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使于魯,比其返也,景公使國人起大台之役,歲寒不已,凍餒之者鄉有焉,國人望晏子。 晏子至,已復事,公延坐,飲酒樂,晏子曰︰“君若賜臣,臣請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凍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歌終,喟然嘆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台之役夫!寡人將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執樸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蓋廬,以避燥濕,君為壹台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 晏子歸,未至,而君出令趣罷役,車馳而人趨。仲尼聞之,喟然嘆曰︰“古之善為人臣者,聲名歸之君,禍災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高譽其君之德義,是以雖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諸侯,不敢伐其功。當此道者,其晏子是耶!”
【譯文】
晏子到魯國出使,等他回來時,景公差使都城之人修建高台,天變冷了,還未完工,受凍挨餓的人每鄉都有。都城之人寄希望于晏子,晏子到朝,匯報完出使之事,景公讓他入座。飲酒作樂。晏子說︰“君王若賞臉,我請求為君王唱一首歌。”他唱道︰“百姓說道:‘冰涼的水澆著我,能怎樣?上天殘害我,能怎樣?’”唱罷,感慨地嘆息,流下了眼淚。景公到晏子跟前,勸他說:“先生因何這樣,大概是為了高台的徭役之事吧,我會立刻停止它的。”晏子拜了兩拜,出去後沒有說這件事。于是到了高台,拿著鞭子抽打不干活的人,說︰“我是個小吏,還有傘蓋和草廬來遮避太陽和雨水,國君建一個台子卻不能馬上建好,為什麼?”國都之人都說:“晏子是助天子行虐。”晏子回去,還未到家,君王就發出命令,趕快停止築台的徭役,人與車各自散去。孔子听說這件事,感慨地嘆道:“古代善于為臣者,把好名聲歸之于君王,把罪過歸之于自身。在內能指正君王不好之處,在外則大加稱頌君王的仁德禮義。因此,即使侍奉的是個昏君,也能無為而治,使諸侯前來朝聘,不敢自夸其功。能承擔這種道義的,只有晏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