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军肆敌 偪阳城三将斗力

类别:集部 作者:冯梦龙(明)、蔡元放(清) 书名:东周列国志

    话说周简王十三年夏四月,楚共王用右尹壬夫之计,亲统大军,同郑成公伐宋。以鱼石等五大夫为向导,攻下彭城,使鱼石等据之。留下三百乘,屯戍其地,共王谓五大夫曰:“晋方通吴,与楚为难,而彭城乃吴、晋往来之径,今留重兵助汝,进战则可以割宋国之封,退守亦可以绝吴、晋之使,汝宜用心任事,勿负寡人之托!"共王归楚。

    是冬,宋成公使大夫老佐帅师围彭城,鱼石统戍卒迎战,为老佐所败,楚令尹婴齐闻彭城被围,引兵来救,老佐恃勇轻敌,深入楚军,中箭而亡,婴齐遂进兵侵宋,宋成公大惧,使右师华元至晋告急。

    韩厥言于悼公曰:“昔文公之伯,自救宋始,兴衰之机,在此一举,不可以不勤也!”乃大发使,征兵于诸侯。悼公亲统大将韩厥、荀偃、栾黡等,先屯兵于台谷。婴齐闻晋兵大至,乃班师归楚。

    周简王十四年,悼公帅宋、鲁、卫、曹、莒、邾、滕、薛八国之兵,进围彭城。宋大夫向戍使士卒登车巢车,向城上四面呼曰:“鱼石等背君之贼,天理不容!今晋统二十万之众,蹂破孤城,寸草不留,汝等若知顺逆,何不擒逆贼来降?免使无辜被戮!”

    如此传呼数遍,彭城百姓闻之,皆知鱼石理亏,开门以纳晋师,时楚戍虽众,鱼石等不加优恤,莫肯效力。晋悼公入城,戍卒俱奔散。韩厥擒鱼石,栾黡、荀偃擒鱼府,宋向戍擒向为人,向带,鲁仲孙蔑擒鳞朱,各解到晋悼公处献功。悼公命将五大夫斩首,安置其族于河东壶邱之地,遂移师问罪于郑。

    楚右尹壬夫侵宋以救郑,诸侯之师还救宋,因各散归。

    是年,周简王崩,世子泄心即位,是为灵王。灵王自始生时,口上便有髭须,故周人谓之髭王。髭王元年夏,郑成公疾笃,谓上卿公子偪曰:“楚君以救郑之故,矢及于目,寡人未之敢忘。寡人死后,诸卿切勿背楚!"嘱罢遂薨。公子马非等奉世子髠顽即位,是为僖公。

    晋悼公以郑人未服,大合诸侯于戚以谋之。鲁大夫仲孙蔑献计曰:“郑地之险,莫如虎牢,且楚、郑相通之要道也!诚筑城设关,留重兵以逼之,郑必从矣!”

    楚降将巫臣献计曰:“吴与楚一水相通,自臣往岁聘吴,约与攻楚,吴人屡次侵扰楚属,楚人苦之,今莫若更遣一介,导吴伐楚,楚东苦吴兵,安能北与我争郑乎!"晋悼公两从之。

    时齐灵公亦遣世子光,同上卿崔杼来会所,听晋之命。悼公乃合九路诸侯兵力,大城虎牢,增置墩台,大国抽兵千人,小国五百三百,共守其地。郑僖公果然恐惧,始行成于晋,晋悼公乃还。

    时中军尉祁奚年七十余矣,告老致政,悼公问曰:“孰可以代卿者?"奚对曰:”莫如解狐。"悼公曰:“闻解狐卿之仇也,何以举之?"奚对曰:”君问可,非问臣之仇也。"悼公乃召解狐,未及拜官,狐已病死。悼公复问曰:“解狐之外,更有何人?"奚对曰:”其次莫如午。"悼公曰:“午非卿之子耶?"奚对曰:”君问可,非问臣之子也。"悼公曰:“今中军尉副羊舌职亦死,卿为我并择其代。"奚对曰:”职有二子,曰赤,曰肹,二人皆贤,惟君所用。"悼公从其言,以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副之,诸大夫无不悦服。

    话分两头。

    再说巫臣之子巫狐庸,奉晋侯命,如吴见吴王寿梦,请兵伐楚。寿梦许之,使世子诸樊为将,治兵于江口,早有谍人报入楚国。楚令尹婴齐奏曰:“吴师从未至楚,若一次入境,后将复来,不如先期伐之。"共王以为然。婴齐乃大阅舟师,简精卒二万人,由大江袭破鸠兹,遂欲顺流而下。骁将邓廖进曰:”长江水溜,进易退难,小将愿率一军前行,得利则进,失利亦不至于大败。元帅屯兵于郝山矶,相机观变,可以万全。"婴齐然其策,乃选组甲三百人,被练袍者三千人,皆气强力大,一可当十者,大小舟共百艘,一声炮响,船头望东进发。

    早有哨船探知鸠兹失事,来报世子诸樊。诸樊曰:“鸠兹既失,楚兵必乘胜东下,宜预备之。"乃使公子夷昧帅舟师数十艘,于东西梁山诱敌。公子馀祭伏兵于采石港。

    邓廖兵过郝山矶,望梁山有兵船,奋勇前进,夷昧略战,即佯败东走。邓廖追过采石矶,遇诸樊大军,方接战,未十余合,采石港中炮声大振,馀祭伏兵从后夹攻,前后矢发如雨点,邓廖面中三矢,犹拔箭力战,夷昧乘艨艟大舰至,舰上俱精选勇士,以大枪乱捣敌船,船多覆溺,邓廖力尽被执,不屈而死。余军得逃者,惟组甲八十,被练甲者三百人而已。

    婴齐惧罪,方欲俺败为功,谁知吴世子诸樊乘胜,反进兵袭楚,婴齐大败而回,鸠兹仍复归吴。婴齐羞愤成疾,未至郢都,遂卒。史臣有诗云:

    乘车射御教吴人,从此东方起战尘。

    组甲成擒名将死,当年错著族巫臣。

    共王乃进右尹壬夫为令尹。壬夫赋性贪鄙,索赂于属国。陈成公不能堪,乃使辕侨如请服于晋,晋悼公大合诸侯于鸡泽,再会诸侯于戚,吴子寿梦亦来会好,中国之势大振。

    楚共王怒失陈国,归罪于壬夫,杀之,用其弟公子贞字子囊者代为令尹,大阅师徒,出车五百乘伐陈。时陈成公午已薨,世子弱嗣位,是为哀公,惧楚兵威,复归附于楚。

    晋悼公闻之大怒,欲起兵与楚争陈,忽报无终国君嘉父,遣大夫孟乐至晋,献虎豹之皮百个,奏言:“山戎诸国,自齐桓公征服,一向平靖,近因燕秦微弱,山戎窥中国无伯,复肆侵掠,寡君闻晋君精明,将绍桓文之业,因此宣晋威德,诸戎情愿受盟,因此寡君遣微臣奉闻,惟赐定夺。"悼公集诸将商议,皆曰:”戎狄无亲,不如伐之。昔者,齐桓公之伯,先定山戎,后征荆楚,正以豺狼之性,非兵威不能制也。"司马魏绛独曰:“不可,今诸侯初合,大业未定,若兴兵伐戎,楚兵必乘虚而生事,诸侯必叛晋而朝楚,夫夷狄,禽兽也;诸侯,兄弟也。今得禽兽而失兄弟,非策也。"悼公曰:”戎可和乎?“魏绛对曰:”和戎之利有五:戎与晋邻,其地多旷,贱土贵货,我以货易土,可以广地,其利一也;侵掠既息,边民得安意耕种,其利二也;以德怀远,兵车不劳,其利三也;戎狄事晋,四邻震动,诸侯畏服,其利四也;我无北顾之忧,得以专意于南方,其利五也。有此五利,君何不从?“悼公大悦。

    即命魏绛为和戎之使,同孟乐先至无终国,与国王嘉父商议停当,嘉父乃号召山戎诸国,并至无终,歃血定盟:"方今晋侯嗣伯,主盟中华,诸戎愿奉约束,捍卫北方,不侵不叛,各保宁宇,如有背盟,天地不佑!"诸戎受盟,各各欢喜,以土宜献魏绛,绛分毫不受,诸戎相顾曰:“上国使臣,廉洁如此!"倍加敬重。

    魏绛以盟约回报悼公,悼公大悦。

    时楚令尹公子贞已得陈国,又移兵伐郑。因虎牢有重兵戍守,不走汜水一路,却由许国望颍水而来。

    郑僖公髠顽大惧,集六卿共议,那六卿公子騑字子驷、公子发字子国、公子嘉字子孔,三位俱穆公之子,于僖公为叔祖辈;公孙辄字子耳,乃公子去疾之子;公孙虿字子蟜,乃公子偃之子,公孙舍之字子展,乃公子喜之子,三位俱穆公之孙,袭父爵为卿,为僖公为叔辈。这六卿都是尊行,素执郑政。僖公髠顽心高气傲,不甚加礼,以此君臣积不相能,上卿公子騑尤为凿柄。

    今日会议之际,僖公主意,欲坚守以待晋救,公子騑开言曰:“谚云‘远水岂能救近火’,不如从楚。"僖公曰:”从楚则晋师又至,何以当之?“公子騑对曰:”晋与楚谁怜我者?我亦何择于二国?惟强者则事之!今后请以牺牲玉帛待于境外,楚来则盟楚,晋来则盟晋。两雄并争必有大屈,强弱既分,吾因择强者而庇民焉,不亦可乎?“

    僖公不从其计,曰:“如驷言郑朝夕待盟,无宁岁矣!”欲遣使求援于晋,诸大夫惧违公子騑之意,莫肯往者,僖公发愤自行,是夜宿于驿舍。公子騑使门客伏而刺之,托言暴疾,立其弟嘉为君,是为简公。使人报楚曰:“从晋皆髠顽之意,今髠顽已死,愿听盟罢兵!"楚公子贞受盟而退。

    晋悼公以闻郑复从楚,乃问于诸大夫曰:“今陈、郑俱叛,伐之何先?"荀罃对曰:”陈国小地偏,无益于成败之数;郑为中国之枢,自来图伯,必先服郑。宁失十陈,不可失一郑也!“韩厥曰:”子羽识见明决,能定郑者必此人,臣力衰智耄,愿以中军斧钺让之。“悼公不许,厥坚请不已,乃从之。韩厥告老致政,荀罃遂代为中军元帅,统大军伐郑。

    兵至虎牢,郑人请盟,荀罃许之,比及晋师反旆。楚共王亲自伐郑,复取成而归。悼公大怒,问于诸大夫曰:“郑人反覆,兵至则从,兵撤复叛,今欲得其坚附,当用何策?"荀罃献计曰:”晋所以不能收郑者,以楚人争之甚力也,今欲收郑,必先敝楚;欲敝楚,必用‘以逸待劳’之策。"悼公曰:“何谓‘以逸待劳’之策?"荀罃对曰:”兵不可以数动,数动则疲,诸侯不可以屡勤,屡勤则怨,内疲而外怨,以此御楚,臣未见其胜也。臣请举四军之众,分而为三,将各国亦分派配搭,每次只用一军,更番出入,楚进则我退,楚退则我复进,以我之一军,牵楚之全军,彼求战不得,求息又不得,我无暴骨之凶,彼有道涂之苦,我能亟往,彼不能亟来,如是而楚可疲,郑可固也!“

    悼公曰:“此计甚善!"即命荀罃治兵于曲梁,三分四军,定更番之制,荀罃登坛出令,坛上竖起一面杏黄色大旆,上写”中军元帅智“。他本荀罃氏,为何却写”智“字?因荀罃、荀偃叔侄同为大将,军中一姓,嫌无分别, 父荀首食采于智,偃父荀庚自晋作三行时,曾为中行将军,故又以智氏、中行氏别之。自此荀罃号为智,荀偃号为中行偃,军中耳目,就不乱了。

    这都是荀罃的法度,坛下分立三军:第一军,上军元帅荀偃,副将韩起,鲁、曹、邾三国以兵从,中军副将范匄接应;第二军,下军元帅栾黡,副将士鲂,齐、滕、薛三国以兵从,中军上大夫魏颉接应;第三军,新军元帅赵武,副将魏相,宋、卫、郳三国以兵从,中军下大夫荀会接应。

    荀罃传令:第一次上军出征,第二次下军出征,第三次新军出征,中军兵将,分配接应,周而复始,但取盟约归报,便算有功,更不许与楚兵交战。

    公子杨干,乃悼公之同母弟,年方一十九岁,新拜中军戎御之职,血气方刚,未经战阵,闻得治兵伐郑,磨拳擦掌,巴不得独当一队,立刻上前厮杀,不见智蔤点用,心中一股锐气,按纳不住,遂自请为先锋,愿效死力。智曰:“吾今日分军之计,只要速进速退,不以战胜为功,分派已定,小将军虽勇,无所用之。”杨干固请自效,荀罃曰:“既小将军坚请,权于荀大夫部下接应新军。"杨干又道:"新军派在第三次出征,等待不及,求拨在第一军部下!”智不从,杨干恃自家是晋侯亲弟,径将本部车卒,自成一队,列于中军副将范匄之后。

    司马魏绛奉将令整肃行伍,见杨干越次成列,即鸣鼓告于众曰:“杨干故违将令,乱了行伍之序,论军法本该斩首,念是晋侯亲弟,姑将仆御代戮,以肃军政。”即命军校擒其御车之人斩之,悬首坛下。

    军中肃然。

    杨干素骄贵自恣,不知军法。见御人被戮,吓得魂不附体,十分惧怕中,又带了三分羞,三分恼,当下驾车驰出军营,径奔晋悼公之前,哭拜于地,诉说魏绛如此欺负人,无颜见诸将之面。悼公爱弟之心,不暇致详,遂怫然大怒曰:“魏绛辱寡人之弟,如辱寡人,必杀魏绛,不可纵也!”乃召中军尉副羊舌职往取魏绛。

    羊舌职入宫见悼公曰:“绛志节之士,有事不避难,有罪不避刑,军事已毕,必当自来谢罪,不须臣往。”顷刻间,魏绛果至,右手仗剑,左手执书,将入朝待罪,至午门,闻悼公欲使人取己,遂以书付仆人,令其申奏,便欲伏剑而死。

    只见两位官员,喘吁吁的奔至,乃是下军副将士鲂、主候大夫张老,见绛欲自刎,忙夺其剑曰:“某等闻司马入朝,必为杨公子之事,所以急趋而至。欲合词禀闻主公,不识司马为何轻生如此?”魏绛具说晋侯召羊舌大夫之意。二人曰:“此乃国家公事,司马奉法无私,何必自丧其身?不须令仆上书,某等愿代为启奏!”

    三人同至宫门,士鲂、张老先入,请见悼公,呈上魏绛之书,悼公启而览之,略云:

    君不以臣为不肖,使承中军司马之乏。臣闻:“三军之命,系于元帅;元帅之权,在乎命令。”有令不遵,有命不用,此河曲之所以无功,邲城之所以致败也。臣戮不用命者,以尽司马之职,臣自知上触介弟,罪当万死,请伏剑于君侧,以明君侯亲亲之谊!

    悼公读罢其书,急问士鲂、张老曰:“魏绛安在?”鲂等答曰:“绛惧罪欲自杀,臣等力止之,见在宫门待罪。”悼公悚然起席,不暇穿履,遂跣足步出宫门,执魏绛之手,曰:“寡人之言,兄弟之情也;子之所行,军旅之事也。寡人不能教训其弟,以犯军刑,过在寡人,于卿无与。卿速就职!”

    羊舌职在旁大声曰:“君已恕绛无罪,绛宜退。”魏绛乃叩谢不杀之恩,羊舌职与士鲂、张老,同时稽首称贺曰:“君有奉法之臣如此,何患伯业不就?”四人辞悼公一齐出朝。

    悼公回宫,大骂杨干:“不知礼法,几陷寡人于过,杀吾爱将!”使内侍押往公族大夫韩无忌处,学礼三月,方许相见,杨干含羞郁郁而去。髯翁有诗云:

    军法无亲敢乱行,中军司马面如霜。

    悼公伯志方磨励,肯使忠臣剑下亡?

    智蔤定分军之令,方欲伐郑,廷臣传报:“宋国有文书到来。”悼公取览,乃是楚、郑二国相比,屡屡兴兵,侵掠宋境,以偪阳为东道,以此告急。

    上军元帅荀偃请曰:“楚得陈、郑而复侵宋,意在与晋争伯也。偪阳为楚伐宋之道,若兴师先向偪阳,可一鼓而下,前彭城之围,宋向戍有功,因封之以为附庸,使断楚道,亦一策也。"智蔤曰:”偪阳虽小,其城甚固,若围而不下,必为诸侯所笑!"中军副将士匄曰:“彭城之役,我方伐郑,楚则侵宋以救之;虎牢之役,我方平郑,楚又侵宋以报之。今欲得郑,非先为固宋之谋不可,偃言是也!"荀罃曰:”二子能料偪阳必可灭乎?"荀偃,士偃同声应曰:“都在小将二人身上,如若不能成功,甘当军令!"悼公曰:”伯游倡之,伯瑕助之,何忧事不济乎?"乃发第一军往攻偪阳,鲁、曹、邾三国皆以兵从。

    偪阳大夫妘斑献计曰:“鲁师营于北门,我伪启门出战,其师必入攻,俟其半入,下悬门以截之。鲁败,则曹,邾必惧,而晋之锐气亦挫矣!"偪阳子用其计。

    却说鲁将孟孙蔑率其部将叔梁纥、秦堇父、狄弥等攻北门,只见悬门不闭,堇父同弥恃勇先进,叔梁纥继之。忽闻城上豁喇一声,将悬门当著叔梁纥头顶上放将下来,纥即投戈于地,举双手把悬门轻轻托起,后军就鸣金起来。

    堇父,狄弥二将,恐后队有变,急忙回身,城内鼓角大振,妘斑引著大队人车,尾后追逐。望见一大汉,手托悬门,以出军将,妘斑大骇,想道:“这悬门自上放下,不是千斤力气,怎抬得住?若闯出去,反被他将门放下,可不利害!"且自停车观望。叔梁纥待晋军退尽,大叫道:”鲁国有名上将叔梁纥在此。有人要出城的,趁我不曾放手,快些出去!"城中无人敢应。妘斑弯弓搭箭,方欲射之,叔梁纥把双手一掀,就势撒开,那悬门便落了闸口。

    纥回至本营,谓堇父,狄弥曰:“二位将军之命,悬于我之两腕也!"堇父曰:”若非鸣金,吾等已杀入偪阳城,成其大功矣!“ 狄弥曰:”只看明日,我要独攻偪阳,显得鲁人本事!“

    至次日,孟孙蔑整队向城上搦战,每百人为一队。狄弥曰:“我不要人帮助,只单身自当一队足矣!”乃取大车轮一个,以坚甲蒙之,紧紧束缚,左手执以为橹,右握大戟,跳跃如飞。

    偪阳城上,望见鲁将施逞勇力,乃悬布于城下,叫曰:“我引汝登城,谁人敢登,方见真勇!”言犹未已,鲁军队中一将出应曰:“有何不敢!"此将乃秦堇父也。即以手牵布,左右更换,须臾盘至城堞。

    偪阳人以刀割断其布,堇父从半空中蹋将下来,偪阳城高数仞,若是别人,这一跌,纵然不死,也是重伤,堇父全然不觉。城上布又垂下,问道:“再敢登么?"堇父又应曰:”有何不敢!"手借布力,腾身复上,又被偪阳人断布扑地,又一大跌。才爬起来,城上布又垂下,问道:“还敢不敢?"堇父声愈厉,答曰:”不敢不算好汉!"挽布如前。偪阳人看见堇父再坠再登,全无畏惧,倒著了忙,急割布时,已被堇父捞著一人,望城下一摔,跌个半熟,堇父亦随布坠下,反向城上叫道:“你还敢悬布否?”城上应曰:“已知将军神勇,不敢复悬矣!”

    堇父遂取断布三截,遍示诸队,众人无不吐舌!

    孟孙蔑叹曰:“诗云:”有力如虎‘,此三将足当之矣。"妘斑见鲁将凶猛,一个赛一个,遂不敢出战,吩咐军民竭力固守,各军自夏四月丙寅日围起,至五月庚寅,凡二十四日,攻者已倦,应者有余。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军中惊恐不安,荀偃、士匄虑水患生变,同至中军来禀智蔤,欲求班师。不知智蔤肯听从否,再看下回分解。

    译文:

    话说周简王十三年夏天四月,楚共王采用右尹壬夫的计策,亲自统率大 军,和郑成公联合讨伐宋国。以鱼石等五位原宋朝大夫为向导,首先攻下了 彭城。留下三百多辆战车,让鱼石等驻扎在这里。楚共王对五位大夫说:“彭 城是吴国和晋国往来必经之路。如今留下重兵帮助你们,前进可以分割宋国 的封地,退守也可以断绝吴晋两国的来往。如此重地,你等应该小心用事, 不要辜负我的重托。“说完楚王回楚国去了。

    这年的冬天,宋成公派大夫老佐率师包围攻打彭城。鱼石等人迎战,被 老佐打败。楚国令尹婴齐听说彭城被包围,就率兵来救援。宋国老佐骄傲轻 敌,中箭而亡。于是婴齐率兵侵犯宋境。宋成公十分惊慌,派右师华元到晋 国告急求援。朝厥对悼公说:“昔日文公成就霸业,是从救宋开始的。兴衰 的机会就在此一举,我们不可以无动于衷。“于是传令各国诸侯派兵,悼公 亲自统领大将韩厥、荀偃、栾黡等,先在台谷屯兵扎寨。婴齐听到了晋朝大 军出征的消息,知道无力对抗,班师回国。

    周简王十四年,悼公号令宋、鲁、卫、曹、莒、邾、滕、薛八国的兵士 进攻彭城。宋国大夫向戍让士兵们登上战车,向城墙四面高呼:“鱼石背叛 君王,天理不容!今晋公统帅二十万兵马,攻打孤城,玉石俱楚。你等不如 擒拿逆贼,开城投降,免得无辜被杀。“喊声惊天动地,彭城的百姓听到了, 都知道鱼石理亏,打开城门放晋国兵士入城。鱼石带的楚兵虽然人数不少, 但早已人心涣散,没有人肯用力,各自逃命去了。悼公入城,韩厥抓住了鱼 石,栾黡、荀偃抓住了鱼府,宋向戍擒住了向为人、向带,鲁仲孙蔑拿下了 鳞朱,都带到晋悼公面前献功。悼公立刻传令,将五大夫斩首,把其家人安 排在河东壶邱之地居住。然后又来到郑国兴师问罪。楚右尹壬夫为救郑侵宋, 诸侯之师又去救宋,各自散回。

    这年,周简王死去,世子泄心继承了王位,号为灵王。灵王刚生下时, 嘴上就长满胡须。所以周人送他外号髭王。髭王元年夏天,郑成公病死。死 前对上卿公子偪说:“楚君为了救郑国,眼睛中箭,我终生难忘他的恩德。 我死后你们千万不要背叛楚国。“叮嘱完就咽气了。他死后,公子偪拥立世 子髡顽为君主,就是郑僖公。

    晋悼公因为郑国人不服,又召集各国诸侯共同商讨对策。鲁国大夫仲孙

    蔑献上一计。他说:“郑地最险要的地方是虎牢,而且也是楚郑相通的重要

    通道,如果在此筑城设立关口,留重兵逼迫他们,郑国必然顺从我们。“楚

    国的降将巫臣也献计说:“吴和楚一水相通,不如说服吴国,联合攻楚,骚

    扰楚境,引起争斗。楚东面苦于吴国骚扰,又怎么能在北面和我们争郑国

    呢?“晋悼公听信了他俩的计策。这时,齐灵公派世子光和上卿崔杼来到晋

    国听从命令。于是悼公汇合九路诸侯的兵力,在虎牢地方筑城,增设军事设

    施。大国抽兵一千人,小国抽兵三、五百人,共同驻守此地。郑僖公果然害

    怕,表示要与晋国和好,晋悼公这才回朝。这时中军尉祁奚已经七十多岁了,

    向悼公要求告老还乡。悼公问他:“谁可以代替你的位职?”祁奚说:“只

    有解狐。“悼公说:“听说解狐是你的仇人,为什么你还要推举他呢?”祁

    奚说:“主公是问谁可以胜任职务,并没有问谁是我的仇人呀!”悼公就召

    令解狐。可是还没等到拜官,解狐就病死了。悼公又问祁奚:“除解狐之外

    还有谁能胜任?“祁奚回答:“其次就是午了。”悼公说:“午不是你的儿 子吗?“祁奚说:“君主让我推荐人才,并没有问谁是我的儿子呀!”悼公 说:“今中军尉副羊舌职也死了,卿为我再推荐一人吧!”祁奚回答悼公说:

    “羊舌职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赤,一个名叫盻,二人都忠勇。君主自己选 用吧!“悼公听从了祁奚的意见,封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为副中军尉,众 大夫无不心服口服。

    再说巫臣的儿子巫孤庸,奉晋悼公的命令,到吴国会见吴王寿梦,请兵 讨伐楚国。寿梦答应了,命世子诸樊为将,在江口练兵。楚国知道消息后, 令尹婴齐报告楚王说:“吴国的兵将从来没进入楚地,如果一次攻入境内, 以后将不可收拾,不如先讨伐他们。“楚共王认为可行,婴齐便检阅船只兵 士,挑选精兵三万人,攻破吴人江上防地鸠兹,要顺流而下。骁将邓廖献策:

    “长江上打仗进容易,后退难,我愿率领一军前行,得利则进,失利也不至 于大败,元帅驻扎在郝山矶,见机行事,可保万全。“婴齐同意了这个意见, 选身强力大、能以一当十的兵士,穿组甲的三百人,着练袍的三千人,大小 船只百艘,一声炮响,向东进发。吴地早有探子把鸠兹失事的消息报给世子 诸樊。诸樊说:“鸠兹已经失去,楚兵必然乘胜东下,应该号令部下做好准 备。“让公子夷昧率领船只数十艘,在东西梁山诱敌;公子馀祭在采石港伏 兵。邓廖领兵过郝山矶,看见梁山有船只,奋勇前进。夷昧刚接战,就假装 失败向东逃去。邓廖追过采石矶,迎面遇上诸樊大军,接战不到十个回合, 采石港中炮声大振,馀祭伏兵从后面夹攻而来,前后箭发像雨点一样,射向 楚军。邓廖面中三箭,还拔箭拼命奋战。夷昧乘艨艟大船来到,船上都是精 选的勇士,用大枪乱捅敌船,多数船只都翻了。邓廖力尽被擒,不屈而死。 他的部下只有组甲者八十人,披练甲者三百人得以逃生。婴齐害怕被楚王怪 罪,正要掩饰失败诈称立功,谁知吴世子诸樊又乘胜前进袭击楚军,夺回鸠 兹防地。婴齐大败而回,羞愤成疾,还没到郢都就死了。史臣有诗写道:

    乘车射御教吴人,从此东方起战尘。

    组甲成擒名将死,当年错著族巫臣。

    婴齐死后,楚共王命壬夫为令尹。壬夫生性卑鄙贪小,向属国陈国索取

    财物贿赂。陈成公难以忍受就让辕侨如到晋国,请求臣服晋悼公。晋悼公先

    在鸡泽会合诸侯,又再次在戚地会合。吴国世子寿梦也来修好,中国的势力

    大振。楚共王为失去陈国,杀死了壬夫,用其弟公子贞、字子囊接替了令尹

    职务,出动战车五百辆去讨伐陈国。陈成公午已死,世子弱继位,号为哀公。

    他害怕楚国的兵威,又向楚求和,重新归附了楚国。晋悼公听到后,十分愤

    慨,正要出兵和楚国争夺陈国,忽然来报无终国君嘉父派大夫孟乐来到晋国,

    献一百张虎豹兽皮,并向悼公说:“山戎各国,自从齐桓公征服以来,一向

    平静,但是近来因为燕国、秦国微弱,所以山戎蔑视中国无伯侯,又肆意掠

    夺。我们国君听说晋君精明,有才干和雄心,要继承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

    因此宣扬您的威德,山戎各国情愿受盟,因此派我来请您定夺。“悼公召集

    众将商议此事,多数人都说山戎各国非常野蛮,豺狼之性,不如发兵讨伐,

    用兵威来制住他们。独有司马魏绛说:“不行,现在诸侯刚刚联合,大业还

    没完成,如果用兵讨伐山戎,楚国必然乘虚生事,这样诸侯就会背叛晋国而

    去依附楚国。戎狄蛮夷就像是禽兽,而诸侯各国就像是兄弟,如果得禽兽而

    失去兄弟,这不是良策。“悼公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就问:“可以和山戎

    讲和吗?“魏绛说:“跟他们讲和有五利:戎与我国是近邻,土地广大,但

    货物缺少,我们可以用货物换土地,能广增土地,这是一利;讲和能安息侵 扰掠夺,人民能安居乐业,耕种田园,这是二利;以德安抚夷狄,无战争之 苦,这是三利;戎狄服从晋国,各国诸侯敬畏服气,这是四利;我们北面再 无后顾之忧,专心注意南方动向,这是五利。有这五利,君主还顾虑什么呢?“ 悼公大喜,命魏绛为大使,同孟乐先到无终国,和无终国王嘉父商量停当。 嘉父经过一番号召,把山戎各国都召集到无终国内,饮血立誓。山戎表示:

    “愿意遵守和约,拥护晋悼公为盟主统领中华,不侵不叛,如有背盟,服从 天地惩罚。“山戎各国接受议和后,各个欢喜,以宝物土特产等献给魏绛, 魏绛分毫不收,诸戎互相赞叹:“中国使臣,真是廉洁。”对魏绛倍加尊敬。 魏绛完成议和使命回来报告晋侯,悼公十分高兴。

    这时,楚国令尹公子贞已经夺得陈国,又移兵去讨伐郑国,由于虎牢关 有重兵把守,不走汜水一路,想由许国往颖水而来。郑僖公髡顽害怕,召集 六位上卿商议退敌之策。这六位上卿是: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他们三 人都是穆公的儿子,是僖公的祖父辈,公子辄是公子去疾的儿子,公孙虿是 公子偃的儿子,公孙舍之是公子喜的儿子,他们三人是穆公的孙子,承袭父 亲的爵位任上卿,是僖公的叔辈。这六卿在朝中执政,颇受人尊敬。僖公却 心高气傲,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君臣不和,尤其是上卿公子騑更是不满。 今日集合商议大事,僖公的主意是闭门坚守,等待晋国来救援。公子騑却不 同意,他认为“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和楚国联盟。僖公不听他的计策, 要派人去晋国求援,但是各位大臣都害怕违背了公子騑的意思,不肯前去。 僖公怒气冲冲自己亲自去,半路上被公子騑派的门客刺死,谎称其路上暴病 身亡。然后公子騑立自己的亲弟弟公子嘉为君主,号为简公。又让人去楚国 说:“和晋国联盟都是髡顽的主意,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愿和楚国联盟, 请求罢兵。“楚公子贞接受了联盟,退兵回国。

    晋悼公听说郑国又和楚国联盟,就问各位大夫:“如今陈国、郑国都背

    叛了我们,先讨伐哪个呢?“荀回答说:“陈国地小偏僻,于成败得失关

    系不大,而郑国是中国的中枢之地,自古以来,要图霸业,都必须先制服郑

    国,所以宁可失掉十个陈国,也不可以失去一个郑国。“韩厥听了,对晋君

    说:“他的见识高明果断,也只有他才能够制服郑国。我已经年老智衰,不

    能胜重任了,愿把中军元帅的职务让给荀。“悼公不允许,但韩厥主意坚

    决,毫无更改的口气,悼公只得同意韩厥告老回家。荀接替了中军元帅后,

    就统领大军去讨伐郑国。来到虎牢地方,郑国要求联盟,荀允许,带兵返

    回晋地。楚共王听说郑和晋联盟,又亲自领兵伐郑国,郑又归附楚国,讲和

    联盟,楚共王得胜而回。晋悼公大怒,问计于各位大夫:“郑人如此反复无

    常,大兵一到就求和,兵撤就背叛,用什么办法使郑国坚决依附晋国呢?“

    荀献计说:“我们所以不能收服郑国,是楚人的实力和我们差不多,要收

    服郑国,必须先制住楚国。制楚要用 ‘以逸待劳’的策略。“悼公问:“何

    为 ‘以逸待劳’?“荀回答:“兵将不可经常出动,否则就会疲劳。臣请

    把全部军队分成三路。把各国分成三个范围,和军队互相搭配。如有战事每

    次只出一军,轮番出战。楚进我就退,楚退我就进。我们用一军,就能牵制

    楚国整个军队,他们求战不得,求息不能,久而久之,必然疲劳,实力衰弱,

    郑国就会决心依服我国。“悼公赞成,命令荀在曲梁地方练兵。把军队分

    成三军,制定轮番出征的制度,荀亲自登坛发令,坛上树起杏黄色大旗,

    上面写着:“中军元帅智”。他本姓荀,为何写智字呢?原来荀、荀偃叔

    侄同为大将,军中一姓,怕无分别。他以父亲所居之地为姓,荀偃也因父亲 曾经做过中行将军,而以中行为姓。从此,荀号为智,荀偃号为中行偃, 军中就不乱了。这都是荀的制度。——坛下分立三军:

    第一军,上军元帅荀偃,副将韩起,负责鲁、曹、邾三国兵事,中军副

    将范匄接应;

    第二军,下军元帅栾副黡将士鲂,负责齐、滕、薛三国兵事,中军上大

    夫魏颉接应;

    第三军,新军元帅赵武,副将魏相,负责宋、卫、郳三国兵事,中军下 大夫荀会接应。

    荀还传令:第一次上军出征,第二次下军出征,第三次新军出征。中 军的兵士分配接应。每次出征,不许和楚兵交战,只要取回各国盟约就算有 功。公子杨干与晋悼公是一母所生,年龄十九岁,血气方刚。新到军中,听 说要练兵讨伐郑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上战场厮杀。并自请为先锋,愿 以死效力。智不允,让他在新军干事。新军排在第三次出征,杨干等不及, 自以为是悼公的亲弟弟,就自作主张,把部下排列在第一军副将范匄的后面。 魏绛奉命整理队伍,见杨干越列,立刻鸣鼓告诉众将说:“杨干故意违抗军 令,论军法本应该斩首,但看在晋侯的面上,用赶车的人代替杀头,以严肃 军法。“立刻传令军校杀了他的赶车人,割下首级悬挂坛下,军中肃然。杨 干吓得魂不附体,自觉羞辱无颜,当下驾车驰出军营,直奔内宫。看见哥哥 悼公,哭拜在地,诉说魏绛如何欺负他,无颜再见人。悼公爱弟心切,也没 问清情况,就勃然大怒道:“魏绛欺负我的弟弟,犹如欺辱我。我一定要杀 了他,为弟弟雪耻。“立刻传令羊舌职去取魏绛。羊舌职进宫见悼公说:“魏 绛是忠义之士,有事不躲避,有罪不怕罚,军事完毕,他必然亲自来谢罪, 不需要我去。“不一会儿,魏绛果然来谢罪,右手擎宝剑,左手托书。到了 午门,听说悼公发怒,把书交给仆人面交晋侯,便要自刎而死。正在这时, 下军副将士鲂,主候大夫张老奔跑而来,忙夺下宝剑,对魏绛说:“我俩听 说司马回朝,必是为杨公子之事,所以急忙赶来。这是国家公事,司马执法 无私,是应该的,为什么还要轻生呢?不用仆人上书,我等愿去向君主说明。“ 三人同去宫门,士鲂、张老先进内宫,呈上魏绛书信,悼公启开细看,大略 写道:

    主公看重我,让我执掌中军司马之职。臣听说,三军之命,系于元

    帅一身,元帅的权力在于有令必行,有令不行,有命不遵,这是先前河

    曲之所以无功,邲城之所以失败的教训。臣所以诛杀不守命令的人,是

    为了尽司马的职责。臣自知触犯了主公的弟弟,罪该万死!愿伏剑死于

    君前,以谢君主对我的信任和情谊。

    悼公读罢书信,急问:“魏绛在哪?”士鲂等回答:“魏绛害怕要自杀,

    臣等极力阻止,现在宫门外待罪。“悼公慌忙离坐,顾不得穿上鞋,光脚走 出宫门,拉着魏绛的手说:“我所说的只是为了兄弟之情,你所行的是为了 军旅大事。我不能教训弟弟遵守法令,这是我的过错,于你无关,请速回职 位上去吧。“羊舌职在旁边大声说:“君主已恕你无罪,还不快退去。”魏 绛谢罪后回军队去了。羊舌职和士鲂、张老同时向悼公称贺:“君主有这样 的贤臣,何愁霸业不成。“悼公回到内宫,大骂杨干:“不知礼法,几乎陷 我于不义,错杀我的爱将。“便让内侍把杨干押送到公族大夫韩无忌住处, 学习礼法三个月,方可相见。杨干含羞,闷闷不乐而去。髯翁有诗写道:

    军法无亲敢乱行,中军司马面如霜。

    悼公伯志方磨励,肯使忠臣剑下亡?

    智定下分军法令后,正要讨伐郑国。边廷大臣传报:“宋国有文书到

    来。“悼公取来细看,原来是楚郑二国轮换,多次兴兵,侵犯宋境,都从东 面偪阳地方经过,因此告急。上军元帅荀偃说:“楚国已经得到陈郑二国而 又侵犯宋境,目的是想和晋国争霸业。偪阳是楚伐宋必经之路,如果率军队 先攻偪阳,可一鼓而下。先前包围彭城时,宋国向戍有功,封他守卫,截断 楚国必经之道,这也是一条良策。“智说:“偪阳虽小,但城墙特别坚固, 如果攻不下,必然被诸侯笑话。“中军副将士匄说:“彭城之战,是因为我 方讨伐郑国,楚国侵犯宋境是为了救郑国。虎牢的战斗,我们才与郑国会盟, 楚国又侵占宋国报复。所以现在要得到郑国,必须保住宋国,荀偃的话是很 有道理的。“荀问:“你二人能预料到一定能夺下偪阳吗?”二人同时应 答:“都在小将二人身上,如不能成功,甘受军法处置。”悼公说:“伯游 提倡,伯瑕拥护,何愁此事不能成功?“于是传令第一军去攻打偪阳,鲁、 曹、邾三国都派兵相从。偪阳的大夫妘斑献计说:“鲁国军队在北门扎营, 我假意开门应战,他们必然进攻城门,等到他们进城门一半时,放下悬门, 从中间截断,鲁军败了,曹、邾一定害怕,这必然挫折晋国的锐气。“偪阳 子同意了这个计策。

    鲁将孟孙蔑率领其部将叔梁纥、秦堇父、狄虒弥等攻打北门,只见悬门 没有关闭。堇父和虒弥恃勇当先闯了进去,叔梁纥后边紧跟,忽听城上一声 巨响,悬门从叔梁纥的头顶上落下来,叔梁纥扔掉手中武器,举双手轻轻托 起下落的悬门。后军鸣金,堇父、虒弥知后队有变,急忙回身。这时,城内 鼓角之声震天动地,妘斑引着大队人马从后面追杀过来。见一大汉手托悬门 正放将士出来,十分惊骇,想到:“这悬门从上往下放,没有千斤力气是抬 不动的,如果闯出去,他要是放下悬门,那可就利害了。“他停车观望。叔 梁纥等待晋军退完,大叫道:“鲁国有名上将叔梁纥在此,有要出城的人, 趁我还没放手,快些出去。“城中无人敢答应,妘斑弯弓搭箭正要射他,叔 梁纥双手一掀,躲向一边,那悬门便落了下来。鲁军回到本营,叔梁纥对堇 父、虒弥说:“今日二位将军的性命,就悬在我的两个手腕上。”堇父说:

    “要不是鸣金,我等已杀进偪阳城大功告成了。”虒弥说:“明日我要独自

    攻打偪阳,显得我们鲁人的本事。“

    到了第二天,孟孙蔑整队向城上叫战,每一百人为一队。狄虒弥说:“我

    不要任何人帮助,一人为一队足够了。“说完,取一个大车轮,用坚甲蒙上,

    紧紧的绑住,左手推着,右手握着战戟,如飞一样跳跃前进。偪阳城墙上的

    守卫者,看见鲁将施逞勇力,从城上放下一长布,叫道:“我帮你登城墙,

    哪个敢上,方是真勇敢。“话还没说完,鲁军队中走出一将,应声说:“这

    有什么不敢。“此人就是堇父。他双手牵布,左右轮换,不一会儿就到了城

    墙顶上,偪阳人用刀割断了布,堇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如果是别人,就是

    不摔死,也是重伤。堇父却安然无事。城墙上又放下布来,问道:“还敢登

    吗?“堇父又回答:“有什么不敢?”双手牵布,腾身又上。又被偪阳人割

    断布摔了下来。刚爬起,城上布又放下来,并问:“还敢不敢上?”堇父回

    答声更高:“不敢上不算好汉。”牵布又上。逼阳人见堇父几上几下,毫无

    惧色,反而着了慌,忙用刀割布时,已被堇父拉着一人,往城下摔去,跌个

    半死。堇父又随布掉下,反而向城墙上叫道:“你还敢放下布吗?”城上回

    答:“已经知道将军的神勇,不敢再放了。”堇父捡起三截断布,让大家看, 众人无不吐舌。孟孙蔑感叹道:“诗说‘有力如虎’,这三将当之无愧了。” 妘斑见鲁将凶猛勇敢,一个赛过一个,于是不敢出战,吩咐军民竭力守城。 两军从夏天四月丙寅日起,到五月庚寅,共二十四日,攻城的晋军已然疲倦, 守城者仍不露败迹。忽然下起大雨,平地水深三尺,晋军将士惊恐不安。荀 偃、士匄忧虑水患生变,二人一同来到中军向智报告,请求班师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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