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至關

類別︰子部 作者︰漢•黃憲  書名︰天祿閣外史

    征君如蜀,逾棧道至關,關吏譏而不納。從者慍,征君曰︰“國有禁,是也。”乃館于國門之外,子高私與之贐,征君覺而徉臥,關吏請入。子高喜以告。征君曰︰“國無禁,吾不入矣。”子高曰︰“先生未至蜀之關,驅馳于道路,將以赴也。既至將以入也,關吏譏,則曰︰‘有禁。’關吏請入,則曰︰‘無禁。’岑也惑焉。”

    征君笑曰︰“子惡知哉!夫先王之設關也,以戒不虞,故負關擊柝皆以其職而事于王。四民非關不由,非譏不入,此先王之明禁也。今吏曰不可入則止,吏曰請入則行,是由吏也,非由禁也。吾聞先王以禁為閥,未聞以吏為關也。出入于吏之口,乞人猶惡之,況賢士乎。夫賢士,國家之巨關也, 不軌而遏佞人,驅曠民而制淫族,鎮百姓而寧諸侯,不倚爵而貴,不恃祿而富,其尊莊而顯厚也。如是,汝徒見諸侯之關而不見賢士之關乎?”

    子高曰︰“夫賢士之顯于時也,必先由諸侯之關,而後使諸侯由其關。不然,雖厲敬義之禁,擊仁智之柝,諸侯不聞焉。不聞于諸侯,何關之為。昔仲尼以仁義為關,周流列國,然猶絕糧于陳,削跡于宋,而不能扼諸侯之關,故退而設關于六經,以防名教。老子以道德為關,猶騎青牛而過函谷,以避周亂。史之文曰︰周太史耳,西出函谷關,遇關令尹喜,曰︰周將亡乎。甦秦、張儀以縱橫為關,而顯諸侯,諸侯役之如妾婦。商鞅、申不害以刑名為關,而制黔首,諸侯待之如雞豚。夫甦、張、申、商之徒皆干謁于諸侯,而後能聘其術也。系先生之道術,陋甦張而黜申商,諸侯慕之若酷火之求濟于水,危疾之求瘳于扁鵲也。使先生不由諸侯之關,而資左右以流譽,則雖欲效甦張之揚眉,而談笑于傾蓋之際,不可得也。今士庶之遠涉者皆擁于關,關吏拒之以待先生,恭亦甚矣。先生以為悍而不入,何弗恕也抑且以為固。弟子不遠千里而從游,為道計也。今遇國不入,宿于關外,是輕身而賤道也。賤道則曲,輕身則戮,先生其若之何?”

    征君曰︰“是則然矣,使為士者懷道而見諸侯,諸侯拒而不見,士將去諸侯,又求之于斯時也,士亦復見耶。吾之游于諸侯,非無交也。魯招以玉,齊聘以玄,魏招以駿馬,韓招以方圭,秦聘以幣及旌,晉聘以白貂,其交也殷矣。故去岩穴之樂,而與諸侯游也,今蜀招我以寶劍,其文曰利用之器。吾入蜀之疆,與羈旅群,蜀使過而不識,故不得返命,韓王遂不出郭而逆吾,亦唯是好游而不相聞,恐擾其土地,走其耆老。是以潛至于蜀國之關,而關吏辱我以不納,瀆我以無信,跡其所為,諸侯聞之必罪焉。後有治關者,必以吾一人之故而怠其譏,無乃亂禁乎,所以待而不入也。”子高不能對。

    征君曰︰“吾將就駕,棲于太白之崗,以觀蜀國之政,待漢室之清,不亦可乎汝愛其師而不愛義,吾其沒身已哉。”

    館人以其情通于關吏,關吏匍匐叩頭而告曰︰“僕,賤吏也。不能旌大賢之履,實以不恭,久淹高駕,且獲戾于左右,賤吏唯命。蜀王若聞之,以為小人蔽 賢者于外,罪無宥,賤吏亦唯命。若夫子忘賤吏則生,不忘則死,是賤吏之禍福在夫子也。”征君笑而不應,關吏知從者之私賂也,出謂子高曰︰“僕命寄旦夕,不敢荷子之惠以重罪戾。”乃反之。

    時蜀王將田出關,遇征君之館,征君鼓琴而歌。蜀王聞之曰︰“吾國有賢者至乎?”遂獲征君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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