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類別︰子部 作者︰清•盛大士 書名︰溪山臥游錄

    畫家惟眼前好景不可錯過。蓋舊人稿本,皆是板法,惟自然之景,活潑潑地。故昔人登山臨水,每於皮袋中置描筆在內,或於好景處見樹有怪異,便當模寫記之,分外有發生之意。登樓遠眺,於空闊處看雲采,古人所謂天開圖畫者是也。夫作詩必藉佳山水,而已被前人說去,則後人無取贅說。若夫林巒之濃澹淺深,煙雲之滅沒變幻,有詩不能傳,而獨傳之於畫者。且倏忽隱現,並無人先摹稿子,而惟我遇之,遂為獨得之秘,豈可覿面失之乎?若一時未得紙筆,亦須以指畫肚,務得其意之所在。

    作畫用墨最難。但先用澹墨積,至可觀處,然後用焦墨濃墨,分出遠近,故紙上有許多滋潤。李成惜墨如金是也。

    用墨須有干有濕,有濃有澹。近人作畫,有濕有濃有澹而無干,所以神采不能浮動也。古大家荒率蒼莽之氣,皆從干筆皴擦中得來,不可不知。

    作畫蒼莽難,荒率更難,惟荒率乃益見蒼莽。所謂荒率者,非專以枯澹取勝也。鉤勒皴擦,皆隨手變化,而不見痕跡。大巧若拙,能到荒率地步,方是畫家真本領。余論畫詩有雲︰粉本倪黃下筆初,先教煙火氣全除。荒寒石發千絲亂,絕似周秦篆籀書。頗能道出此中勝境。

    畫以墨為主,以色為輔。色之不可奪墨,猶賓之不可溷主也。故善畫者青綠斑斕,而愈見墨采之騰發。

    作畫忌用礬紙,要取生紙之舊而細致者為第一。若紙質粗松,灰澀拒筆,皆不可用;然比礬紙,則猶為彼善於此。蓋慣畫灰澀粗松之紙,一遇佳紙,更見出色;若慣用礬紙,則生紙上不能動筆矣。

    作詩須有寄托,作畫亦然。旅雁孤飛,喻獨客之飄零無定也;閑鷗戲水,喻隱者之徜徉肆志也。松樹不見根,喻君子之在野也;雜樹崢嶸,喻小人之匿比也。江岸積雨,而征帆不歸,刺時人之馳逐名利也;春雪甫霽,而林花乍開,美賢人之乘時奮興與。

    山靜居畫論雲︰畫稿謂粉本者,古人於墨稿上加描粉本,用時撲入縑素,依粉痕落墨,故名之也。今畫手多不知此義。惟女紅刺繡上樣,尚用此法,不知是古畫法也。今人作畫,用柳木炭起稿,謂之朽筆。古有九朽一罷之法,蓋用土筆為之,以白色土淘澄之,裹作筆頭,用時可便改易。數至九而朽定,乃以澹墨就痕描出,拂去土跡,故曰一罷。朽筆古人有用有不用。大約工致者宜用之,寫意者可不用。今人每以不用朽筆為能事,其實畫之工拙,豈在朽不朽乎!

    虞山畫派,以耕煙為宗。楊西亭親受業於耕煙,可謂得其具體。墨井道人吳歷,筆墨之妙,戛然異人。余於張氏春林仙館中,見其霜林紅樹圖,亂點丹砂,燦若火齊,色艷而氣冷,非紅塵所有之境界。虞山人多學耕煙,而墨井無人問津。蓋耕煙之筆易摹,墨井之神難肖;耕煙易悅時目,墨井難遇賞音也。王司農嘗評墨井之畫太生,耕煙之畫太熟。又雲︰近代作者,惟有墨井一人。然則學耕煙不成,流為甜熟;學墨井不成,猶不失為高品也。墨井道人字漁山,亦廉州之高弟。

    耕煙集宋元之大成,合南北為一宗。法律則精深靜細,氣韻則疏宕散逸。其在明四大家,則惟六如居士相與頡頏,石田則遜其秀逸,十洲則讓其超脫,衡山更退避三舍矣。今之學耕煙者,僅求之一邱一壑間,而失其天生之氣骨。此如西子工顰,出於無意,不能禁人之不效,又烏能教人之盡如其工哉!

    江左畫家擅門業者,吾鄉王氏外,惟累陵惲氏為極盛。香山老人,蒼渾古秀,出董、巨而入倪、黃。南田翁花卉寫生,空前絕後,然其山水飄飄有凌雲氣,真天仙化人也。後人世其家學者,指不勝屈。又有女史名冰字清於,與懷娥、懷英,先後擅美。近聞完顏夫人字珍浦,博雅工詩文,兼長繪事,余友潔士徵君秉怡之妹也。余恨不獲親見其筆墨。然惲氏一門才俊,東南竹箭,靈秀所鐘,其信然矣。

    畫固首取氣韻,然位置邱壑,亦何可不講,譬如人家屋宇堂奧,前後顛倒,雖文榱雕甍,庸足道乎?故江上外史雲︰畫工有其形,而氣韻不生;士夫得其意,而位置不穩。前輩脫作家習,得意忘象;時流托士夫氣,藏拙欺人。惟神明於規矩者,自能變而通之。故又雲︰善師者師化工,不善師者摹縑素;拘法者守家數,不拘法者變門庭。

    畫中詩詞題跋,雖無容刻意求工,然須以清雅之筆,寫山林之氣。若抗塵走俗,則一展覽,而庸惡之狀,不可響邇。溪山雖好,清興蕩然矣。石田畫最多題跋,寫作俱佳。十洲畫惟署實父仇英制,或祗用十洲印記,而不署名。且古人名畫,往往有不署姓氏者,不似今人之屑屑焉欲見知於人也。人各有能有不能,或長於畫而短於詩,或優於詩詞而絀於書法,祗可用其所已能,不可強其所未能。果有妙畫,即絕無題跋,何患不傳?若其題畫行款,須整整斜斜,疏疏密密,直書不可失之板滯,行草又不可過於詭怪,總在相山水之布置而安放之,不相觸礙,而若相映帶,此為行款之最佳者也。

    山靜居畫論雲︰款題圖畫,始自甦米,至元明而遂多以題語位置畫境者,畫亦由題益妙。高情逸思,畫之不足,題以發之。後世乃為濫觴。古畫不名款,有款者亦於樹腔石角題名而已。後世多款題。然款題甚不易也,一圖必有一款題處,題是其處則稱,題非其處則不稱。故有由題而妙,亦有由題而壞者者,此又畫後之經營也。

    余題畫詩多不存,即存稿者,亦不盡愜意。偶錄截句數首,以博覽者之一哂雲。翠微橫臥屋西東,隔斷莓牆路未通。莫訝山深蹊徑絕,恐勞屐齒到山中。雨後雲成縹渺山,虎兒筆妙絕人寰。何當東海披煙霧,散發扁舟任往還。漁莊蟹舍蓼花洲,小景溪山九月秋。何處亭皋人忽去,晚風吹雨過西樓。山村小築水邊台,薄薄霜封淺淺苔。紅到門前烏柏樹,江干應有客歸來。

    戊子秋,余自白門買舟,為皖江之游,有舟中雜詠,非為題畫作也,然頗與畫意相近。有句雲︰兩澗平分水數灣,東西村舍路回環。斜陽欲落仍留住,楓葉中間一點山。又與友人游萬松山,眺龍山百子諸騰,五古一首,中有雲︰煙生衲子頭,雲過樵者足。籜聲響崖路,人語答林谷。仄磴平亦頗,重岡起仍伏。其於黃鶴山樵畫意,庶幾近之。

    圖章必期精雅,印色務取鮮潔。畫非藉是增重,而一有不精,俱足為白壁之瑕。歷觀名家書畫中圖印,皆分外出色。彼之傳世久遠,固不在是,而終不肯稍留遺憾者,亦可以見古人之用心矣。按陶南村輟耕錄,載印章制度極詳︰凡名印不可妄寫,或姓名相合,或加印章等字,或兼用印章字,曰姓某印章。不若只用印字最為正也。二名者可回文寫姓下,著印字在右,二名在左是也。單名者曰姓某之印,卻不可回文寫名。印內不得著氏,表德可加氏字。宜審之。表字印只用二字,此為正式。近人或並姓氏於其上,曰某氏某,若作姓某甫。古雖有此稱,系他人美已,卻不可入印。漢人三字印,非復姓及無印字者,皆非名印,蓋字印不當用印字以亂名也。此雖不可拘泥,然亦何可不知其大略乎?

    各種顏色,惟青綠金碧畫中,須用石青、朱砂、泥金、鉛粉。至水墨設色畫,則以花青、赭石、藤黃為主,而輔之以胭脂、石綠,此外皆不必用矣。花青須擇靛花之青翠中有紅頭泛出者為第一,陶汰淨盡,乳缽椎細,以無聲為度,加膠入巨盞內澄之,取其輕清上浮者,置烈日中曬干,不可隔宿。近日吳門有賣制成花青,頗可用,然而庋久則色終黯也。赭石變有制成者,卻未必佳。宜取赭石中堅細而色麗者,兩石相摩,臨畫臨用,略加膠水,則色澤鮮潤而靈活。藤黃宜用圓而長者,俗名圈黃。芥子園譜所謂筆管黃也。藤黃有毒,不可入口。法制石綠,先要研細,亦以無聲為度,總之愈細愈妙。臨畫則入膠,畫畢則出膠,出膠不清,綠色即黯矣。胭脂須澄出棉花之細渣滓,以清水絞出濃汁,臨畫時淺深濃澹,斟酌用之。以花青和藤黃即成草綠色。花青重者為老綠,花青輕者為嫩綠。藤黃中加以赭石,謂之赭黃。亦可加以胭脂,以之畫霜林紅葉,最得蕭疏冷艷之致。胭脂中加以花青,即成紺紫,夾葉雜樹,亦可點綴也。石綠惟山坡及夾葉或點苔用之,卻不可多用。雪景可用鉛粉,然不善用之,頓成匠氣。

    黃鶴山樵於明洪武初為泰安知州。泰安廳事後有樓三間,山樵日夕登眺其上。因張絹素於壁,畫泰山之勝,每興至輒一舉筆,凡三年而畫成。時陳惟允為濟南經歷,與山樵皆妙於畫,且相契厚。一日會晤,值大雪,山景愈妙。山樵謂惟允曰︰改此圖為雪景可乎?惟允曰︰如傳色何?山樵曰︰我姑試之。以筆涂粉,色殊不活。惟允沉思良久,曰︰我得之矣。為小弓夾粉,張滿彈之,粉落絹上,儼然飛舞之勢。皆相顧以為神奇。山樵題其上曰︰岱宗密雪圖。自夸以為無一俗筆。惟允固欲得之,山樵因輒以贈。惟允嘗謂人曰︰予昔親登泰山者屢矣,是以知此圖之妙。諸君未嘗盡登,不能盡知妙處也。

    近人寫雪景,鉤勒處多用濃墨,墨濃則空白顯露,而積雪自厚也。然不善用墨,而專尚刻露,未有不失之板滯者。明九龍山人王孟端紱雲︰李營邱畫,精到造化。嘗見其畫雪景,峰巒林屋,皆以澹墨為之,而水天空闊,全用粉填,洵是奇絕。

    九龍山人雲︰畫樹之竅,只在多曲。雖一枝一節,無有可直者。其向背俯仰,全於曲中取之。或曰︰然則不有直樹乎?曰︰樹雖直,而生枝發節處,必不多直也。董北苑樹法,作勁挺之狀,特曲處簡耳。若李營邱,則千曲萬曲,不下一直筆也。

    大痴評畫,先要去邪、甜、俗、賴四字,九龍山人雲︰有一等人,事不師古,我行我法,信手涂澤,謂符天趣。其下者筆端錯雜,妄生枝節,不理陰陽,不辨清濁,皆得以邪概之。有一等人,結構粗安,生趣不足,功愈到而格愈卑,是失之甜。惟神明煥發,意態超越,乃能一洗萬古甜濁耳。俗之一字,不僅丹華夸目,一流俗則不韻。山谷老人言書畫皆當觀韻。李伯時作李廣奪馬南騁狀,引滿以擬追騎,箭鋒所值,人馬應弦。使俗手為之,當作中箭追騎矣。此意最宜領會。賴者,藉也,是暗中依賴也。臨摹法家,不發倚靠,才子弗為。昌黎得文法於檀弓,後山得文法於伯夷傳。愜心處正不在多,人亦無從摸著,何必拘拘焉傍人門戶為哉!

    近人寫雨景,多仿米氏父子,及高尚書法,往往淋灕濡染,墨有余而筆不足。不知元章畫法出自北苑,清刻透露,筆筆見骨。性嗜奇石,每得佳者,曲意臨摹,惟恐不肖。鑒別畫理,縴細不遺,今古推為第一。元暉早得家學,其山水清致可掬,略變乃翁所為,成一家法,意在筆先,神超象外。房山書畫宗董、巨,中年專師二米,損益別自成家,評者至有真逸品之目。嘗為李公略作夜山圖,覽之者真覺重山岑寂,萬籟無聲,龍漏將殘,免魄欲沉時也。然則此數公者,精意深造,夫豈僅以濡染為能事乎?方元暉未遇時,士大夫易得其筆墨,及其既貴,深自秘重,非奉睿旨,概不染翰。朝士作詩嘲之曰︰解畫無根樹,能為鰨 啤H緗窆┬玻 豢餃 腥恕4頌匾蚱洳煌Τ甓дχ =裰  漬擼 蛉 俏薷鰲麂貧選br />
    嚴滄浪以禪喻詩,標舉興趣,歸於妙悟,其言適足為空疏者藉口。古人讀破萬卷,下筆有神,謂之詩有別腸、非關學問,可乎?若夫揮毫弄墨,霞想雲思,興會標舉,真宰上訴,則似有妙悟焉。然其所以悟者,亦由書卷之味,沉浸於胸,偶一操翰,汩乎其來,沛然而莫可御。不論詩文書畫,望而知為讀書人手筆。若胸無根柢,而徒得其跡象,雖悟而猶未悟也。

    米之顛,倪之遷,黃之痴,此畫家之真性情也。凡人多熟一分世故,即多生一分機智,多一分機智,即少卻一分高雅。故顛而迂且痴者,其性情於畫最近。利名心急者,其畫必不工,雖工必不能雅也。古人著作,藏諸名山,傳之其人,曷嘗有世俗之見存乎!

    郎芝田雲︰畫中邱壑位置,俱要從肺腑中自然流出,則筆墨間自有神味也。若從應酬起見,終日搦管,但求蹊徑,而不參以心思,不過是土木形骸耳。從來畫家不免此病,此迂、痴、梅、鶴所以不可及也。

    又雲︰藍田叔、戴文進,畫家之功力盡矣。李檀園、程孟陽,畫家之風致盡矣。四者合而為一,其神味當又何如耶!

    又雲︰古人以煙雲二字稱山水,原以一鉤一點中,自有煙雲,非筆墨之外別有煙雲也。若僅將澹墨設色,烘染而成,便是畫工俗套。

    凡刻期索畫,必是天下第一俗人。若如期作畫,又是畫師中第一賤工。予畫甚不工,然終不肯為人服役,客有索畫者,閱數日而催促之,則滿擬今日即畫,而必遲之數日矣。且敗興之後,必無佳筆,故雖遲久而終不助筆也。不但畫也,即求詩文者,亦斷無刻期促迫之理。

    凡作詩畫,俱不可有名利之見。然名利二字,亦自有辨。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自是第一流人物。若夫刻意求工,以成其名者,此皆有志於古人者也。近世士人沉溺於利欲之場,其作詩不過欲干求卿相,結交貴游,弋取貨利,以肥其身家耳。作畫亦然。初下筆時,胸中先有成算︰某幅贈某達官,必不虛發;某幅贈某富翁,必得厚惠。是其卑鄙陋劣之見已不可響邇,無論其必不工也,即工亦不過詩畫之蠹耳。

    畫中之山水,猶文中之散體也;畫中之花卉翎毛人物猶文中之駢體也。駢體之文,烹煉精熟,大非易事,然自有蹊徑可尋。猶之花卉翎毛人物,自有一定之粉本,即白描高手,亦不能盡脫其程。若倪、黃、吳、王諸大家山水,此即韓甦之文,如潮如海,惟神而明之,則其中淺深布置,先後層次,得心應手,自與古合。使僅執一筆二筆以求之,失之遠矣。

    作畫起手須寬,以起勢與奕棋同,若局於一角,則佔實無生路矣。然又不可雜湊也。峰巒拱抱,樹木向背,先於布局時安置妥貼。如善奕者落落數子,已定通盤之局。然後逐漸烘染,由澹入濃,由淺入深,自然結構完密。每見今人作畫,有不用輪郭,而專以水墨烘染者,畫成後,但見煙霧低迷,無奇矯聳拔之氣,此之謂有墨無筆,畫中之下乘也。

    耕煙畫設色縴膩,司農畫神氣重滯者,皆為贗品。或題款與印章皆逼真,而其畫則贗者,乃是門下士代作,如楊西亭、王東莊、李匡吉諸家是也,較之近人贗作則回勝矣。且有款印皆真,畫未盡出色,而游行自在、兼有意趣者,特當時不經意之作,其風骨與人迥不同耳。

    京師琉璃廠肆,所見古名家畫,大半皆贗品,然亦有絕妙之作。曾見黃鶴山樵雪景,紙本立軸,長三尺許,闊一尺五寸,款用隸書,畫筆遒古靜穆,斷非近人所能學步。索價甚昂,余斷不能購,細玩竟日,歸而夜不能寐,明日晨起覓之,則已為有力者攜去矣。

    吾州賞鑒家,向推陸听松山人時化、畢竹痴老人瀧。兩家書畫,甲於吳郡,惜余不及見其美富也。虞山收藏,莫富於板橋張氏。余客張氏凡七年,所見古大家名家,目不給賞。而大痴之春林遠岫圖巨幛,尤卓絕千古。友柏主人題其齋曰春林仙館。余坐臥其中,遍覽真跡,日夕臨摹,楮墨間若有所得。館傍有古柏一株,聳干千尋,屈曲盤郁。主人笑謂余曰︰此黃鶴山樵筆意也。既而主人歸道山,其家中落,畫遂失散。春林巨幛,聞以八百金售歸他氏矣。回憶向之剪燈溫酒,評畫談詩,不數年間,人琴俱亡,風流頓盡,言之慨然。主人名大鑒,字鏡之,友柏其自號也。博雅工詩,為學宮弟子有聲。以明經貢成均,不得志而終。

    听松山人《書畫說鈐》雲︰國朝畫手如王奉常時敏、王廉州鑒、王司農原祁、王山人暉、惲布衣格(後改壽平)、吳處士歷,較之宋元大家,有過之無不及。真而佳者,今已罕見。

    又雲︰凡名跡即信而有徵,於真之中辨其著意不著意,是臨摹舊本,抑自出心裁。有著意而精者,心思到而師法古也。有著意而反不佳者,過於矜持而執滯也。有不著意而不佳者,草草也。有不著意而精者,神化也。有臨摹而妙者,若合符節也。有臨摹而拙者,畫虎不成也。有自出心裁而工者,機趣發而興會佳也。有自出心裁而無可取者,作意經營而涉杜撰也。此中意味,慧心人愈引愈長,與年俱進;I格者畢世模糊,用心亦無益也。

    又雲︰書畫無款,非病也。宋人無款而且無印者甚多。凡院本而應制者,皆無印款。如馬、夏諸公,或於下角偶於樹石之無皴處以小楷書名,李龍眠能書而不喜書款。今人得真跡,而必於角上添龍眠李公麟五字,罪大惡極。

    又雲︰書畫不遇名手裝池,雖破爛不堪,且包好藏之匣中,不可壓以他物,不可性急而付拙工。性急而付拙工,是滅其跡也。拙工謂之殺畫劊子。今吳中張玉瑞之治破紙本,沈迎文之治破絹本,實超前絕後之技,為名賢之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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