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大东篇》之“私人之子”

类别:子部 作者:清·崔述 书名:考信录

    此篇前言东人之困,後言百僚之非其人。二章“杼柚其空”,贫也。三章“哀我惮人”,劳也。东人之子贫且劳如此,而西人之子乃美好其衣服,至舟人之子亦以熊罴为袭,其情固难堪矣。乃至私人之子亦得百僚是试,此何故哉?盖私人者,工於媚惑,巧於夤缘,是以执政大臣爱之,拔擢其子,皆得滥膺名器。然私人之子何知?知纳取财贿耳;知夸即乡里耳。何以忠君报国?彼不知也;何以安民和众,彼不知也。酒不以为浆,遂不以为长,言其侈也。“载施之行”,“不可以簸扬,挹酒浆”,喻其不事事也。抑非但不事事而已,且贪莫甚焉。“载翕其舌”,“西柄之揭”,喻其吞噬之无厌也。盖惟其得财也易,故其用财也侈,竭东人终岁之入,不足以奉私人一夕之欢;惟其贪侈而不事事,是以东人至於贫且劳而莫之恤也。大抵盛世之俗多俭,衰世之俗多奢。《风》,周之所以王也,则首之以《七月》。《唐风》,晋之所以霸也,则冠之以《蟋蟀》。今《大东》一诗贪且侈如是,周道安得而不衰乎!奸人富则良民必贫,丰年耽於逸乐则荒岁必无以自赡,是以《召》之诗,癫以饥馑而民遂流亡也。嗟夫,民犹是文、武之民也,法犹是文、武之法也;何以昔日之“崇如墉,比如栉”者,至此日而“杼柚其空”也?昔日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者,至此日而“哀我惮人”也?昔日之狐狸为公子裘者,至此日而熊罴止足为舟人裘也?无他,得人与不得人之异耳。昔日之“立民长伯”者无非“三宅三俊,克知灼见”之人,此日之“百僚是试”者则多“私人之子”,是以如此。读《诗》者比而观之,周室盛衰之故昭然可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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