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十八上 桓谭冯衍列传第十八上

类别:史部 作者:(南朝*宋)范晔 书名:后汉书

    原文: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人也。父成帝时为太乐令。谭以父任为郎,因好音律,

    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

    数从刘歆、杨雄辩析疑异。性嗜倡乐,简易不修威仪,而憙非毁俗儒,由是多见

    排抵。

    哀、平间,位不过郎。傅皇后父孔乡侯晏深善于谭。是时,高安侯董贤宠幸,

    女弟为昭仪,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谭进说曰:“昔武帝欲立卫子夫,阴

    求陈皇后之过,而陈后终废,子夫竟立。今董贤至爱而女弟尤幸,殆将有子夫之

    变,可不忧哉!”晏惊动,曰:“然,为之奈何?”谭曰:“刑罚不能加无罪,

    邪枉不能胜正人。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艰难,或驱

    使医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番。又君侯以后父尊重而多通宾客,必借以重势,

    贻致讥议。不如谢遣门徒,务执廉悫,此修己正家避祸之道也。”晏曰:“善”。

    遂罢遣常客,入白皇后,如谭所戒。后贤果风太医令真钦,使求傅氏罪过,遂逮

    后弟侍中喜,诏狱无所得,乃解,故傅氏终全于哀帝之时。及董贤为大司马,闻

    谭名,欲与之交。谭先奏书于贤,说以辅国保身之术,贤不能用,遂不与通。当

    王莽居摄篡弑之际,天下之士,莫不竟褒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自守,

    默然无言。莽时为掌乐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世祖即位,征待诏,上书言事失旨,不用。后大司空宋弘荐谭,拜议郎给事

    中,因上疏陈时政所宜,曰:

    臣闻国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

    而理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

    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谓贤者异也。昔楚庄王问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

    是也。”叔敖曰:“国之有是,众所恶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

    君,亦在臣乎?”对曰:“居骄士,曰士非我无从富贵;士骄君,曰君非士无从

    安存。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则国是无从定矣。”

    庄王曰:“善。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

    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理国譬

    若琴瑟,其不调者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拂众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

    而朝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敢谈者,惧于前事也。

    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塞天下之奸,皆合众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国利事多者,

    则可矣。夫张官置吏,以理万人,县赏设罚,以别善恶,恶人诛伤,则善人蒙福

    矣。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仇,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于灭户殄业,

    而俗称豪健,故虽有怯弱,犹勉而行之,此为听人自理而无复法禁者也。今宜申

    明旧令,若已伏官诛而私相伤杀者,虽一身逃亡,皆徙家属于边,其相伤者,加

    常二等,不得雇山赎罪。如此,则仇怨自解,盗贼息矣。

    夫理国之道,举本业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业,锢商贾不得宦为吏,此

    所以抑并兼长廉耻也。今富商大贾,多放钱货,中家子弟,为之保役,趋走与臣

    仆等勤,收税与封君比入,是以众人慕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

    今可令诸商贾自相纠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界告者。如此,则专役一已,不

    敢以货与人,事寡力弱,必归功田亩。田亩修,则谷入多而地力尽矣。

    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奸吏得因缘为市,所欲

    活则出生议,所欲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

    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矣。

    书奏,不省。

    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又酬赏少薄,天下不时安定。谭复上疏曰:

    臣前献瞽言,未蒙诏报,不胜愤懑,冒死得陈。愚夫策谋,有益于政道者,

    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

    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

    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

    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

    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

    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

    之雅谋。

    又臣闻安平则尊道术之士,有难则贵介胄之臣。今圣朝兴复祖统,为人臣主,

    而四方盗贼未尽归伏者,此权谋未得也。臣谭伏观陛下用兵,诸所降下,既无重

    赏以相恩诱,或至虏掠夺其财物,是以兵长渠率,各生孤疑,党辈连结,岁月不

    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陛下诚能轻爵重赏,

    与士共之,则何招而不至,何说而不释,何向而不开,何征而不克!如此,则能

    以狭为广,以迟为速,亡者复存,失者复得矣。

    帝省奏,愈不悦。

    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

    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

    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

    病卒,时年七十余。

    初,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号曰《新论》,上书献之,世祖善焉。

    《琴道》一篇未成,肃宗使班固续成之。所著赋、诔、书、奏,凡二十六篇。

    元和中,肃宗行东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谭冢,乡里以为荣。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祖野王,元帝时为大鸿胪。衍幼有奇才,年九

    岁,能诵《诗》,至二十而博通群书。王莽时,诸公多荐举之者,衍辞不肯仕。

    时,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将军廉丹讨伐山东。丹辟衍为掾,与俱至定陶。莽

    追诏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

    身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衍闻

    顺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也。是故期于有成,不问所由;论

    于大体,不守小节。昔逢丑父伏轼而使其君取饮,称于诸侯;郑祭仲立突而出忽,

    终得复位,美于《春秋》。盖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道也。诡于众意,宁

    国存身,贤智之虑也。故《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

    吉,无不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军残众,无补于主,身死之日,负义

    于时,智者不为,勇者不行。且衍闻之,得时无怠。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

    博浪之中,勇冠乎贲、育,名高乎太山。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

    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爱其甘棠,而况子孙乎?人

    所歌舞,天必从之。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百里

    之内,牛酒日赐,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要将来之心,待从横之变,兴社稷

    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于

    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而为功,愿明公深计

    而无与俗同。”丹不能从。

    进及睢阳,复说丹曰:“盖闻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况其昭{折曰}

    者乎?凡患生于所忽,祸发于细微,败不可悔,时不可失。公孙鞅曰:‘有高人

    之行,负非于世;有独见之虑,见赘于人。’故信庸庸之论,破金石之策,袭当

    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决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时不重至,公勿再计。”

    丹不听,遂进及无盐,与赤眉战死。衍乃亡命河东。

    更始二年,遣尚书仆射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衍因以计说永曰:

    衍闻明君不恶切悫之言,以测幽冥之论;忠臣不顾争引之患,以达万机之变。

    是故君臣两兴,功名兼立,铭勒金石,令问不忘。今衍幸逢宽明之日,将值危言

    之时,岂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诚哉!

    伏念天上离王莽之害久矣。始自东郡之师,继以西海之役,巴、蜀没于南夷,

    缘边破于北狄,远征万里,暴兵累年,祸拏未解,兵连不息,刑法弥深,赋敛愈

    重。众强之党,横击于外,百僚之臣,贪残于内,元元无聊,饥寒并臻,父子流

    亡,夫妇离散,庐落丘墟,田畴芜秽,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

    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骀藉,四垂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啻太半,殃

    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妇,咸怀怨怒。皇帝以圣德灵威,龙兴凤举,率宛、

    叶之众,将散乱之兵,喢血昆阳,长驱武关,破百万之陈,摧九虎之军,雷震

    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祸乱,诛灭无道,一期之间,海内大定。继高祖之休烈,

    修文武之绝业,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天下自以去亡新,

    就圣汉,当蒙其福而赖其愿。树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犹顺惊风而飞鸿毛也。然

    而诸将虏掠,逆伦绝理,杀人父子,妻人妇女,燔其室屋,略其财产,饥者毛食,

    寒者裸跣,冤结失望,无所归命。今大将军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权,统三军之

    政,存抚并州之人,惠爱之诚,加乎百姓,高世之声,闻乎群士,故其延颈企踵

    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将军之事,岂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将定国

    家之大业,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兴之主,齐桓霸强之君耳,犹有申伯、召

    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贼,安其疆宇。况乎万里之汉,明帝复兴,而大将军为之

    梁栋,此诚不可以忽也。

    且衍闻之,兵久则力屈,人悉则变生。今邯郸之贼未灭,真定之际复扰,而

    大将军所部不过百里,守城不休,战军不息,兵革云翔,百姓震骇,奈何自怠,

    不为深忧?夫并州之地,东带名关,北逼强胡,年谷独孰,人庶多资,斯四战之

    地,攻守之场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积,人不为用。备不豫具,

    难以应卒”。今生人之命,县于将军,将军所杖,必须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选

    贤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审得其人,以承大将军之明,虽则山泽之人,无

    不感德,思乐为用矣。然后简精锐之卒,发屯守之士,三军既整,甲兵已具,相

    其土地之饶,观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术,习战射之教,则威风远畅,人安其业

    矣。若镇太原,抚上党,收百姓之欢心,树名贤之良佐,天下无变,则足以显声

    誉,一朝有事,则可以建大功。惟大将军开日月之明,发深渊之虑,监《六经》

    之论,观孙、吴之策,省群议之是非,详众士之白黑,以超《周南》之迹,垂

    《甘棠》之风,令夫功烈施于千载,富贵传于无穷。伊、望之策,何以加兹!

    永既素重衍,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为立汉将军,领狼孟长,屯太原,

    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扞卫并土。

    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邑迎母

    弟妻子,为延所获。后邑闻更始败,乃遣使诣洛阳献璧马,即拜为上党太守。因

    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约,衍乃遗邑书曰:

    盖闻晋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赵武逢难而程婴明其贤,二子之义当矣。今三

    王背畔,赤眉危国,天下蚁动,社稷颠陨,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驰马之秋也。

    伯玉擢选剖符,专宰大郡。夫上党之地,有四塞之固,东带三关,西为国蔽,奈

    何举之以资强敌,开天下之匈,假仇雠之刃?岂不哀哉!

    衍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婴临盟,拟以

    曲戟,不易其辞;谢息守郕,胁以晋、鲁,不丧其邑。由是言之,内无钩颈之

    祸,外无桃莱之利,而被畔人之声,蒙降城之耻,窃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窃邑

    畔君,以要大利,曰贱而必书;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灭。是以大丈夫动则

    思礼,行则思义,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为伯玉深计,莫若与鲍尚书同情戮

    力,显忠贞之节,立超世之功。如以尊亲系累之故,能捐位投命,归之尚书,大

    义既全,敌人纾怨,上不损剖符之责,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眉高谈,无愧天下。

    若乃贪上党之权,惜全邦之实,衍恐伯玉必怀周赵之忧,上党复有前年之祸。昔

    晏平仲纳延陵之诲,终免栾高之难;孙林父违穆子之戒,故陷终身之恶。以为伯

    玉闻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婴城而坚守,则策马而不顾也。圣人转祸而为福,

    智士因败以成胜,愿自强于时,无与俗同。

    邑报书曰:

    仆虽驽怯,亦欲为人者也,岂苟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颈,不易其心,诚仆

    志也。

    间者,老母诸弟见执于军,而邑安然不顾者,岂非重其节乎?若使人居天地,

    寿如金石,要长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龄之期,未有能至,老壮之间,相去几何。

    诚使故朝尚在,忠义可立,虽老亲受戮,妻儿横分,邑之愿也。

    间者,上党黠贼,大众围城,义兵两辈,入据井陉。邑亲溃敌围,拒击宗正,

    自试智勇,非不能当。诚知故朝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辅,陇西、北地从风

    响应。其事昭昭,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

    存亡,诚云命也。邑虽没身,能如命何?

    夫人道之本,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义,母子至恩。今故

    主已亡,义其谁为;老母拘执,恩所当留。而厉以贪权,诱以策马,抑其利心,

    必其不顾,何其愚乎!

    邑年三十,历位卿士,性少嗜欲,情厌事为。况今位尊身危,财多命殆,鄙

    人知之,何疑君子?

    君长、敬通揭节垂组,自相署立。盖仲由使门人为臣,孔子讥其欺天。君长

    据位两州,加以一郡,而河东畔国,兵不入彘,上党见围,不窥大谷,宗正临境,

    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国权日损,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见兼行倍道之赴,若

    墨翟累茧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卫女驰归唁兄之志。主亡一岁,莫知定所,虚

    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为臣,焉知为主?岂厌为臣子,

    思为君父乎!欲摇太山而荡北海,事败身危,要思邑言。

    衍不从。或讹言更始随赤眉在北,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书上党,

    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永遣弟升及子媚张舒诱降涅城,舒家在上党,邑悉系之。

    又书劝永降,永不答,自是与邑有隙。邑字伯玉,冯翊人也,后为渔阳太守。永、

    衍审知更始已殁,乃共罢兵,幅巾降于河内。

    帝怨衍等不时至,永以立功得赎罪,遂任用之,而衍独见黜。永谓衍曰:

    “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记有之,

    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

    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

    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顷之,帝以衍为曲阳令,

    诛斩剧贼郭胜等,降五千余人,论功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

    建武六年日食,衍上书陈八事:其一曰显文德,二曰褒武烈,三曰修旧功,

    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恶,六曰简法令,七曰差秩禄,八曰抚边境。书奏,帝将

    召见。初,衍为狼孟长,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时,略为司空长史,谗之于尚

    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曰:“衍所以求见者,欲毁君也。”护等惧之,即共排间,

    衍遂不得入。

    后卫尉阴兴、新阳侯阴就以外戚贵显,深敬重衍,衍遂与之交结,是由为诸

    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帝惩西京外戚宾客,故皆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

    余至贬黜。衍由此得罪,尝自诣狱,有诏赦不问。西归故郡,闭门自保,不也复

    与亲故通。

    译文:桓谭,字君山,沛国相县人。

    他的父亲在成帝时曾任太乐令。

    桓谭由于父亲的官职被任命焉郎官,因而爱好音乐,擅长弹琴。

    博学多才,遍读《五经》,读经书时只训解大义,不逐字逐句地分析。

    菩于写文章,特别爱好古文经学,多次跟刘歆、杨雄辩析经文中的疑难异同问题。

    他生性喜好歌舞音乐,为人简慢轻忽不注重举止威严,却喜欢诋毁平庸迂腐的儒生,因此多次被排斥攻诋。

    塞帝、平帝年问,桓谭的官位不超过郎官。

    傅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对桓谭非常友好。

    当时高安侯董贤得到皇帝的宠幸,他妹妹进宫做了昭仪,皇后则日益被皇帝疏远,傅晏也沉默寡言很不如意。

    桓谭进言道:“从前武帝想要立卫子夫为皇后,暗中寻找陈皇后的过错,最终废了陈皇后,而立了卫子夫。

    如今董贤最得宠而其妹倍受恩幸,恐怕会出现当年的卫子夫之变,能不担忧吗?”傅晏大惊,说:“你说得对,但是该怎么办呢?”桓谭说:“刑罚不能加无罪之人,邪恶不能战胜正直之士。

    士人凭才智取得国君的信任,女子靠献媚逢迎取得主人的欢心。

    皇后年轻,很少经历艰难,或许有人会驱使巫医,在官外寻找方术,对此不可不防。

    另外您以皇后父亲的尊贵地位而结交众多宾客,其中势必有人藉重您的权威势力,以致讥讽议论朝政。

    不如谢绝遣散门徒,言行务必谦虚谨慎,这纔是修养自身端正家风躲避灾祸的办法。”傅晏说:“很好。”于是他遣散府中常住的宾客,又进官禀报皇后,像桓谭眚诫的那样。

    后来董贤果然暗中指使太医令真钦,让他寻求傅家的罪过,于是逮捕了傅皇后的弟弟侍中傅喜,在诏狱关押役查到罪证,纔被释放,所以傅氏一族在哀帝时期终于保全。

    后来董贤做了大司马,听说桓谭的名声,想要跟他结交。

    桓谭先前曾给董贤写遇书信,陈说辅佐国家保全自身的道理,董贤没有采纳,于是桓谭没有跟他结交n在王莽摄政篡位弒杀皇帝的时候,天下的士人,没有不竞相歌功颂德,假造符命向王莽献媚的,桓谭却独自保持节操,沉默不语。

    王莽时曾任掌乐大夫,更始帝登基,征召他授太中大夫。

    世祖即位后,征入桓谭等待任命,因上书陈述政事不合皇上旨意,没有被任用。

    后来大司空宋弘举荐桓谭,授议郎给事中,他就上书陈述时政利弊,说:我听说国家的兴衰,在于政事的处理;政事处理是否得当,又由于辅佐大臣的作用。

    辅佐大臣贤明,就能使才智出众的人充满朝廷,而且对政事的处理合乎时务;辅佐大臣不贤明,议论就不合时宜,而举措大多遇当。

    所以执政国君,都想要兴教化立善德,然而政治未能清明的原因,就在于所说的辅佐大臣是否贤明。

    从前楚庄玉询问孙叔敖说:“我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孙叔敖说:“国家有大政方略,是会招致众人反对的事,恐怕不能由君主决定。”庄王说:“单单国君不能决定国家大计呢,还是臣子也不能决定?”孙叔敖回答说:“君主傲视士人,说士人不靠我就无法富贵;士人傲视君主,说君主没有士人就无法安存。

    有些国君直至国家灭亡还不醒悟,有些士人直至饥寒交迫也不被任用。

    君臣不合作,国家大计就无从决定了。”庄王说:“好。

    希望相国与各位大臣共同商定国家大计。”善于治理国家的人,针对世俗而施行教化,明察过失而设立防范,威刑与仁德交互使用,文治与武功轮番运用,然后纔能政治协调而合乎时宜,急躁的人纔会安静。

    从前董仲舒说过,“治理国家就像调理琴瑟,对那些不可调理的琴弦就应改换新弦”。

    但改弦更张却很难实行,而且连道众人者自取灭亡,所以贾谊因为才华出众而被放逐,晁错因为才智过人而被处死。

    世上虽有才能出众的人而终究没有敢于议政的人,就是怕重蹈贾谊、晁错的覆辙。

    再说制定法律禁令,并不能完全杜绝天下的奸邪,也不可能完全符合众人的要求,一般采取较多地便利国事的措施,就可以了。

    设置官吏,来治理民众,悬赏设罚,来区别善恶,恶人受罚,善人就蒙受福禄了。

    如今的人相互杀伤,罪犯虽已伏法,但私下结下怨仇,子孙冤冤相报,后代的忿恨更深于前代,甚至毁灭门户产业,而世俗却称之为豪侠刚健,所以有些人虽然怯弱,仍要勉强去复仇,遭都是由于官府听任百姓自行了断而不实施法律禁令的缘故。

    现在应该申明原有法令,如已伏法受诛而家人仍私自伤害仇杀者,尽管肇事者只身逃亡,也要将其家人全部迁徙边疆,仅仅是伤害对方者,处罚也要比常规加重二等,而且不得出钱雇人伐木来赎罪。

    这样一来,怨仇就会自行消除,盗贼可以平息了。

    治国之道,在于兴农桑之本业而抑制商业之末利,所以前代皇帝禁止兼营两种产业,禁止商人做官吏,这都是为了抑制兼并而促进廉耻。

    如今的富商大贾,大多放高利贷,中等人家的子弟,也为他们担保效劳,追随他们就像仆役下人一样殷勤,他们收的税可以与朝廷策对的君侯相比,所以人们纷纷仰慕效仿,不耕而食,以致大多侈靡浪费,来满足耳目之欲。

    现在可以下令让商贾们自相纠察告发,如果不是自己劳动所得,一律将其赃物给与告发者。

    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专心从事自己的本业,不敢把财货卖给别人,商业活动少经济实力弱,必然回乡务农。

    田地整治好,也就会多收谷物而充分利用地力了。

    另外还有以法律禁令断案,量刑轻重不等的情况,有时同一案子使用不同的法律.同一罪行会有不同的判决,奸邪官吏藉此进行交易,量刑时想要人活就用活命的法律,想要人死就用死刑的条例,这是量刑的双重标准。

    现在可以让通晓义理熟悉法律的人,校定法律条文,统一法令标准,颁布到地方郡国,废除旧的条例。

    这样,天下人都明白法令,监狱中就不会有冤案和滥刑了。

    奏书递上去了,皇帝没有看。

    这时皇帝正相信谶语,经常用谶语决定疑问。

    又因朝廷的酬劳赏赐很少,天下不太安定。

    桓谭又上疏说:臣下前次冒昧进献无知妄言,未见诏书答复,不胜愤懑,因而冒死再次陈言。

    愚人的计策谋略,能够有益于政治的,那是因为合乎人心和掌握了政事规律。

    就通常的人情来说总是忽视现实事物而重视奇异的事情,但纵观先王的记述,都是以仁义正道为立国之本,并没有奇异荒诞的事情。

    这大概是因为天道性命的问题,即便是圣人也难以论述。

    从子贡以下,孔门弟子都无从听说,何况后世浅薄儒生,能通晓天命吗?现在各种卖弄小聪明的方伎术士,给《河图》《洛书》增加迷信内容,谎称谶记,用来欺骗迷惑贪心邪念,贻误国君,怎能不遏止疏远他们呢?臣下桓护闻听陛下对方士所说的炼丹术寻根究底而使其折服,确实非常英明;而您却要听取谶语,又是何等的谬误!谶语所言虽然也有与时事相待的,但这正像占卜有单数双数总有偶然碰对了的一样。

    陛下应该明视听,发布圣明的旨意,摒弃小人的邪说,阐述《五经》的纯正义理,省略雷同的平庸言论,详备通达之人的正确谋略。

    另外我还听说世道安定太平就尊敬有道德学术的士人,遇到危难就藉重披甲戴盔的武将。

    如今圣朝中兴恢复刘氏祖德宗统,陛下身为群臣之主,而四方盗贼未能完全降伏,这是因为您还没有掌握随机应变的谋略。

    臣下桓谭见陛下用兵,对于诸多归降的武将,既没有用重赏来恩赐和利诱,有时甚至还掠夺他们的财物,所以军官将领们,都心生狐疑,结党联盟,连年不断。

    古人说:“天下人都知道索取是获得。

    而没有人知道给与也是获得。”陛下如真能看轻爵位从重赏赐,与士人同舟共济,那么招引什么人而不到来,解说什么而不明了,朝向何方而不畅通,征伐何处而不攻克!像这样,就能变狭窄为广阔,变迟缓为迅速,使死者复生,失而复得。

    光武帝见此奏章,更加不愉快。

    后来诏令商议修建灵台的位置,皇帝对桓谭说:“我要用谶语裁决,你看如何?”桓谭沉默了很久,说:“我不读谶书。”皇帝问他原因,桓谭又一次竭力陈说谶书并非经典的道理。

    皇帝大怒说:“桓谭非议圣上无视国法,推下斩首。”桓谭叩头直至流血,许久纔得到宽恕。

    但被贬出京师担任六安郡丞,桓谭心情郁闷迷惘,在赴任途中病逝,时年七十多岁。

    当初,桓谭曾著书论述当代现行政事共二十九篇,书名叫做《新论》,他把书献给朝廷,世祖很欣赏此书。

    他还有一部《琴道》没有完成,肃宗让班固把它续写完成。

    他所著赋、谏、书、奏,共计二十六篇。

    元和年间,肃宗在东部巡行视察,来到沛国,派使者到桓谭坟上祭祀,同乡人都认为是荣耀。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

    祖父冯野王,元帝时任大鸿胪。

    冯衍年幼时就有奇才,年仅九岁.就能背诵《诗经》,到了二十岁就博览通晓群书了。

    王莽时,很多朝廷大臣荐举他,冯衍都推辞不肯出仕。

    当时各地起兵,王莽派更始将军廉丹讨伐山柬。

    廉丹任命冯衍为掾,跟他一起来到定陶。

    王莽又再次诏令廉丹说:“粮仓尽了,府库空了,可以发怒了,可以开战了。

    将军承担国家重任,不捐躯于沙场,役什么能报恩尽责。”廉丹很惊恐,连夜召来冯衍,把诏书给他看。

    冯衍就劝廉丹说:“我听说顺势而成功者,是道中的大端;逆势而成功者,是权变的要点,所以希望有所成就,就不管走什么道路;论大体,不拘小节。

    从前逢丑父手扶轼木留在车中而让国君去取水来喝,他的行为被诸侯称颂。

    郑国祭仲被迫拥立突为国君而赶走太子忽,忽最终得以恢复君位,祭仲的权变之行在《春秋》中受到称美。

    用死来换生,用存来换亡,是君子之道。

    连逆众人之意,来安定国家保存自身,是聪明人的谋略。

    所以《易经》上说‘事物处于穷尽就要改变,改变就能开通,开通就能长久,所以上天保佑,吉祥,没有不利’。

    如果明知事情不能做而一定要做,就会毁灭军队伤害士兵,这样对君主并没有帮助,一旦身死,也辜负了难得的时机,这样的事聪明人不做,勇敢者也不干。

    找还听说,得到机会就不要错过。

    张良的祖父和父亲给韩国的五代国君当宰相,韩国灭亡后张良派力士在博浪沙椎击秦始皇,勇气超过孟贲、夏育,名声高于泰山。

    将军您的祖先,是汉朝的忠臣。

    王莽篡位,英雄俊杰不肯依附。

    如今天下大乱,人心思念汉朝恩德,胜遇诗人思念召公,召公种的甘棠也受人珍爱,何况您是忠臣的子孙呢?民心所向歌舞称颂的,上天一定顺从。

    如今为将军考虑,不如领兵驻守大郡,安抚吏士,磨炼他们的节操,方圆百里之内,每日赏赐酒肉,接纳英雄豪杰,咨询忠诚智慧的谋略,争取将来的民心,等待形势的变化,为国家兴利,为万民除害,那么福禄就会永世流传,功勋就能永垂史册不断。

    岂不是比全军覆灭在原野,自身血洒草莽荒野,身败名裂,羞辱先祖要好得多吗?圣人能把灾祸转变为幸运,智者能扭转败局求得成功,希望您深思而不要等同于俗人。”廉丹不能听从。

    进兵到睢阳,冯衍再次劝说廉丹:“我听说聪明的人能在事情发生以前就看出端倪,智慧的人在问题发生以前就考虑对策,更何况目前的局势如此明了?大凡忧患产生于疏忽,灾祸发生于细微之处,失败不能追悔,时机不可错失。

    公孙鞅说:‘一个人有高出世人的行为,会被世人非议;有独到见解,会被人讨厌。

    ’所以相信平庸的言论,兢会破坏坚定的计策,依顺俗世的操守,就会丧失高明的品德。

    果决是智慧的主人,犹豫是事变的仆人。

    时机不会再来,您别再犹豫了。”廉丹不听,于是进军到无盐,在跟赤眉作战时身亡。

    冯衍就逃亡到河东。

    更始二年,朝廷派遣尚书仆射鲍永兼任大将军,到北方安定吏民。

    冯衍就对鲍永献计说:我听说圣明的君主不讨厌率直的忠言,以求得深奥的道理;忠臣不顾谏诤的危险,以通达各种变化。

    因此君臣两兴,功名兼立,树碑立传,后人不忘他们的英名。

    如今我躬逢宽松清明的时代,正是大发议论的时候,我岂敢为了避罪而拱手沉默,而不竭尽忠心呢?我想天下遭受王莽之害已很久了。

    开始时有束郡的战争,接着又是西海的战役,巴、蜀两地被南夷攻占,北方边境又遭北狄侵扰,军队万里远征,长年在外,祸乱不停,战争不息,刑法严厉,赋税加重。

    强暴的贼党,横行于京城之外,朝中官吏,贪赃枉法于京城之内。

    百姓没有依靠,饥寒交迫,父子流亡,夫妇离散,屋舍变成废墟,田地荒芜,疫病流行,灾异四起。

    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祸乱风起云涌,接连不断,边境的百姓,肝脑涂地,死亡的人数,超过大半,祸殃的毒害,痛入骨髓,平民百姓儿童妇女,都心怀怨恨。

    皇帝凭圣德灵威,像龙凤一样兴起,率领宛+叶的士聚,统率散乱的士兵,血战昆阳,长驱武关,攻破百万人的兵阵,摧毁九虎的军队,威震四海,席卷天下,消除祸乱,诛灭无道之人,一年之内,全国平定。

    继承高祖的宏伟事业,续修文武的大业,社稷再次得到保存,汉圣的火德之运重新辉煌,美德史无前例,功劳无与伦比。

    天下人都以为去除王莽,进入圣明的汉,就可以蒙受幸福了。

    布施恩德,容易周遍,就好比顺风而飞扬鸿毛一样。

    然而将领们掳掠财物,连逆天理,杀死别人的父子,霸占别人的妻女,焚烧他们的房屋,掠夺他们的财产。

    饥饿的人没有饭吃,寒冷的人没有衣穿,蒙冤失望,无处归顺。

    如今大将军以清明善良的美德,秉持大使的权力,统管三军,安抚并州的民众,恩惠慈爱的诚心,施于百姓,崇高的名声,在士人中传播,所以伸着脖子踮起脚跟盼望您的,不只一人。

    再说大将军的责任,难道只是洁身自好,约束修身而已?应该定国家的大业,建天地的大功。

    从前周宣王是中兴之主,齐桓公是诸侯之长,手下还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等人,为他们清除贪官污吏,安定他们的疆宇。

    何况幅员万里的汉,圣明君主复兴,而大将军是国家的栋梁,责任确实不可忽视啊。

    我还听说,用兵久了力量就穷尽,人有忧愁就会发生变故。

    如今邯郫的贼人还未消灭,真定那儿又作乱,而大将军所管辖的区域不过百里,守城者不得休整,战斗部队也得不到歇息,战争的阴云笼罩天空,百姓惊恐不安,怎么可以自我懈怠,而不为此深深地忧虑呢?并州的地势,东面连若名关,北面靠近强胡,每年谷物丰收,百姓多有资产,这里四面受敌,攻守的战场。

    如果发生不测,该怎么办呢?所以说:“恩德不注意平时积累,人们就不为你所用。

    事先没有准备,就难以应付突发事件。”如今百姓的生死,掌握在将军手中,将军所能依靠的,必须是贤良人才,应该罢免不胜任的人,重新挑选贤能的人士。

    即使是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也必然有忠信之人。

    仔细地选出这样的人才,来反映大将军的英明,虽然是山野中人,也无不感受到恩德,想着乐于为您效力了。

    然后简选精锐之士,征发屯守的士兵,整顿好三军,准备好盔甲兵器,察看丰饶的土地,观察水泉之利,制定屯田的办法,进行战斗的训练,这样就会威风速扬,人们安居乐业。

    如果再镇守太原,安抚上党,取得百姓的欢心,任用名声好有才能的官吏,天下不发生变故,就足以彰显声誉,一旦发生事变,就可以建立大功。

    希望大将军开启日月一样的圣明,如探求深渊那样的深思熟虑,藉鉴《六经》的道理,审视孙武昊起的策略,省察各种议论的是非,详察众位谋士的贤愚,来超越《周南》的事迹,继承《甘棠》的遗风,使功业永垂千秋,富贵留传后世。

    伊尹、旦望的计策,能比这个更好吗!鲍永本来就器重冯衍,而且受命可以自行任用官佐,就任命冯衍焉立汉将军,兼狼孟县长,屯守太原,与上党太守田邑等人修缮兵器训练士卒,捍卫并州土地。

    等到世祖即位,派宗正刘延进攻天井关,与田邑接连打了十多个回合,刘延无法进关。

    田邑迎接母亲兄弟妻子儿女,被刘延俘获。

    后来田邑听说更始帝失败了,就派人到洛阳献上璧玉和战马,立即被授为上党太守。

    于是就派使者招降鲍永、冯衍,鲍永、冯衍等有疑心不肯投降,反而怨恨田邑背叛以前的约定,冯衍就给田邑写信说:我听说晋文公出奔时子犯显示他的忠心,趟武遇难而程婴明示他的贤良,逭两个人的义气足恰当的。

    如今三王背叛朝廷,赤眉危害国家,天下骚动,社稷颠覆,正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驰马效力之时。

    伯玉选拔人才授给符节,专门掌管大郡。

    上党之地,四面有要塞,束面连接三关,在西部做国家的屏障,怎么可以拿它资助强敌,开天下之乱,借给仇敌兵刃?岂不可悲!我听说,委身做人臣子,不能怀有二心;虽然仅有汲水的知识,也懂得不把汲器借给别人。

    所以晏婴被劫持盥誓,面对刀剑,也不改变誓言;谢息守卫墉邑,有人以强大的晋国、鲁国来威胁他,他也没丢掉他的守邑。

    由此说来,内部无杀头的祸患,外部无桃邑莱山的利诱,而蒙上背叛的名声,蒙受弃城投降的耻辱,我真为您感到羞耻。

    再说邾国的庶其出卖城邑背叛国君,以求大的好处,史书上说他虽地位低贱而一定要记载;莒国的牟夷用土地换取食品,而坏名声流传不灭。

    所以大丈夫举动要想到礼,行为要考虑义,还从来没有违背了这一点而身名能保全的。

    我为您深远打算,不如跟鲍尚书同心协力,表明忠贞的气节,建立超出当世的功劳。

    如果以母亲被牵累的原因,能弃官投降,归顺尚书,既能保全大义,敌人也会减少怨恨,对上不损害接受符节的责任,对下足以救一家老小的性命,如此就能舒展眉头高谈阀论,无愧于天下。

    如果还贪恋上党太守的权位,舍不得保全城邦的事迹,我担心您一定会有周朝赵国的忧虑,上党也将有从前的祸患。

    以前晏平仲采纳了延陵季札的意见,终于避免了乐高之难;孙林父违背了穆子的告诫,所以留下了终身的坏名声。

    我想您听到我的真心话,必定会心如J绞,如果不环城固守,就一定会骑马出走不回头了。

    圣人能转灾祸为福,智士能变失败为胜利,希望您现在就奋发自强,不要跟流俗相冈。

    田邑同信说:我虽然愚笨胆小,也想堂堂正正做一个人,岂敢贪生怕死!刀架在脖子上,不改变心意,确实是我的心愿。

    不久前,老母和众兄弟被军队捕去,而我安然不顾的原因,难道不是看重气节吗?如果人活在天地问,寿命跟金石一样长久,那么追求长生不老躲避死地是可以的。

    如今百岁的寿期,也没有人达到,老壮之间,相差不多。

    假如更始帝还活着,我可以建立忠义之名,那么即使母亲被杀,妻儿横尸,我也愿意。

    前不久,上党狡猾的贼人,大量人马包围了我城,义兵两队,进入并陉关据守。

    我亲自击溃敌人的包围,抵御刘延,自以为有智有勇,并不是不能抵挡。

    确实知道更始帝被士兵杀害,新皇帝的司徒已平定三辅,陇西、北地也跟风响应。

    这事明明白白,日月在天,河海在地,也不足以相比。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天下存亡,确实是命中注定。

    即使我死了,又能拿命运怎么办呢?为人之道的根本,在于报恩和守义,守义应该有合适的对象,报恩也应该有对象。

    君臣之间是大义,母子之间是至恩。

    如今故主已不在了,我为谁守义呢;老母被关押,为了报恩我应当留下。

    而您斥责我贪恋权势,劝诱我放马逃亡,压抑我利欲之心,一定要我弃城不顾,是多么愚昧啊!我年屈三十,官至卿士,生性没有嗜好贪欲,也不愿做什么大事。

    何况现今地位尊贵有生命危险,财富多了性命不保,知识浅薄的人都知道,为什么要怀疑君子呢?君长、敬通佩带符节官印,自相授受官职。

    从前仲由让门人去做官,孔子谴责他欺天。

    君长屯兵两州,又加一郡,可是河东叛乱,却不派兵到彘县征讨,上党被围,也不来大谷救援,宗正刘延兵临城下,没有一人能来援助。

    军队威严受到屈辱,国家政权日见毁损,三王背叛,赤眉杀害君主,也没见您日夜兼程赶来救助,就像墨翟足底磨出厚茧去救宋,申包胥为了救楚脚底磨幽硬皮,卫女想要急驰回家吊唁兄长的心情。

    君主受害一年了,不知到底死在哪里,凭空猜测信口开河,祇能显出见识短。

    不能侍奉生者,怎能侍奉死者?还不懂做臣子的道理,又如何懂得做君主?难道您不愿做臣子,打算做君父了吗!想要撼动泰山疏通北海,事情必然失败性命危险,请考虑我的话。

    冯衍没有同意。

    有人谣传更始帝随赤眉军到了北方,鲍永、冯衍相信了,就屯兵界休,然后发文书到上党,说皇帝在雍州,来迷惑百姓。

    鲍永派弟弟鲍升以及女婿张舒到涅城诱降,张舒家在上党,田邑把他们都抓住了。

    又写信劝鲍永投降,鲍永没有答理他,从此与田邑有了矛盾。

    田邑字伯玉,冯翊人,后来担任渔阳太守。

    鲍永、冯衍确知更始帝已死,纔共同罢兵,头裹幅巾在河内投降。

    皇帝责怪冯衍等不及时来,鲍永因立功而赎罪,于是得到任用,惟独冯衍被贬黜。

    鲍永对冯衍说:“从前高祖奖赏有罪的季布,诛杀有功的丁固。

    如今遇到圣明君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冯衍说:“有本书上说,有人挑逗其邻居的妻子,挑逗年长的,年长的骂他,挑逗年少的,年少的回报他,后来那家的丈夫死了,他就娶了那位年长的。

    有人对他说:‘那不是骂你的人吗?’那人说:‘在别人家我希望她回报我,在我家我希望她骂别人。

    ’天命难以知晓,人道容易坚守,守道的臣子,还怕死吗?”不久,皇帝任用冯衍为曲阳县令,冯衍在任上诛斩大贼人郭胜等人,五千多人投降,论功应当封赏,因有入谗毁,所以皇帝没有封赏他。

    建武六年发生日食,冯衍上书陈述八件事:第一是彰显文德,第二是褒扬武烈,第三是重修旧功,第四是招募俊杰,第五是表明好恶,第六是简省法令,第七是区别秩梂,第八是安抚边境。

    奏书送上去了,皇帝将要召见他。

    起初,冯衍担任狼孟县长,用罪名挫败大姓人家令狐略。

    这时令狐略担任司空长史,他在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面前说冯衍的坏话道:“冯衍求见皇上,是为了诋毁您们啊。”王护等害怕了,就一起排斥离间,冯衍由此没有能进见皇帝。

    后来卫尉阴兴、新阳侯阴就以外戚的身份显贵于朝,对冯衍深为敬重,冯衍就跟他们交结,因此被诸王聘请,不久担任了司隶从事。

    皇帝惩处西京外戚宾客,所以都绳之以法,罪重的判死罪或流放,其余的被贬黜。

    冯衍因此获罪,曾到牢狱自首,皇上诏令赦免不问。

    西归故乡,闭门自保,不敢再跟亲友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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