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朱子淺于說經

類別︰子部 作者︰明•燧 書名︰千百年眼

    焦弱侯曰︰朱子解經,不謂無功,但于聖賢大旨及精微語,輒恐其類禪,而以他說解之。是微言妙義獨禪家所有,而糟粕糠乃儒家物也,必不然矣。趙學士孟靜復王敬所書雲︰昔讀朱子私抄,未嘗不惜晦翁之不嗇于言而勇于爭論也。往讀荀卿譏孟子“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未嘗不駭其言也。及探道日久,心稍有知,然後知孟子之禽獸楊、墨,其持論過嚴,不暇深考,未免如荀氏所譏。至謂“不知其統”,則不敢以為然。何者 統者,道之宗也,言之所由出也。立言而無其宗,如瞽在途,觸處成室,豈宜以論孟氏也 孟氏之宗,持志養氣是也,義即子思之中和也。夫晦翁法孔、孟,法堯、舜,堯之授舜曰“執中”,而子思訓中為喜怒哀樂之未發,翁則以為人自嬰兒以至老死,無一息非已發,其未發者,特未嘗發耳,其非子思之旨明矣。至其末年,乃嘆師門嘗以為教,顧已狃于訓詁文義而未及求。至老年,尚起望洋之嘆,不知翁之姑為是謙退耶 抑所造實若此耶 使所造實若此,則翁所法孔子之統者何在 夫晉鄙之未遇魏公子也,猶三軍之主也,及公子一旦奪符,而鄙休矣。故三軍從符而不從將者也。千聖之統,一符也;千古之聖賢,一公子也;千古智愚之心靈,一三軍也。翁之統一諸子者,不能合符孔氏,則雖評騭之工,譏彈之盡,椎擊之便,剝剔之精,但服其口而不能服其心矣。蓋自孔子沒,大義已乖而微言絕,紛紛好飲食而鮮廉恥,以《詩》《書》發冢者塞路矣,故荀卿斥之為賤。而莊生欲《齊物論》也,程、邵大儒,尚不之察,乃去其“論”字,直以莊生為“欲齊物”,如孟子稱物之不齊之物,乃曰莊生欲齊物,而物終不可齊。嗟乎!文義尚不知解,況肯會其意乎 後之善談道術若莊生,又莫過太史公也。太史公嘗論六家旨要矣,日︰吾于道家取其長焉耳,吾于儒家取其長焉耳,吾于墨家、名家、法家、陰陽家皆取其長焉已耳,其短者吾將棄之已耳。所貴于折群言之衷者,不當若此乎 且學術之歷古今,譬之有國者。三代以前,如玉帛俱會之日,通天下之物,濟天下之用,而不必以地限也。孟、荀以後,如加關譏焉,稍察阻矣。至宋之儒,殆遏糶曲防,獨守溪域,而不令相往來矣。陳公甫嘗嘆宋儒之太嚴,唯其嚴也,是成其陋也。夫物不通方則國窮,學不通方則見陋。且諸子如董、揚以下,甦、陸以上姑不論;翁法程、張矣,而不信程、張;尊楊、謝矣,而力闢楊、謝,凡諸靈覺明悟、通解妙達之論,稍涉易簡疏暢,則動色不忍言,恐墮于異端也。昔項氏父子起江東,以尊號與楚心;劉伯升兄弟起南陽,以尊號與更始,皆授人以柄而後爭,則久已出其下矣。晦翁之論,以為闢禪而不知其實尊禪也。夫均一人也,其始可以學禪,可以學儒也,謂靈覺明妙,禪者所有,而儒者所無,可乎 非靈覺明妙,則滯窒昏愚,豈謂儒者必滯窒昏愚而後為正學邪 子思日︰惟天下聰明睿智,足以有臨。《大傳》日︰古之聰明睿智,神武而不威。是豈塵埃濁物,昏沈鑽故紙而已耶 僕往日讀朱子書,其論如此。又欲因暇日披覽抉摘,取其合者為一編,別為書以表白諸子,凡經朱氏掊擊者,明其學之各有宗也。附于莊生道術之後,以繼鄒魯縉紳之論。以關涉頗大,力未必能,遽為而止也。[余之錄此,非敢為朱子忠臣也。見吾儒之堂奧,原自淵源,而傳注世界之外,復有世界。我輩須大著眼看可也。若謂余樹好異之標,則有趙孟靜、焦弱侯兩先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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