖悟,博览群书,喜欢写文章,学习庾信体,词多轻净艳丽。魏恭帝三年,封正平郡公。周明帝武成初年,进封赵国公。历任益州总管、大司空、大司马,进爵位为王,任命为雍州牧。周武帝建德五年,随从武帝柬征,因功进位上柱国。又和齐王宇文宪一起讨伐平定稽胡,斩杀贼帅刘没铎。武帝宣政年间,授太师。周静帝大象元年,诏令以沼州襄国郡境内万户作为趟王封地,宇文招出京到封国去。大象二年,宣帝生病,征召宇文招和陈王、越王、代王、滕王五王回京。等到宇文招等人回到京城时,宣帝已经去世。隋文帝主持朝政,加宇文招等人特殊礼遇,朝见皇帝不快步小跑,可以带剑着履上殿。

    隋文帝将要取代北周统治,宇文招秘密准备对付他,以辅救北周江山。于是邀请隋文帝到他府中,在寝室饮酒。宇文招之子宇文员、宇文贯和王妃之弟鲁封、他所亲近之人史胄,都预先在身边,佩刀站立。又藏兵器在帷席问,后院也埋伏下勇士。隋文帝随从的人多数在合外,祇有杨弘、元胄、元胄弟元威和陶彻坐在门侧。宇文招多次用佩刀切瓜给隋文帝吃,隋文帝并不怀疑他。元冑发觉有异常,将刀稍微拔出刀鞘进入里面。宇文招用大酒杯给元胄敬酒,又命元胄到厨房取酒。元冑并不动身。滕王宇文迪后到,隋文帝走下台阶去迎接他,元冑乘机对他附耳低声说:“你应该赶快离开。”隋文帝同宇文迪等又坐下饮酒,一会儿就告辞离去。后来事情被察觉,告发谋反罪,当年秋天,诛杀宇文招和他的儿子广德公宇文员、永康王宇文贯、越隽公干铣、干铣弟干铿等人,封国取消。

    宇文招着有《文集》十卷。

    谯孝王宇文俭,字侯幼突。周明帝武成初年,封为谯国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随从武帝平定邺城,授大冢宰。逝世后,由儿子干惮继承封爵,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陈惑王宇文纯,字堙智突。周明帝武成初年,封为陈国公。周武帝保定年间,出使突厥迎接皇后,历任秦州、陕州两州总管。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随从武帝平定北齐,进位上柱国。历任并州总管、雍州牧、太傅。周静帝大象元年,诏令以济南郡境内万户为陈国,宇文纯出京到对国去。二年,入京朝见,同他儿子一起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越野王宇文盛,字立久突。周明帝武成初年,封为越国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随从武帝平定北齐,进位上柱国。历任相州总管、大冢宰。周静帝大象元年,升任大前疑、太保。当年,诏令以丰州的武当、安昌二郡境内万户为越国,宇文盛出京到封国去。二年,入京师朝见静帝,同他儿子一起都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代吴王宇文达,字度斤突。性格果断,擅长骑马射箭。周明帝武成初年,封为代国公。周武帝建德初年,进位柱国。出京任剂州刺史,有政绩,武帝亲写诏令赞美他。他所管辖的礼州刺史蔡泽因贪污纳贿被起诉。宇文达根据他的地位功劳,不应该处死刑,如果枉法宽免他,又不是帮助皇上的做法,于是命所管部门仔细加以查考核实,秘密启奏武帝。蔡泽最终被释放,他也从来不提起这事。他处事的周密审慎就是这样。一向好尚节俭,吃饭从不特殊,侍妾不过三四人,都穿质地粗厚的丝衣。又未曾经营产业,他封国内没有积蓄。左右之人曾经谈起这事。宇文达说:“君子忧虑道德而不忧虑贫穷,何须忧虑到逭事。”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随从武帝平定北齐。齐主的淑妃冯氏特别受齐后主宠爱,被俘获,武帝因为宇文达不近声乐女色,特意将冯氏赏赐给他。宣帝即位,进位上柱国。周静帝大象元年,授大右弼。当年,诏令以潞州上党郡境内万户作为代国封地,宇文达出京到封国去。二年,入京朝见,和他儿子一起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冀康公宇文通,字屈率突。周明帝武成初年,封为冀国公。去世后,儿子宇文绚继承爵位。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周静帝大定年问,也被隋文帝所杀,封国取消。

    滕闻王宇文迪,字尔固突。年轻时喜爱经书史籍,懂得写文章。周明帝武成初年,封滕国公。周武帝建德三隼,进爵位为王。周武帝宣政元年,进位上柱国。周静帝大象元年,诏令以剂州新野郡境内万户为滕国封地,宇文迪出京到封国去。二年,入京朝见,被隋文帝所杀,儿子也被杀,封国取消。

    宇文迪所著文章在世上很流行。

    孝闵帝一个儿子:陆夫人生纪厉玉宇文康,字干安。周武帝保定初年,封为纪国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出京任利州总管。宇文康骄侈没有节制,有反叛的图谋,司录裴融劝谏他,宇文康竟将裴融杀害。建德五年,诏令宇文康自杀。儿子宇文浞继承爵位,周静帝大定年间,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明帝三个儿子:徐妃生毕刺王宇文贤。后官生酆王宇文贞、宋王宇文实。宇文实出继宋献公宇文震。

    毕刺王宇文贤,字干阳。周武帝保定四年,封为毕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历任荆州总管、大司空。周静帝大象初年,进位上柱国、雍州牧、太师。第二年,宣帝逝世。宇文贤生性精强干练,有威望谋略,他忧虑隋文帝要颠覆北周。言论泄露出去,同他儿子一起被杀害,封国取消。

    酆王宇文贞,字干雅。起初封为酆国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周静帝大象初年,为大冢宰。周静帝大定年间,同他儿子一起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武帝七个儿子:李皇后生宣帝、汉王宇文赞。库汗姬生秦王宇文贽、曹王宇文允。荡塑生道王宇文充。薛世妇生墓玉主塞兑。郑姬生剂王宇文元。

    汉王宇文赞,字干依。起初封为漠国公,周武帝建德三年,进爵位为王。周静帝大象末年,隋文帝辅佐朝政,想顺应众望,于是将宇文赞进位上柱国,授右大丞相。对外以显示尊崇他,实际上没有总揽政务的权力。转任太师。不久就和秦王宇塞董、萱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剂王宇文元同时被隋文帝杀害,封国取消。

    宣帝三个儿子:朱皇后生静皇帝。王姬生莱王宇文衍。皇甫姬生郢王宇文术。宇文衍和宇文术都是大象二年封,一同被隋文帝所杀害,封国取消。

    论曰:先代贤者们评论,都认为西周设立五等诸侯的分封制度,历时八百年之久;秦废除分封制设立郡县制,只传二世就灭亡了。虽然得失的轨迹可以寻找,是非的道理交错,因循守旧不知变革,恢复古制尚未听说。由于立论者沉溺于尊崇远古,掌管法规者难以改革,详细探求适应变化之路,并未穷尽到十分恰当的程度。现在尝试加以论述。所谓帝王代迭,治国的方法并非一样;圣贤交替出现,树立德行的意旨有不同途径。遭难道是故作不同吗,也只是说便于治政而已。为什么呢?五等封爵的制度,施行于商朝、周朝之前;郡县制度的设立,开始于秦朝、汉朝以后。论时势则世风浇薄淳厚的事理相隔,变换了地位则取舍或有不同。譬如战争不断,就难以成就垓下汉兵全胜的功业;稷嗣君叔孙通所阐述的朝制典礼,不可能施行于东周。所以因时制宜,是政治的第一要务;以人立教,是治国的善策。况且分割土地,封侯伯之爵位,选择贤能之人,委任为州牧郡守,依照名称虽说不同,而求其实却是殊途同归。兴盛之时则与之同安乐,衰落之时则舆之共患难。同安乐关系到善恶,没有礼义不足以敦厚风俗;共患难托以存亡,没有军队就不能平定变乱。所以齐桓公、晋文公遵行礼法,王业倾危而又重新振作;温娇、陶侃放弃职位,朝廷纲纪由废弛转而显扬。然则束周的列国诸侯,不是一个姓氏,东晋的群臣,不是一个家族,难道齐桓公、晋文公更忠于列国,温娇、陶侃比群臣更贤良?那是因为权重者容易建立功业,权轻者更难以尽节。由此说来,分封诸侯或者设置州牧郡守,就是古今不同的治国方法;兵权爵位,是安定危难的凭借。周文帝刚平定关西时,事务繁多,以臣子的身份终其一生,来不及实行分封亲属的事情。晋荡公辅佐朝玫,就建立他的宗派集团,他的亲属长幼,都掌握兵权,虽然天下没有太平昌盛的风气,而国家却像盘石一样坚固。武帝一心剪除对自己有妨碍的亲属,想弘扬朝廷法纪,以惩戒权臣独揽朝政所造成的祸患,却忘记了封藩亲以保卫国家的长远打算,外崇宠任,内存猜疑。从此德配于天的基业,隐藏有化为腐土废墟的危险。宣帝继承帝位,崇尚凶横暴虐,铲除异己先从本宗亲属开始,削夺罢黜普遍施于宗族。以齐王的奇异风姿和杰出才能,足以被武帝笼络重用。处于周公的地位,居于上将的重任,智谋勇敢超过众人,攻战如神,敌国的存亡系于一身,国家命运的盛衰由他而定。适逢大道消亡之日,又具有使君主畏忌的威势,这样的人遭到如此的诛杀,君子据此知道北周国命不会长久了。其余诸人虽然地位属于叔父辈,和宣帝的父亲都是同父所生,假使他们的文才能够辅佐宣帝,武略能够威慑敌人,但无不在当时被免掉朝廷重臣职位,到地方封地作诸侯,名义上是诸侯国君,而地位上只相当于平民。所以权臣乘此机会,谋士利用这种漏洞,换朝代比俯身拾物还快速,诛灭王侯比燎原烈火还酷烈,自远古以来,没有听说有如此惨痛的。难道不是摧枯拉朽,很方便吗。假使宣帝选择周、汉的制度,接受圣人的思想学说,分别任仑贤臣亲戚,分布于朝廷内外,估量他们权势地位的轻重不同,将亲近疏远的人掺杂任用,使他们始终相互制约,远近之人都为朝廷所用,使他的地位足以扶持危难,他们的权势不能够作乱,事业成功之后,非分之想自然熄灭,即使身如平民,君位虚设,江山也稳固而得以长久安定,百姓可以没有祸患了。哪里有皇后家族中人而能够窥视帝位的呢?从前张耳、陈余两人,他们的宾客奴仆,在所居之处都取得卿相地位,而齐王宇文宪的文武属官,到后来也多有达到州牧的,他们不同时代而情形相符合,可称得上都是贤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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