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類別︰子部 作者︰清•康有為 書名︰孔子改制考

    ○周末諸子並起創教考(凡物積粗而後精生焉,積賤而後貴生焉,積愚而後智生焉。積土石而草木生,積蟲介而禽獸生。人為萬物之靈,其生尤後者也。洪水者,大地所共也。人類之生,皆在洪水之後,故大地民眾,皆萌于夏禹之時。積人積智,二千年而事理咸備。于是才智之尤秀杰者,蜂出挺立,不可遏靡,各因其受天之質,生人之遇,樹論語,聚徒眾,改制立度,思易天下。惟其質毗于陰陽,故其說亦多偏蔽,各明一義,如耳目鼻口不能相通,然皆堅苦獨行之力,精深奧瑋之論,毅然自行其志,思立教以範圍天下者也。外國諸教,亦不能外是矣。當是時,印度則有佛、婆羅門及九十六外道,並創術學;波斯則有祚樂阿士對,創開新教;泰西則希臘文教極盛,彼國號稱同時七賢並出,而索格底集其成。故大地諸教之出,尤盛于春秋、戰國時哉!積諸子之盛,其尤神聖者,眾人歸之,集大一統,遂範萬世。《論衡》稱孔子為諸子之卓,豈不然哉!天下咸歸依孔子,大道遂合,故自漢以後無諸子。今考春秋、戰國,諸子有門戶者,舉其宗旨,明其時會。其立一說,樹一行,索隱行怪,後世無述者,亦附及之。雖不能盡,抑可考萬年古今之會,大地學術之變矣。)

    假今之世,飾邪說,文奸言,以梟亂天下,欺惑愚眾,宇嵬瑣,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亂之所存者,有人矣!縱情性,安恣睢,禽獸之行,不足以合文通治,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它囂、魏牟也。忍情性,綦溪利,苟以分異人為高,不足以合大眾,明大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陳仲、史也。不知壹天下、建國家之權稱,上功用,大儉約,而K差等,曾不足以容辨異,懸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墨翟、宋鏌病I蟹 薹  灤薅米鰨 顯蛉ˇ諫希 略蛉〈佑謁祝 杖昭裕 晌牡洌 \察之,則倜然無所歸宿,不可以經國定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慎到、田駢也。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說,玩琦辭,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為治綱紀,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惠施、鄧析也。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猶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案飾其辭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熱徊恢 淥且玻 焓芏   暈 倌帷 佑撾 群裼諍笫潰 竊蜃鈾肌 祥鷸 鏌病H舴蜃芊鉸裕 胙孕校 紀忱啵 禾煜輪  芏嬤 蘊 牛 討 災了常 路之間,簟席之上,斂然聖王之文章具焉,佛然平世之俗起焉,則六說者不能入也,十二子者不能親也;無置錐之地,而王公不能與之爭名,在一大夫之位,則一君不能獨畜,一國不能獨容,成名況乎諸侯,莫不願以為臣,是聖人之不得勢者也,仲尼、子弓是也。一天下,財萬物,養長生民,兼利天下,通達之屬莫不服從,六說者立息,十二子者遷化,則聖人之得勢者,舜、禹是也。今夫仁人將何務哉?上則法舜、禹之制,下則法仲尼、子弓之義,以務息十二子之說。如是,則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畢,聖王之跡著矣。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貴賢,仁也,賤不肖亦仁也。言而當,知也,默而當亦知也。故知默猶知言也。故多言而類,聖人也;少言而法,君子也;多少無法,而流湎然,雖辯,小人也。故勞力而不當民務,謂之奸事;勞知而不律先王,謂之奸心;辯說譬諭,齊給便利,而不順禮義,謂之奸說︰此三奸者,聖王之所禁也。知而險,賊而神,為詐而巧,言無用而辯,辯不惠而察︰治之大殃也。行闢而堅,飾非而好,玩奸而澤,言辯而逆︰古之大禁也。知而無法,勇而無憚,察辯而操僻淫,大而用之,好奸而與眾,利足而迷,負石而墜︰是天下之所棄也。兼服天下之心,高上尊貴,不以驕人,聰明聖智,不以窮人,齊給速通,不爭先人,剛毅勇敢,不以傷人,不知則問,不能則學,雖能必讓,然後為德。遇君則修臣下之義,遇鄉則修長幼之義,遇長則修子弟之義,遇友則修禮節辭讓之義,遇賤而少者則修告導寬容之義,故無不愛也,無不敬也,無與人爭也,恢然如天地之苞萬物。如是,則賢者貴之,不肖者親之。如是而不服者,則可謂怪狡猾之人矣,雖則子弟之中,刑及之而宜。詩雲“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傾”,此之謂也。古之所謂士仕者,厚敦者也,合群者也,樂富貴者也,樂分施者也,遠罪過者也,務事理者也,羞獨富者也,今之所謂士仕者,污漫者也,賊亂者也,恣睢者也,貪利者也,觸抵者也,無禮義而唯權勢之嗜者也。古之所謂處士者,德盛者也,能靜者也,修正者也,知命者也,著是者也。今之所謂處士者,無能而雲能者也,無知而雲知者也,利心無足而佯無欲者也,行偽險穢而強高言謹愨者也,以不俗為俗、離縱而訾者也。士君子之所不能為。君子能為可貴,不能使人必貴己;能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故君子恥不修,不恥見污,恥不信,不恥不見信,恥不能,不恥不見用。是以不誘于譽;不恐于誹,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為物傾側。夫是之謂誠君子。詩雲“溫溫恭人,維德之基”,此之謂也。士君子之容。其冠進,其衣逢,其容良,儼然,壯然,祺然,然,恢恢然,廣廣然,昭昭然,蕩蕩然︰是父兄之容也。其冠進,其衣逢,其容愨,儉然,^然,輔然,端然,訾然,洞然,綴綴然,瞀瞀然︰是子弟之容也。吾語汝學者之嵬容︰其冠,其纓禁緩,其容簡連,填填然,狄狄然,莫莫然,然,瞿瞿然,盡盡然,盱盱然;酒食聲色之中,則瞞瞞然,瞑瞑然;禮節之中,則疾疾然,訾訾然;勞苦事業之中,則然,離離然;偷儒而罔,無廉恥而忍詬,是學者之嵬也。第佗其冠,騊魖鞀耤A禹行而舜趨,是子張氏之賤儒也。正其衣冠,齊其顏色,槿歡杖詹謊裕 親酉氖現 逡病M等宓 攏 蘗 芏紉常 卦瘓庸灘揮昧Γ渮親佑問現 逡病1司釉蠆蝗唬 歡瑁 投宦 讜 Ρ洌 悶湟恕H縭牽 緩笫Ь艘病# 盾髯臃鞘 印罰br />
    天下之治方術者多矣,皆以其有,為不可加矣。古之所謂道術者,果惡乎在?曰︰無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不離于宗,謂之天人。不離于精,謂之神人。不離于真,謂之至人。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于變化,謂之聖人。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以樂為和,燻然慈仁,謂之君子。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其數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齒,以事為常,以衣食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為意,皆有以養民之理也。古之人其備乎!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于本數,系于末度,六通四闢,大小精粗,其運無乎不在。其明而在數度者,舊法世傳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紳先生多能明之。《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其數散于天下而設于中國者,百家之學,時或稱而道之。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備于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不侈于後世,不靡于萬物,不暉于數度,以繩墨自矯而備世之急,古之道術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聞其風而說之。為之大過,已之大順,作為《非樂》,命之曰節用,生不歌,死無服。墨子泛愛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學而博不異,不與先王同,毀古之禮樂。黃帝有《咸池》,堯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湯有《大》,文王有闢雍之樂,武王、周公作《武》;古之喪禮,貴賤有儀,上下有等,天子棺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以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愛人,以此自行,固不愛己。未敗墨子道。雖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樂而非樂,是果類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憂,使人悲,其行難為也。恐其不可以為聖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雖獨能任,奈天下何?離于天下,其去王也遠矣!墨子稱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決江河而通四夷九州島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無數。禹親自操橐耜,而九雜天下之川,腓無,脛無毛,沐甚風,櫛疾雨,置萬國。禹,大聖也,而形勞天下也如此。”使後世之墨者,多以裘褐為衣,以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為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獲、已齒、鄧陵子之屬,俱誦《墨經》,而倍譎不同,相謂“別墨”。以堅白同異之辯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辭相應,以巨子為聖人,皆願為之尸,冀得為其後世,至今不決。墨翟、禽滑厘之意則是,其行則非也。將使後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無,脛無毛,相進而已矣,亂之上也,治之下也。雖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將求之不得也,雖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不累于俗,不飾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眾,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民命,人我之養,畢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術有在于是者,宋鎩 奈牌浞綞彌 W魑  街 諞宰員恚 油蛭鏌員皰段 跡 鐨鬧 藎  弧靶鬧 小保 月x合歡,以調海內,請欲置之以為主;見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以此周行天下,上說下教,雖天下不取,強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見厭而強見也。雖然,其為人太多,其自為太少,曰︰“請欲固置五升之飯足矣,先生恐不得飽,弟子雖饑,不忘天下。”日夜不休,曰︰“我必得活哉?圖傲乎救世之士哉!”曰︰“君子不為苛察,不以身假物,以為無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已也。”以禁攻寢兵為外,以情欲寡淺為內。其小大精粗,其行適至是而止。公而不當,易而無私,決然無主,趣物而不兩,不顧于慮,不謀于知,于物無擇,與之俱往,古之道術有在于是者,彭蒙、田駢、慎到聞其風而悅之。齊萬物以為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載之;地能載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辯之。”知萬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故曰︰“選則不遍,教則不至,道則無遺者矣。”是故慎到棄知去己,而緣不得已,泠汰于物,以為道理,曰︰“知不知,將薄知而後鄰傷之者也。”髁無任,而笑天下之尚賢也,縱脫無行,而非天下之大聖。椎拍斷,與物宛轉,舍是與非,苟可以免,不師知慮,不知前後,魏然而已矣。推而後行,曳而後往,若飄風之還,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全而無非,動靜無過,未嘗有罪。是何故?夫無知之物,無建己之患,無用知之累,動靜不離于理,是以終身無譽。故曰︰“至于若無知之物而已,無用賢聖,夫塊不失道。”豪杰相與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適得怪焉。”田駢亦然,學于彭蒙,得不教焉。彭蒙之師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其風然,惡可而言?常反人不見觀,而不免于斷。其所謂道非道,而所言之韙不免于非。彭蒙、田駢、慎到不知道,雖然概乎皆嘗有聞者也。以本為精,以物為粗,以有積為不足,澹然獨與神明居,古之道術有在于是者,關尹、老聃聞其風而悅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謙下為表,以空虛不毀萬物為實。關尹曰︰“在己無居,形物自著,其動若水,其靜若鏡,其應若響,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嘗先人而常隨人。”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實,己獨取虛,無藏也故有余,巋然而有余。其行身也,徐而不費,無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獨曲全,曰︰“苟免于咎。”以深為根,以約為紀,曰︰“堅則毀矣,銳則挫矣。”常寬容于物,不削于人,可謂至極。關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芴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並與?神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萬物畢羅,莫足以歸,古之道術有在于是者,莊周聞其風而悅之。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以奇見之也。以天下為沈濁,不可與莊語,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倪于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其書雖瑰瑋,而連無傷也。其辭雖參差,而詭可觀。彼其充實,不可以已,上與造物者游,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闢,深閎而肆。其于宗也,可謂稠適而上遂矣!雖然,其應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來不蛻,芒乎昧乎,未之盡者。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駁,其言也不中。歷物之意曰︰“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無厚不可積也,其大千里;天與地卑,山與澤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南方無窮而有窮,今日適越而昔來,連環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泛愛萬物,天地一體也。”惠施以此為大觀于天下,而曉辯者。天下之辯者相與樂之。卵有毛,雞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為羊,馬有卵,丁子有尾,火不熱,山出口,輪不地,目不見,指不至,至不絕,龜長于蛇,矩不方,規不可以為圓,鑿不圍枘;飛鳥之景,未嘗動也;鏃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狗非犬,黃馬驪牛三,白狗黑,孤駒未嘗有母;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辯者以此與惠施相應,終身無窮。桓團、公孫龍,辯者之徒,飾人之心,易人之意,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辯者之囿也。惠施日以其知與人之辯,特與天下之辯者為怪,此其柢也。然惠施之口談,自以為最賢。曰︰“天地其壯乎!”施存雄而無術。南方有倚人焉,曰黃繚,問天地所以不墜不陷、風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辭而應,不慮而對,遍為萬物說,說而不休,多而無已,猶以為寡,益之以怪。以反人為實,而欲以勝人為名,是以與眾不適也。弱于德,強于物,其涂矣。由天地之道,觀惠施之能,其猶一蚊一虻之勞者也,其于物也何庸?夫充一尚可,曰愈貴道,幾矣。惠施不能以此自寧,散于萬物而不厭,卒以善辯為名。惜乎惠施之才,駘蕩而不得,逐萬物而不反,是窮響以聲、形與影競走也,悲夫!(《莊子天下》)

    乃論六家之要指曰︰《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涂。”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陰陽之術大祥,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強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糲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強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弗能廢也。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越,雖百家弗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專決于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生。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群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言不听,奸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史記太史公自序》)

    老子學商容,見舌而知守柔矣。列子學壺子,觀景柱而知持後矣。故聖人不為物先,而常制之。(《淮南子繆稱訓》)

    或曰︰莊周有取乎?曰︰少欲。鄒衍有取乎?曰︰自持至周,罔君臣之義,衍無知于天地之間,雖鄰不覿也。(《法言問道》)

    客曰︰將為太子奏方術之士有資略者,若莊周、魏牟、楊朱、墨翟、便、詹何之倫,使之論天下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孔老覽觀,孟子持籌而算之,萬不失一。此亦天下之要言妙道也。(《枚乘七發》)

    百家異說,各有所出。若夫墨、楊、申、商之于治道,猶蓋之無一鰨 種 摶環 兄 梢員甘 拗 從瀉τ謨靡病<鶴砸暈 郎彌  煌ㄖ 諤斕} 橐病# 痘茨獻m真訓》)

    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孟子滕文》)

    故聖人听于無聲,視于無形,詹何、田子方、老聃是也。(《呂氏春秋重言》)

    枝于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聲,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駢于辯者,累瓦結繩竄句,游心于堅白同異之間,而敝跬譽無用之言,非乎?而楊、墨是已。(《莊子駢拇》)

    周衰之末,戰國縱橫,用兵爭強,以相侵奪。當世取士,務先權謀,以為上賢。先王大道,陵遲隳廢。異端並起,若楊朱、墨翟放蕩之言,以干時惑眾者非一。(《孟子題辭》)

    故吳子以法治楚、魏,申、商以法強秦、韓也。(《鹽鐵論申韓》)

    昔楊朱、墨翟、申不害、韓非、田駢、公孫龍,汩亂乎先王之道,張乎戰國之世。(《中論考偽》)

    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賢,申子蔽于勢而不知知,惠子蔽于辭而不知實,莊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故由用謂之道盡利矣,由欲謂之道盡橐櫻 煞ㄎ街 讕 櫻 墑莆街 讕”鬩櫻 紗俏街 讕÷ 櫻 商 街 讕∫蛞櫻 聳噠擼 緣樂 揮繅病# 盾髯詠獗巍罰br />
    百川異源而皆歸于海,百家殊業而皆務于治。(《淮南子泛論訓》)──右諸子並起創教總義。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論語雍也》)

    孔子見子桑伯子,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說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說,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說而去其文。”故曰文質修者,謂之君子;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于牛馬,故仲弓曰太簡。(《說苑修文》)

    孔子問子桑曰︰“吾再逐于魯,伐樹于宋,削跡于衛,窮于商、周,圍于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子桑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以天屬者,迫窮禍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孔子曰︰“敬聞命矣。”徐行翔佯而歸,絕學捐書,弟子無挹于前,其愛益加進。異日,桑又曰︰“舜之將死,真冷禹曰︰‘汝戒之哉︰形莫若緣,情莫若率;緣則不離,率則不勞;不離不勞,則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莊子山木》)

    ──右子桑伯子創教。

    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槨。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歌曰︰“狸首之斑然,執女手之卷然。”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禮記檀弓》)

    ──右原壤創教。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論語顏淵》)

    棘子成欲彌文。子貢譏之,謂︰“文不足奇者,子成之徒也。”(《論衡書解》)──右棘子成創教。

    齊桓公之時,天子卑弱,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國,中國之不絕如線。齊國之地,東負海而北彰河,地狹田少而民多智巧。桓公憂中國之患,苦夷狄之亂,欲以存亡繼絕,崇天子之位,廣文、武之業,故管子之書生焉。(《淮南子要略》)

    管子曰︰“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新書俗激》)

    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新書無蓄》)──右管子創教。

    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賢大夫也,而難為下也。君子上不僭上,下不逼下。(《禮記雜記》)

    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浣衣濯冠以朝。君子以為隘矣。(《禮記禮器》)──右晏子創教。

    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先誅,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竊盜奸私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強記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熒眾,強記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雄桀也。”(《尹文子大道》)

    少正卯在魯,與孔子並。孔子之門,三盈三虛。(《論衡講瑞》)──右少正卯創教。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廛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孟子滕文》)

    ──右許行創教。

    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孟子盡心》)──右子莫創教。

    白圭,周人也。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故曰︰“吾治生產,猶伊尹、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是也。”(《史記貨殖傳》)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孟子告子》)──右白圭創教。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孟子曰︰“于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孟子滕文》)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孟子盡心》)──右陳仲子創教。

    墨家者流,蓋出于清廟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貴儉。養三老五更,是以兼愛。選士大射,是以上賢。宗祀嚴父,是以右鬼。順四時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視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長也。及蔽者為之,見儉之利,因以非禮;推兼愛之意,而不知別親疏。(《漢書藝文志》)

    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悅,厚葬靡財而貧民,復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垂以為民先,剔河而道九歧,鑿江而通九路,闢五湖而定東海。當此之時,燒不暇,濡不給M,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財、薄葬、閑服生焉。(《淮南子要略》)

    兼愛,尚賢,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淮南子泛論訓》)──右墨家創教。

    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後知秉要執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術也,合于堯之克攘,《易》之欏R磺 囊媯 似淥チ病<胺耪呶   蠐Ф裱⑶ 嫫室澹 歡廊吻逍椋 梢暈 巍# 逗渮橐瘴鬧盡罰br />
    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適周,將問禮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至于龍,吾不知其能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或曰︰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雲。蓋老子百有六十余歲,或言二百余歲,以其修道而養壽也。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秦與周,合而離,離五百歲而復合,合七十歲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隱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宮。宮玄孫假。假仕于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為膠西王n太傅,因家于齊焉。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謂是邪?李耳無為自化,清靜自正。(《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南榮曰︰“里人有病,里人問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猶未病也。若之聞大道,譬猶飲藥以加病也。願聞衛生之經而已矣。”老子曰︰“衛生之經,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諸人而求諸己乎?能然乎,能侗然乎?能兒子乎?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終日握而手不恚 財淶亂玻恢杖帳佣坎凰玻  輝諭庖病P脅恢   硬恢   胛鏤 叨 洳  俏郎  選!保 蹲 癰3罰br />
    常張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齒存乎?”老子曰亡。常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豈非以其柔耶?齒之亡也,豈非以其剛耶?”常曰︰“嘻!是已。天下之事已盡矣,無以復語子哉!”(《說苑敬慎》)

    孔子見溫伯雪子,不言而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溫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故未見其人而知其志,見其人而心與志皆見,天符同也。聖人之相知,豈待言哉!(《呂氏春秋精諭》)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楊子之所立也。(《淮南子泛論訓》)

    楊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列子楊朱》)

    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窺,然其要本歸于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余萬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漁父》、《盜跖》、《篋》,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畏累虛、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慚笞皂V允始海 首醞豕 筧瞬荒芷髦 3蹺拋 芟停 故購癖矣   硪暈 唷W 芐ξ匠拐 唬骸扒P稹 乩 湎唷 鷂灰病W佣啦患技樂 ︰ 墾持 輳 亂暈男澹 勻  恚 筆侵 保 漵 碼啵 窨傻煤 孔迂餃ュ 尬畚遙 夷蝸肺壚輪 凶鑰歟 尬 泄咚浚 丈聿皇耍 鑰 嶂狙傘!保 妒芳搶獻雍 橇寫 罰br />
    鄭之神巫相壺子林,見其征,告列子。列子行,泣報壺子,壺子持以天壤。名實不入,機發于踵,壺子之視死生亦齊矣。子求行年五十有四,而病傴僂,脊管高于頂,曷下迫頤,兩脾在上,燭營指天,匍匐自窺于井,曰︰“偉哉造化者,其以我為此拘拘邪!”此其視變化亦同矣。故睹堯之道,乃知天下之輕也。觀禹之志,乃知天下之細也。原壺子之論,乃知生死之齊也。見子求之行,乃知變化之同也。(《淮南子精神訓》)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于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莊子逍遙游》)

    列御寇為伯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當是時,猶象人也。伯無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嘗與汝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若能射乎?”于是無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進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無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今女怵然有恂目之志,爾于中也殆矣夫!”(《莊子田子方》)

    子列子問關尹曰︰“至人潛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栗,請問何以至于此?”關尹曰︰“是絕氣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莊子達生》)

    先物行、先理動之謂前識。前識者,無緣而忘意度也。何以論之?詹何坐,弟子侍,有牛鳴于門外。弟子曰︰“是黑牛也而白題。”詹何曰︰“然,是黑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視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以詹子之術,嬰眾人之心,華焉殆矣!故曰“道之華也”。嘗試釋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視之,亦知其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傷神,而後與五尺之愚童子同功,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識者,道之華也而愚之首也。”(《韓非子解老》)

    單豹好術,離俗棄塵,不食谷實,不衣芮溫,身處山林岩堀以全其生,不盡其年而虎食之。(《呂氏春秋必己》)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論語憲問》)(以德報怨,其學出于老子。)──右道家創教。

    法家者流,蓋出于理官。信賞必罰,以輔禮制。《易》曰︰“先王以明罰飭法。”此其所長也。及刻者為之,則無教化,去仁愛,專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殘害至親,傷恩薄厚。(《漢書藝文志》)

    秦國之俗,貪狼強力,寡義而趨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勸以賞而不可厲以名。被險而帶河,四塞以為固,地利形便,畜積殷富。孝公欲以虎狼之勢而吞諸侯,故商鞅之法生焉。(《淮南子要略》)

    昔商君相秦也,內立法度,嚴刑罰,飾政教,奸偽無所容,外設百倍之利,收山澤之稅,國富民強,器械完飾,蓄積有余。是以征敵伐國,攘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故用不竭而民不知。(《鹽鐵論非鞅》)

    今申不害言術,而公孫鞅為法。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殺生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也。(《韓非子定法》)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鄭之賤臣,學術以干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無侵韓者。申子之學本于黃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申子者,韓昭厘之佐。韓,晉別國也,地民險,而介于大國之間。晉國之故禮未滅,韓國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後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後相繆,百官背亂,不知所用,故刑名之書生焉。(《淮南子要略》)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于黃老。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于是韓非疾治國不務修明其法制,執勢以御其臣下,富國強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實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冑之士。今者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十余萬言。(《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鄧析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辭。當子產執政,作《竹刑》,鄭國用之。數難子產之治,子產屈之。(《列子力命》)

    子產治鄭。鄧析務難之,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民之獻衣襦而學訟者,不可勝數。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變,所欲勝因勝,所欲罪因罪。(《呂氏春秋離謂》)

    ──右法家創教。

    名家者流,蓋出于禮官。古者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其所長也。及者為之,則苟鉤析亂而已。(《漢書藝文志》)

    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公孫龍子跡府》)或問︰公孫龍詭辭數萬以為法,法歟!(《法言吾子》)

    宋子曰︰“聖人與聖法何以異?”彭蒙曰︰“子之亂名,甚矣!聖人者,自己出也。聖法者,自理出也。理出于己,己非理也;己能出理,理非己也。故聖人之治,獨治者也,聖法之治則無不治矣。此萬世之利,唯聖人能該之。”宋子猶惑,質于田子。田子曰蒙之言然。(《尹文子犬道》)

    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高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莊子德充符》)

    ──右名家創教。

    陰陽者流,蓋出于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此其所長也。及拘者為之,則牽于禁忌,泥于小數,舍人事而任鬼神。(《漢書藝文志》)

    陰陽者,順時而發,推刑德,隨斗擊,因五勝,假鬼神而為助者也。

    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以紀吉凶之象,聖王所以參政也。《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然星事凶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夫觀景以譴形,非明王,亦不能服听也。以不能由之臣,諫不能听之主,此所以兩有患也。

    歷譜者,序四時之位,正分至之節,會日月五星之辰,以考寒暑殺生之實。故聖王必正歷數,以定三統服色之制,又以探知五星日月之會、凶之患、吉隆之喜,其術皆出焉。此聖人知命之術也,非天下之至材,其孰與焉。道之亂也,患出于小人而強欲知天道者,壞大以為小,削遠以為近。是以道術破碎而難知也。(並同上)

    鄒衍大言天事,謂之談天。(《五經通義》)

    鄭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列子見之而心醉,歸以告壺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為至矣,則又有至焉者矣!”(《莊子應帝王》)

    ──右陰陽家創教。

    從橫家者流,蓋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誦《詩》三百,使于四方,不能顓對,雖多,亦奚以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當權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辭,此其所長也。及邪人為之,則上詐諼而棄其信。(《漢書藝文志》)

    晚世之時,六國諸侯,溪異谷別,水絕山隔,各自治其境內,守其分地,握其權柄,擅其政令。下無方伯,上無天子,力征爭權,勝者為右。恃連與國,約重致,剖信符,結遠援,以守其國家,持其社稷。故縱橫修短生焉。(《淮南子要略》)

    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法言淵騫》)

    文學曰︰甦秦以從,顯于趙;張儀以衡,任于秦。(《鹽鐵論褒賢》)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滕文》)──右縱橫家創教。

    兵家者,蓋出古司馬之職,王官之武備也。《洪範》八政,八曰師。孔子曰,為國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明兵之重也。《易》曰︰“古者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用上矣。後世耀金為刃,割革為甲,器械甚備。下及湯、武受命,以師克亂而濟百姓,動之以仁義,行之以禮讓。《司馬法》是其遺事也。自春秋至于戰國,出奇設伏,變詐之兵並作。漢興,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諸呂用事而盜取之。武帝時,軍政楊僕,捃摭遺逸,紀奏兵錄,猶未能備。至于孝成,命任宏,論次兵書為四種。(《漢書藝文志》)

    齊之田單,楚之莊,秦之衛鞅,燕之繆蟣,是皆世俗之所謂善用兵者也。(《荀子議兵》)吳起長兵攻取,楚人騷動,相與泣悼王。(《鹽鐵論非鞅》)

    ──右兵家創教。

    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諸侯力政,時君世主,好惡殊方。是以九家之術,蜂出並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馳說,取合諸侯。其言雖殊,闢猶水火,相滅亦相生也。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歸而殊涂,一致而百慮。”今異家者各推所長,窮知究慮以明其指,雖有蔽短,合其要歸,亦六經之支與流裔。使其人遭明王聖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方今去聖久遠,道術缺廢,無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猶愈于野乎?若能修六藝之術,而觀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長,則可以通萬方之略矣。(《漢書藝文志》)

    ──右附錄諸家創教緒論。


如果你對孔子改制考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 點擊這里 發表。
重要聲明︰典籍《孔子改制考》所有的文章、圖片、評論等,與本站立場無關。