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皮日休

类别:史部 作者:辛文房(元) 书名:唐才子传

    日休,字袭美,一字逸少,襄阳人也。隐居鹿门山,性嗜酒,癖诗,号“醉吟先生”,又自称“醉士“;且傲诞,又号“间气布衣”,言已天地之间气也。以文章自负,尤善箴铭。咸通八年礼部侍郎郑愚下及第。为著作郎,迁太常博士。时值末年,虎狼放纵,百姓手足无措,上下所行,皆大乱之道,遂作《鹿门隐书》六十篇,多讥切谬政。有云:“毁人者自毁之,誉人者自誉之。”又曰:“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惮也。”又曰:“古之杀人也怒,今之杀人也笑。”又曰:“古之置吏也将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将以为盗“等,皆有所指云尔。日休性冲泊无营,临难不惧。乾符丧乱,东出关,为毗陵副使,陷巢贼中,巢惜其才,授以翰林学士。日休惶恐,欲死,未能劫。令作讠文以惑众,曰:“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圣人名,果头三屈律。”贼疑其衷恨必讥己,遂杀之。临刑神色自若,无知不知皆痛惋也。日休在乡里,与陆龟蒙交拟金兰,日相赠和。自集所为文十卷,名《文薮》,及诗集一卷,《滑台集》七卷,又著《皮氏鹿门家钞》九十卷,并传。夫次韵唱酬,其法不古,元和以前,未之见也。暨令狐楚、薛能、元稹、白乐天集中,稍稍开端。以意相和之法渐废间作。逮日体、龟蒙,则飙流顿盛,犹空谷有声,随响即答。韩偓、吴融以后,守之愈笃,汗漫而无禁也。于是天下翕然,顺下风而趋,至数十反而不已,莫知非焉。夫才情敛之不盈握,散之弥八,遣意于时间,寄兴于物表,或上下出入,纵横流散,游刃所及,孰非我有,本无拘缚之忌也。今则限以韵声,莫违次第,得佳韵则杳不相干,吾难入;有当事则韵不能强,进退双违。必至窘束长才,牵接非类,求无瑕片玉,千不遇焉,诗家之大弊也。更以言巧称工,夸多斗丽,足见其少雍容之度。然前修有恨其迷途既远,无法以救之矣。

    【译文】

    皮日休,字袭美,又字逸少,是襄阳人。他隐居在鹿门山中。生性嗜好饮酒,酷爱作诗,号称“醉吟先生”, 又号称“醉士”;而且高傲放达,又自称为“间气布衣”, 说自己是天地中的间气。他自以为文章了不起,尤其擅长蔑和铭这两种文体。咸通八年,皮日休在礼部侍郎郑愚知贡举时进士及第,任著作郎,又升为太常博士。其时正当唐朝末年,乱军叛匪如虎狼般放纵不轨,老百姓不知该怎么办,朝野上下的所作所为,都是导致天下大乱的行径,皮日休于是写了《鹿门隐书》六十篇,大多是谴责讥讽荒谬的政治。有一篇说:“低毁别人的人,也低毁了‘他自己;赞誉别人的人,也赞誉了他自己。”又说:“不认真考虑就发表声明,不相互了解就决定建交,这恐怕是我所畏惧的呀。”又说:“古代是怒而杀人,如今是笑而杀人。”又说:“古代设置官吏,是用来驱逐盗贼;如今设置官吏,是用来变成盗贼”等等,这些话都是有所指才这样说的。皮日休的性格平和淡泊不爱琢磨,能临危不惧。乾符年间丧乱,皮日休东出渔关,任镇守毗陵的镇海军节度副使,被黄巢叛军俘获。黄巢爱惜他的文才,任命他为翰林学士,皮日休惶恐不安,惊惧欲死,却又不能。黄巢胁迫他写截文来迷惑众人,皮日休写道:“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圣人名,果头三屈律。”黄巢疑心皮日休内心怀恨,一定是讥讽自己,就把他杀了。皮日休临刑前,神色不变,无论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都痛感惋惜。皮日休在家乡时,与陆龟蒙有金兰之交,每日用诗相互赠答。皮日休辑录自己的文章十卷,命名为《文蔽》,和他的《诗集》一卷,《滑台集》七卷,还著有《皮氏鹿门家钞》九十卷,都流传后世。依次用别人的韵脚作诗酬答,这种方法历史不长,元和年间以前,还没有见过。至令狐楚、薛能、元棋、白居易的诗集中,逐渐开始。用别人的诗意来作诗酬答的方法逐渐废止,偶见有作。到皮日休、陆龟蒙,次韵和诗风气大盛,犹如空谷回响,随声应答。韩偓、吴融以后,遵守这种次韵和诗方法的更加坚定,以至于泛滥而无拘禁。这时天下人都追随这种方法,如顺风势而急速前行,以至同韵相和反复赠酬数十篇都不罢休,没人知道其弊端。才情这种东西,聚集起来不满把,分散出去则充满天地之间,在时间流逝中排遣心怀,在事物外表上寄托兴致,有时上下出入,纵横流散,笔墨所到之处,何物不在我笔下,本不受限于声韵和谐与否等禁忌。如今诗人的才情则受到声韵的限制,次序还不能颠倒,而且用韵的句却与全诗意境挨不上边,有时做出合韵的佳,事理却无法勉强押韵,

    相互抵触难以融合;有时词句切合争理却尤法勉强押韵,用与不用这些词句都违背了诗人的意愿:这必然导致束缚良才于窘迫之地,勉强牵连不相关的词句,想要使诗作得白璧无瑕,一千首里也见不到一首,更有甚者以措词机巧称为高手,这是诗家的一大弊端。夸词韵之多,斗词藻之丽,足可见其缺乏诗家雍容的气度。但前代贤者遗憾这种情况误入迷途已经很远,没有办法来挽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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