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外篇二 亳州志掌故例议下

类别:史部 作者:章学诚(清) 书名:文史通义

    掌故之原,始于官《礼》。百官具于朝廷,则惟国史书志,得而撷其要,国家会典、会要之书,得而备其物与数矣,撰方志者,何得分志与掌故乎?

    曰:部寺卿监之志,即掌故也;拟于《周官》,犹夏官之有《司马法》,冬官之有《考工记》也。部府州县之志,乃国史之分体,拟于周制,犹晋《乘》、楚《梼杌》与鲁《春秋》也。郡县异于封建,则掌故皆出朝廷之制度耳,六曹职掌,在上颁而行之,在下承而奉之,较之国史,具体而微。志与掌故。

    各有其不可易,不容溷也。

    今之方志,猥琐庸陋,求于史家义例,似志非志,似掌故而又非掌故,盖无以讥为也。然簿书案牍,颁于功令,守于吏典,自有一定科律,虽有奇才,不能为加;虽有愚拙,不能为损;名胜大邦与荒僻陋邑,无以异也。故求于今日之志,不可得而见古人之史裁;求于今日之案牍,实可因而见古人之章程制度。故曰:礼失求诸野也。夫治国史者,因推国史以及掌故,盖史法未亡,而掌故之义不明,故病史也。治方志者,转从掌故而正方志。盖志义久亡,而掌故之守未坠;修其掌故,则志义转可明矣。《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志义欲其简而明也,然而事不可不备也。掌故欲其整以理也,然而要不容不挈也。徒以简略为志,此《朝邑》、《武功》之陋识也。但知详备为掌故,则胥史优为之,而不知其不可行矣。夫志者,志也。

    其事其文之外,盖有义焉,所谓操的之道者此也。而或误以并省事迹,删削文字,谓之简也;其去古人,不亦远乎?夫名家撰述,意之所在,必有别裁,或详人之所略,或弃人之所取,初无一成之法。要读之者,美爱传久,而恍然见义于事文间,斯乃有关于名教也。然不整齐掌故,别为专书,则志亦不能自见其意矣。

    【 译文】

    掌故的根源,从官府礼制开始。百官在朝廷齐备,就只有国史的书志能采取那要点,国家会典、会要一类的书能够具备那制度和细则了。撰写方志的人,怎么能区别志和掌故呢?回答是:部、寺、卿、监的志,就是掌故。比拟《 周礼》 ,如同夏官有《 司马法》 ,冬官有《 考工记》 。统理大区、府、州、县的志,是国史的分支体裁。比拟周代制度,如同晋《 乘》 、楚科行机》 和鲁《 春秋》 ,郡县制和分封制不同,那么掌故都出于朝廷的制度。六曹的职责,在上位的公布而实行,在下位的接受而尊奉,和国史比较,具有那大体而规模稍小。志和掌故,各有那不可变换的地方,不容许混杂起来。

    现在的方志,狠琐浅陋,从史学家的体例探求,似志非志,似掌故而又非掌故,大概不值得指责。然而官府的簿册文书,在法令里公布,由吏员管理,自有固定的法规;即使有卓越的人才,不能对它有所改进;即使有愚昧笨拙的人,不能对它造成损害;著名的大城,和荒凉偏僻的小县,没有不同。因此探究现在的志,不可能看出古人的史学裁断;探究现在的官府文书,实在可以根据它看出古人的法规、制度。所以说:“礼制散失,向远地寻求。”研究国史的人,由于推究国史而涉及掌故。大概史学方法没有亡失,而掌故的意义不明显,因此损伤史学。研究方志的人,反转来从掌故而纠正方志。大概方志的意义亡失长久,而掌故的管理没有失传,整理掌故,于是方志的意义反而可以明显了。《 易》 说:“事物穷尽时就发生变化,变化就能通达,通达就能长久发展。”方志的意义想要它简明,然而事情不可以不完备;掌故想要它整齐有条理,然而要点不容许不提出。仅仅用简略的方式作志,这是《 朝邑志》 、《 武功志》 的浅陋见识。只知道用详细完备的方式作掌故,那么办理文书的小吏做起来有余力,而不知道这不能实行。志,就是记载。那事情那文辞以外,有意义在那里。人们所说的把握简要的方法就是这个。而有人误认为合并省略事迹,删除文字,叫作简。这距离古人,不也太远了吗?自成一家的人的撰述,意思所在的地方,必定有独特裁断,或是详细记载别人所简省的,或是舍弃别人所采用的,本来没有一定的方法,总之使读的人,赞美而喜爱,相传长久,而忽然领悟,在事情和文辞当中看出意义,这是和礼教有关系的。然而不整理掌故,另外成为专书,那么,志也不能自己表现出那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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